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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球少年 全員/影日】荒野之音 應許之地 下部曲

Summary:

日向帶著獸人們一同來到禁林大宅決定找出解藥後,迎來的不是閒暇下來的寧靜生活。
真正的幕後主宰逐漸浮現,派系與權力的對峙、巫師與人類的爭端,民眾、報社、地下組織,曾經被壓迫的人、高歌革命的野心家,各式聲音興起、多樣立場顯現。一切混亂之際,無辜者的傷亡、獵巫、爆炸及遊行起義接連而起。
不再只是一個人的故事。
這是屬於所有人的荒野之音。

Notes:

※TAG:全員向、劇情、架空、奇幻、寫實
※前情提要:馬戲團案落幕之後,日向和動物們決定前往禁林大宅,並且在那裡找出能夠讓動物復原的解藥。
※首先恭喜您讀到這裡!已經閱讀過上部曲的也謝謝你們願意等到現在(鞠躬),我想有些人會期待(也可能沒有)下部曲有許多快樂可愛的日常,我TAG中原本也有溫馨這個詞彙,然而當我完全寫完時我刪掉了,因此請各位做好心理準備,下部曲不會變得比較明亮,但我盡量讓這個故事吸引人
※本文未有任何現實或歷史影射
※是個欠缺邏輯和可能有劇情bug又文筆不佳的大長篇,還謝謝大家願意和耐心閱讀XD
※和上部曲一樣,下部曲已全數打完,共計約十八萬字、34章,因此不會坑,兩天釋出一章,請安心閱讀
※如果以上都接受的話就可以開始閱讀了!希望又能和大家度過一段快樂的時光😆

Chapter 1: 下部曲 01

Chapter Text

下部曲

01

  厚重生鏽的鐵門推開後是一座無限向下延伸的旋轉直立樓梯,唯有幾把火炬架在牆上,當他伸頭向下看去時,彷彿裡頭是能吞噬黑暗的無底洞。
  他的前後被各安排了一個人,前頭的人高舉火把、時不時往身後回望,而在他後頭的同樣謹慎戒備,他的後頸正抵著一把冰冷銳利的小刀,每踏下一層樓刀刃就會在脖子後上下刮過,好像要將他的細毛剔下。然而褐色的眼珠子只是單純注視著石階梯,這裡陰暗潮濕,階梯的邊邊角角被青苔給攀附,更何況旋轉樓梯如此陡峭狹窄、雙手還被麻繩給反綁在後,稍有不慎他可能就會一腳摔下去,等著他的或許就不只是小刀的伺候了。
  高度比他想像中的要矮--大抵只有三層樓這麼高,當他們快要來到尾端時後面的人倏地用力拉住他的麻繩,他被迫停在樓梯間,前面的男人朝他瞪了眼便獨自往下,一瞬間亮光從他視線駛離,只剩下水珠滴到石階上、還有些窸窸簌簌細小微弱的聲音,聽起來就好像小蟲子爬在他耳邊細語。

  一下。三下。兩下。
  他重新張開眼睛。
  「……偉大……帝國。」
  底下傳來刺耳的拉門聲,他被半推著繼續移動,瞧見有扇破舊的小木門已經打開,也許是男人口裡掉了幾顆牙,他口齒不清的道:「進來。」
  他自動往人群聚集的地方走去,這裡有男人也有女人,形形色色、膚色不一,但他們並非飲酒作樂,沒有什麼淫靡的氣息或汙穢的交談,相反的,他們似乎只懂得擺出最嚴肅和拘謹的表情,幾個人朝他看來,身體側著讓開了一條供他通過的縫,他的肩膀再次被推了好幾下,視線的中心點有張椅子,他有預感自己得坐在那,因此他配合的照做,很快有人將他的雙手跟著椅背捆了起來,麻繩綁了好幾十圈,只為了確保他不會任意掙脫。

  在麻繩完全繫緊的緊繃拉扯聲響起時,一個金色捲髮帶著鬍渣的男人走到他面前。他灌下一口烈酒,眼珠子漫無目的的旋轉一圏,他花了點時間和心力凝視被帶來的人,隨後眉頭也沒皺一下,腰往椅背靠去,樣子看起來放鬆無比:「名字。」
  「空井。」
  金髮男人回想了下,「邦尼大陸的人?」
  「正是。」
  他點了點頭,視線根本沒在他身上,他的食指在空中畫了幾個圈,最後指頭用力指向他:「但很可惜的,我不認為那是你的真名。」
  「那麼我也相當抱歉,這真的是。」他的聲音仍然平靜,絲毫沒有動搖的態度讓男人悶聲笑了幾下:「啊……你看起來就像來作客的。」男人視線低垂、在原地搖搖晃晃的旋轉三圈,最後丟下已經沒有酒的空瓶,玻璃片碎落一地,他朝右邊嚷嚷:「伯頓!把椅子給我拿過來!」左側立刻傳來大聲回應,就像在變魔術一樣,下一秒另一張椅子已經出現在他的正前方。

  「名字不說也沒關係,但我希望其他部份你能乖乖配合--你是怎麼到這裡來的?當然,休想給我那些一聽就是藉口的屁話。」
  「那看來任何解釋都無法讓你輕易接受,」誠實的發言讓金髮男人的怒氣又上升幾分,「我可以告訴你我有個團隊,這是我們所推論出來的,再加上有足夠的人脈和金錢,要找到你們並不困難。」
  「瞧瞧,說謊氣都不喘一下的。」
  「世世代代的政權都會有反對方,」他仍然不疾不徐的解釋,「你們也肯定知道這個道理,我沒有理由都到了現在這副狀況都還要欺瞞你們。」
  「那再編一個想要找到我們的動機如何?」

  「因為我想找到鄧普斯。」男人的回應意外爽外,一瞬間他陷入回憶,「鄧普斯……」金髮男人再度哼笑起來,肯定是那些酒讓他已經開始神智不清,或許這次能拿到的成果並不會美滿到哪去。
  「……你他媽如果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來找我們還有什麼用!」男人倏地起身,順帶將身後的椅子甩往他的方向,他目不轉睛盯著朝自己飛來的東西,眨了下眼又再度抬頭看向喘著粗氣的男人:「我們能達成陣線。」仍然面不改色,他一字一句清楚唸著,「只要你願意告訴我所知道的一切--我們擁有共同的敵人。」
  男人喘得用力、肩膀劇烈的上下起伏,他只從凌亂捲曲的頭髮透出一隻眼睛,那條視線火辣辣瞪向椅子上的人。「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他只好再次補充,「你們的時代已經接近結束,但仍有一些改變的希望--文森特,如果文森特都是我們的敵人的話。」
  男人似乎終於喘足了氣,重新將丟出去的椅子給拉回來,雙手搭在大開的腿上,垂下的腦袋擱置好久才抬起來,久到他一度以為對方就這麼昏了過去。

  「艾格柏特.卡爾森。」
  金髮男人沒有望向他,如此發言卻已經讓來自邦尼大陸的人笑了起來。
  「謝謝你的友善。」他自信說著,卻忽然收起笑容往椅背後頭望去,好像在尋求著什麼人:「但在我們談條件之前,你們有誰可以先幫我鬆綁嗎?」
  「……伯頓,去把繩子解開。」

  他們轉移了陣地,艾格柏特帶領他鑽過幾個轉彎和長廊,最後往最抵邊、有著厚重金屬大門的房間走進,裡頭看起來相較外面舒服許多,至少還有柔軟的沙發及絨毛地毯,然而陰暗潮濕的味道仍然充斥在空氣中。
  「告訴我你為什麼想找到他。」男人慵懶的拿起菸斗,朝上頭吹出幾縷白煙,又順著他的氣息而吸回了幾口。
  「那麼你可能得先給我一些時間,有些事得重新說起。」他往沙發右側坐去,艾格柏特拉開了辦公桌旁的椅子,「記得前一個月、也就是十月初發生的事嗎?」
  「尼克勒斯?那個老渾球?」艾格柏特不屑說著,嘴裡又吐出煙,「被抓得好、最好所有人都被抓起來,只是會點經商就想擁有和貴族一樣的地位,要是還在羅伯茲那個時代肯定不會讓他這麼囂張。」
  「你們還想顛覆現在的政權嗎?」
  「是我在問你話還是你在問我話?」匡噹一聲,艾格柏特將菸斗從嘴裡抽出,不斐的老古董在桌上晃呀晃,「但就和你說得一樣,我們的時代已經過去,沒了鄧普斯那些人只是一群有勇無謀的消耗兵。」

  「為什麼不解散。」
  「你問問題還挺直接的啊。」艾格柏特嘴角勾了一下,他摸著下巴些許鬍渣、端睨端正在沙發上的人,「誰曉得呢?或許我們在等某個尚未來臨的奇蹟?又或者--你?」
  「我們也希望是。」他閉上雙眼,已經大概看見了這個組織的未來景色--他們就像風中殘燭,自從帶領人進入了監獄以後,繼承的人並未連意志和能力都完全複製下來。
  「但你們還能做最後一件事,只要和我們聯手的話。」
  「說得好像我們正在苟延殘喘的活著。」艾格柏特拿起金色的球在手裡轉著,把玩不到幾下又將東西放下,瞇著眼問:「說吧,你有什麼好主意?」

  「文森特.坎貝爾。」他語氣堅定,「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應該是我們目前的共同目標。」聽見這串名字時艾格柏特明顯頓了一下,他雙手平放到兩側的把手,最後藍色的眼睛朝男人望過來,沒有任何情緒顯露在臉上,他卻清楚聽見對方摩擦牙齒的聲音。
  「那狗娘養的,在見到他滾下來之前我不會放過他。」
  良久,他點了點頭伸出左手。
  「牛島若利,這是我現在的名字。」艾格柏特遲疑的回握,「有關您方才的問題,我想得從那個時候開始說起。」

  那是在一個多月前,我們隨著日向翔陽、就是那位刊登在報紙上的動物學家一起來到了禁林。
  那時天氣才剛轉涼。

  動物學家打開嘎茲作響的大門時,他眉間的皺痕可以夾死一隻蒼蠅。
  「怎麼會--我明明有交代過上一個人要先打掃好才能離開--」年輕的女孩慌張提起裙子,白皙的臉頰都紅潤了起來,「真的很抱歉我立刻找人來幫忙收拾!請您在這裡等--」
  「啊啊啊沒關係的,我們來清理就行了!」日向定住還在原地小碎步繞圈子的少女,眼看對方還想跪下來求情,日向立刻捏住對方的肩膀,另一隻手往馬車指去:「真真真真的!你看那一貨車都是獸人!知道嗎獸人?就是有人類智商的!他們會和我一起處理的!所以真的不要緊!」
  「但這、我還是、感覺--」少女淺褐色的眼珠子亂竄起來,他在動物學家和幾隻已經從車上跳下來的動物來回望著,「這樣好了!我來和你們一起打掃吧!」
  「啊!這是個好主意!」頓時豁然開朗,日向爽朗的笑開了嘴吧,連忙將女孩給拉了進來,「那麼我們趕緊動身--什麼叫為什麼不乾脆用魔法?月島你都在地上趴著走了還要懶成怎樣?」少女眼睛倏地連續眨了幾下,瞧見動物學家身旁經過一條金色球蟒,想起前幾天在報紙上看見的報導。

  日向注意到了視線,親切介紹:「啊、牠的名字叫月島,然後我叫日向翔陽,雖然是個動物學家但也同樣是巫師,剛剛我的確在和牠對話,這是我的一點小特殊能力。」
  「哇……」少女忍不住張大嘴吧,看著陸陸續續進來屋子的動物們讓她反射性的後退了幾步,「這、這些都是?」
  「嗯,都是喔,總共有十二隻,因為牠們都是獸人所以不會對你怎樣的放心吧,如果有任何需要牠們幫忙的也可以直接說,牠們都能聽懂人類的語言喔。」
  「太、太厲害了!」
  「那看來我們意氣相投!真好呢!」他說著又往外頭走去,幾隻動物同樣跟著他離開,再回來時他們各拿了一點家當,日向忽然想起了什麼,經過少女時他停下腳步:「話說你的名字是--」
  少女赫然發覺沒有在一開始介紹自己的姓名,母親常說這是不禮貌的行為,她雙手遮住張大的口,急急忙忙回應:「我叫作谷地!谷地仁花!」
  「邦尼大陸的!難怪啊有似曾相識的口音……」日向嘀咕起來,一下子手裡的行李就要掉下,好在苔原狼反應迅速的咬住了要掉到地上的工具箱,但還是有一桶紙箱砸到了腦袋,所幸裡頭只是些文具和紙張。「太好了!我還在想說這裡人生地不熟的,一開始就能遇到妳實在是太好了!」
  「謝、謝謝你--」谷地再次紅了臉頰,她將裙子抓得更緊,下一秒便半跳著往左側的門口跑去:「我去拿打掃工具過來!」

  「啊,跑走了。」日向盯著一下子消失蹤影的女孩,重新接下苔原狼叼過來的工具包,方才掉下來的紙箱也被大黑熊給撿起來整理好了。
  「你嚇到她了吧。」灰羽搖著尾巴,語氣聽起來相當歡愉,牠相當喜歡這個大宅子,空間足夠大到讓牠們隨意行動。但日向卻不甚瞭解:「我嚇到她了?」
  「你太自來熟了。」月島從動物學家腳邊嘶嘶經過,雪鴞也降落到他肩上:「沒事的日向!就是要熱情點才好啊對吧!我們對這裡這麼不熟,之後就靠她了啊!」
  「你們可以安靜點嗎。」美洲獅用前額將靠近門口的紙箱給推進來,牠的身上還趴著一隻懶洋洋的小豹貓,「尤其是那隻鳥,分貝如果不要這麼大就更好了。」
  「哈哈哈!看啊日向,針對這種人也需要使用熱情來化解!他們只是心理上--」
  「不對木兔,你真的太吵了。」此時白馬也走了進來,牠身上背著一些袋子,語氣嫌惡說著。

  「來了!」清脆的聲音又從走廊底端傳來,少女回到大廳,身上拎著無數清掃用具,手裡還提了好幾個水桶,「一起來打掃吧!」
  「喔喔!」日向右手高舉過頭,幾隻動物在他身旁繞圈,好像迎接即將展開的派對,但也有幾隻慢條斯理的打了聲哈欠,完全隔絕了動物學家熱烈的情緒。

  整棟大宅頓時生氣起來。
  「誒--讓我想一下該怎麼分房,希望他隔間夠多。」日向走上二樓,打開其中一間房門時灰塵瞬間撲了過來,「嗯,看來我們還有很多工作要做。」他仍然笑容滿面。
  「這裡是沒有人打掃過?」及川跺了下前肢,掃視著站在前方列成一排的動物們,青根已經自發性的叼著鐵桶去裝水又回來,接連幾隻動物同時搖了搖頭,他望向站在最左邊的白獅,期許牠給出一些回應,「我可以去拔草。」
  「拔草!我也可以去拔草!」灰羽立刻在原地跳了起來,是黑尾將狗狗壓了下來,「我和研磨去把那堆雜物分類一下。」美洲獅鼻子指了指放在門前的幾箱東西,接著在牠背上的石虎輕巧的跳了下來。
  「說說你能幹什麼。」及川的視線轉到黑豹身上,動物愣了半晌,良久才猶疑開口:「……拔草?」
  「通通都想給我去拔草是怎樣!」及川終於暴怒出聲,牠憑著記憶回想方才從動物學家手上看到的大宅平面圖,開始一個個點名指揮:「月島,你帶著列夫去以前面這條走廊為界的左側巡視,影山你和這傢伙去右側。」
  「為什麼偏偏是牠。」黑豹往右側飄去,獵豹配合的低吼了聲,一眼都沒瞧向黑豹:「我拒絕。」
  「你們的關係到底在差什麼啦!明明兩隻這麼相像!」
  「哪裡像了!」牠們同時開口並互瞪彼此一眼,緊接著黑豹自個兒走上二樓,獵豹則往後頭的長廊走去:「那我就去一樓。」

  「……佐久早,你跟著那傢伙。青根還有五色,你們帶著這些東西和影山一起去二樓吧。」
  「我不能跟著老大嗎?而且為什麼是你在發號施令?」奇異鳥往前用力踏了幾步,白獅低下頭道:「五色,你就去吧,我們在這方面的確沒天賦。」
  「老大怎麼會沒有領導的天賦!」
  「我是說打掃。」奇異鳥聞言頓時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隨後同樣低下腦袋,樣子彷彿被現狀打敗:「……我知道了。」
  「你就先去三樓,我記得那裡好像沒什麼需要整理,只是普通的閣樓。」及川對著最後一隻動物說話,白獅沒有回應,只是短暫的閉了下眼,那是他瞭解的神情。
  「好了那我就去地下--」
  「等等等等你這傢伙是不是忘了什麼!」雪鴞在手把上焦急的等了老半天終於飛下來:「我的工作呢?我的呢?」
  「哎呀抱歉,我忘了你。」白馬平靜說著,語氣卻沒多少誠意,「你有那麼點吵啊,感覺把你安排到哪一層樓都對不起大家。」
  「誒--!不是吧!」雪鴞急得像是要哭出來,牠開始在白馬頭上盤旋,及川煩躁的嘖了一聲:「不要一直在我頭上轉!你移動比較方便,隨便去看哪裡需要幫忙啦!」
  「喔喔喔!所以我是強力後援!」雪鴞高興的落地,但仍舊在地板上歡快跑著,隨後牠又叼起幾條抹布飛上空中,「偶來惹--!」
  「真的是有夠吵……」

  「好壯觀啊--」在二樓觀看的谷地忍不住驚呼,日向拎著地圖同樣來到欄杆旁。「雖然聽不懂牠們在說什麼,但感覺牠們肯定在很認真的溝通!」
  「哈哈,牠們的確在溝通,但可能不是你想像中的那麼嚴肅。」日向笑了幾聲,看著一下子飛上飛下的雪鴞,奇異鳥短小的小腳也從一樓一階階跳了上來,黑熊青根倒是很熟練的在用前肢擦著欄杆,倒是那隻黑豹完全不曉得在做什麼,來來回回的在原地繞了好多圈,好像一隻大貓在玩著可憐破爛的小抹布:「影山,如果你不想打掃的話就直說。」
  「誰不想打掃了!我只是--只是還在研究到底要怎麼擦才會比較乾淨!」
  「那可以拜託你不要伸出爪子嗎,那條抹布真的快爛掉了。」日向隨手打了個響指,抹布發出點點橘光,東西迅速在眼前回到嶄新的樣子。「真的好厲害啊……」又是可以溝通的獸人、又是魔法師什麼的,短短幾個小時已經夠她在村子裡傳講好幾年當作噱頭了。
  「好了谷地,繼續和我介紹這棟房子吧!」日向轉身,笑著將地圖攤開在倆人面前,谷地點了點頭,倆人便往主道走去:「和我來吧,這裡是……」
  黑豹盯著轉入走廊的倆人,牠又低頭弄了幾下抹布,若有所思的模樣被從另一邊轉過來的奇異鳥撞見:「偷懶並不是好行為,影山飛雄。」
  「……我並沒有偷懶。」

  少女領著動物學家一間間進行參觀,一樓除了餐廳與客廳之外多為功能房,除此之外還有間頗具規模的圖書室。二樓則同樣也有許多客房,以及所有便利於主人使用的相關房間。
  但日向翔陽還是覺得快要頭暈了。
  「基本上您現在手裡的地圖都清楚描述了每間房間的名稱,如果以後您需要顧女僕或工人的話一樓則有女僕房和工人房,皆為六人的。而在這間主房旁是小孩房,主道底端左側則是保母房,這兩間您如果用不上也可以做為普通客房使用。」
  「有沒有可以辦公的地方?或比較私人的書房。」
  「有的,請跟我來。」谷地領著日向進到另一條側廊,位置同樣在主道的右側,「這裡有許多房間就是為了主人所設立的,首先是琴房。」谷地打開最靠近主道的一間房間,裡頭果真有架看起來價值不斐、卻積滿灰塵的黑色直立式鋼琴,旁邊還有幾張鋪著藍色絨布的沙發。
  「琴房旁邊就是書房,」他們退出了房間,谷地指了下在地圖上佔有一定面積的辦公室,「一樓其實還有一間辦公室、或者您要稱為書房也可以,那間書房架設在圖書室內部,如果要前往的話只能先穿過圖書室,是相較這裡還要更為隱密的地方,看您想要使用哪一間都可以。」
  「天啊,在認清這些房間之前我肯定會先迷路。」日向困擾的盯著地圖,忽然他蹙了下眉,右手指了指他們現處的空間:「但這裡好像沒有想像中的大?因為你看,地圖上這一塊應該都是書房才對,但我們剛剛走過來時長度應該還要再--」

  「您發現了?」谷地忽然握住他的手腕,她勾起笑容,日向誒了一聲,「您發現哪裡不對了是吧?」
  「呃、我只是覺得有點奇--」倏地谷地拉著他往靠在左側的書櫃前去,臉上的笑容仍然沒有褪去,良久日向才意識到那是少女興奮的表情,「和這麼多人介紹過這個房子,這個地方還是您第一次發現。」倏地她手往空著的第三列櫃子伸去,日向聽見框啷一聲,一塊長方形的小木板被她拿了出來,而後頭是一個可以向下拉的把手,「來吧。」她笑著朝日向招了招手,不確定對方的表情是否透露著危險的氣息,他吞下一沫口水,還是一鼓作氣將把手拉了下來。
  倏地某種卡榫鬆開的聲音傳進耳裡,原本與牆角緊密貼合的書櫃往左移了些,和牆面空出一絲小縫,「往左拉拉看。」日向回頭望了眼谷地,她仍然笑著指揮,日向只好靜默照做。

  在拉開的那一霎那,他看見一間夾在琴房和書房之間的密室。
  「前幾戶都不曉得這個地方,他們都沒有問起,所以我也沒有告訴他們,想說讓他們自己之後慢慢摸索發現,但從來沒有一個人和我提起這件事,說實在的有一丁點失望。」他們矗立在門旁,裡頭黯淡漆黑,只有從書房打進來的些許日光可以稍微看清房間的輪廓。「點點星光。」倏地日向身旁便多了一圈能夠照亮約略半徑三公尺的小光點,也足夠照亮整間房間。
  「所以照理來說您應該是第一個進來的人!太厲害了日向!」谷地興高采烈的走到靠近外頭走廊的那一面牆壁,日向才發覺那是一整面的保險櫃,「這裡可以存放任何您覺得貴重的物品,又或者有些秘密不想公開的東西也可以放在這裡。」
  「這棟屋子真的是很厲害呢……」日向忍不住驚嘆,谷地同樣雀躍點著腦袋:「是吧是吧!」

  他們退出了辦公室,少女繼續介紹其他房間,在辦公室的對面還有一條小小的側廊,兩邊分別是浴室、小圖書室和研究室。「這裡居然還有研究室?」看著谷地打開一扇又一扇的門,發覺他已經不太記得方才谷地介紹過得東西了。
  「因為禁林看管者都是長期待在這裡的,因此設立了許多可以長時間消磨和研究的地方。」
  「兩間圖書室也是這個原因吧。」
  這之後他們回到了一樓,介紹還沒結束,谷地領著日向來到樓梯後方時動物學家再度張大了嘴吧,「還有地下室?」
  「當然要有了!」谷地笑得燦爛,往下走去後她從裙子的口袋拎出一把銀色鑰匙,「另一邊的門也是同樣的鎖,但是因為上戶人家才剛離開,因此這裡沒被鎖上。」說完谷地就推開鐵製大門,金屬特有的尖聲頓時響起,日向起了身雞皮疙瘩。

  打開了大門後,日向注意到左側還有另一扇鐵門,這道鐵門看起來要更加厚重堅固,裡頭更是漆黑到什麼也見不著,動物學家再度唸出咒語以便能看清裡頭。
  裡面是地牢。
  「這裡設有五間地下牢房。」谷地壓低聲音介紹,「因為畢竟是禁林,顧名思義不得讓外人闖入,因此違反的人有時就會被抓來這裡。」沒再多做介紹,谷地領著日向往右側走去,忽然一抹白色身影竄入倆人眼前,少女和動物學家愣了幾秒,隨後他們默契的閉上眼睛放聲尖叫。
  「是我啦小不點!不要突然大叫!」受不了突然爆出的分貝,及川大聲吼了起來,「話說你那邊明明就有光線是在叫什麼!」
  「什麼啊原來是你--」日向喘出好大一口氣,但仍然和谷地一樣驚魂未定,「可以不要突然冒出來嗎?真的是嚇死人了!」
  「我看起來一點也不像鬼是在驚嚇什麼?太失禮了吧。」白馬慢條斯理的走了過來,經過谷地時微微低下了頭,少女看出那是動物在向她道歉:「啊、沒沒沒事的!只是沒想到居然有人會來到這裡--」
  「既然你們來到這裡,你應該有這間房間的鑰匙吧?」及川朝他們身旁的一扇門望去,日向才發覺這裡還有另一個空間,「谷地你有這裡的鑰匙嗎?」
  「有的!這正是帶您下來的最大原因。」她連忙翻找口袋,將一把不怎麼起眼的小鑰匙插入後轉開。

  裡頭的空間比他想像的還要更大。
  他身旁的光源已經不夠照亮,然而周遭有許多可以點火的地方,他打起響指,整個房間頓時被光亮撲滿。
  「這裡是密會室。」谷地走向坐落在正中央的長桌,裡頭的擺設和建造不像在地下室,木頭的地板和暖色的各項裝飾品讓這裡看起來像普通的交誼廳,除此之外還有幾張柔軟的沙發放在牆邊,腳底下則是紅黃相間的絨毛地毯。「如果您有需要和別人進行一些私密的交流,我想這裡會是個好地方。」少女刻意加重了幾個詞,日向明白的點了點頭。
  「最後還有這裡。」谷地說著便來到了房間的左前方,她將掛在牆上的畫轉了個奇怪的角度,隨後某個細微的聲音響起,她轉身並蹲下,「這下面有一個和這裡差不多大的密室。」乍看之下她所站立之處完全沒有哪裡和其他不一樣,但當少女纖細的手指往地下一壓時,幾塊木板便輕巧反彈了上來,「進去後直接蓋上木板就好了,底下也有裝置可以讓畫恢復原狀,這樣外頭完全看不出端睨。」
  「谷地,你怎麼會這麼瞭解這棟屋子?」日向忍不住發問,比起懷疑他更多的是驚嘆,畢竟他完全沒從少女身上看出任何陰謀或壞念頭。谷地重新將木板蓋上,拍了下裙子才恍然大悟的道:「很抱歉我剛剛忘了說明,其實這棟房子是我母親所留下來的手稿,然後我再加以修改建造罷了。」

  動物學家和白馬頓時張大嘴吧。
  「你是建造者本人!」
  「所以你是設計師?」
  谷地一時間不曉得該回答哪一邊,但她隱約猜測兩邊應該都是雷同的回應。她笑著摸了下腦袋,「沒有錯,我算是這棟房子的半個設計師,當時母親只規劃了一樓和二樓的一半,我接下她的手稿,並將它完成了。」日向仍然處在震驚中,從沒想過剛剛進屋子到現在居然都是設計者本人在向他介紹。

  「好了!該說明的都介紹差不多了,我去看看哪裡還需要幫忙打掃吧!」他們回到一樓後谷地立刻捲起袖子,剛剛得知少女身份日向都不好意思讓她工作了,「那、那個--果真讓本人來打掃好像不太好--」
  「怎麼會呢!」谷地拉起笑容,「更何況這是我心愛的房子,當然得好好讓它恢復成最棒的樣子讓新主人入住了!」說著谷地便上到二樓,她從欄杆旁低下頭喊著:「二樓的客房比較多,我先從這裡打掃好了!」
  他們進行了一整個下午的清潔整理。

  所幸人手夠多,再加上日向適時的施點咒語加速打掃,不然他們或許今天連一半的進度都還沒能到達。
  是的,他們還只打掃到一半。
  至少有床的房間都被清理出來,家當也都被安置的差不多,因此今晚他們已經能上柔軟乾淨的床鋪睡覺了,在這方面多虧了動物學家,一天內要洗好又曬好床單和枕套是完全不可能正常發生的。
  傍晚時谷地留下來一同料理晚餐,幸好他們在過來的路上已經購買了些糧食,廚房裡大鍋的濃湯和烤得剛好的長麵包是他們的開胃菜,而黑熊早上在市場精心挑選(當然有動物學家的陪同)的大塊豬肉成為了晚餐的重頭戲。
  吃飽喝足後谷地也離開了宅邸,動物們和人類聚集在大廳右側的客廳中,一時間他們只是看著柴火劈哩啪啦的燒,似乎沒有人願意開口。

  眼看時間差不多,日向將小豹貓從腿上挪開,石虎小聲喵了聲,撒嬌的聲音在看見動物學家嚴肅的眼神時頓時停住。
  動物們同樣默契的坐正起來。
  「你們知道接下來我們要討論些什麼吧。」日向雙手盤在胸前,皺著眉盯向腳下的地毯,他們全都屏氣凝神、將注意力集中到最高,「我知道大家都很累,但我們仍然得進行第一次的開會討論。」

  動物學家頓了會,最後他下定決心般的握緊拳頭,猛地從沙發上站起。
  「開始搶房間!」
  一聲響指響起,巫師立刻消失無蹤,奇異鳥從沙發上滾了下來:「作弊!他作弊!」
  沒理會擅自動用能力的動物學家和還在嚷嚷的五色,其他動物幾乎在第一秒便行動起來,雪鴞和蝙蝠早就拍拍翅膀飛出客廳,獵豹和苔原狼像風一樣的上了二樓,黑豹則似乎是有目的性的往一樓底端衝去;而白獅和美洲獅同樣步調緩慢,只不過後者身上還背著一隻豹貓,五色和即將要步出客廳的牛島進行了眼神交換,他低頭看著自己的小腳,又抬頭凝望了眼白獅。
  牛島開口了。
  「五色,日向曾經說過,自己的權益要自己爭取。」
  「老大……!」動物詫異的倒吸口氣,最後仍改不了崇拜的語氣:「我瞭解了!您說得對!」

  「這就被說服了,是在騙小孩吧。」月島慢悠悠的從旁邊經過,樣子看起來沒有要和誰爭取,畢竟牠體積不大,要在哪休息都不會是問題,「話說你動作不快點真的好嗎?」牠看向仍然愣在原地的白馬,只見及川發出了奇怪的聲音,最終牠忍不住大吼起來:「剛剛那個小不點不是還說要一起討論的!怎麼第一個跑了起來!」
  青根看著人已經出去的差不多,他好心拎起奇異鳥想要送上一程,卻被五色果斷的搖頭拒絕:「我得聽老大的話,靠自己的力量爭取到我的房間。」大黑熊佩服的點了點頭,他抬起右掌,好像在向他加油打氣。
  那是他們雞飛狗跳的第一晚。

 

-TBC-

※角色(原作)介紹:
1.谷地仁花:繼承母親的專業,在建築設計有所長處。居住於史都華德帝國的第三管轄區,禁林旁的大宅圖紙出自母親設計,自己加以改造後建造出來。

※角色(原創)介紹:
1.鄧普斯:現任政權(奧洛夫國王)的反對黨頭領,支持上任政權馬丁尼斯,然已經被抓捕。
2.艾格柏特.卡爾森:金色捲髮,藍眼。政權反對黨的現任頭領,是鄧普斯之後的後繼者。
3.伯頓:艾格柏特的手下。

※下集預告(下部曲 02):

  在逐漸靠近村莊中心,日向注意到街邊的牆壁被貼上了宣傳,有的散落在地、有的缺了一角。
  婦女之聲:
  女性的聲音應該被世界聽見!婦女的興起勢在必行、男人與權貴必須被翻轉!

-0403(六)釋出-

※作者吐槽:
首先很高興下部曲能正式啟動,在下部曲中會出現比較多的陌生人名,也會有更多事件發生,為了幫大家理解我會不定期作整理,又或者哪些部份需要詳細解釋也可以直接詢問,像在這章中,其實日向他們所住的宅邸我是有設計出來的,因此如果有需要我也能繪製一張更清楚的給大家看。
因為兩天一更新,因此這兩個多月就麻煩大家了🙏🏻,也謝謝大家的耐心閱讀!

Chapter 2: 下部曲 02

Chapter Text

下部曲

02

  也許是在馬戲團待久了,動物們都有良好的生理時鐘,早晨七點鐘牠們不約而同的睜開眼睛,並且默契的聞到廚房傳來香氣。
  黑熊青根正在裡頭忙東忙西。
  「天下第一奇景……」聽見身後傳來聲音,青根回頭才發現動物學家站在身後,手裡拿著素描本飛快動筆,許多動物也塞在一旁,雪鴞拍拍翅膀飛了進來,「這裡加點羅勒會好一點。」牠停在櫃子上方,低頭望著香氣四溢的濃湯,黑熊聽話的點了點頭,利用幾隻爪子輕巧溫柔的撥開葉子並丟進湯裡,動物們和人類再次發出驚嘆。
  「話說木兔你也會做菜嗎?」日向問到,雪鴞得意的拍了下翅膀:「之前有在小餐館幫忙!多少也會一點!」
  「那你昨天幹嘛不來幫忙做晚餐?」白馬從門旁竄出腦袋,口裡忍不住嫌棄。「哎呀那時候我很累嘛--」

  很快餐桌擺滿了餐點,早餐開始不久日向隨口向身旁的黑豹問到:「話說你昨天搶到哪裡了?」日向賊賊笑著,想起昨天動物剛好選到他已經看上的房間--在一樓圖書室對面的雙人客房,在那兒他可以方便取用書籍,圖書室裡頭也有內建小型的辦公室,簡直是他心目中的第一首選。
  黑豹將桌上的麵包叼下,沒有抬起頭:「……你對面的客房。」
  「那還不錯啊?至少不是沒有房間。」
  「日向翔陽,我會永遠記得你昨晚作弊!」奇異鳥忽然跳上餐桌,氣呼呼的叼走了一塊起司。
  「什麼作弊!如果我不使用能力的話怎麼和你們比!」倏地他掃過幾隻跑得快的動物,最後視線又回歸五色:「所以你的房間在哪?」
  「最後我選了和老大同樣的房間!在一樓的雙人客房!」奇異鳥驕傲的揚起音調,日向剝下一小塊麵包塞入嘴裡,想著這不也是個好地方嗎。「及川呢?」日向望向白馬,昨天在房裡他聽見走廊不斷傳來動物的咆哮聲。
  白馬意外的沒有生氣,說起來甚至有些高興,牠用爽朗的語氣開口:「沒有人在主臥室,所以我就進去了。」
  「誒--居然沒有人搶主臥室嗎?」

  「大家都以為翔陽會去主臥室吧。」細膩柔軟的聲音傳進耳裡,日向朝聲音來源看去,也只有一隻動物會這麼稱呼他。「研磨你和黑尾選了哪裡?」
  「二樓的雙人客房,在會客室對面那間。」回應的同時牠的目光忍不住往貓頭鷹和獵豹看去,「本來我們想分房睡的,但二樓有兩間客房都被占據,想著其他人應該也不會願意和誰睡在同一間,因此我們最後才選了那裡。」
  「真是好心腸,兩位。」日向感動的喝下一口熱湯,「列夫呢?」
  「我在牠們兩個之間的客房!」苔原狼搖著尾巴,來回望過獵豹和雪鴞,「原本想要佔雙人房的,但想說我應該用不到這麼大,於是就留給青根了!」日向點點頭,手指頭一算發現還剩下兩隻動物,他看向已經開始在享用水果的果蝠,佐久早接收到了視線,小聲開口:「我在那傢伙旁邊的房間。」
  「青根的旁邊--我記得那是間保母房。」他又往已經縮去角落的球蟒詢問,月島懶洋洋的圈開身子:「我在主房旁邊的房間。」
  「喔?難不成月島喜歡小孩的房間?」
  「……我睡哪都一樣,只是剛好那間有空所以就進去了。」
  「話說是誰幫你開門的啊?」
  「……你到底問這麼多問題做什麼?」
  「我好奇嘛。」

  享用完早餐他們再度回到昨晚待著的客廳,這下他們終於要開始所謂的第一次會議。
  「我們應該分配工作。」日向朝圈在身旁的動物們說,「待會我還要去外面買更多日用品和食物,我想帶著木兔一起去,畢竟這裡體型最適中又可以拿起東西的應該就只有牠了。」
  「太好了得到放風!」雪鴞高興的飛了起來,在空中盤旋起圈才回到桌面。「然後接下來的事--我想交給及川管理。」
  「又是我?」想起昨天難以控制的場面,白馬懊惱的搖了搖頭:「不我不想--我不想再帶著那群個性突出的傢伙做事--」
  「可是這裡有能力指揮大家又有家事經驗的就只有你了--」動物學家雙手合十,央求著朝動物眨眼,及川轉過了腦袋:「不行的事情就是不!」
  「拜託了。」日向再度請求,突然白獅也湊了過來,牠難得微微低下了頭:「就拜託你了,及川。」倏地動物轉回頭,驚愕看著方才向自己請求的人,很快他笑了起來:「這是你說得啊?既然你都這麼拜託我了!」
  「又一個好搞定的傢伙。」球蟒小聲說著。

  他們很快分配了工作,日向在亞歷珊卓身上繫好了幾個囊袋便帶著雪鴞上路,飛鳥就矗立在他肩膀上,隨著馬匹晃動雪鴞的身子也前後搖著,唯有腦袋仍然定在同個位置不動。
  動物學家花了將近半個小時才走到有人聚集的地方,依照地圖來看市集還要再更前面一些,他頓時瞭解所謂的交通不便是有多不便了,他這麼來回往返至少要將近一個半小時的路程。
  他是不可能有事沒事就外出來買東西的,許多因馬戲團案所延伸出的問題還需要他來處理,動物們的解藥也根本還沒開始調查,因此他至少得買好一個禮拜的日用品和食物份量--這肯定會花掉一筆金幣,還好他不是完全沒有贊助人,第二王子好心的為他貼補了些費用,因此他只需要稍微倒貼一些還是能讓動物們簡單舒適的度過這段被迫困在動物之身的生活的。

  在逐漸靠近村莊中心,日向注意到街邊的牆壁被貼上了宣傳,有的散落在地、有的缺了一角。
  婦女之聲:
  女性的聲音應該被世界聽見!婦女的興起勢在必行、男人與權貴必須被翻轉!

  經過之後日向仍然回頭盯著在風中搖搖欲墜的宣傳,雪鴞搧了下左側的翅膀,同樣注意到了紙張,但因為動物學家沒有出聲,因此牠也沒有開口。
  他們迅速在市集採買了許多可長期儲藏的食物,有些店家看在他們大量購買的份上願意親自送貨上去宅邸,接連的好意讓日向有些意外。
  「辛苦您了,動物學家先生。」當他們來到一間蔬果行時,看起來似乎三十幾歲的老闆娘朝他們笑著,日向左右轉了下腦袋,確定沒其他人在周圍:「您在和我說話嗎?」
  「當然了!不然這裡還有誰是動物學家呢?」
  「您、您是怎麼知道的?」日向搔了下腦袋,一下子不曉得該不該擺出笑容,婦女聽見立刻爽朗的大笑起來,彷彿對方幽默地開了個笑話:「史都華德帝國有誰能不曉得?前幾天的案件報紙可寫得精彩了!所有人都知道您是幕後功臣,還有清水小姐!她可在我們之間掀起了好大的噱頭呢!」

  日向眨了下眼,雪鴞拍拍翅膀,原本專心盯著蘋果的牠倏地回到動物學家肩上,「呃、抱歉,我不太曉得,話說你們之間又是指--」
  「日向翔陽先生啊,您是不是太專注在動物身上都忘了看看周圍發生什麼事?」老闆娘一手遮著嘴,一手朝他揮了下,「我們都清楚知道您和清水小姐的立場,從您在馬戲團這件事上就能知道您在弱勢族群上的用心了,清水小姐也是一樣,她現在已經成為我們心中的楷模了。」
  倏地她勾起神秘笑容,往店外對街的牆壁一指,日向回頭張望,再次看見和方才一模一樣的宣傳,只不過這次紙張貼得完善、甚至密密麻麻佔了一整面石牆。
  「“婦女之聲”,」她悄聲在動物學家耳邊呢喃,好像那是什麼迷幻人的魔咒,「每週四晚上七點,也就是大後天,在這條街的底端有家麵包鋪,往門上敲四下,說出那幾個字就行了。」

  離開時老闆娘試圖再塞些水潤好看的蔬果給他,動物學家笑著拒絕了。
  「木兔,」在他們要前往下一個店鋪前,日向低聲和肩上的動物道,「先別把這件事告訴大家,我還要調查一下。」
  「哈!那看來這就是我們的祕密了吧!」
  「沒有錯,是秘密喔。」
  當他們來到販賣布料的店,老闆再度好心提出是否將東西運上宅邸時,日向婉拒了。

  東西買得差不多時已經將近中午,彼時他們也來到了市集底端,日向盯著一家有些古怪的書店--積灰的玻璃被裡頭黑色的大布擋住因而沒法看到裡頭,店家的木門似乎也相當老舊,門的下方還破了洞,不曉得是老鼠啃出來的還是怎樣,動物學家望了好一段時間,雪鴞也順著視線看過去:「那個地方看起來超--毛骨悚然的。」
  「是吧?」日向點了點頭,「但不覺得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想進去看看嗎?你說怎樣?你覺得會不會撈到一些好書?」他之所以知道那是家書店也是因為上頭已經看起來快要掉下來的招牌,雪鴞張著嘴吧,覺得動物學家說得有道理:「好像真的是,那我們要進去看看嗎?」
  「嗯,就當隨便逛逛吧。」日向將亞歷珊卓栓在了一棵樹旁,帶著雪鴞進到了外觀漆黑的書店,然而讓他意想不到的是裡頭居然沒有想像中那樣陰森,空間也算寬敞舒適,各式書本疊在屋內各種角落,有的堆在了地板、窗台也被佔得沒有留下空隙。

  雪鴞早已從他肩膀跳下自由參觀書店,日向隨手拎起放在圓桌上的書本,似乎只是普通的童話書,他翻了幾頁,泛黃的書頁告訴他這本書可能已經待在這裡好一段時間,但當他望向其他書本時日向又再度推測,或許這裡所有的書都是如此,他將書本放下,搓了下手指沾上的灰塵。
  「都沒有人嗎?」雪鴞飛上桌子,日向抬頭往像是櫃檯的方向看去,那底邊還有道狹小的門框,裡頭接著一條不大的走廊。「或許在那裡面?」
  「什麼裡面?」雪鴞歪了邊腦袋,日向伸手往門口指去,又再說了一遍:「就是那邊啊,櫃檯後面不是有道小門?」動物學家說得理所當然,然而只是迎來雪鴞狐疑的視線,牠重新飛回日向肩膀,以人類的高度和視線再次往指頭方向望去。
  「那個,抱歉、我--」動物支吾開口,不確定現在是什麼情況,「我什麼都沒看到。」
  日向聞言再度定睛在門廊上,忽然理解了剛進這間店的違和感。
  從外頭看來這家書店根本沒有空間可以再容納那條長廊。
  那是空間延伸的魔咒。

  「哎呀!是久違的客人!」爽朗的聲音不合時宜的從人類和動物的身後響起,日向瞬間縮緊肩膀轉身,雪鴞也伶俐的塞進動物學家懷裡,日向雙手抱住了動物:「我很抱歉隨便闖入這裡!真的很抱歉!我以為這裡是普通的書店--」
  「不用緊張啦,這裡的確是普通的書店。」男人笑著揮了揮手,溫和的笑容和語氣讓日向緊繃的神經鬆緩不少,「只不過您,好像不是普通的客人啊。」灰色頭髮的人隨手從桌上拎起一本書,那是方才日向拎起的那一本,「剛才您拿得是這本吧?覺得如何呢?」
  「呃、我沒有看得很仔細。」日向對忽然湊上來的男人有些不自在,但他仍然接下童話書,雪鴞同樣低下腦袋,動物卻不解的詢問:「這什麼啊?為什麼上頭的字都是亂碼?」
  倏地動物學家用力闔上書本,將童話書推還給男人:「這上面沒有一個字我看得懂。」
  男人首先面無表情,隨即又拉起笑容。
  「小動物很可愛呢。」他的視線飄向雪鴞,動物下意識抖了下翅膀。

  男人彷彿讀到了動物學家的想法,他識趣的將書本放回原位,眼看對方似乎放過了他,日向搔搔腦袋:「啊、那麼我們先離開了,抱歉打擾您。」
  「日向翔陽。」男人親切的嗓音從後頭傳來,日向停在原地沒有回頭,清楚聽見男人似乎在搬弄著書本,最後他咬牙抽出了一疊被壓在最底下的報紙:「瞧這裡東西亂的……日向翔陽是你沒錯吧?畢竟報紙上是這麼寫得。」男人再度站到他視線範圍,將報紙頭版上聳動的標題遞到動物學家面前,圖片是他站在法庭時的背影,日向再度推出和蔬果店老闆娘聊天時一樣的笑容,點點頭:「啊-這是我沒錯。」
  「是吧是吧?真的是太好了!能夠見到本人。」男人將報紙摺疊後塞到手臂下夾著,他伸出右手要和動物學家握手,日向也的確回握,「我聽說您的身份除了是動物學家外也是位巫師對吧?真不容易啊--願意在法庭上直接公佈,真的很有勇氣呢。」
  「你想說什麼?」日向發覺自己忽然無法再自然的拉起笑容,他盯著櫃檯上疊成山的書,就是沒有看向男人,「那個--因為我還有很多事要忙,所以沒辦法在這裡久留。」
  「嗯,我知道。」男人笑的溫柔,話裡的諒解讓日向意外,但緊接著他卻再次丟下一顆震撼彈,「那我也不再拖沓了,日向翔陽,您就是我們要找的人。」語音一落,男人伸手打出響指,整間書店開始劇烈晃動,散落在各地的書本和傢俱全都在空中迅速漂浮旋轉,好像在室內捲起了一陣小龍捲風,日向連忙抓回差點一起捲入的雪鴞,在他因為不穩的腳步而快要往後跌去時,一張柔軟舒適的沙發已經安穩座落到他身下。

  雜亂無章的書本全部退下,他們現處一間採光良好、乾淨整潔的溫暖房間中。
  「要加方糖嗎?」男人從室內唯一的出入口進來,他手裡端著一壺樣式典雅的茶壺,另一隻手則端著一盤餅乾,「是黛絲特妮的茶喔,我很喜歡,希望您也會喜歡。小動物應該也可以吃餅乾吧?」
  「你是誰?為什麼要這樣做?」日向拘謹的將掉在地上的雪鴞撿起,動物似乎還被轉得頭昏眼花。男人將東西放下後坐到另一邊的沙發上:「我很抱歉用那種方式將您和小動物帶進來,但我們已經找了您很久,說實在的我很怕您剛才會直接跑掉。」男人將熱茶倒進杯裡,又優雅的拎起茶杯啜飲一口:「但不管如何,是您自願進來這間書店的吧?我是知道的,這裡對每個巫師都有神秘的吸引力。」他笑著解釋,語氣自然輕鬆,「我也是這麼進來的,這股吸引力僅對巫師存在。」
  「所以你到底是誰?」日向低頭望了眼逐漸恢復意識的雪鴞,不確定這些事情動物該不該知道,「又為什麼要找到我?」

  「我擅長的是空間類型的魔法,而我知道您是在動物語言上擁有天份。」說完巫師手指一轉,除了他們身下的沙發和擺著食物的圓桌,其他傢俱和物品立刻又進行了一輪對調,「當然這只是一小部份,您有見到剛剛在櫃檯旁的小門吧?是不是連接著一條長廊?其實從那裡進來就是這兒,但這裡因為不屬於任何一個空間,因此需要我的批准,就連一般的巫師也是一樣。再加上您身邊還攜帶著一隻小動物,因此要進來的話會更加麻煩一些,不然照理來說直接從那邊進來便是了。」
  「牠看不到那個門。」想起木兔之前的發言,日向詢問著。「看不到是正常的,」巫師飛快回應,「普通巫師也一樣,照理來說那裡只有我能看見,因為只有我本身不用被授權就能自由通行,畢竟是我製造的空間,但偶爾也會有例外,就像您。」
  「所以您早就知道了,但還要我看那本書。」日向瞇著眼,他打趣的笑了幾聲:「因為有趣嘛,我也很久沒遇到可以直接看到門廊的人了。」說完巫師放下茶杯,雙手合十,看起來又更加莊重,「那麼現在回應您第一個問題--我叫作菅原孝支,很高興和您見面。」

 

-TBC-

※下集預告(下部曲 03):

  「我想介紹你一份工作,」白布從抽屜拎出一份文件,紙張從袋子裡抽出,清水接下後微微蹙起了眉頭。「我找到了一個缺額,在帝國法庭。」
  「你想我去那裡工作嗎?」她一點也不拖泥帶水,列舉出了其他可能性:「這是不是代表如果我接下了就得永遠為你發聲?不管對錯與否?」

-0405(一)釋出-

※作者吐槽:
下部曲會有更多原作人物出現!這是我很開心的地方XD。但劇情同時也會更加複雜,因為有許許多多的立場和視角……我盡量把它們描寫得清楚🥴

Chapter 3: 下部曲 03

Chapter Text

下部曲

03

  「可惡,這是被耍了吧。」或許他根本不該隨便動任何一件物品,動物學家低頭朝雪鴞碎唸,但仍然伸手回應男人的介紹。動物似乎才剛清醒,糊里糊塗應了幾聲,跳下地板時又向後跌去。
  「那接下來是第二個問題--有關我們為何要找到您以及這麼做的原因,但在此之前,你真的什麼也不曉得?」菅原狐疑的抬起眼,日向被盯得只好猛力搖頭:「你今天好像是第二個這麼問我的人。」
  「好吧,那看來我得先幫你更新一下近況。」菅原點了點把手,若有所思的望了眼天花板,「你有曾經聽聞過任何有關巫師協會的東西嗎?」
  「巫師協會?」他瞇起眼,好像那是什麼深難詞彙,「完全沒有。」
  「不出所料,」菅原微笑攤手,「但你現在知道了,並且我也是來自那個組織--我們稱之為“白鴿”。」
  日向蹙了下眉,想起好久以前似乎還真的聽過這個名字,但熟悉感只出現了幾秒鐘菅原便打斷了他的想像:「我們並非想要排斥人類、單方面的站在巫師立場而已,“白鴿”所要做得是建立巫師和普通人類之間的橋樑,確保兩方都能得到共識,因此協會之中也有普通人類存在。」
  「聽起來還挺不錯的。」日向認同的點了點頭,看著在地上搖搖晃晃的雪鴞逐漸站穩,「還有呢?」
  「接下來對你來說或許會比較比較複雜,我們得多花點時間解釋,」他伸出修長的食指在空氣中畫了個圈,抽屜被咻的打開,裡頭飄出了一張紙和筆,「並且從這裡開始,這些事情將會和你有關。」

  東西飄過來後在空中環繞,直到它們穩定落在日向面前,他開始朗誦:
  「我曉得您平常可能因為時常和動物為伍,因此無法有效取得巫師方面的相關資訊,但接下來我要說得東西都是十幾年前便早已存在、更甚至是幾百年前就有的立場問題。」鋼筆往墨水瓶伸進,又自動在紙的四角各寫上一串單字:保護派、平權派、根除派,以及清洗派。日向盯著它們逐一顯現,當鋼筆飛往哪裡,他的視線也跟隨到哪。
  「在好久以前這四個意識和立場就存在巫師和人類之間,平權派是比較晚期才出現的,但也已經存在至少有十年,清洗派則是最新成立,大概是近兩年的事。」
  「我大概有聽過,但並沒有深入瞭解。」他忽然感到愧疚,腦袋也跟著疼痛起來,「你可以一一和我解釋它們到底是什麼嗎?」
  「當然了,這就是我們今天的主要目的。」菅原語氣歡愉,一點也不在意動物學家的一知半解。他將紙張轉過來,以利對方看清。

  「首先是保護派,在這裡名義上,保護的對象是指巫師。這個派系主要是由普通人類所建立,他們認為巫師應該受到帝國的保護,但我認為那更像是一種管制。提議這個概念的人多半不信任巫師的無害性,但又不想名目張膽的進行排斥,因此他們希望可以藉由嚴格控管來制約巫師,好比需每個月--甚至每個禮拜向帝國或公家機關進行安全回報,一律把巫師視為潛在犯。」
  那麼這到底是保護誰?他的疑問忍不住溜出口,菅原迅速進行回應:「我想會是普通人類居多,只不過保護派自己不會如此承認,他們認為這是在保護巫師。除此之外他們也提議應該讓巫師“物盡其用”,我是這麼稱呼啦--他們是說得安放到“適合且安全的位置”,既可以幫助帝國又得以讓巫師有地方發揮,這是保護派的說詞。」
  「有人曾經反對嗎?」
  「當然有,那些人稱保護派一點也沒有起到保護的作用,那只是在進行合法的排斥和欺壓,然而我得很不幸的告知,這些反對的人佔社會少數,大多數人都還是認為他們是既站在巫師立場又同時能夠保護普通人的完美觀點,大多數統治者也樂意將巫師的控制權最大化,因此這不僅是多數人的支持、他們也能夠名正言順的管理那些看似不可控的巫師。」
  「我的老天,這不就是那、那個--多--」
  「多數暴力。」他好心的為他接話,「但這僅僅只在我們巫師立場才會這麼認為,在保護派中他們只會認為這是公正的多數決,不會認為這是暴力,且這樣實行能夠讓社會最大利益的運轉起來--因此反對他們的人都稱這是“功利派”。」

  許多資訊似乎在短時間流入他的腦袋,日向鎖緊眉頭,此刻雪鴞跳上了桌子,同樣專心盯著紙張。
  「接下來是平權派,這裡就相較好理解一點了,他們主要以提高巫師權力為宗旨,並且反對保護派,認為這麼做忽視了巫師的權益,他們只是生來如此,為何他們的家人、甚至是親戚都要被異樣的眼光看待?當作像是明天有可能會殺人縱火的罪人?但他們也不會因此做出極端的事情,常年下來都是使用溫和的手法去遊說,表達他們不是想要什麼特權,只是想要獲得和普通人類一樣平等的視線和眼光。」
  「你們大多數人都是這裡的嗎?」日向詢問,菅原沒有立刻回應:「我們的宗旨是希望可以和普通人類平等的溝通,這也是四個派系中最為溫和理性的一支了,然而在白鴿中,不是所有人的理念全然都屬於這邊。」說著菅原的目光轉到左下角的根除派,日向注意到他蹙起的眉頭:「或許我們該來聊聊這個,麻煩來源之一。」

  「對象是巫師嗎?」
  「他們的思想過於激進,」菅原不自覺嘆了口氣,「不像保護派那樣經過包裝,而是很直接的表明巫師是異類和怪胎,不該存在於這個社會和世界中,因此需要趕盡殺絕,尤其在馬戲團事件過後,報紙清楚描寫到了那些動物的來源許多來自巫師阿普頓,再加上貧民區的大火,這幾件事造成根除派最近有些猖獗,最近他們的勢力也在明顯增長。」
  這下輪到日向皺起眉頭,他指了指右下角的另個單詞:「清洗派呢?」
  「這邊是巫師的極端派系,也同樣是問題來源之一。他們是近兩年剛成立的,組成的原因主要就是因為受不了根除派和保護派,同時也看不順眼平權派溫和的作風。他們已經受夠被異樣的眼光壓迫和歧視,因此希望可以清除“異端”、留下願意接受他們的人,近一年我聽說他們甚至想要成立由巫師建立起來的新政權,並且用鮮血更替新世界。」
  「毛骨悚然。」雪鴞做出簡短結論,日向沒有跟著點頭附和,語氣甚至有些擔心:「阿普頓的事有對他們造成影響嗎?」
  「哦、當然有,而且還可大了,」菅原毫不保留的語氣讓橘髮巫師的心又下沉幾度,「事實上他們似乎老早就和阿普頓有聯絡,他們把他視為精神上的領袖,而現在他的死肯定會連帶造成迴響,儘管目前還沒什麼風聲,但越安靜我越害怕。」

  派系的話題告一段落,菅原嚴肅望向對面的人,「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得搶先找到你,馬戲團事件後沒有一個地方是穩定安全的,阿普頓是一個原因,你也是一個。但你面臨的危險更加巨大,因為阿普頓已經死去,你又在前幾天的法庭做出如此“盛大”的行為,好消息是最近平權派的人數和聲勢有所上升,壞消息是保護派的人也更多了。」
  「我很抱歉。」日向凝重的往雪鴞看去,動物抖抖翅膀鑽到動物學家懷裡,自動變成了一個暖手抱枕。

  菅原卻頓時搖起頭,一改方才低沉的語氣,他揚起聲音:「不、你不需要道歉!完全不需要!」或許風格轉換過於快速,日向甚至來不及擺出疑惑的臉龐,菅原接著道:「應該說我還想要謝謝你,或許這麼說很奇怪,但我期待這一天很久了!這也不代表我預測到什麼未來--巫師鮮少能精準做到這一塊,而是我一直在等著、我們一直都在等著某天發生什麼大事件,讓這些事情得以再次被搬上檯面、重新連結並省思。」

  「呃--不用謝?」日向表情怪異,他擠眉弄眼的回應,「所以我還可以為你們做些什麼嗎?」
  「目前的話不用擔心,我知道你還被許多事追著跑。」他的笑容溫柔,然而日向下意識認為裡頭增添了其他意思,「但如果你真的想幫助我們,有件最簡單、也最不花心力的事,就是當以後如果有人問你屬於那個派系或組織時,我希望可以暫且模糊帶過。」
  「用意是?」
  「還不到時機,而且過於明確的派別和立場會阻礙你的行動,當然日後可能會有許多人詢問這個問題,但你只要以專心研究獸人解藥暫時塘塞過去就行了。」
  「今早我可能就已經遇上了。」想起早上的蔬果店老闆娘,日向脫口而出,從方才一直都冷靜的菅原突然繃不住:「你是怎麼回應的?她還問了什麼?可惡居然被搶先--」

  「啊不用緊張!她在意的似乎不是巫師議題,是關於女權的。」
  「女權?」日向清楚聽見男人傳來一聲安心的喘息。「有間店的老闆娘和我說週四晚上有什麼“婦女之聲”的聚會,她的意思似乎是希望我能過去。」
  日向講出那幾個關鍵字時菅原迅速哦了一聲,他點點頭:「他們是女性主義的激進份子,你過來的路上應該瞧見許多宣傳--那都是她們貼得,有點類似巫師的清洗派,然而我想,過度極端只會造成反效果。」
  「我們很快就離開了。」
  「聰明的選擇。她們在經歷過這次事件後肯定也會猖獗起來,畢竟清水小姐--我應該沒有記錯吧?她也是馬戲團案的重要人士之一,她有可能會成為像是阿普頓那樣激進份子的精神指標。」
  「但那不是她所希望的啊?」動物學家想起蔬果店老闆娘的神情,忽然感到有絲異常--她甚至在沒有確認和詢問下將他和清水概括進同個立場,這樣自動的劃分他不確定是好事或壞事。
  「她們不會搭理。」菅原擺擺手,「她們只是想抓緊任何一點漏洞,只要有機會就會大作文章。」

  「我知道了。」日向拎起一塊餅乾,食物意外的好吃,他又再多拿了一片,菅原看見溫和的笑了笑:「你可以帶走。」
  「真的嗎?」動物學家眨眨眼睛,雪鴞立刻蹦到了餐桌:「帶走吧日向!」
  「真的,反正我還可以再做,如果你喜歡的話。」
  「這是你做得?太美味了!」日向驚喜說到,菅原看著和動物一搭一唱的巫師忽然笑了起來:「有時我相當佩服你,在經歷這麼多麻煩事後還可以秉持自己的原則和樂觀。」
  「我其實沒有想這麼多,」動物學家笑著喝下一口熱茶,然而他的嘴角很快塌了下來,「可是最近似乎也不盡然如此了,在和阿普頓交手過後。」
  菅原朝巫師望了一會。

  「思考是很好的。」良久他終於出聲,用右手撐住臉頰,「或許從今天開始你的生活會變得有些不一樣--當你選擇在法院上挺身而出的那一天、又或者說更早,在你決定為這些動物站出來的那一天,你的生活就注定不平靜。你勢必得和許多人周旋、謹慎考慮自己的選擇,你需要注意四面八方的訊息、又不能過度失言,你必須思考。」
  日向低下腦袋,突然覺得口裡的餅乾喪失了甜味。
  「事情不再這麼簡單了,萬物也不再是你想像中的如此順利,你有你的聲音想要發洩,但社會上也有更多聲音想被輸出。」菅原停頓了下,他的眼神和語氣逐步溫和:「但你可以找到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度過,我相信你體會過這種感覺。當你確定你想要選擇的道路時,就咬著牙走下去,我想很快下一個大爆發就會來臨。」
  「什麼大爆發?」
  「誰曉得呢?」男人理所當然的聳了聳肩,「我說過,我們等待某個事件爆發很久了,我們知道、並且有預感就是現在,這是無關好壞的,因為在我們看來,危機就是轉機。」

  危機就是轉機。
  當他們回到宅邸時已經是傍晚五點,天空漸漸下起小雨。清水敲響了雕有好看花紋的大門,裡頭的人應聲,她往內推開了門。
  「請問找我有什麼事呢?」她動作輕巧的闔上門,卻也只是站在那裡,沒有再往前,白布同樣站在位子旁,伸手示意訪客坐下:「最近還好嗎?」
  「有許多人想過來採訪。」
  「你是怎麼回應的?」
  「我婉拒了。」清水雙手將裙擺疏向大腿,端正的坐了下來,「我還不確定目前的情勢如何,有許多我未曾聽過的立場忽然一夕之間冒出,我無法果斷定出結論。」
  「很好。」他直率回應,眼神卻沒看向女士。清水再次發問:「所以您找我究竟有什麼事呢?」
  「讓我想想--」男人同樣坐回位置,他手捏著下巴,若有所思的開口:「你喜歡冒險嗎?」
  「不喜歡。」清水果斷回到,注意到白布的臉色產生變化,隨即她又笑著改口:「但如果逼不得已,又或者這是最有利的情況,我會這麼做。」

  「我想介紹你一份工作,」白布從抽屜拎出一份文件,紙張從袋子裡抽出,清水接下後微微蹙起了眉頭。「我找到了一個缺額,在帝國法庭。」
  「你想我去那裡工作嗎?」她一點也不拖泥帶水,列舉出了其他可能性:「這是不是代表如果我接下了就得永遠為你發聲?不管對錯與否?」
  「當然不是,我不會這麼做,這樣就缺失了我的宗旨。我只是--」白布頓了一下,「看好你的能力,但這不是容易的工作,畢竟首先,你是女性。」
  「那不會成為阻礙我從事法律的理由。」
  「還有就是馬戲團案才剛結束,大家都會潛意識認為你已經屬於我的立場。」
  「我們的確有些理念相同,」清水放下文件,「但也不代表你就是天平,第二王子或者這個帝國國王都是一樣的。」
  「我的天,」白布倏地收起笑容,他嚴肅的告誡:「還好你是在我面前說這些話,千萬別和外頭那些貴族這麼說。」
  「我怎麼會。」這下換清水淺淺笑了出來,「但我想這就是您來找我的理由吧。」

  「為了避人耳目,這不是個太有地位或權力的職位。」白布繼續解釋,「但也不到太難晉升--我想武田能夠在某些地方幫助你,然而最主要的部份還是需要靠你來努力,這聽起來有些荒唐,然而如果要將你完全的塑造起來--你必須從這個地方開始。」
  「我瞭解。」清水垂下視線,低低看著桌上的文件,忽然覺得它們具有生命力,上頭的筆墨在燭火的映照下亂竄晃動。
  她一向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什麼時候上工?」

 

-TBC-

※人物(原作)介紹:
1.菅原孝支:巫師協會白鴿的帶領者,在空間類型的魔法上擁有天賦。

※巫師相關組織:
1.保護派(功利派):支持帝國應將所有巫師的能力和個資建檔案,適時分配適合的崗位,並且每隔一段時間需向帝國回報行蹤音訊。
2.平權派:巫師應和普通人擁有同等權力和地位。組織白鴿的人大部份由此而來。
3.根除派:激進黨。強烈反對巫師存留,需全部控管或制裁。
4.清洗派:激進黨。巫師應該成為治理世界的主導者,要求重新塑造社會秩序。
5.人類巫師交流協會(白鴿):菅原主導,由(大多數)平權派延伸出的一個非正式組織(沒有經過帝國認證),是人類和巫師的溝通平台,也處理有關巫師的各項問題和權益保障。

 

※下集預告(下部曲 04):

  「動物學家,我知道你的時間寶貴,尤其在馬戲團案之後。」星海雙手盤到胸前,再次直接點出問題,日向開始習慣對方直來直往的發言,「因此如果你需要有人和你討論,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最近動物保護的相關協會確定成立了。」

-0407(三)釋出-

※作者吐槽:
以前的人們也開始出來了,希望大家有逐漸回想起上部曲發生了什麼事,也找回上部曲那樣的feel XD,畢竟照理來說上下部曲的時間應該是無縫接軌的,因此我盡量讓下部曲有上部曲影響的感覺,他們並不是獨立的兩個故事,日向也不是單單只有安靜找解藥而已。
因此下部曲會更加混亂,但就和我上篇說得一樣,我盡量讓故事清楚,大家有問題也可以問🖐🏻🖐🏻

Chapter 4: 下部曲 04

Chapter Text

下部曲

04

 

  當他感覺到背後傳來日頭溫暖的照射時,日向才驚覺已經早上八點了。
  他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動物學家倏地推開椅子,不斷搓揉鳥巢般雜亂的頭髮,他又捏了下被壓得酥麻的臉頰,上頭肯定多了一圈紅印子。
  門口忽然被暴力打開,日向在短暫甦醒的早晨連續被嚇了第二次,他忍不住叫了出來,甚至要往後跌去,所幸他很快找回平衡,眼神幽怨的望向衝進來的動物們:「為什麼不先敲門!」
  「他在這裡!」雪鴞率先飛了進來,接連幾隻動物也跑進空間不算大的辦公室裡。黑豹更是前腳躍上不久前剛整理好卻又堆滿書本的桌子:「你一整個晚上都待在這裡?」動物的語氣明顯的惱怒,橘髮巫師轉了圈眼珠子,最後定在了房間的右上角,儘管那裡什麼東西也沒有:「有、有回去房間拿點東西。」
  「你--果真是呆子吧!這個呆子!」
  「什--」日向倒抽口氣,火氣都上來了:「你才是!你才是呆子!罵人技術一點也沒長進!超級笨黑豹!」
  「需要有人把他們拉開。」如果牠是人類的型態,所有人就能清楚瞧見白眼快翻上一圈的白馬,青根點頭嗯了一聲,兩隻大手掌瞬間就將快要四肢都蹦上書桌的動物拉了下來。
  「為什麼大清早的還要承受這樣的噪音汙染……」美洲獅聞言立刻誒了好長一聲,語氣歡愉的朝地上的球蟒道:「那你怎麼會出現在這呢?如果真的不擔心的話就不會跟上來了吧。」
  「別說了小黑,」石虎前肢往前、嘴吧微張,舒服的伸了懶腰,「你這樣牠會沒臺階下。」
  「一點也不好相處啊!你說對吧月島!」原本還在動物學家腦袋上盤旋的雪鴞飛了過來,朝氣蓬勃的用翅膀搧著球蟒,後者被拍了幾下便迅速離開現場。

  「我們剛剛在找日向。」苔原狼跟在人類腳邊,日向有些不好意思的搔搔臉頰。「原本想說你可能因為太累所以睡得比較晚,但影山那傢伙注意到你沒有在房間。」
  「牠是怎麼知道的?」動物學家在原地停了一下,「氣味啊氣味,這沒什麼困難的吧?」
  「對喔哈哈。」日向笑了幾聲,立刻惹來走在前頭的黑豹白眼,人類不甘示弱的瞪回去:「真是的怎麼就這傢伙最難搞……啊好香、超級香!今天是誰--」剛踏入門框日向就往味道來源嗅去,好像真正的一隻狗狗。但當他瞧見廚房裡的人時立刻停止了滑稽好笑的行為,「谷地!」
  「啊,早安啊日向!」少女將烤好的麵包拖出,笑容滿面的朝他揮了揮手,「因為今早有空所以就想來看看你們,畢竟要照顧這麼多動物不簡單吧?你肯定也還有很多事要忙。」
  語音剛落,谷地就瞧見動物學家抽起鼻子,感激的情緒一覽無疑,「有你在真的是太好了。」他只能如此讚嘆。

  這是他們在宅邸的第二頓早餐,抹著果醬的谷地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對了,昨天我在市集裡好像有見到你?但因為還要去其他地方沒有上前確認。」
  「我昨天的確有去市集。」日向點點頭,他還沒將昨天發生的事和動物們說開,目前唯一的知情者只有現正吃得津津有味的雪鴞。「去買點食物和日用品什麼的--逛了很久呢!」
  「我也想出去逛街!」苔原狼忽然跳上椅子,谷地嚇得一下子丟了手裡的湯匙,日向唉唷了聲:「好啦下次帶你去,但你算是危險動物吧?鎮上的人不曉得會覺得害怕啦,而且你看你現在已經嚇到谷地了。」
  「我、我很抱歉--」谷地看著頗有體型的苔原狼朝她靠近,少女雙手交叉抓緊,雖然從動物哀鳴的聲音可以得知牠似乎在向自己道歉,但她還是忍不住覺得害怕。
  「可以摸摸看喔,畢竟是獸人,絕對不可能平白無故亂咬人的。」日向往嘴裡塞入一口麵包,若無其事的道,隨後甚至裂嘴笑了起來:「來嘛來嘛,毛很軟的喔。」輕鬆的語氣沒讓少女比較放鬆,谷地吞下一沫口水,瞧見苔原狼果真乖巧正坐在她面前,鼻子微微抬高、嘴巴開開的掉出了舌頭。

  哈、哈士奇。
  「噗哧--」
  「我聽到了!」苔原狼忽然跳起,谷地再次驚叫出聲,動物學家連忙起身制止了跳上跳下的動物,「灰羽!你真的嚇到人家了!」
  「我--我是英俊--帥氣的--苔原狼!」動物被日向一把抱住,人類又跟著苔原狼在地上滾了幾圈,球蟒不知怎地忽然放聲大笑,白馬已經無法理解眼前混亂的場景到底是怎麼演變而來的。

  亂糟糟的早餐時光在谷地離開後宣告結束,當日向將最後一個碗盤放入櫃子裡時,黑豹出現在他視角的右斜方,動物無聲進到了廚房。「怎麼了嗎,」動物學家拿起布條擦了下手,隨後又警戒的做出防備:「我可不想再浪費時間陪你鬥嘴了,時間可是很寶貴的影山先生。」
  「我沒有要和你說廢話,」黑豹本就細長的眼睛瞇得更細了,「你在調查些什麼嗎。」
  「什麼什麼?」日向眨眨眼睛,視線飄向別處,「如果你是指我睡在辦公室的事情,放心啦我以前很常這麼做!」動物學家笑得開朗,動物更是不理解的嗄了好大一聲,「等--好吧這之後再和你理論,我是在想、在想-」

  「嗯,我在聽喔。」看著黑豹支支吾吾,日向雙手置在背後,認真的橘色眼睛望向動物。
  「……我認為你可以和我們說你究竟在忙什麼,大家其實都知道你有很多繁雜的事,你卻什麼也沒說,這反而很奇怪。」黑豹的發言讓動物學家愣了一下,隨即他蹲下身平行望著動物,忽然勾起了嘴角:「想不到啊,居然是你這傢伙過來和我說這些,多少有點見外呢。」
  「我多少還是會看狀況說話的好嗎。」
  「等等,這是不是代表你承認了自己平常都沒怎麼在動腦?」
  「我並沒有這麼說!」日向難得沒有反駁回去,他大笑幾聲,又把黑豹一把抓過來揉捏了一陣,動物顯然被突如其來的動作給嚇得愣在了原地:「好吧那就按照你說得,之後我找時間和你們談談吧,但條件是你們也要告訴我自己的故事。」
  影山沉默了一陣。
  最終他只是點了點頭,不再作聲。

  然而動物學家的客人似乎總是隨時隨地的找上門,日向聽見外頭傳來一陣聲音--那是苔原狼的爪子敲到地板的聲音。「日向、日向!有人來找你!」
  被呼喚的人立刻起身,他皺著眉往外走去,思索來訪者有可能是誰,他想起菅原的話,或許他應該利用昨天晚上想好應對說詞。
  來者是完全陌生、並且和自己差不多高的人,日向腦袋歪了一邊:「呃、抱歉,請問您是--」只見白色頭髮的人率性伸出右手,他略微上揚的眼角從上往下的看過來:「星海光來,你們隔壁的領主大人。」

  「領、領主大人。」日向結巴說著,他往身後好奇竄頭的動物看去,瞧見白馬偷偷笑了一聲。自稱領主的人見狀立刻將對方遲遲沒伸出的手牽起,又用力握住了對方,日向因而怪叫了聲。「真沒禮貌啊,這是你對待客人的方式?」
  「等等等--抱歉我還沒反應過來,」日向咳了咳,遇到這樣的客人也還是頭一遭,他正想著該怎麼應對時救星倏地從另一邊跑了過來,他看起來氣喘吁吁,衣服和眼前白色頭髮的人一樣穿得得體,只不過還要更加樸素簡單,說不出的穩重氣息從他身上散發,「不好意思。」他到了倆人面前又喘了幾下,「我--我現在就來為你介紹,這位是史都華德帝國第二管轄區的領主,有些事想要來請教你。」
  「我剛剛已經稍微瞭解了,但你又是--」男子顯然有些愣住,隨後又恍然大悟的笑了起來,「啊、你才剛到,不曉得我也是正常的,我就是你現在所處地方的領主,我叫作澤村大地。」
  「兩位領主大人。」動物學家倏地摀住嘴吧,忽然驚覺自己正在用什麼口氣和倆人對話,「我我我去泡茶--啊兩位請先去右側的房間待著!」他匆忙跑進餐廳,熱心的雪鴞和苔原狼就要帶著兩位人類進來,然而澤村卻脫下帽子,在門口朝星海揮了下手便離開了宅邸。

  「久等了--疑?那個叫什麼澤村--的領主大人呢?」看著只有一人坐在沙發上,星海環顧了圈動物們,「他只是送我過來,接下來的事我只想和你一個人談。」
  「那我們最好進到那個房間。」日向往客廳底端另一扇門指去,「畢竟這些動物都不是普通的動物。」
  「我知道,牠們是獸人對吧,」星海面無表情的道,「你的事蹟早就在報紙上刊登了好幾天,這個帝國就沒點其他事可報了嗎?這麼看來史都華德應該還算安全吧?」
  「啊哈哈、感覺有點不好意思--」日向搔搔腦袋,不確定對方是在開玩笑還是別有意味。

  他領著領主大人來到會客室,這裡相較二樓的還要更大一些,是適合十來人聚會的場所。他以噓聲趕走了想要湊熱鬧的動物們,闔上門後又反鎖起來。
  「那麼,有什麼是我能幫到您的嗎?」日向拘謹說著,星海的雙眼銳利起來,好像老鷹一樣望向他,「你有稍微瞭解在經過那件事後的後續影響嗎?」
  「如果是巫師和女權方面的話,我有稍微聽聞。」他拇指和食指之間捏出一些些空間,語氣有些不好意思。
  「動物方面的呢?」星海沒有理會動物學家的不適,他繼續追問、卻又不疾不徐,「你有想過之後應該處理和面對的事嗎?」
  「我還沒什麼頭緒。」他似乎只能照實回應,星海也沒有因此轉變情緒,反倒直接的點了下頭:「沒什麼,我只是想要知道你對現在的狀況大概瞭解到多少。」

  他喝下一口熱茶,繼續開口:「我想請你和我一起規劃動物保護法。」星海說得很快,日向恍神嗯了幾聲,當茶飲送入口中時才突然驚叫。他燙著了舌頭:「什麼?抱歉我剛沒聽清楚,您可以再說--」
  「動物保護法,」他好心的再複誦一遍,「動物權利保護法、或稱動保法,你不會沒聽過吧?這個帝國還是擁有這條法案的你知道嗎?只不過效力非常薄弱、甚至起不了一丁點保護的作用。」
  「我、我知道,只是我不瞭解為何是您--」
  「你願不願意答應?」星海正視著他,圓大的眸子沒有任何猶疑的餘地,「我需要你做得不多,我只是需要你專業的判斷,並且能夠真正基於保障動物的立場上給出意見,法律上的事情我會再另找他人,你無須擔心太多,但我要以你的名義保障。」
  「這聽起來--」日向輕聲唸到:「……我沒什麼理由可以拒絕?」
  「是吧?」星海笑了出來,到了此時才終於打破他繃緊的面情,「在這段時間我也會支付你薪水,這樣划算的方案不接受就太奇怪了。」
  日向緩慢點著頭,沒敢說出奇怪的其實是對方的舉動--為何會在這個時間找上他?又為何是地位高高的領主大人特別跑來詢問,如果他有需要,只要一封信件就能將他召過去,還沒有任何拒絕的餘地。

  「我知道你現在肯定很好奇為何我會做出行動--但動物方面的事情我也不是第一天插手了,我和你有著相似的觀點,其餘事情你不需要知道,之後還會有我的人來找你,我們會成立一個專業小組,不會花到你太多時間,你只需要每個月定期給出成果。」
  「我會盡力幫忙的。」工作來得過於突然,這等於是他又多了一份差事要忙,除此之外他每週也都還要上交一份禁林看管的報告書,目前動物的解藥甚至根本沒有動作,日向忽然對先前草率的回應感到後悔。
  「動物學家,我知道你的時間寶貴,尤其在馬戲團案之後。」星海雙手盤到胸前,再次直接點出問題,日向開始習慣對方直來直往的發言,「因此如果你需要有人和你討論,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最近動物保護的相關協會確定成立了。」
  「成立?什麼時候?」日向又驚又喜,方才的困擾忽然掃到腦後。
  「就在月初,有一批人來向我請願,我便向帝國提出申請。」星海說得自然,好像只是打個哈欠般輕鬆的事,「剛好我也覺得時機差不多,他們從以前就是非正式的秘密組織,最近只是剛好利用風向正式成立罷了。」
  「我完全不知道這些事。」昨日巫師的話又敲在他心上,日向看起來更加委屈。
  「他們藏得很隱蔽,如果不是多花時間肯定不會輕易找到。但至少現在你知道了,因此你並不是一個人單打獨鬥。」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他誠懇說著,星海揮了揮手,他們只是目的恰巧相同。

  「再給你另一個消息吧。」領主大人的效率極為快速,他們前前後後才談不到十分鐘,要出會客室時星海補充,「你在找解藥對吧?」
  「沒有錯,但現在完全不知從何開始下手,」動物學家小聲說著,語氣免不了挫折,他明明答應好了那些動物們,「我想這方面需要尋找其他專家和我一起合作,雖然這和魔法有關,但感覺會需要抽樣做些實驗調查之類的。」
  「我們那邊有個奇怪的傢伙。」星海從大衣內掏出一張小卡,好似原本就準備在那,「雖然個性有些古怪,但他確實--」說到此時領主大人止住話語,一時間日向還以為對方沒想將這個人介紹給他,「挺厲害的。總之你有需要就去找他吧,我也會和他提起你的。」
  「太謝謝你了!」日向喜出望外的接下小卡,對眼前的人逐漸轉變了態度,「回去的路上還請小心!」
  目送星海離開後日向拉上大門,他低頭看著被領主大人刻意推薦的人,尚未知曉對方口中的古怪究竟為何。

  下午時日向帶著動物們到禁林野放--他想這是合法的,況且他來到禁林也不單只是放風動物,他也在好好執行本身的任務,動物們只是幫助他加速巡視,再說如果真的有人闖進來,獵豹和獅子肯定都比他來的好多。
  他有個呼喚動物們歸來的搖鈴,上頭施加了魔法,以便聲音可以傳得遙遠,但卻不會落入人類耳裡,動物們聽見也不會覺得刺耳,很快牠們聚集過來,當時已經是下午四點,飽滿紅艷的太陽已經快要和樹叢平行,隨著日子變冷天也黑的愈快,幾縷光線穿過樹幹與枝子,在人類和動物身上蓋上幾塊暖黃的圓印。
  「話說你們剛剛都跑去哪裡了?」回去的路上日向隨口問到,奇異鳥跳了過來,牠的聲音久違的聽起來快樂許多:「我和老大到了比較遠的地方,去找些老朋友。」不問還好,聽見這番回答日向和其他幾隻動物立刻豎起了耳朵:「老朋友?」日向詢問,「你們在這裡有認識的人?」
  「嗯,同樣都是獸人,我和老大本來就是出生於禁林的。」
  「我都聽到了什麼?」果蝠難得開口,牠的小腳落到動物學家肩上,從上往下看著奇異鳥:「你確定這些是可以說得?」
  「有什麼好不能說得?」五色顯然沒能理解對方的擔憂,佐久早嘆了口氣又拍拍翅膀往前飛去。

  「我知道了。」動物學家突然出聲,幾條視線倏地座落到他身上,「就是今晚了,我們應該好好分享一下大家過去的故事經歷!」
  「是個好主意!」雪鴞和苔原狼達成共識,但球蟒似乎就不這麼認為了:「聊這些有什麼用?」
  「當然有用了。」日向饒有興致的望向自從搬到這個宅子就沒多少坑聲的獵豹,動物彷彿感知到了視線,一下子加快了腳步。「肯定會很好玩的,相信我。」
  動物學家加大了笑容。

 

-TBC-

※人物(原作)介紹:
1.澤村大地:史都華德帝國第三管轄區的領主,禁林大宅正屬於第三管轄區。
2.星海光來:史都華德帝國第二管轄區的領主,一直有進行動物相關權利的推動。

※下集預告(下部曲 05):

  「好吧,談心時間結束。」溫馨氣氛一下子被動物學家一句話給轟散,動物們卻反常的亮起眼睛,雪鴞搧了好幾下翅膀,好像已經為了這句話等待許久。「我知道你們想幫忙,但先不要急,我得先想想應該要從哪裡--」
  日向圈起右拳在左掌上輕敲了一下。
  「從史都華德帝國的政權開始說起。」

-0409(五)釋出-

Chapter 5: 下部曲 05

Chapter Text

下部曲

05

 

  晚餐過後,他們聚集到了二樓的茶房。
  房間在宅邸的右側,圓弧的那一面有幾片落地窗,他們能夠一邊窩在沙發猜夜空那幾顆星名叫什麼,又能一邊在劈哩啪啦響的爐火旁靜靜待著。
  動物學家已經坐定位置--他沒有待在沙發上,而是選擇靠在黑豹身邊,手裡還抱著像是抱枕的小豹貓,他聽見石虎傳來呼嚕聲響,要說這裡是天堂日向都覺得不為過。他打起響指,幾條毯子便從門口飛來,緊接著動物學家睜大眼睛望向奇異鳥和白獅,一時間空間裡沒人說話。
  「……為什麼都要看我們?」威嚴的白色動物詢問,在某方面這些獸人有著反差的可愛,日向連忙提醒:「說故事時間啊!來和我們分享你們為什麼會和禁林裡的動物認識?」
  「……因為是在那裡出生的?」
  「唉唷唷,一點也沒有故事趣味。」動物學家連續搖了好幾下頭,他往嘴裡塞入一塊昨天從巫師那裡帶回來的餅乾,雪鴞也嫌棄的道:「我們都已經知道那些了啦,說說你為什麼會原本好好的待在那裡變到馬戲團的如何?」日向聞言立刻大力點頭,隨即又有些唐突的補充:「啊但如果是比較不好說得那就略過沒關係……」

  白獅沉默了會,動物學家看出牠的確在思考問題,在日向以為動物就要這麼安靜下去時,牛島開口了:「不然木兔你先說如何?」
  「什麼!戰術性轉移嗎!」被點名的雪鴞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嘿嘿嘿的大笑起來,「好啊那就我先來說好了!我的故事可精彩了!」牠彷彿走上舞臺,成為聚光燈的焦點。「我呢,在十歲以前都好好的生活在大自然裡喔!」
  「……這聽起來沒有到很精彩。」球蟒嘶嘶說著。
  「我才剛開始說而已啦!」黑熊點點頭,示意自己正專心聆聽。
  「那個時候我還待在卡瑪大陸,那裡比這邊寒冷許多,灰羽你應該知道的吧?」苔原狼沒有猶疑的回應:「是冷很多,這裡簡直一年四季都像春天或秋天。」
  「是吧?總之十歲以前我過得很好,自由自在的,想去哪就哪,那段時間我一直都是以動物的型態生活的。」
  「沒有變成人類?」白馬詢問,雪鴞搖頭:「沒有,因為我覺得動物型態比較自由。」
  「真好。」日向下意識唸出,黑豹回頭望了一眼。「那麼十歲之後呢?」
  「哦、被獵捕了。」雪鴞自然的語氣顯然沒把這當一回事,「可能自由太久有點囂張了吧,時常飛去人類多的地方亂晃,久而久之果然被抓到了哈哈。」
  「那也不代表可以肆意掠捕。」美洲獅舔了舔爪子,木兔卻仍然輕鬆的道:「但那一次我幸運逃出來了,因此算是有驚無險吧。」

  「那你是怎麼到馬戲團的?」日向繼續追問,以為動物是在這個時候被帶去尼克勒斯那裡的。
  「這就要從十二歲開始說起了,那個時候我想啊,既然我這麼喜歡跑去人類和村莊亂晃,那麼幹嘛不乾脆轉成人類真的去闖看看?」
  「所以你就混入村子了?」木兔對著黑尾點頭:「沒錯沒錯,之後有戶人家以為我是被遺棄的孩子收留了我,但前提是我得幫助他們一起在小餐館工作,但他們都對我很好,那是很快樂的一年呢。」
  「你只待了一年。」小豹貓很快抓住了重點,「那之後你去了哪裡。」
  「發生了點事情啦。」雪鴞的眼珠子飄向左上方,牠認真回憶:「他們被當地的壞蛋勒索了。」
  一瞬間空氣安靜了幾秒,研磨只好代為開口:「所以你把自己交出去。」
  「你怎麼猜到的!」雪鴞激動搧著翅膀,隨後又自己笑了起來:「哈哈好啦我知道應該不難猜,這之後就是在馬戲團遇到你們的故事了,怎樣怎樣精彩嗎?」
  「雖然不想這麼說,」白馬倏地開口,斟酌著要用什麼語氣比較合適,「但有點佩服你的樂觀。」
  「真的嗎!還真是謝謝你的誇讚啊!但我還是很喜歡人類的喔!雖然發生了那些事,可是果真想到那對幫助我的夫婦就沒有辦法討厭呢!」
  一下子日向不曉得雪鴞是不是朝自己望過來,僅僅只持續幾秒,動物又開口了:「所以啊,我也希望多少能幫到日向一點忙呢,雖然侷限在這副身體有些麻煩,但動物還是有動物的好處喔!你看月島就可以在別人睡著時偷偷把壞蛋勒--」
  「我不會這麼做。」

  動物學家連續眨了好幾下眼睛,他很確定自己剛開始沒抱多少心思、純粹只是想要聽聽動物們的故事,就好像還在馬戲團時說得那樣,他想知道牠們的過往、瞭解牠們從何而來。
  但他鮮少訴說自己的事。
  倏地他笑著叫了一聲,頗些無奈的搔了下橘色的軟髮,「怎麼感覺突然變成好像在安慰我。」
  「什麼安慰?這是事實吧,本來就沒有要你一個人忙著的。」黑豹迅速接話,一下子打攪了動物學家感動的心:「雖然我知道你沒有那個意思,但不曉得為什麼聽你說話就會有點莫名的怒火,黑豹同學你就沒有一丁點說話的美學嗎?」
  「你在期許他什麼?」白馬諷刺的道,影山顯得更無辜了:「我、我沒有說什麼很糟糕的話吧?」
  「啊不要被帶偏了!總之這就是我想說得!」雪鴞在桌上跳了幾下,試圖重新抓住眾人的目光,「所以啊日向,你應該和我們說點其他事情才對吧?」

  一瞬間另外一位巫師和領主的話躍上腦袋,他陷入沉長的靜默,的確有許多事已經不是他一個人能全部掌握和思考的了,來到了新地方沒有讓思緒跟著煥然一些,相反的,太多的資訊和人們充斥在他周圍,好幾次他想到沒人的草地上翻滾,然而思緒會瞬間被仍然沒有解決的問題給抓回來,他就在這不同情緒間矛盾的來回穿梭。
  他需要將這些事情分擔下去。
  「好吧,談心時間結束。」溫馨氣氛一下子被動物學家一句話給轟散,動物們卻反常的亮起眼睛,雪鴞搧了好幾下翅膀,好像已經為了這句話等待許久。「我知道你們想幫忙,但先不要急,我得先想想應該要從哪裡--」
  日向圈起右拳在左掌上輕敲了一下。
  「從史都華德帝國的政權開始說起。」

  從動物學家的舊宅子離開的那一天算起,記者已經在工作室裡待了將近一個禮拜,那扇門仍然紋風不動,赤葦甚至沒見過有人從裡頭出來過,那幾乎是一間禁閉室、一間宇內天滿為自己建立起來的禁閉室。
  「宇內先生,」他的助手用肩膀推開沒有完全靠上的門,又小心跨過了堆滿雜物和書籍的地板,記得前幾天才為男人整理過房間,「您應該休息一下。」
  「我知道,快了。」
  「您這句話已經重複了三十四遍,在五天裡。」
  「那就再多第三十五遍?」
  「一點也不幽默,宇內先生。」赤葦輕輕嘆了口氣,將熱茶放到記者桌前,宇內頭也沒抬便拎起杯子喝了好大一口,似乎也不在意有多麼燙舌,「你有加糖嗎?」他皺起眉,視線還是不肯從桌子移開。
  「我加了。」
  「加滿三匙?」
  「一匙半。」
  「為什麼!為什麼要縮減一匙半?」彼時記者終於從雜亂無章的書桌抬起頭,赤葦也順利看見了宇內眼下的黑色沉澱物,猜測對方昨晚又沒休息了。「你知道沒有糖分我無法順利工作--」
  「那就停止工作。」

  記者還沒反應過來,他熱心的助手就輕鬆從桌上拎走寫到一半的稿子,宇內張大了嘴吧:「我真的快寫好了!就這一段落!」
  「那你還有好幾個段落,在那好幾個段落裡你又會回我好幾個快寫好了。」助理的聲音開始轉調,宇內知道赤葦認真起來的模式,通常這個時候不存在溝通兩個字,他只好坐回位置,像沒了靈魂的布偶,「之前你一直催我稿,現在不讓我趕快把東西寫完又是怎樣。」
  「你最近已經過度操勞了,你知道什麼是適量嗎?」回想起在處理尼克勒斯的案件時記者就異常上心,他知道他四處奔波、連接線人取得資訊,而在之後他又為了能夠撰寫出完整詳細,有關動物學家和他的動物們、當然還有清水潔子的一份專題馬不停蹄的趕稿,沒人知道他在急什麼,只有記者本人總是說著快來不及之類的話。

  「那我現在要做什麼?」儘管眼睛佈滿疲勞的血絲記者卻還是睜大雙眼,在空氣中無辜的眨呀眨,似乎想以行動表明自己確實不累。「您可以去休息。」
  「但我不想睡,這會阻斷我的思路。」
  「那我們來聊天吧。」赤葦難得迅速妥協,他拎著稿紙雙手盤起,拉出在宇內對面的椅子,「首先,告訴我您這麼急著想要寫出專題的理由。這份新聞已經被無數報導了,也沒有人催促你要在什麼期限完成,你到底在趕什麼?」
  這聽起來好像不是聊天,更像是審問。當然宇內不會這麼說,畢竟他剛剛說過了,這個時候的赤葦不存在溝通。
  「我擔心有事情要發生。」宇內調整了下椅子,頓時覺得有些坐立難安,稿紙脫離他幾秒鐘了?「應該不是說擔心--而是會發生,只是時間早晚。」
  「什麼事情?」赤葦的語氣相較緩和,但眼神仍然沒有放過記者。
  「我得在對的時機發出這篇報導。」
  「什麼是對的時機?距離現在多久?」
  「就是因為距離多久不曉得--它隨時都有可能發生,全看文森特什麼時候想要出手。」
  「文森特又是怎麼回事?」赤葦蹙起眉頭,瞇著眼問,宇內忽然雙手用力往臉上蓋去,喊了聲糟糕:「看來我真的累了,我不想讓你知道這些事的。」
  「但你既然說了就把它說完。」

  他停頓了幾秒,赤葦就瞪了他幾秒。
  「好好我說,」不存在溝通,「這是白布告訴我的消息。記得他身旁的護衛曾經在阿爾瓦的商隊假裝過傭兵對吧?當時他遇到了一個貴族,叫做漢森,他原本想要來確認阿爾瓦是否把日向解決掉,卻被宮治抓起來拷問,指甲還掉了好幾片有夠慘--總之就是從漢森口中得到這個線索的,真正想要解決掉日向的不是什麼第一王子,而是文森特.坎貝爾。」
  「你是指第一王子是魁儡?」赤葦狐疑問著,但隨後又意識到哪裡不對勁:「文森特不是支持白布的公爵嗎?他跳槽了?」
  「沒那麼簡單,」宇內搖了搖食指,「他還是站在白布那邊,只不過是表面上。」
  「文森特知道白布開始懷疑他了嗎?」
  「他一定知道。」記者篤定說著,「那個掉了幾片指甲的可憐蟲貴族在被帶回來後原本是安置在白布手下的看管者前幾天被調去其他地方了,但沒人知道他被調去哪,只是有人傳令過來和白布這麼說,有權力能夠做到這樣的就只有第一王子和陛下了。」
  「但看管者不是我們的人嗎?」
  「死了。」宇內回應的輕鬆,就像註定會發生的事,「然而那又能怎樣?漢森是被我們的人拷打的,文森特如果要帶他出來也可以用這個理由圓過去,別人也會知道這個案子並非贏得如此光明正大。」
  「……為非作歹的人多著了。」
  「民眾不會理解,尤其是激進派的。」宇內雙手交疊,原本疲憊的眼神透出一絲無奈,「然後再加點媒體的天花亂墜,碰、瞬間輿論四起,我們做這一行的最清楚知道。」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我想快點完成,因為沒人知道文森特什麼時候會公佈這件事情,也不曉得他什麼時候會直接表明和白布決裂。我只知道當他真的這麼做的時候,他就會正式成為我們的敵人,那傢伙肯定會不留餘力的找出破綻。」宇內伸了個懶腰,連帶打了聲大哈欠,「但就和你說得一樣,我好像真的需要去休息一下了。」
  「你認為日向和清水需要知道這些事嗎?」
  「清水大抵能夠猜到,她所處得環境也會讓她逐漸認識到。」他對清水抱有信心,那位女性擁有過人的聰明之處,況且對方現在也和白布有所聯繫,「但日向的話--我想暫且不要告訴他,他需要忙得事情太多了,再加上他自己的事都快忙不過來了。」
  赤葦垂下視線,看著從記者那裡沒收走的手稿,宇內忽然轉了語氣,笑著向助理靠攏:「如何?聽了那些話是不是覺得這份專欄勢在必行?所以趕緊還我讓我快點把它們--」
  「這是兩件事。」赤葦倏地起身,在將稿紙拿高的同時瞧見記者瞬間低落下來的神情,「您還是得去休息,等我認為時間差不多時我就會將東西安全放回您的桌上。」
  宇內看著助理一點也不留情的推開大門離開,那份背影直率的讓請求的話只能卡在喉中。

  與此同時,清水潔子收到了一封信件。
  其實早在前幾天她就拿到了,但礙於剛上任新工作過於忙碌,一下子她將這封沒有標上任何來源地址、甚至沒有屬名就直接出現在她家信箱中的信件給遺忘了。終於在第二天的午餐時間她拉開辦公桌的抽屜時,才想起這東西已經被自己放置了一段時間。

  在打開的那一瞬間清水立刻將信紙疊折起來。
  她小心注意四周,把信件夾到書本內頁。終歸還是來了,她想。
  “婦女之聲熱烈邀請您的到來”
  往後的時間,時不時這句話便會從她腦海響起。

 

-TBC-

※下集預告(下部曲 06):

  「你是個獸醫!」猛地打斷東峰的發言,日向從沙發上蹦起來,「你說你是個獸醫!」他又再覆誦一遍,再次得到男人的點頭時動物學家雀躍的聲音像煙花那樣炸了開來。

-0411(日)釋出-

Chapter 6: 下部曲 06

Chapter Text

下部曲

06

 

  距離領主大人找上門三天後,動物保護協會的人也來到他的家中。那時是早上十點,動物學家匆匆披上一件外套,從地板上無數堆疊的書、還有幾隻已將埋頭大睡的動物身上一一跨開。
  來者是一位綁著小辮子、看起來似乎已經進入中年的男人,而他的肩上還有一隻蜂鳥,正稀奇著左右張望環境。
  「您、您好。」他的聲音聽起來比外表要更加年輕和藹,躲在他小腿旁的石虎悄悄探出了腦袋。「我是動物保護協會的人--我記得星海大人應該有和您提過我們是吧?我叫作東峰旭,抱歉沒有先和您告知就過來了,不曉得現在方便打擾嗎?」
  「啊,當然了。」日向揉揉眼睛--他不是剛睡醒,相反他睡了兩個小時左右,但又好像僅僅只有兩小時,在兩天中。動物們和他早餐也都沒吃,還好昨天谷地有來探望他們,不然他們便有可能達到48小時不進食的挑戰。

  前幾天和動物們說開後,牠們像是吞下什麼催化劑或興奮劑一樣全都行動了起來。
  「你問我們為什麼要大晚上的開始看書?日向啊,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如果我們能夠早點知道這些事情我們就能把這些事平分在每一天,你現在才告訴我們--好了掰掰先去忙。」雪鴞最後人性化的嘆了聲氣,拍拍翅膀飛出房間。
  「如果巫師的派系已經分成了這麼多,裡頭一定分別有第一和第二王子的主要支持對象。」石虎和美洲獅並排走著,難得見到牠四肢在地上迅速移動,而牠身旁的大個子朋友回應:「平權派應該就是屬於第二王子的,保護派則是第一……」聲音漸行漸遠,兩隻動物的身影消失在走廊。

  圖書室的景象更是讓動物學家說不上話。
  那就像有第二個巫師操弄了魔法--但他知道沒有,那只是無數隻獸人在書櫃中穿梭,雪鴞在天花板頂端盤旋,辦公室的門也被打開,幾隻動物圍成一圈看著他的手稿和資料。
  「婦女之聲……我們應該觀察這個激進派。」白馬開口,「如果他們過於極端,在現在這個氣氛肯定會引起其他保守或另一邊極端的反彈,如果我是文森特--」
  「他們就是最好操弄的棋子了。」月島接話,白馬愣了會,隨後才堅定的點頭,語氣參雜了莫名的愉悅:「沒有錯。」
  「日向,你能多說點有關二王子的事嗎?我和老大想要瞭解更多。」奇異鳥跑到他的腳邊,白獅也慢步走了過來,他正想問起原因,動物便開口了:「基於某些原因,我可能可以告訴你一些只有我才知道的事情--但目前請原諒我還無法奉告那些資訊的取得方法。」
  日向的嘴吧張了又闔、闔了又張,幾秒鐘無數表情從臉上變幻,最後卻又落回不可置信的模樣。
  「在這邊傻站著幹什麼。」黑豹的聲音響起,他低頭往左側看去,「我不是說過了嗎。」
  你早就不是一個人了。
  好像一片樹葉落到靜湖之上,有什麼東西激起他記憶的漣漪,又層層傳達出去,直至波動消停。
  他正想說出什麼,卻被動物濕潤的鼻子推了出去。

  這之後連續兩天他們進行了密切的資訊匯整和推測,動物學家才深刻感受到獸人們比他想得要聰明太多,並且也認知到牠們實在過度成癮於工作裡頭。
  日向帶著東峰進到客廳,忍不住打了聲哈欠。那真是瘋狂的兩天,就好像學院裡小組沒日沒夜的做報告一樣,但讓人振奮和雀躍的是動物們理解得相當迅速,這樣的氣氛早已蓋過了他們疲憊的精神,也造成他們回過神來已經飛逝兩天。
  「稍微在這裡等我一下。」日向盡量拉起笑容,飄了一眼男人肩上的動物,小鳥非常乖巧,沒有用什麼繩子拴著,想必蜂鳥相當乖順聰明,要不然肯定--
  「你很累嗎?你很累吧!很累吧!」陌生健朗的聲音從他耳邊響起,日向眨眨眼睛,一下子停住了動作,「眼底下的那個黑眼圈啊!你看看有多深!」
  「啊,是相同的呢。」得到石虎的認證,動物學家再次看向蜂鳥,瞬間明白了剛才的聲音源自哪裡。
  「怎、怎麼了嗎?」男人注意到日向專心盯著蜂鳥,腳步甚至不斷往前,「牠很乖巧的、不會隨便亂飛,只是可能有點兒--多話。」
  「你--」知道這是個獸人嗎?日向瞇起眼睛,沒有把話問出,「我先幫你倒茶。」他轉身迅速離開,來訪者對舉動有些怪異的動物學家沒有多話,倒是和蜂鳥對望了眼。
  但他知道一切都還在剛開始,也知道眼前的人就是他們要找的。「你說對吧。」東峰朝動物說著,隨後聽見啾啾叫聲,隨即尷尬笑了幾聲。
  石虎轉了圈眼珠子,悄聲離開房間。

  回來時他發現石虎已經消失無蹤。「剛剛那隻小貓往右邊走廊過去了。」東峰好心提醒,日向忽然對小貓這份稱呼感到莫名可愛。
  「那、那個--我該怎麼稱呼您呢?」看著動物學家將茶水放下,橘髮的人倏地抬起腦袋,噗哧笑了出來:「什麼啊不用這麼拘謹啦!而且我年紀比你小吧?我只是個比較熱衷在自己世界裡的人,叫我日向就行了。」
  「直直直接叫日向?不用敬語?」男人的性格似乎無法和外表完美搭上,日向用力搖了搖頭,往對面沙發坐去:「真的不用,最討厭這些有的沒的詭異稱--」
  「討討討厭嗎!」
  日向看著受到驚嚇的男人,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瞧見峰鳥亮出翅膀往對方臉頰搧去,「不是啦我不是指討厭你還是什麼的--總之你不用在意!也真的不需要用敬語!」
  「我瞭解了,真的很抱歉。」男人搓揉著臉頰--果真沒看錯吧,他被峰鳥給打了。

  「首先,我想應該要再向您--你介紹一遍我的來歷,我是東峰旭,前一陣子星海領主為我們提出了協會的正式成立申請,案子喜出望外的成功了,因此領主大人也希望我們能夠幫個忙,就是和他聯手策劃動物保護的相關法案。他有和你說過這些嗎?」
  「他有和我說會有一些人過來找我,好像是會成立一個專業小組?」日向翻著回憶,因為睡眠不足有些片段已經花成一片,他正努力將記憶線索給拚找回來。
  「沒錯,我也是其中一員,當然還有其他領域的專業人士,只不過我都不太清楚,因此想說先來找您聊聊,畢竟我們可能也是專長比較相似的。」
  「東峰先生從事動物相關的職業嗎?」突然來了興趣,日向揚起音調,精神也上來幾分。男人羞澀的搔了下臉頰,有些不好意思:「事實上我是個獸醫,但根本沒有多少人會從事這個工作,甚至懷疑動物有需要治--」
  「你是個獸醫!」猛地打斷東峰的發言,日向從沙發上蹦起來,「你說你是個獸醫!」他又再覆誦一遍,再次得到男人的點頭時動物學家雀躍的聲音像煙花那樣炸了開來。
  「太好了我需要您!我異常的需要您!」他從對面繞到和東峰同測、就坐在男人身旁:「你知道我是個動物學家吧?」獸醫害怕的縮緊肩膀,點了下頭。
  「也知道我是個巫師吧?還有聽得懂動物的語言?就好像--很多報紙上寫得那樣?」
  「哪、哪一家出版社?」
  「拜爾德報社。」
  「那我知道--」
  「所以你應該也知道我正在幫一群被困於動物型態的獸人們找到恢復原狀的方法吧?你知道吧?」看著動物學家一再靠近,東峰深吸好大一口氣:「我、我知道--我都知道,應該說,我來找你的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因為這個--」

  一下子日向坐回沙發,他歪了邊腦袋,盯著那隻悶聲已久的蜂鳥:「是因為牠嗎?」
  「你說對了!」
  「你怎麼知道我是獸人!」
  兩道聲音從他耳邊炸開,日向連忙摀住耳朵,「因為我聽得懂動物的語言,也包括獸人的,這個沒有寫在報紙上嗎?」
  「有是有、但我以為是騙--」
  「天啊東峰這傢伙他聽得懂!他說他聽得懂!」蜂鳥兩隻翅膀快速搧著,以極快的速度在男人身旁繞圈,他試圖伸手將動物抓回,卻永遠慢了一步:「好了我知道你很興奮、但你也不要在人家家--」
  「你聽得懂牠在說什麼嗎?」聽見他們的對話動物學家忍不住詢問,東峰笑了一下,連帶若有若無的嘆了聲氣:「我不曉得,我沒有這方面的天賦,我只是靠著牠的聲音和動作猜得。」
  「你們認識很久了?」
  「算是吧,應該快要有十年了?」東峰望向動物,峰鳥降落回他的肩膀,輕輕啾了一下,「啊,這是牠說對。」

  「當時還是人類的樣子嗎?現在這個型態是故意變成這樣還是--」東峰正想回應,卻發現動物學家的視線不在他身上,隨後他聽見一連串鳥鳴。「那時還是,但在我十三歲的時候,也就是五年前遇上了阿普頓,他注射了某些東西在我身上,這之後就再也沒法變回去了。」
  「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主要是因為我動作快吧,而且很小隻。」峰鳥認真說著,語氣卻沒有一絲僥倖,「我知道只是運氣好,再加上這畏畏縮縮的大傢伙當時就在不遠處,不然我大概就遭殃了。」
  「我知道了。」日向點點頭,再次望向獸醫時瞧見了男人滿臉的好奇:「牠、牠說了些什麼?」
  「稍微和我交代了一下為什麼無法變回人類的過程,說是似乎被什麼東西給注射了。」忽然間日向皺眉,他隻手撐在下巴,若有所思的喃喃起來:「等等、為什麼要注射--他把什麼東西注射到身體裡面--」
  聞言東峰同樣皺起眉頭,「我有抽過牠的血,沒有調查出哪裡有異樣。」
  「所以那有可能不是在血液裡可以調查出的東西?」日向的眉頭越陷越深,隨即他起身並朝獸醫招了招手,「你和我過來一下。」

  動物學家帶著客人來到圖書室。很快後者瞪大了眼睛,他無法想像這些稀有又看似凶猛的野生動物全都是獸人,儘管他已經在報紙上見過、並且鋪設好了心理準備。
  動物們瞧見來訪者頓時停住了動作,在打瞌睡的苔原狼一下子打了個機靈,來回張望著四周還以為發生什麼事。「月島,你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無法變回人類的嗎?」他隨便抓了一隻動物詢問,日向略微彎下腰,動物對突如其來的發問感到奇怪,但還是選擇回應:「十二、十三歲的時候吧?」
  「那你知道是什麼契機造成的嗎?比如被注射過什麼東西?」
  「沒有這個印象,」動物學家嘆了口氣,然而球蟒接下來的發言讓他再度亮起眼睛,「但我是在喝下一杯水、還是什麼茶之後昏倒的,起來後就已經在馬戲團裡了。」
  「你呢?」他轉身往另一隻動物問去,黑豹一下子說不上來:「我--我記不清那時候的事了,一切都很混亂。」
  「五色呢?」
  「我、我也是。」牠瞥眼望向白獅,「不太清楚那時候的記憶。」
  「怎麼會?」日向伸手往腦袋搔去,忍不住嘖了一聲,沒有比較對象就無法證實他的推測。

  「我是被什麼東西注射的沒錯,再之後就沒什麼好說的了。」白馬的聲音如同明星般響起,日向往動物看去:「你過來一下。」動物學家立刻揚起語調,他拉著動物上了二樓的研究室,後頭跟著快步跟上的東峰,以及留下一片疑惑視線的動物們。
  「你要幹嘛!」白馬雖然沒有反抗,但口氣顯然不是很愉快,「不會要做什麼奇奇怪怪的事吧!」
  「當然不會了,只是需要一點樣本。」日向笑著從櫃子拎出一根針管,他將東西交到獸醫手上,「麻煩你幫他抽血。」
  「現在?」東峰低聲詢問,動物學家堅定的點頭,白馬則是後退了一步:「為什麼這麼突然?」
  「為了讓你們變回人類。」
  「真的?」及川半信半疑,「只要抽一管就可以知道怎麼變回去了?」
  日向哈哈笑了兩聲,擺擺手,「沒有、怎麼可能,我只是想要確認一點東西,這對之後的研究也有幫助,只不過的確是用在你們身上的,絕對不是什麼私情想要調查。」
  「你保證?」
  「我保證。」日向五指併攏指尖朝上,發誓般的說著,「好了不要廢話,快點動作。」

  在動物學家的催促下一管白馬的新鮮血液很快到手,他是第一次看動物抽血,全程盯得及川發毛,東峰也同樣坐立難安。
  「這一管就給你吧。」日向盯了老半天,有些戀戀不捨的將針管交到東峰手上,「疑?我以為是你想要進行調查。」
  「我想這方面還是要交給專業的人,況且你那邊應該還留有西谷的血液樣本吧?我希望你把它們拿去做比較,」日向頓了一下,「之後我會再過去看,還有可能帶上另一個人。」
  「請問是--」
  「這位。」日向從褲袋中抽出一張小卡、也就是前幾天星海遞給他的東西,沒想到東峰吸了好大一口氣:「他他他他要和你一起來?」獸醫又慣例的結巴起來,峰鳥沒好臉色的再次往他臉上搧去。「抱歉我只是很--畢竟他--」
  「他是什麼危險人物嗎?」動物學家蹙眉,想起當時星海在推薦他時同樣面有難色,「還是什麼很奇怪的人?」
  「呃--應該是後者。」東峰嚥下一沫口水,「但不是什麼壞人,只是有……有點古怪。」日向聞言眨眨眼睛,連續兩個人都這麼認證讓他開始有些擔心。
  「我需要小心什麼嗎?其實我本來打算明天要去找他的。」他忍不住詢問,東峰搖了搖頭,臉上的表情仍然沒有好轉:「你不需要準備什麼、也不用擔心什麼。」

  因為他從來不按常理出牌。
  甚至會預測你的一切行動。

 

-TBC-

※人物(原作)介紹:
1.東峰旭:獸醫。同時所在動物保護協會,身旁跟著一隻蜂鳥,同為因阿普頓而無法順利變回人類的獸人。

※下集預告(下部曲 07):

  「有帶樣本嗎?」在男人要走入另一個小房間時倏地停住腳步,他在門旁轉身,手伸向動物學家。日向支吾了聲,緩慢推出了黑豹:「這隻可以嗎?」
  「活的更好。」男人透出不明所以的笑容。

-0413(二)釋出-

Chapter 7: 下部曲 07

Chapter Text

下部曲

07

 

  動物學家隻身一人--哦還連帶一隻黑豹、站在一棟約有三層樓,但外觀極為樸素簡單的大宅子前。
  在此之前他要先承認,沒錯,他把黑豹帶出來了。
  起初他是想帶些更正常或更小--比如白馬或者雪鴞,奇異鳥和果蝠其實也可以,苔原狼或許還可以裝成哈士奇,但最後他選擇了黑豹,一隻不可能會在大街上行走的凶狠動物,也因此他叫了馬車,他還是沒把握讓動物直接走上街頭,畢竟會施展空間咒術的巫師提醒他了,現在會有許多人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但他還是把黑豹帶出來了。
  這真是匪夷所思又矛盾的舉動,日向在乘著馬車時想著。但他將動物另帶出來是有原因的,他仍然記得前幾天大家在圖書室雞飛狗跳的那個夜晚黑豹對他說得話,再加上昨日欲言又止的場景--他有個大膽卻沒有多少建設的猜測,那個猜測涉及到了他的過往、那個他沒有和誰提起過的過去,他有些害怕釐清,但又想要知道真相。

  躊躇的同時,門終於被向內拉開,日向探頭往裡頭瞧了眼,卻發現沒有人在門後。
  沒有人在門後。
  「影山,」他倒退一步,卻發現動物和他做了同樣的動作,「搞什麼你害怕了嗎,也只有這點能耐啊你。」
  「你確定害怕的不是你?」黑豹回嘴,「講話都有顫音的傢伙還敢說別人。」
  「你嘴怎麼就這麼--」倆人互罵的同時門又開得更大了,吱吱啊啊的不協調聲傳入耳裡,日向頓時起了身雞皮疙瘩。「怎麼辦。」他們雙雙愣在門前。
  「什麼怎麼辦?不就只能進去?要不然回去嗎?」
  「那你先進去。」
  「為什麼是我?」
  「因為你是黑豹,你跑得比較快。」
  「那你不還是個巫師嗎!」
  「這樣好了,到時候我們一起數三二一,」日向比出三根手指頭,低頭和黑豹協商,「然後同時進去。」
  「……可以。」黑豹點頭,在他們張開口要倒數的瞬間,五根修長的手指頭依序抓住門框,幽怨的身影從右側竄出,他緩慢抬起腦袋,兩顆眼珠子好似往內凹陷,動物學家和黑豹頓時停住呼吸。憔悴蒼白的男人開口了:「你們是--」
  「跑啊影--等等你怎麼給我先偷跑我就說你跑比較快!」
  「我只是比你快個幾秒而且你倒是使用你的魔法--」話還沒說完,動物學家就被男人給抓得正著,黑豹傻在了遠處。

  「你在和動物對話?」男人將日向轉了過來,動物學家點點頭,彼時才發現男人根本不是什麼鬼魂--他只是黑眼圈深了些、讓他的眼珠子像是往內凹陷。日向鬆了好大口氣:「呃、對,我是個巫師,這是我的能力之一。」看著情況轉變黑豹也走了回來,卻得到橘髮的人一陣怒視,似乎在向牠抱怨還有臉回來,黑豹微微垂下腦袋。
  「你們還能心電感應?」男人摸了摸下巴,日向哼笑兩聲,誰要跟這個傢伙有心電感應:「沒有我們沒有,我只是在唾棄剛剛牠的行為。」黑豹聞言又低鳴幾聲。
  「誒--還真是有趣。」男人再度發出別有意味的驚嘆,然而他的聲音沒有特別起伏,彷彿只是湊合著時機說話,「進來吧,我大概知道你們是誰了。」

  他帶著倆人往長廊走去,屋子裡頭比想像的還要更明亮些,至少沒有什麼陰森的蜘蛛網或積灰的老古董,男人看出了動物學家的眼神,「你肯定在想怎麼沒有什麼妖魔鬼怪對吧。」
  「疑!你怎麼知道!」日向雙手遮住張大的嘴吧,「難不成會心電感應的其實是你!」
  「我不會好嗎,我只是個普通的科學家,」男人在經過廚房時順帶從裡頭端出了茶壺,又在櫃子中翻找出了一罐似乎還沒過期的餅乾,「……可能還兼職發明家吧。」
  他們往會客室走進,男人指了指靠近窗戶的沙發示意倆人可以坐那,他倒好了茶也坐入對面的沙發,日向注意到他只倒了一杯,「你不喝嗎?」
  「我只喝白開水。」
  「原來。」日向拎起茶杯,小小啜飲了一口,倏地他停住動作。
  有夠苦。

  「哈哈,是不是很苦?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男人笑出了聲,日向忍不住吐出了舌頭,眉頭往內皺了起來。「是星海讓你來找我的吧?」
  「是他沒有錯。」他直呼了領主的名字--這是日向首先注意到的事,但這似乎也沒什麼,他有時也會這麼做,「他知道我在為動物找解藥,接著就提到你了。」
  「嗯,我已經有聽他談過你的事了。」男人瞥了眼動物學家放下的茶杯,才剛坐下不到一分鐘他又倏地起身,「過來這裡,有些東西光嘴吧說沒法說清。」日向和黑豹猶疑的對望,但他們仍然跟上了腳步。
  宅子很大,他們一路來到三樓一間看似實驗室的小房間,這裡不像日向想像中那般雜亂,至少比他辦公室乾淨許多,所有試劑和器材都歸律擺在它們本應放置的位置,一切整潔乾淨,甚至到了有些精準的地步。
  「你可以看、可以碰,但別弄亂,我最近在做一份有關屍體檢驗的實驗報告,我剛好缺乏樣本。」科學家出聲提醒,日向立刻從一排玻璃試管移開了視線,黑豹也放緩了腳步。

  「有帶樣本嗎?」在男人要走入另一個小房間時倏地停住腳步,他在門旁轉身,手伸向動物學家。日向支吾了聲,緩慢推出了黑豹:「這隻可以嗎?」
  「活的更好。」男人透出不明所以的笑容,影山頓時矇了,有什麼關於他的協議似乎就在方才瞬間成立了,「去吧影山,你會好好的。」好似離別的哀悼詞,動物學家將他推了進去,男人忽然聽見大貓傳來一絲細微的聲響--那不是什麼凶狠的低吼,聽起來更像某種哀鳴。
  「我不會對你怎樣。」眼看動物已經完全被推了進來,他順手關上房門,「只是需要一些--樣本。」
  又是樣本--到底是什麼樣本?是要他身上的什麼部位嗎?還是要抽取什麼--突然動物看見一支粗大的針管被拎了出來,他後退幾步。「上帝保佑影山飛雄、上帝保佑影山飛雄……」日向透過門上的一小片玻璃望著,像咒語那樣不停碎唸。

  再次打開門時動物瞬間就衝了出來。「看吧影山,我就說你會活著。」日向爽朗笑著,說實在他也為動物捏了把冷汗,畢竟那根針管真的實在有夠--「好了,下一個。」
  一時沒人反應過來。
  「什、什麼下一個?」動物學家緩慢轉頭,他又望向黑豹,確定自己沒有多帶第二個動物,「這、這裡已經沒有--」
  「我就在說你。」科學家掏出另一根針管,日向頓時黑了臉色,「為什麼我也需要?我又不是要從人變成動--影山你推個屁!」他要氣死了這隻笨動物,然而寡不敵眾,一人一動物將他拉和推入了小房間,隨著門被重重關上,房內傳出淒厲慘痛的哀號。
  黑豹穩穩坐在門外。
  上帝保佑日向翔陽。

  門被打開時牠瞧見魂都要從嘴裡飄出的動物學家。看來討厭打針的不只牠一個人。
  「給我一點時間。」將人類拎出來後男人又將門給關上,黑豹及時接下動物學家,讓他橫躺在自己背上。「喂,還活著吧。」
  「為什麼那個針會這麼--」日向緩了過來,他滑下動物的背脊順勢坐了下來,「算了我不想回憶,但為什麼他需要我的血液?」
  「你有和阿普頓接觸過嗎?」
  「我勢必得和他接觸吧?他就是問題來源之一。」日向轉著左手,覺得手臂感到不自然的痠疼。黑豹卻搖了搖頭:「不是,我是指--你之前不是提到他有一部份力量轉到你身上了嗎?」
  「啊。」彷彿哪裡的開關被按起,回想起這陣子他仍然會作夢,有關於他自己和阿普頓的。「好像有這麼一回事。」
  「你這呆子不會完全把這檔事忘光了吧?」
  「夠了你不要再叫我呆子,也不要說得好像我對自己的事情一點也不上心!」
  「但你就是,如果你真的在意還會忽略這種事?」
  「是啊就只有你會記得啦,乾脆幫你頒個獎要不要影山飛雄!」
  「……我沒想跟你吵架。」

  「你們真的好吵。」門被砰地打開,一下子讓地板上的人類和動物嚇得跳起來,男人拿著一疊皺巴巴的紙張,朝他們招招手。他們來到小間的實驗室,聚集在長方的實驗桌旁。「那傢伙的力量在你這對吧。」
  「那傢伙?」日向愣了一下,儘管他當下就曉得男人在問什麼。
  「阿普頓。」男人戴上眼鏡,調整著桌上日向不曉得名字的儀器,「我先說一下我剛開始推論得好了,你的那些動物們就是因為阿普頓所以無法變回去的吧?」
  「他們說自己曾經被注射過什麼東西--但等等你是怎麼知道我這裡有他的力量的?」
  「因為他人就在這。」
  「什麼在這?」他又再次頓住,動物學家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兩雙眼睛同時飄向一扇不起眼的小門。「有一個月了吧?」男人勾起奇怪的笑容,「你要看看嗎?」
  忽然想起科學家最近在忙的屍檢報告,日像頓時猛搖腦袋。

  「看看這個。」他隨手拎起另外兩根試管,裡頭裝著不同顏色的液體,「左手是你的,右手則是裡面那位之前抽取的。」日向皺了下眉,屬於他的那一管偏向暗紫色,右邊則是普通的暗紅色:「我的血液是這個顏色?」
  「不,這是可以測是否有魔力以及力量多寡的試劑。」
  「好厲害啊!怎麼做的?」
  「當然是動用你們的能力啊?」科學家的發言再度讓日向皺了下眉,沒想過還有巫師和科學家聯手的案例。「可、可以問是誰嗎?」
  「當然--不行了。」男人愉悅的語氣讓日向忽然覺得自己的問題有些白痴,他搔搔臉頰,繼續問:「所以為什麼阿普頓呈現的這麼正常?」
  「依照這個結果來看,只能是推論他不具有魔力了。」
  「不可能。」日向瞬間否決,「他的確是個巫師。」
  「我們都知道。」科學家將試管放回,「但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才奇怪,起初我們以為試劑出問題了,然而再次經過你的測試還有聽過他的經歷我就大概知道為什麼了,畢竟我的產品怎麼可能容易如此出錯?」

  他雙手伸向白色大衣口袋,「我再給你看個東西好了。」他經過日向身旁,從類似冰櫃的地方拎出了另一管試劑,「照理來說,這個淺紫色才是正常的,但你的那一管顏色特別深,這也是為什麼我推論他的力量轉移到了你身上,這真是超出常理,我根本沒法理解你們是怎麼隔空傳遞的,甚至還可以讓自己完全測不出魔力反應--這代表著阿普頓現在的確就是個普通人,因為他的力量完全加乘在了你的身上。」忽然科學家慢步走回,暗了臉色:「你也瞭解這件事如果被我們以外的人知道會被怎樣做文章吧?陰謀論?還是作秀?我怎麼會知道,反正不關我的事--你還得慶幸這項技術目前只有我們知道。」男人勾起嘴角,樣子看起來甚是愉悅。

  「這就是你們巫師,想想真是讓人害怕的能力。」不曉得是無心還有心,科學家開玩笑的語氣讓日向的心臟漏了拍,「但我是不會在意的喔,畢竟能夠傷害人的能力人人都有,就像餐廳裡的廚師或和藹親切的母親,他們只是選擇在切菜煮飯時哼歌,而不是拿起它們剁在人身上。」男人仍然笑著,語氣甚至越發激昂,好像自己剛說了什麼天大的笑話。
  「這很有趣嗎?」同一時間,黑豹往前挪了一步。
  「當然有趣了!如果不是我熱衷在科學上我早就去當人類學家了。」男人哈哈大笑幾聲,拍著手繼續道:「好了好了,我想說得已經差不多了,給我一個禮拜研究這些可愛的小東西,之後再帶著這隻動物過來找我,我肯定會帶給你們好消息。下次見,不送了。」他將人類和動物雙雙推出去,笑著朝他們招手便關上了實驗室的門。
  動物學家感覺到有些莫名的嘔氣,他從外套拎出已經被捏皺的小卡,沒料到男人真的和其他人說得一樣古怪--甚至說起話來是如此直接火辣。
  但至少還不是個壞人吧?日向狐疑盯著手裡的小東西。
  天童覺,他會記下來的。

  「我很確定那是第二王子的人。」昏暗的地下室只有幾抹火把在牆上搖曳亮著,走廊底端傳來水滴落到地面的回聲。漢森坐在老舊堅硬的木床上,在他前面是數條銀色冰冷的鐵桿,還有在走廊上、坐得端正的文森特。「雖然不曉得他的名字,但我知道他是第二王子的護衛,他似乎在那個商隊裡假裝自己是傭兵,其他人也他媽真的信了。」
  「還有呢?」燭火無法輕易照進陰暗的牢房,漢森本就被打得悽慘的臉在此時更加看不出樣貌。他接著道:「那個動物學家絕對也是和他們同夥的,我敢打賭那個假傭兵就是來保護他的,文森特公爵您一定要相信我所說--」
  「我沒有不相信你。」男人平靜的道,口吻甚是懇切,「相反的,你說得我早就知道了,因此我想那只是些沒什麼用的線索,你還能提出什麼有用的資訊嗎?」
  「我、肯定有文森特公爵,但我可能沒辦法那麼快和您明述--畢竟已經經過半個月以上,我得回復一下記--」
  「我等你夠久了,漢森,」文森特兩手圈起,身子微微前傾,「你自己不都說有半個月了嗎?我特地把你從那邊接過來,但你遲遲沒有給我相對的成果。漢森,你還知道些什麼?」
  「文森特公爵、我肯定能--」
  「夠了。」他站起身,雙手置在背後,「不如我這麼問好了,你是不是透露了什麼?」
  「透露--」漢森滑下冷汗,眼珠子倏地收縮,隨後又是接連好幾個搖頭:「我沒有、我什麼都沒--」
  「你讓我很失望。」文森特面無表情,冰冷的語氣像在宣判漢森的死刑,「算了,你還是有點作用的,休息去吧。」
  「感、感謝文森特公爵!我們家族會一輩子追隨您的!您要什麼我都給您--」漢森的聲音逐漸消失在身後,沉重的鐵門關上,男人招來了位士兵,眼神都沒轉過去。「自己找時機,」他拎出手帕,反覆擦拭手背和掌心,「乾淨點。」

  「先生,您要的文件都已經準備好了。」回去辦公室的路上伊諾克捧著一疊紙張靠近了他,「如果您需要的話,隨時都可以發佈消息。」
  「很好。」他打開鑲有華麗雕花的大門,關上時朝身旁的助理問到:「現在他的動靜如何?」
  「他的確在懷疑您。」伊諾克回應,「最近他招募了那位薩克遜家族的女兒,雖然在名目上沒有太高的位置,但有葛裏菲茲帝國的貴族兼法學專家在暗中幫助她。記者宇內最近沒有什麼風聲,也鮮少看到他出入家門,不曉得在做什麼。」
  「那麼那個動物學家呢?」
  「他似乎正專心在找出動物的解藥一事上,然而最近領主星海有去找他、剛成立的動物保護協會的人也是一樣,我想現在有許多人想拉攏他。」
  「他的名聲似乎相當不錯?」
  「一定的,在經過馬戲團案後本就沒多少平民擁護的第一王子已經盪到谷底,但第二王子則是急遽上升。」藍色眼睛的助理將手中捧著的文件抽出一份,他翻到了第二頁,「這是五百份民調的結果,分散在了不同區域,有百分之九八的信心水準,現在風向對我們有利,但當消息放出後就不曉得了。」
  「太好了,」文森特捏著下巴,眉頭微微蹙起,「這份數據對那傢伙而言簡直太亮眼了,但這就是我們想要的,誰都喜歡一砲而紅的人又瞬間掉入谷底的新聞。」
  伊諾克仍然垂著視線盯著桌面,一語不發。男人則是手指敲點著桌面,眼珠子往窗外濃黑的夜空看去,忽然他笑了起來。
  「把消息賣給報社。」

  清水將信件遞到白布手中,桌上的燭火映在桌面上,光源來回竄動。
  「你是怎麼想的?」
  「在我的想像中。」清水回答,「我知道他們有天會找上我,尤其在這種時候,但我不可能回應,尤其在這個位置上,所以我不會給他們回覆。」
  「他們仍然會希望你發聲。」
  「我知道。」清水垂下視線,盯著因燭火延伸出的陰影,她的語氣冷靜,「然而我想,並非所有事情都該由我主動。」
  「什麼意思?」
  「人民喜歡看見英雄人物,」清水拉出椅子,在男人對面坐了下來,「尤其是在險峻的時期,最好有人替他們站出來、成為一種宣洩的出口。但我不認為我是這樣類型的人。」
  「你已經在馬戲團案有了這樣的影子,那不是你不想就可以過去的。」
  「我只是認為,我一個人是不夠的。」清水的視線抬起,一對眼珠子嚴肅望向白布,「我也清楚知道我不會上街遊行,不會在街邊對著民眾大放厥詞,我知道我的戰場在哪裡。我想放任某些事情發生,不是我刻意不作為,而是意識想要改變,不會是王室、不會是哪個貴族,更不會是由我決定,我可以去推動,但根基如果只是固有的那也沒有任何意義。」
  「這樣的風險是你願意承擔的嗎?」白布看著手裡的信件,它將東西反摺後重新放回信封裡。

  清水笑了出來,燭光在她眼底熠熠生輝。
  「第二王子,您得相信您的人民。」
  再給他們一點時間--所有人都在等待的某個時刻就要來臨,那會是一個大爆發,一個無關好壞的大爆發、一個足以成為歷史性轉捩點的大爆發。
  危機就是轉機。

 

-TBC-

※人物(原作)介紹:
1.天童覺:由星海推薦給日向的科學家,為人有些古怪,但對所待領域相當專業。

※下集預告(下部曲 08):

  某個瞬間,他想起之前和記者解釋有關巫師的能力時的一番言論--血是帶有力量的,因此人們避開它,也懼怕它。凡被血所滴染之人事物、甚至是土地,那都將成為被塔布的,不會有人靠近,更不會有人觸碰。
  他一直以為那只是個理論。

-0415(四)釋出-

Chapter 8: 下部曲 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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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曲

08

 

  圖書室與辦公室已經成為他們一天中大部分時間的穩定佈景,好幾次雪鴞看著窗外的陽光順著時間進程不斷遷移,然而大宅的一分一秒彷彿都被凍結,沒有任何外務和紛擾,只專心在各自手頭上的工作。
  唯有稍晚他們會在禁林中巡邏,再說他們也無處可去--這不會是個好時間,及川這麼說,尤其是在日向身上,現在肯定有人巴不得動物學家再次掀起什麼風波,所有人都會盯著他的一舉一動,不會只是貴族們或政府,人民和利益團體全都在等待時機介入。前幾天的信件就是最好不過的證據,婦女之聲再次發來信函,只不過這次裡頭的口氣已經不像之前溫柔,至少日向讀起來是這麼回事,上頭的字句有幾分質問意味,詢問他為何遲遲沒有到訪作客,日向有預感下一封火辣的語句就會從紙上蹦出,但他們也會知道自己的確沒有這方面的傾向。
  他想到了清水小姐。
  「她收到訊息是理所當然的,應該說是比你更有可能。」黑尾在動物學家的書桌旁端正坐下,那是少數還保留空間的地板。他開始自在的理起毛:「但看他們這麼急切的向你寄信,我想那邊狀況也不樂觀。」
  「這或許不是個好現象,激進組織會做出什麼事情都不意外,如果他們再繼續這樣碰壁,或許他們會採取更直接的行動。」果蝠難得發言,牠從書櫃上飛下,苔原狼睜著圓潤的眼睛四處張望,大致瞭解發生了什麼事:「這聽起來很危險,有什麼解決方法嗎?」
  「他們如果真的做出什麼極端的舉動,我想更大的反彈也會引起,人們會瞬間轉換陣營,因為他們做得太過火。」日向吞了沫口水,火光照著他面有難色的臉龐,接下來他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嘆氣:「我應該找時間和清水小姐談談,詢問一下她的意見。」
  「最好讓那記者也跟過來。」白獅開口,日向朝牠望去,「得知道目前的情勢大概為何,他應該會有些我們不知道的消息。」
  動物學家點了點頭。那是他們週三晚上的對話內容。

  日向是有和白布進行聯絡的。
  許多消息他會回報給第二王子,同樣的、他也不是待在禁林旁的宅邸完全與世隔絕,他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消息,好比有關婦女之聲、清水與宇內最近所忙的事,當然還有貴族的流動傾向,但他前後也只收過兩次信件--最近一封是在這週四,裡頭根本沒有任何隱密線索,都是只要稍加調查或推論便可以獲得的資訊,兩封信件更像是對外做個聲明,委婉表達動物學家和第二王子所屬同個陣線,因此雖然他人待在人煙稀少的禁林外圍,也休想有人將他偷偷解決拋入禁林。
  現在的寧靜不會長久,好像潛伏在河下的暗流,日向有預感肯定有什麼他們不曉得的事情已經發生了,只是還沒有人吭聲、也沒有人打算戳破,他想起灰髮巫師曾向他提起忠告--似乎冥冥之中所有人都在等待某個事件爆發,對巫師協會而言第一聲號角就是馬戲團案,然而接下來怎麼發展都會是未知數。

  在詭異卻平和的幾天,他的夜晚並不安穩。
  好幾次晚上動物學家披著外套來到圖書房的辦公桌前,為了不在走廊到處行走打擾到動物們,他會以魔法點起燭火,翻翻書籍或看看動物們整理的資料,過一兩個小時才回房休息。
  他夢見過去,那是還仍然待在邦尼大陸的事。他也想起小時候多嘴的自己,年紀尚幼的他根本不曉得魔法是讓人避諱或不安的東西,他甚至以為這是某種自然的事、每個人從出生以來就會具有的能力,就好像胎記,或許一開始要花點時間去尋找它到底在哪,但必定有個印記在你身上,人們都這麼認為。
  直到六歲時他才開始逐漸意識到並非此,他與生俱來的胎記過份特殊--更應該說,擁有這個印記的人才是特立獨行的,得到驗證後先前的疑問忽然一環環解開,他瞬間理解為何父親得去遙遠的地方工作便再也沒有回來,也曉得母親在某個早晨忽然不見身影,只留下冰冷空氣的客廳和缺少食物香氣的廚房,以及凌亂的檯面與碎落在地的碗盤餐具。

  他納悶自己為何被留下。
  他知道自己有些特別、周圍的人也因為他小時候的大意和魯莽而知道他的特別,但存留下來的不是別人,正是他這個問題來源。他的父母親是沒有任何魔法跡象的普通人類,擁有能力的他似乎格外稀奇與諷刺,然而巫師似乎就是這般神奇,力量的出現沒有任何血緣徵兆,就好像被法杖輕輕點了一下,奇蹟和詛咒就這樣誕生了。
  彷彿要看他怎麼一個人活下去似的,他獨自生活了一年,這段時間他更常往森林裡跑,那裡會有免費的物資供他拿取,也不會有人斜眼瞪他、口裡碎唸,泥土潮濕的氣味及樹葉的摩娑聲是他安穩入睡的溫床。
  他的夢境就從這裡開始。
  清醒的時候他不是太想回憶起來,就現在來說,那不是個太痛苦的過去。但日向不確定現在是不是時機,再者,他的記憶似乎淺淺的留有空缺。

  凌晨三點時,那個空缺彷彿從他腦袋離開飄到書房門口,化成一隻黑豹,兩隻黝黑的眼睛專注沉穩。
  「你怎麼還沒睡?」日向呆滯了幾秒,還以為是腦海裡的聲音傳出,良久才發現那是真的呼喊,「你怎麼也還沒睡?」動物學家挑起半邊眉毛,動物有些來不及反應:「我聽見聲音跟過來的,你還記得我的房間就在你對面吧?」
  「哦,好像也是。」他無心回應著,聲音起伏不大,眼神也飄向別處,「只是有點東西想要確認,就要回去睡了。」
  「你前幾晚也有起來吧?」日向整理桌面的手只因此停下一秒,他突然不記得自己為什麼要拿這些資料,甚至懷疑自己是在裝忙嗎?但他不願乾脆承認:「因為我已經想這個問題好幾晚了,但都沒有得到結果。」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這般發言讓日向忍不住哇了聲,首先他得嘉獎黑豹敏銳看出他的心不在焉,還要大大誇讚動物居然會如此關心人。

  「要幫我個忙嗎?影山。」日向忽然笑嘻嘻的雙手交疊,他半傾身趴在桌上,橘色眼睛笑著望向動物時他的食指與拇指已經打出響亮的聲音,黑豹機靈閃避倏地關上的大門。他想現在是個好時間,沒有其他動物在場,只剩下他和牠,黑豹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動物的雙眼漆黑發亮,在燭光下一閃一閃像星星一樣亮著,他撐著臉頰盯了好一段時間,最後雙手張開,樣子好像可以環抱一整顆地球。
  「……做什麼?」
  「能量補給。」
  「別開玩笑了。」黑豹退後幾步,日向立刻嫌惡的指責起來:「剛剛是誰說要幫忙的?」
  「這會改變什麼嗎?」
  「讓我的心情好點啊,就像天冷的時候要喝熱可可,你喜歡熱可可嗎影山?」確定人類已經開始胡言亂語,動物鬆下緊繃的肌肉,抬起前肢緩慢朝動物學家靠近,當他們只差幾公分不遠時,日向立刻把黑豹給抓過來並且往對方腦袋瘋狂來回搓著,短細的毛髮觸碰到掌間簡直詭異極了,就像一條會發熱的毛毯,還會不斷發出貓科動物特有的微小低鳴,顯然影山已經盡自己最大的力氣坐定在原地了,日向最終放過牠時黑豹的表情才正常了些。那晚動物也沒有回房,只是縮在房間的一小角落,沒人知道牠有沒有睡著,動物學家也不知道。

  隔天他們第二次前往科學家的宅邸,這次沒有讓他們在外頭等太久,日向敲了幾下門科學家便探出腦袋,他二話不說帶領訪客前往上次的小房間,路上動物學家忍不住開口,他想起週一時獸醫再度找上門,那時距離他們上次見面才經過三天。
  那是幾下會讓人倏地從椅子上蹦起的急促敲門聲。
  日向怪叫了一聲,頓時手裡的餐具掉下,就好像上個禮拜來訪的谷地,苔原狼好心幫他從地板拎了起來,但他人已經走去外頭開門了。
  「東峰先生?」來訪者仍然喘著氣,他看見男人還牽著一匹黑馬,曉得他是直接奔了過來,「讓我先幫你把馬匹安置好吧。」日向帶著動物來到馬棚,並且給予水和食物讓馬匹休息,一路上東峰似乎都想說些什麼,然而從他扭在一起的表情就能看出他暫且無法拼湊出完整的句子。直到日向將人帶進室內、安頓好客人、遞上一杯茶水,他也不嫌燙的大口喝下後才吐出字句:
  「血液,不對勁。」說出的話過於簡短,日向嗄了聲,其他動物們也都圍了過來,白馬率先領悟了對方的話:「他是說我的血嗎?」
  「白馬的樣本,前幾天抽得,還記得嗎?」
  日向啊了一下,「我瞭解了。」他點點頭,讓獸醫繼續說下去。
  「牠的血液和一般獸人的並不一樣。」
  「一般獸人?抱、抱歉我不是很理解,不同個體不就本來會不一樣嗎?」
  「我們協會內也有其他獸人,因此我可以做比對,他的血液和西谷一樣都測出了某種不尋常的反應,起初我也以為只是西谷的比較特殊,但現在我覺得另有原因。」他激動要手舞足蹈起來,動物學家拚命想叫他冷靜些,卻總是抓不住時間。「那不是獸人會有的正常反應,我去查了很多資料和樣本,但我都無法確認那究竟是什麼。」
  「你是說他的血液內多了某種你無法解釋的存在?」日向瞇起眼,白馬倏地起了身雞皮疙瘩,動物學家深吸了口氣:「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需要更多獸人們的樣本去作調查--最好每個都抽一管。」
  「這就是我這麼著急來找你的原因。」在上樓的過程東峰似乎還在喘著,只不過這次更像是興奮雀躍的反應,「如果真的只有接觸過阿普頓的獸人才有這樣的共通點、如果真的是--」他們倆同時對上眼,日向忍不住揚起語調:
  「那很有可能就會是我們要找得關鍵點。」

  「看來你已經有一些基礎了。」科學家推開房門,將淺紫色的試劑拎到日向面前,「這是上次給我看得那一支嗎?」他瞇起眼睛,隱約感到某種違和感,很快天童為他解開了疑惑:「不是,這是那邊那隻動物的。」聞言動物學家倏地轉過腦袋,回頭時瞧見和自己同樣張大嘴吧的黑豹。
  透過獸醫的消息他知道和阿普頓接觸過的獸人們都有些特別的徵兆,東峰在做完所有動物的檢測後也有再向他回報,因此他們確認了這方面的共同性,但日向沒有想過那會是魔法反應,也就是--
  「阿普頓向動物們注射了自己的力量,更準確來說應該是自己的血液,因此如果只是普通測量也會發現異狀,但不會曉得原來是被注入了魔法,畢竟正常人不會這麼做。」
  沒有錯,正常人不會這麼做,更不會有巫師想到可以這麼做。日向是第一次聽見會有人將自己的血液抽出來施打進他人體內,雖然理論來說巫師的力量的確就混雜在血液當中,但他從來不曉得原來血液離開了軀體還可以繼續操控動物--這到底是怎麼做到的?這又真的可行嗎?

  某個瞬間,他想起之前和記者解釋有關巫師的能力時的一番言論--血是帶有力量的,因此人們避開它,也懼怕它。凡被血所滴染之人事物、甚至是土地,那都將成為被塔布的,不會有人靠近,更不會有人觸碰。
  他一直以為那只是個理論。
  一直以為。

  「我想就是這個原因--他的血液仍然留在動物體內,因此牠們才無法順利變回原樣。」科學家分析著,同時也提出另一個疑問:「但我不曉得巫師死後魔力是否也會殘留,而且現在的阿普頓本身並沒有魔力,我認為這裡還有可以調查的地方。」
  「……不會殘留。」幾秒間日向便給出解答,他的聲音細微,甚至聽起來有些顫抖,「魔法更像某種立即見效的能力,我們很少施放可以長時間維持的能力,因為那代表著魔力不斷的消耗,巫師是無法一直使用力量的,那就好像血液,少量的施放不會造成什麼後果,但持續和大量的流失會造成死亡。」日向撇頭看向黑豹,瞧見動物費解的望著自己,似乎話題已經往牠不理解的方向前進。
  「這無法說明為何牠們仍然保持動物的型態無法變回去。」天童忽然笑了出來,覺得動物學家在朝他開玩笑,「不要告訴我裡面躺著的那個人還仍然活著。」
  「不,他已經死了,我可以確定。」日向篤定說到,連續被反駁兩次也讓天童加快了語速:「那麼還有什麼原因會導致這樣?偉大的巫師願意--」頓時,他的話停在了咽喉間。

  科學家審視的眼光掃向日向,動物學家同樣回望,緊閉的嘴緩慢打開。
  「在我身上。」
  和阿普頓交手的畫面再度回溯,日向戰戰兢兢的又再覆誦一遍:「他的力量轉移到了我的身上,就和你之前說得一樣。」

  「那麼就靠你復原不就行了?」動物顯然嗅到了異樣,牠的語氣不如話裡輕鬆,日向朝動物搖頭:「如果我可以辦到我早就做了--我根本沒有使用過這樣的方式去啟動魔法,以前更不知道可以把血液打入其他生物體內,而且魔力的施展若想收回還得知道原本的咒語去逆行,因此就算我真的可以做到,我還得先知道阿普頓是使用了什麼咒語才搞出這一連串花樣來的。」
  「太費時了。」天童揮揮手,並不贊同這個思路,「而且我想你也不可能找得到那個咒語,還不如另外去尋找方法。」
  「沒有錯,太費時了。」日向重覆科學家的話,不由自主的望向動物,他能讀出影山眼神裡的不安。他張開了嘴,在要說出些什麼時又闔上了。

  「再讓我思考一下。」
  臨走前他讓天童再抽了兩管--一管給科學家做調查,一管則給了他自己。
  回去的路上似乎更加顛頗,他握著手裡的紅色液體一言不發,沒有注意動物的視線從沒從他身上挪開過。

 

-TBC-

※下集預告(下部曲 09):

  斗大的幾個字就坐落在報紙正上方,日向來來回回已經盯了有十幾遍,冷汗滑過他的背脊,雪鴞振著翅膀匆匆飛進辦公室時,日向將信件捲起並以繩子綁在腳上。
  「往首都東北方的貴族區前進,格雷厄姆街67巷18號,清水潔子,記得嗎?」
  動物點了點頭,人類打開後頭的兩片窗戶後銀白色的雪鴞像風一樣飛了出去。

-0427(二)釋出-

※作者吐槽:
不好意思各位讀者們,我昨天居然忘記發文(期中害人不淺TT),正好之後也開始進入期中考週,最後一科一路到26號,因此這篇文會到27號再繼續更新😥,大家也可以先休息一下,兩天一篇應該看得也蠻累得XDD,可以補一下進度(但大家要記得回來看,絕對不是坑XDD)

Chapter 9: 下部曲 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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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曲

09

 

  再踏下馬車時天色已經昏暗,僅存的餘光在雲朵邊鑲上金邊,重心不穩的感覺忽然油然而生,他注視了一會天空,隨後握緊手裡的東西,蹲下身面朝黑豹:「影山,」他的音量像是在說什麼秘密,「幫我個忙可以嗎?」
  動物想起上一次動物學家這麼說時還只是昨天晚上。他沒有回應,日向繼續道:「今天發生的事你不用多提,我想自己掌握這些資訊,還有些地方式我想先釐清的。」
  「你想怎麼做?」
  「我需要一點時間思考,我會和大家說明白的。」日向低下頭頓了頓,日光剛好打在他橘色的髮絲上,使動物學家的頭頂有一圈發亮的光輝,也顯得他神情的苦惱更加明顯。
  「我會盡快找到解決方法。」似乎不是相當喜歡這份語氣,於是他搖搖頭:「不是、應該說,我會的,我可以找到解--」然而話未說完,黑豹輕巧往後挪了一步,牠的眼珠子好像當晚冷靜清晰的望向橘髮的人,一瞬間日向覺得他似乎什麼都願意說開,卻又什麼也不會說得明白。

  「我不會這麼做。」最終黑豹給出回應,動物學家感覺到心臟像被鞭條抽了一下。「我不會這麼做,我很抱歉。」動物彷彿怕人類沒有聽清又說了一遍,這次牠語氣更加堅定,轉身先步入了宅邸。
  日向蹲了良久才重新起身,腿背他蹲得有些發麻,日頭已經逐漸隱沒,暗灰色的布幕緩慢升起,他看著仍然敞開的大門,大力吸了口轉涼的空氣。

  當晚牠們難得停下手邊工作,沒有動物在書架中來回穿梭、也沒有聚在宅子的某個角落討論各個派系和貴族有可能發展的下一步動作,只有一個人類埋頭在書與文件裡,他沒敢抬起腦袋,彷彿上頭有什麼致命的壓力迫害著他。日向選擇繼續翻頁,儘管上頭的文字已經成為蝌蚪,還在他的視線裡跳起華爾滋來。
  他受夠了。
  「真的是--我有說我不說嗎我只是在思考要怎麼講解會比較好你們每個都看過來是想怎樣!」他奮力拍桌起身,還瞥見黑豹微微上揚的嘴角,這讓他更加惱怒:「就你啦不是叫你嘴吧鎖緊點結果一進來就和大家說--當著我的面!」
  「日向不要生氣!」雪鴞拍著翅膀來到桌上,絲毫不顧忌腳下正踩著無數重要文件,「雖然那隻黑豹可能腦袋有點不靈光但最主要還是擔心你啦,要不然牠怎麼會這麼快就和我們說?」
  「居然輪得到你說人家腦袋不靈光。」美洲獅笑出聲來,木兔唉唷了聲:「我在讀空氣方面還是好上一點的吧?是吧月島?」
  「你會來問我就代表你和那隻黑豹沒兩樣。」
  「怎麼會!」雪鴞浮誇的滾下桌子,日向撐著腦袋嘆了口氣,他從位子起身,來到書桌前的絨毛地毯和動物們一起坐下。

  「我得想想要怎麼說。」日向盯著地毯,腦袋仍然一團亂,要組織起流暢的語言似乎也有困難,他乾脆直接開口:「就是,和影山說得大致一樣,因為之前的交戰阿普頓的力量轉移到了我的身上,這也是讓你們無法復原的原因,但我完全不曉得他所使用的咒語,也不曉得他是怎麼做到讓咒語可以保持的這麼長久。」
  「如果可以找出咒語就行了吧?」奇異鳥開口詢問,畫面理想的讓他的口氣又沉重幾分:「如果真的這麼容易就好了,我猜測可能是跟變形有關的咒語,但獸人是比較特殊的物種,我不確定只能維持你們某一個樣貌也算不算變形。」
  「不能一個個試試看嗎?」苔原狼歪著腦袋,動物學家顯然不贊同這個想法:「如果真的要用在你們身上的話,我得確保咒語是一定可以成功的,不然沒人曉得使用了會不會造成什麼不可逆的傷害,或讓在你們身上的咒語變得更加麻煩。」
  「有沒有比較折衷的方法?」這次換白馬開口,對這個問題日向愣了一段時間,事實上他有,並且他確信能成功,然而這也是他不希望黑豹和大家說明的原因。

  「……不要告訴我是我想得那樣。」球蟒緩慢捲了開來,語氣聽起來在岔氣間游移:「如果你真的這麼做,沒有人會因此感謝。」人類聞言忍不住扶額,有時他真厭惡某些聰明的動物總能快速讀取他腦內的想法,然而重點根本不在這,他根本不在意誰會怎麼想,他只知道自己迫切的希望動物們能夠復原,甚至也不曉得為何會有如此深的執念,這顯然不太正常--
  寡言的獵豹也選擇不再禁聲。
  「我真的不曉得你是怎麼想的。」那是極其稀有的聲音,日向甚至訝異牠會待在這裡,以往都不見身影或只是從一旁默默經過的動物第一次選擇了主動開口,「我實在沒有辦法理解為什麼會有人願意為了一群只認識不到幾個月的人--做到如此地步,我猜你剛剛在想如果自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連帶著把阿普頓的力量帶走,那麼一切都會皆大歡喜了是吧?」
  「什麼?」苔原狼似乎還在狀況外,牠豎起的耳朵來回轉動,「為什麼突然說到這--」
  「我沒有要做得這麼絕對。」他試圖為自己爭辯,心底仍然有股拉力告訴自己不可能真的這麼做,然而幾天下來的夢境再度浮現,父親的一去不復返、母親的忽然蒸發,還有當時他所拋下的人--好像一切都由他而起,只因為他是個巫師。
  只因為他是個巫師。
  這個想法讓他的心臟猛地跳了一下,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似乎沒有報紙上說得如此冠冕堂皇,也沒有清水那樣義無反顧。他以為投身在這些事裡就可以減輕以前那些罪惡感,把那些不曾緣於自己的大事小事都攔到了身上。

  有什麼刺刺又柔軟的東西滑過臉龐,似乎還有一些濕滑的觸感,他定睛一看,發現黑豹的舌頭剛剛舔過了他的左臉頰。
  動物學家停住動作。
  一瞬間,果蝠立刻往反方向飛遠,以行動表明了生理上的厭惡。白馬則不敢相信剛才所見:「我的老天。」
  「影山,你原來有這種癖好嗎。」苔原狼有些難過,好像在憐憫什麼小動物,已經遠遠忘記自己也同屬那一掛,「我知道開心時會想舔人,但我不曉得剛剛那個狀況究竟是什麼意思,然而同為舔舔同好,我覺得我們還是可以做--」
  「不對我沒有其他意思!」忽然理解了無數條投射過來的怪異視線,影山試圖挽回些什麼:「只是、只是那傢伙剛剛看起來--」
  「不需要再解釋了影山,」木兔重重唉了聲,「誠實面對自己也是好事。」
  「放心吧影山,你已經完全沒有黑豹的形象了,我們不會再說什麼的。」奇異鳥頻頻點著頭,誠懇的樣子已經為黑豹的印象拍板定案,白獅同樣附和:「木兔說得沒錯,誠實對待自己是最好的,影山,這裡沒有誰會說出去,你不需要擔心。」
  「不、不對我根本不--」
  「影山啊,」當事者輕輕發話,動物緊張轉過腦袋,卻在看見動物學家的眼神時立刻絕望了,「我知道你的好意,但這種感覺,真的--不想再來第二次了。」

  沒有人意料到、卻也所有人都感覺到一股氛圍。他們全數預備好動作,書房猶如嘉年華的第一聲煙花,動物學家率先跳起:「快跑啊影山當鬼誰被抓到誰就要被抓去舔舔!」人類作為發號人也是第一個逃跑者,像上次搶房間那樣瞬間消失在了地毯上,影山看著接二連三衝出書房的動物們咆哮起來:「不對我不會!為什麼我要做這種噁心事情!」
  「你也知道是噁心啊影山要過來了快跑!」雪鴞跌了兩下才順利飛起,跑在牠前面的是重度潔癖的果蝠。
  「抱歉影山雖然我也喜歡舔舔但果真還是不能接受你的舔舔!」苔原狼在走廊邊吼邊跑,牠時不時回過頭來:「但我們也還會是舔舔好朋友啦!」一瞬間已經沒有任何生物遺落在牠身旁,牠氣得在原地跺腳,然而想起動物學家在離開前露出的笑容,牠又責怪自己的憤怒無法長久,一切似乎都可以暫且放下。
  牠準備好起跑動作。

  日向翔陽想,或許鬼抓人能夠成為某種精神釋放的治療療程。
  他們昨晚花費了不少時間在不必要的事上,當動物學家從床上坐起,盯著已經天光大亮的外頭時愣愣想著,他估計已經早上八點,而他也好久沒有一覺睡到天亮、夜裡沒有夢境的騷擾。
  打開門時恰巧撞見對面出來的黑豹,動物不計形象打了一個巨大的呵欠,兩雙眼睛對上時彼此都沉默一陣。
  「早啊。」動物學家終究憋不住,亮起以往的笑容,「吃早餐?」他聽見動物緩慢的應了聲便跟過來,過於安靜的早晨讓人類知道肯定還有些動物仍在熟睡中,昨晚他們追到了幾點?又是誰當了三次鬼?
  也不是完全沒有人早起,當他來到大廳時日向瞧見白馬從外頭走了進來,他嘴裡還叼著一份晨報,以往都是灰羽或木兔幫忙收件,日向接下後笑著向動物道謝,他慣性的直接攤開報紙走去餐廳,然而當他瞥見頭版的標題時忽然停在了門框旁,黑豹因人類的即煞而被迫停下,白馬也順著視線看來:「怎麼了?有什麼大新聞?」

  橘髮的人甚至來不及回話,他迅速往辦公室奔去,手裡的報紙都他捏成一根棒子,轉進走廊時還重心不穩的踉蹌跌了幾下,兩隻動物在門前雙雙對視,在廚房裡的黑熊因為聽見聲音而探出腦袋,剛下樓的白獅和奇異鳥同樣透出疑惑的神情。
  動物們進到書房時,瞧見牠們的動物學家正埋頭寫著信,來回往報紙掃去,神情緊繃。「及川,你可以幫我叫醒木兔嗎?」動物聞言雖留下怪異的眼神,但仍然沒有多問便往二樓走去,其他動物湊到書桌旁邊,當奇異鳥蹦上桌面時,白獅低沉的聲音從牠頭頂傳來。
  「開始了。」

  “漢森.莫雷諾死於牢房之中
  管轄者第二王子另有意圖?
  馬戲團案又究竟是否公正?”

  斗大的幾個字就坐落在報紙正上方,日向來來回回已經盯了有十幾遍,冷汗滑過他的背脊,雪鴞振著翅膀匆匆飛進辦公室時,日向將信件捲起並以繩子綁在腳上。
  「往首都東北方的貴族區前進,格雷厄姆街67巷18號,清水潔子,記得嗎?」
  動物點了點頭,人類打開後頭的兩片窗戶後銀白色的雪鴞像風一樣飛了出去。

  「宇內先生。」木門被轟地打開,赤葦難得沒有在這方面留心,他攥緊報紙,「您有看過--」
  「我知道。」記者簡短回應,他一手撐著腦袋,原本就微捲的黑髮看起來更加雜亂了。他抬起另一隻空的手往赤葦招了招,「拿好這個,幫我把這兩封信寄出去。」助理接下東西只花了幾秒鐘確認便離開房間,隨著關門聲響起,宇內握緊鋼筆,木然看著前方的大門,在冷靜的表情之下他感覺到身上有什麼躁動的分子從血液流過。
  他的嘴角不自覺勾起。
  「要來了要來了。」記者重新回到文件和資料的世界中,語氣正與現狀不協調的上揚著。

  就是現在。
  危機就是轉機。

 

-TBC-

※下集預告(下部曲 10):

  「都給我--冷靜一點!到底是在吵什麼!那群傢伙是第一天發出炒作新聞了嗎!」
  「菅原先生,先喝點茶吧。」黑髮的人朝他靠近,緣下貼心遞上茶杯,菅原撇頭小聲說了句謝謝,喝完後的下一秒繼續破口大罵:「一進來就吵吵鬧鬧的!工作是做完了嗎賈斯特!前幾天有個新生巫師能力爆走去處理過了嗎格羅佛!有沒有去聯絡人事部建檔!」

-0429(四)釋出-

※作者吐槽:
大家好我回來了!!

Chapter 10: 下部曲 10

Chapter Text

下部曲

10

 

  早上九點,清水迅速收到兩封來信,其中一封是記者助理親自送來,然而老早在打開今早晨報的那一刻,她便知道一切已經開始了。「請坐吧,我知道你一路趕來。」清水為赤葦倒上一杯清涼的冰水,他搖搖頭以示不在意。「這是宇內先生給您的信,想請您現在過目。」
  「我也正好有話要傳給他,」清水從書桌上拎起一封信件,「你們有預料到這件事的發生嗎?」
  「宇內先生一直有在準備。」赤葦接下東西,卻發現清水交給了自己兩封信件。「你等等應該也會去找他吧?我看見他的名字了。」
  「宇內先生也相當擔心他,日向現在應該是最焦躁的人。」
  「我並不擔心,」清水的笑容游刃有餘,這讓赤葦有些詫異,「他不是一個人,況且,我所認識得他不只有那麼點能耐。」記者助理半張開嘴,良久似乎想通般的同樣勾起嘴角:「您說得對。」
  「幫我和宇內先生說我可能得晚點才回覆信件了,得去辦公處一趟。」清水斜眼看向今早她收到的另一封信件,婦女之聲專有的臘章印在袋子上。
  「現在這個時候去合適嗎?」
  「這是我的風格,」清水迅速將東西收進包包中,連帶著兩封信件,「當愈艱困的狀況來臨時愈不能逃避,你們也是吧?」然而就在同個瞬間後頭的窗戶發出重重撞擊聲,倆人瞬間轉移注意力,瞧見一抹白灰色的身影從玻璃上滑了下來。

  那是一隻雪鴞。
  清水和宇內交換了眼神,她迅速將包包扔下並把動物拎了進來,「還好吧?」雪鴞發出一連串的哀號,赤葦幫忙將窗戶關上,而清水將繫在雪鴞腳上的信件拆下。「是日向派你來的嗎?」雪鴞似乎仍然頭昏眼花,牠費了好大的精神才努力在桌上站穩,吃力的點點頭。
  「好孩子。」清水笑著拍了下動物的腦袋,實際上她不曉得雪鴞確切年齡,口氣卻彷彿對著年幼可愛的孩子道,「可以麻煩你幫忙照看牠嗎?宅子裡所有東西都可以使用,我得先離開了。」
  「需要我載您一程嗎?」赤葦接下白色軟毛的動物,雪鴞在他手上翻滾,看起來那下實在被撞得不清,「我是騎馬過來的,如果您急著--」
  「不用了,謝謝你的好意。」清水僅僅回頭瞥了一眼,禮貌婉拒後便拉開房門瀟灑走了出去,只剩下保持人形的鹿,還有從剛剛開始就不斷胡言亂語的雪鴞。他動作輕柔的將鳥類捧了起來:「我也是個獸人,你可以直接和我對話。」可惜他的好心並未見效,赤葦只聽見雪鴞吐出意義不明的字句,最後徹底昏了過去。
  看來他還是得特地走一程。

  從早上開始巫師協會調查部的聲音就沒有消停過。菅原大步經過幾個辦公桌,書本和紙本資料不斷從他頭上或身邊飛過,而從他正式踏進協會時看到最多浮在空中的就是今日晨報,菅原閃過重重物品終於安全來到自己的位置,他將大衣和公事包放下,再也受不了浮躁吵雜的氣氛,男人深吸口氣,身旁的人默契摀住了耳朵:「--你們這些傢伙!」他一個字一個字鏗鏘有力的唸出,瞬間就吸收了現場所有人的目光,「都給我--冷靜一點!到底是在吵什麼!那群傢伙是第一天發出炒作新聞了嗎!」
  「菅原先生,先喝點茶吧。」黑髮的人朝他靠近,緣下貼心遞上茶杯,菅原撇頭小聲說了句謝謝,喝完後的下一秒繼續破口大罵:「一進來就吵吵鬧鬧的!工作是做完了嗎賈斯特!前幾天有個新生巫師能力爆走去處理過了嗎格羅佛!有沒有去聯絡人事部建檔!」
  一連串語句從他嘴裡噴出,他喘了好一陣粗氣才大力拉開椅子憤憤坐下,同時他閉上眼睛,想讓自己盡快緩過來。
  在他喚第三次氣的時候菅原睜開雙眼,所有人都緊張盯著男人,終於巫師重拾以往親切的笑容,瞬間變化的違和表情卻讓現場其他人不寒而慄。菅原抬起右手,今日晨報飄向他手中,他頭也沒扭,可憐的幾張報紙便從他手中粉碎。「該死的范倫丁報社,」灰髮巫師仍然笑著,聲音卻聽起來咬牙切齒,「區區幾塊臭錢就可以被買下,虧你們還是帝國第二大報社-」
  語音剛落,菅原桌上的提燈便啪的碎裂,緣下暗暗吞了沫口水,和其他同事們默契的對望。

  這次他們的主管真的氣炸了。
  「緣下,幫我聯絡他們。」大家開始逐漸回到自己的崗位上工,菅原壓低聲音,朝仍然端著茶水的緣下道,「就在今天晚上,老地方,如果不行的話最遲明天。」
  「我知道了。」緣下熟練的拎出掛在腰旁的筆記本和鋼筆抄下,「有其他安排嗎?」
  菅原重重嘆了口氣,沒有看向詢問者。
  「……幫我重新買個提燈。」

  當星海駕著馬來到動物學家的宅邸時恰巧聽見裡頭傳來雞飛狗跳的聲音--或許真實狀況也離這不遠,那的確是動物的叫聲,聽起來是某種狼嚎。
  「他們太過分了!」領主大人自然的推開大門後才發現門沒上鎖,聲音來自右側客廳,此刻那裡正有隻苔原狼在地上打轉。
  「他是怎麼進來的?」白馬疑惑湊近,星海沒有瞧見動物學家的存在便退出房間,但動物仍然沒有放過突如其來的來訪者,「喂這傢伙是怎樣?一聲不響的就跑進來,就算是領主大人也--」
  「日向翔陽在哪?」他低頭看著動物們,這裡只有白馬、苔原狼和一隻果蝠,掃視一陣後見沒人要帶路又自個兒走了出去。
  「等等等這傢伙真的是太奇怪了!」白馬忍不住抱怨起來,牠衝到訪客面前,決定還是跟著人類保險,「……雖然不曉得你意圖為何,但總比放任你一個人在這裡亂走好多。」儘管知道對方聽不懂牠所說,動物還是習性的解釋。
  出乎意料的,牠從身後聽見了一句謝謝。

  白馬帶著人類抵達圖書室,這裡的門也沒闔上,一進去他就瞧見幾條動物的目光倏地定在他身上,而左側的辦公室同樣大開著門,他所要找的人就在裡頭來回踱步,星海直徑走向不安份的動物學家,直到他拍向對方的肩膀日向才驚叫出來:「疑!」他滿臉不可置信,對領主大人的突然到訪一點也沒頭緒:「你、你怎麼在這!而且你是怎麼--」
  「門沒關。」
  「那也不代表你可以直接--啊不對、我應該要問你的是為什麼會出現在這!不是透過什麼方式出現在這的!」
  「你知道他們行動了吧?」星海自然的往靠牆的沙發坐下,日向則移動到了書桌邊緣,半摀住臉誠實的道:「我沒有想過會這麼快。」
  「一點也不稀奇,倒是你之前有準備好說詞吧?」
  「我有,但--」他緊張的吸了好大一口氣,兩邊臉頰因此鼓了起來,「我真的不擅長這些東西,在媒體前面說話還是--倒是您現在過來我這邊真的好嗎?有什麼特別的事需要讓您特地過來?」
  「我並不在意這麼多。」他擺擺手站了起來,「再說我就是來確認你的狀況,現在看起來我知道要怎麼做了。」
  「什麼怎麼做?」日向兩根食指互相點著,氣息有些不穩定,星海微微仰起頭,動作看起來像是在俯視動物學家,「把你的講稿給我看。」他伸出左手,日向愣了幾秒才喔了聲,連忙翻起桌上已經亂成一團的文件,「這裡。」
  地方的領主接下後迅速過目幾眼,不到幾秒他就接著翻下一頁,三張都閱讀完畢後發出了聲沉長卻意義不明的嗯。
  「怎、怎麼樣?」他小幅度的靠近,小心翼翼詢問著,星海彆扭的回了句:「還好我有過來。」他將講稿塞回動物學家手中,瞬間日向想起還在首都時自己的申請書被清水修理得乾乾淨淨,他彷彿看見了某個畫面--他知道領主大人下一句會說些什麼,瞬間他的雞皮疙瘩全數豎起。
  「改掉重做。」

  他們一路弄到下午四點,沒有午餐也沒有休息,動物們分散在宅邸中彼此討論,最後是苔原狼來到辦公室才終於讓倆人停止了已經持續將近七小時的對談。
  「日向啊,有人來找你了!」灰羽站在門外,日向狐疑的皺起眉,思索現在究竟還有誰會來訪,忽然一隻鹿便從外頭走了進來,動物身上還載著一隻雪鴞,「嘿--嘿--嘿!我們回來啦日向!」當雪鴞拍起翅膀往動物學家飛去時,動作小心的鹿瞬間變幻成人,赤葦朝日向勾起笑容:「好久不見。」
  「赤--」橘髮的人倒抽口氣,一下子抓住朝自己飛來的雪鴞,強制讓動物來個急煞,「赤葦啊好久不見!太好了在這個時候能夠見到你!真的太高興了--」動物學家發自肺腑的感嘆,差點就要把手裡的飛鳥拿來當紙巾拭淚,好險木兔及時用翅膀擋住了逐漸靠近的巫師。
  「這是?」星海習慣性的仰起頭,兩隻眼睛掃視眼前的人,「他也是你認識的獸人嗎?」
  「赤葦是記者助理喔!是我在調查馬戲團案的時候認識的。」他興高采烈的解釋,忽然日向摀住嘴吧、慌忙轉向赤葦:「等等、這個身份是可以讓別人知道的嗎?」
  赤葦無奈笑了一下,再怎麼說現在才意識到神經也太大條了點。他搖了搖頭,「不會怎樣了,現在的話。」同時他朝地方領主伸出手,對面的人盯了半晌才回握住,力道大而有勁,「您好,我叫作赤葦京治,是記者宇內天滿的助手,但我想您應該更認識拜爾德報社這個名字,我正是所屬於此。」
  「你就這麼向我一個陌生人介紹自己嗎?」星海仍然握著赤葦的手,後者依然誠懇的道:「您可不是什麼陌生人,地方的領主星海光來我們還是知道的。」
  「你們知道關於我的一切?」他半瞇著眼,日向還在思考著似乎只有自己一開始不認得對方。
  「不、我們也不是全都知道,報社並非如此神通廣大。」他語氣溫和的補充,星海辨識出助理話裡的真實,「但我們大概知道您的立場,從您之前所投入的工作和言論就能推測了。」

  「這我並不意外。」星海終於放手,重新回到桌旁,「有什麼事讓你特地過來一趟?只是因為那個傢伙嗎?」他的眼神飄向動物學家,當事者似乎還不清楚兩雙眼睛為何都坐落到他身上,良久才疑惑的嗯了聲,朝赤葦靠近,「怎麼了嗎赤葦?有什麼事想說嗎?」
  「這裡有兩封信要給你,一封是清水小姐的、一封是宇內先生的。」熟悉的兩串名字竄入耳朵讓日向手抖得接下,他們僅僅只是快三個禮拜沒見動物學家便開始想念倆人了。
  接下信件後他率先打開了清水的,娟秀端正的字讓他回想起第一次在馬戲團遇見女性時,她挺直的腰和帥氣的舉止深深在他腦海烙印。
  “近來安好,日向?”
  好聽細柔的聲音彷彿從他耳邊響起。
  “之前本想和你聯絡,但礙於工作繁忙一直無法抽出時間,現在沒想到我們第一次的來信就是如此,但就好像當初我們的認識也是這般充滿波折與不尋常。”
  “相信你已經閱讀過那則新聞,在帝國機關工作的幾天、又或者說早在馬戲團案的結束,我便大概知曉有這麼一天的來臨。”
  “我想各家報社和貴族們都已經準備好,他們會探問你的想法,好比是否知道漢森的死亡第二王子也有參與一腳。也有可能詢問你的立場、會不會進行跳槽或選擇劃清界線。”
  “每個問題都要謹慎回答。”
  “尤其是范倫丁報社,也就是這份報紙的發佈者。他們或許會丟下誘導性問題,潛移默化引導你說出他們想要的東西,他們會放大那一塊區域,也有可能雞蛋裡挑骨頭的追著你某些話不放。”
  “務必謹言慎行。我的來信並非想要確認你是屬於哪一陣營或意識傾向,你有選擇和發表言論的自由,但我希望你能夠避免不必要的危險或誣賴。我現在的工作也不方便我談論如此多事情,最多只能給你一些忠告,希望你在說話與行動前多一步思考,以及永遠謹記你的目標和宗旨。”
  “我也相信宇內不會坐視不管,或許他很快就會為你捎信,告訴你更多、甚至連我都不曉得的事。”
  “如果可以的話,我會很希望和你們能夠在近期談談。”
  “保重身體 清水潔子 敬上”

  閱讀完後日向捏著信紙好一段時間,許久才將紙張放回信封。他打開下個信件。
  “我就省略掉那些繁瑣的開頭了--有些事我必須先讓你瞭解個基底。”和清水的方式好不一樣,日向迅速掃到了下一行。
  “這次事情的發生點不在什麼第二王子或底下支持他的貴族,全都在於文森特,那個你們所知,主要支持第二王子、也就是白布的貴族,文森特.坎貝爾。”倏地日向張大嘴吧,他朝星海和赤葦看去,記者助理也不曉得上頭寫了些什麼讓動物學家如此驚嚇。
  「文森特是謀劃者?」他吐出心底的疑問,在沙發上的果蝠動了動耳朵,赤葦瞭解到動物學家為何驚訝。「這不只是單純推論出來的,」記者助理解釋,「他只是表面上進行支持--我想你先讀下去就會更清楚了。」
  “我知道你會有許多疑問,但現在先暫且把這些當作已經確定的事實來思考,這會幫助你理解之後的發展。”
  “還記得你在前往貧民區時跟在身旁的Jubatus嗎?那個白布的護衛宮治。事實上在你離開商隊不久他們就抓到了一個重要的傳信人,叫作漢森.莫雷諾,就是你在報紙上看到的貴族,他被文森特差派來看阿爾瓦是否有履行任務。”
  “然而很不幸的他被宮治抓到,也從他口裡得知真正指示他的人是文森特,因此這不是什麼推測,這是事實。但同時我也要說,在這期間Jubatus是用什麼方式讓漢森說出口的,我們卻不知道。”
  “在阿普頓的事情告一段落後漢森被轉移到了白布手下看管,但大概在一個月前漢森便被偷偷轉移出去,能夠下達如此指令的除了國王、要不就是第一王子了。因此漢森的真正死亡原因還不瞭解--當然我不認為是因為那一次的受傷漢森才死亡的,我們後續都有為他進行治療,他很有可能就是被第一王子、又或者直接說是因為文森特而死的。”
  “很抱歉現在才和你說這些事情,我不想讓你擔心過多,我知道你正忙得不可開交。”
  “接下來我希望你準備好聲明稿,包含文字版本的,以及你得確認自己的立場--劃清或者明說,我不會阻攔你選哪一邊,但你要堅定說法,不要有過多猶疑和來回矛盾。”
  “我會試圖幫你攔下一些報社,近期我也想和你們進行聯絡,但最近事情繁忙,目前我期許的日期是下週五,希望你能暫且留下時間給我,我再和清水小姐聯繫。”
  “最後,雖然我不曉得文森特什麼時候會公開表示他和白布的關係,但我知道當他這麼做的時候,我們行動就已經晚了。”
  “萬事小心”

  宇內的信並沒有屬名,日向將信件重新摺起,當視線回歸到桌上的聲明稿時星海發話了:「信上說了些什麼?」
  「主要是叫我謹言慎行,然後要盡快找到自己的立場,」日向回應,「選擇要在檯面上公開,還是先行撇清關係。」
  「馬戲團案之後你基本上就沒有辦法撇清了。」星海走向沙發時瞥了眼赤葦,僅僅只佔了幾秒鐘,「你最多只能做到保留想法,但保留越多時間,外界就會有越多時間為你想出理由。」
  「但他起初不知道這件事。」赤葦轉頭朝已經坐下的地方領主道,「他不知道這些消息會是用什麼方式得到的,因此如果日向的態度夠堅決,他仍然能撇清一定關係。」倏地星海皺起眉頭,朝記者助理望去:「為什麼是你幫他想辦法?況且你有意識到自己這麼說是對你們那方不利吧?」
  「我知道。」他的聲音多了點猶疑,「我只是認為日向有他的理由--他不需要完全栽進來。」
  「謝謝你,赤葦。」搶在星海前日向率先開口了,「但自從一個月前我踏入馬戲團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雖然還是比我預期的要麻煩點啦。」動物學家哈哈笑了幾聲,好像那些只是日常間的閒話。
  「他不可能離開的了。」星海仍然在後頭補充,「現在的情況讓他堅定自己的立場或許還比較有利,如今的氛圍可沒有多少人會喜歡來回不定的說法。」說完星海再度望向動物學家,日向下意識抿住了下唇。

  「隨你的心意做吧,日向。」赤葦最終只送出這句,橘髮的人爽朗點著腦袋:「當然了,我一向都如此不是嗎。」
  「所以才這麼危險……」不曉得哪裡傳來黑豹的聲音,日向轉了轉腦袋往門口瞪去。「對了,信上有說宇內先生近期想要再聯絡,我想暫且先把這隻動物交給你。」說著日向便拎起桌上的雪鴞,木兔疑惑的誒了聲:「要、要做什麼?」
  「你們應該聽得懂彼此的語言吧?我想先把木兔交給赤葦你,如果你們那邊有什麼事立刻派牠過來就行了。」赤葦思考了半晌,腦袋裡回想起不久前動物撞上玻璃的畫面,但他仍然伸手接下了雪鴞,「誒?等等、這是什麼意思?所以我暫且要離開這裡了是嗎?」
  「沒有錯。」回應牠的是捧著自己的赤葦,記者助理面無表情,將雪鴞轉朝向自己,「我叫作赤葦京治,還請好好相處了。」
  「喔--你、你好,但還是等一下不會覺得太突然嗎日向?就這麼直接把我送走嗎?」
  「辛苦了赤葦,趕快回去好好休息吧!」沒有理會動物的話,日向揮揮手朝赤葦道別,他手裡的雪鴞腦袋仍然大幅度的轉著,眼珠子可憐的眨呀眨,好像在送養小動物那樣,「麻煩您好好照顧牠了!」
  「我知道了。」
  「誒不是怎麼沒有人問我意見?到底是--」最後雪鴞的聲音消失在走廊盡頭,日向有些不捨的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心底忍不住升起一絲歉意,他小聲道別:「掰掰了木兔……」
  「又不是再也不會見到面。」星海將動物學家的注意力拉回,指使他繼續專心在被打斷的工作上,「趕緊把最後一頁修完,今天沒有搞定我是不會離開的。」
  「天啊……」日向悲痛的趴在桌上,當他瞧見仍然待在門旁的黑豹時,動物學家使了眼色,打賭自己用眼皮打得摩斯密碼肯定能被對方接收到:“救我。”
  緊接著,影山舔了舔右掌,轉身離開。

  行動果決到動物學家驚嘆不可思議,彼時星海早已翹起腿,一切過程都看在眼裡,他沒多說什麼,甚至看得饒有興致。然而很快他的笑容又收了回去,並不像以往總是能掌握一切的他。
  他知道有什麼事要發生,但他仍然沒有任何頭緒。
  他不喜歡這種情緒。

 

-TBC-

※下集預告(下部曲 11):

  「感謝大家今天的到來,待會我會針對范倫丁報社的報導做出回應,除此之外如果大家有任何問題都可以詢問,」至此,他忽然伸出右手,掌心朝著臺下的人、五指併攏朝上伸起,「所有言行一切屬實。」

-0501(六)釋出-

※作者吐槽:
我很抱歉我居然忘記更文……

Chapter 11: 下部曲 11

Chapter Text

下部曲

11

 

  當菅原把門關上時,他背對著倆人道。
  「什麼?」東峰疑惑的抬起眼,同時往嘴裡塞入一塊餅乾,讓他的發音有些模糊:「菅原你剛剛有說什麼嗎?」
  「我在問,你們現在有什麼想法嗎?」他的回應不是很高興、至少不是像以往那樣爽朗,「大地,你對馬戲團案有什麼頭緒?」
  「我知道漢森.莫雷諾是屬於第一王子那邊的,」地方領主支吾開口,不習慣如此氣場的巫師,「但我不曉得他原來和馬戲團案也有關聯--我的意思是,漢森子爵的確在第二王子的管轄之下,但當時是對外宣稱他有意想要策反第二王子,而不是任何和馬戲團案相關的說法。」
  「也就是說,其實這兩點本該沒有任何關係?」東峰皺眉,此時他肩上的峰鳥也跳到了桌子上。大地搖搖頭:「確切有沒有關係我們並不曉得,但可以很明顯的看出范倫丁報社試圖想將兩件事連在一起,要不是他們只是純粹收了錢、把兩件無關的事綁在一起,想要刻意以第二王子本身來進行新聞炒作,進而質疑馬戲團案的公正性,要不然就是他們的確知道些什麼--可能是誰告訴了他們,讓他們得以有這樣乍看下來大膽卻又沒有根據的假設。」
  「你覺得會是誰?」菅原坐在大地和東峰對面的沙發,咬了一下右手拇指的指甲,「我不覺得會是第一王子,那太過於明顯了--除非他們的人真的白痴到想要用這件事來翻案,那麼我認為只會引起反效果。」
  「這樣的操作--我認為更像是不屬於第一王子、亦不屬於第二的第三方勢力所做出的。」
  「誰會想要這麼做?」東峰不安的望向大地,後者緩慢的搖頭:「......這可能不是現在的我們能夠知道的。」

  「我們需要有外援。」在菅原要咬向左手的拇指時大腦迫使他停下了動作,腦袋裡有個模糊的人影浮現,「如果是熟悉馬戲團案的人更好......」屆時三個人不約而同的抬頭,幾雙視線紛紛望向彼此。
  「我知道。」
  「我想我有個人選。」
  大地和東峰同時相望,巫師哇了一聲,狐疑的瞇起眼睛:「等等,我在思考一件事,該不會我們想的人--」菅原吸了口氣,手指頭比出三的數字:「數到一的時候同時開口,三、二、一--」
  「那位現正管理禁林的動物學家。」
  「日向翔陽。」
  「橘髮的小不點。」三個人同時出聲,菅原擠眉弄眼的盯向東峰,瞧見桌上的峰鳥也開始在啄男人,「橘髮的小不點?你是這樣叫人家的?」
  「不--不是我只是一時想不起他的名字,只好用外表象徵來描述、沒有任何其他意思--」身形龐大的男人明顯慌張起來,峰鳥已經從他的手掌啄到腦袋,因此他還連帶叫了幾聲。「但總之我們目前有了共同人選,我可以安排和他見面的時間,以地理位置和身份來說或許我比較容易。」
  「你要在現在這個時期去找他?」菅原的表情更加怪異了,受不了對面的倆人居然是自己的老友,一位是獸醫一位還是地方領主,「我不會讓你這麼做,讓東峰去還差不多,至少沒有多少人知道他是誰。」
  「你說得對。」瞬間被駁回提議的人搔了搔腦袋,臉上的表情和語氣都帶著歉意,「那麼就麻煩東--」

  「不我還是不會這麼做。」菅原再次打斷對話,這一次他卻笑了出來,好似正熱衷於阻止倆人發話,「你們是不是都忘記人家不只是個動物學家還是個巫師了?」
  「對啊,日向也是個巫師,他聽得懂獸人的話。」東峰瞥了眼肩上的峰鳥,「但那又可以做什麼呢?」
  「我的天。」和在瞬間恍然大悟的大地不同,菅原困擾的雙手蓋住臉頰,「我也是個巫師,東峰,你記得嗎?」此刻男人終於理解對方話裡的意思,連連點了好幾下腦袋,峰鳥都被震得滾落下來,「我、我知道了!菅原我很抱歉我腦袋這麼不靈光--」
  「沒事的東峰,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我們都接納你的。」大地說得很是認真,東峰看出他話裡的確沒有諷刺,然而誠心的發言更讓他感到痛心。
  「但我不會這麼快就去找他。」菅原見獸醫終於進入狀況,繼續將話題接下去,「雖然我想盡快和日向談談,然而在此之前我得先確認他的立場。」
  「他應該近期就會進行聲明,就算他本人不想,記者們也會讓他不得不說出口,畢竟矛頭都這麼明確的指向馬戲團案了。」大地補充。「他會是和我們同一陣線的吧......?」東峰的話裡充滿不確定,就連他自己也不曉得這個結果是怎麼推論出來的,「如果不是的話,那麼之前的行為就太過矛盾了......」
  「我希望是,東峰。」菅原十指交叉圈起,「但我見過許多原本也有美好理念或抱負的人因為外界壓力或現實考量而退縮了。」
  一時三人都忘了吭聲。
  「等待吧。」最終大地做出結論,他將杯裡最後一口茶水喝乾淨,「看看那位動物學家的想法究竟有沒有因為這件事而改變。」
  菅原攥緊拳頭,指頭因此發白。

  當動物學家在街巷裡駕著馬穿梭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黏上了他。
  肯恩大道和尤萊雅街交會口的第三展台。他默唸著地址,隨著日向離目的地越來越近,聚集的人也以肉眼可見的量在增長著,忽然他想起星海今早還勸他最好搭乘馬車前往,但他拒絕了,理由是不喜歡被悶住的空間,也不習慣坐在馬車裡的感覺,這讓他好像某種大駕光臨的貴族,然而他不是、也不希望被這麼認為。
  在日向離展台越來越近時才理解星海並不是隨意提議--雖然他是從後台進入,但因為這裡形似露天舞台,周遭可以隨時湧進或退出,人潮就這麼來來回回、現場擠得水洩不通,日向是在遠些地方下馬並加上隱蔽咒才順利到達會場。
  距離開始還有半小時。
  他將懷錶塞入大衣內袋中,動物們搭乘馬車,因此會相較他晚到,起初他是不想讓牠們過來的,但這回牛島異常的率先提出意見,牠認為牠們需要親眼看見事情經過,這有助於之後的討論。
  外頭的聲音越發大聲,場地並不如想像中的要大,畢竟他不是什麼貴族,也不是什麼有權有勢的人家,這次主要是讓記者們和報社知曉他的立場和想法,當然民眾的想法也相當重要--因此場外的人才沒有刻意驅散,這是對他有利的因素,如果有什麼不實的報導群眾也會知道,然而他得承認不斷增長的人數造成日向更加緊張。
  十分鐘後,他終於聽見身後傳來馬車匆匆趕來的滾輪聲。他將動物安置在後臺,同時星海也下了車,視線直直朝日向望來。

  星海到訪的那一晚日向徹夜未眠。
  應該說整棟宅邸所有活著的生物都是如此,蠟燭滅了又換、換了又熄,動物們輪流打著呵欠,儘管牠們手裡已經沒什麼事要做,然而動物學家只要沒有上床入眠牠們也不會輕舉妄動。
  地方領主是在凌晨時離開的,隔天日向仍然沒有出門,但他已經瞧見外頭有人們的聚集,隨著時間推移人越來越多,到了下午三點聲音已經可以透進大門穿過走廊,而日向也終於從書房離開,來到大廳時他轉頭望了眼動物,牠們同樣炯炯有神的看著人類。
  動物學家打開大門。
  無數人聲瞬間鋪蓋灌來。
  「日向翔陽先生,請問您對昨日范倫丁報社的頭版有什麼看法?」
  「您知道目前外界對馬戲團案一事的看法嗎?是否真的有事情藏匿?」
  「冒昧請問您--馬戲團案和派系之間的爭鬥有關係嗎?有些人認為這是政治間的戲碼,請問您對此有何看法--」
  「我知道你們都有許多疑問,但現在我是不會做出回應的。」對著此起彼落的呼喊與提問日向一瞬間要皺起眉頭,他頓時覺得腦袋昏花,尤其是一張張嘴對著他大開並險些噴出口水時,但他突然想起星海的提醒,他的態度回歸鎮定:「我會在明天早上十點於帝國首都做出聲明發佈,因此這些問題還請各位留著,地點就在肯恩大道和尤萊雅街交會口的第三展台,辛苦各位在這裡等待了。」

  昨日的記憶翻覆上來,再加上星海對他傳來的視線讓日向確認了自己待會要面對的是什麼/他完全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從以前到現在都只是在荒山野林穿梭,寫寫論文或發表研究。他沒想過未來的某天需要面對報社、四起的輿論,更甚至是政治、意識衝突,甚至是權力鬥爭。從前的他以為這些事與他無關,好像競技場上的觀眾,他看著底下的人廝殺,偶爾皺皺眉頭、偶爾配合著附和幾聲。
  然而每當他看見動物們和待在馬戲團的自己時,那些念頭就會被大海的浪給捲回去,如果他是真心想改變的話,他必然得正視這些。

  即將上臺的前五分鐘黑豹走到了他的身邊,動物學家習慣的摸了摸動物的腦袋,後者難得沒有閃躲,黑色的軟毛相當舒順,雖然沒有像苔原狼那樣渾身都是毛、身體也沒有小豹貓那樣柔軟好摸,但日向繼續拍著腦袋,好像那是個天然的置手架。「這樣會讓你比較安心嗎?」
  「事實上,」日向笑了一下,「並沒有。」他的笑容又塌了下去。
  「那、」黑豹遲疑了會,明顯猶疑自己要不要這麼說,「怎麼做才會讓你輕鬆點?」
  一瞬間日向連續眨了好幾下眼,橘色的眼珠子有趣望向黑豹:「誒啊--影山先生這是在擔心我嗎?太難得了啊--這樣的反常反而讓我更不安了。」
  「......你是故意這麼說得吧,你是吧。」
  「對啦就是這樣,」日向又用力拍著對方腦袋,黑豹忍不住嚎出聲,「但還是謝謝你啦影山,現在有好多了。」
  「你看起來並不是這樣。」
  「很討厭啊你怎麼在某些地方特別敏銳?」日向口氣忍不住嫌棄,同時站起身開始整理衣服,「畢竟我之前從來沒有這種經驗,雖然宇內先生和清水小姐都和我說要萬事小心謹言慎行,但我根本不曉得什麼才是安全的話--」倏地日向用力拍了拍胸膛、大力吐出口氣,「所以我決定了,」他宣示般的往舞台看去,「待會我想講什麼,就講什麼。」
  「你說什麼?」黑豹頓時瞪大眼睛,對不按理出牌的動物學家張大了口,「你不是都已經有講稿了?那還是那個什麼領主幫你校正的--你就照著--」
  「太官方了,不適合我。」日向傻傻笑了幾下,倆人對話的聲音傳進其他動物耳裡,奇異鳥跑了過來:「日向,時間差不多了喔。」
  「啊,是嗎。」一改方才糾結的神情,此刻他的語氣輕鬆許多。日向轉身往動物們看去,好像昨天打開大門迎接無數記者時那樣,然而最後他的眼神落向黑豹。
  「不是一個人,對吧。」

  十月二十日,禮拜二。帝國首都第三展台。
  「日向翔陽,史都華德帝國認證二級動物學家,」這天艷陽高照,逆光的舞台讓他難以完全睜眼,溫熱的陽光滾燙刺激肌膚,他感覺到皮下的血液迅速流動,又有什麼刺激著他的情緒,使他的聲音高亢、雙手顫抖,「感謝大家今天的到來,待會我會針對范倫丁報社的報導做出回應,除此之外如果大家有任何問題都可以詢問,」至此,他忽然伸出右手,掌心朝著臺下的人、五指併攏朝上伸起,「所有言行一切屬實。」
  宇內盯著橘髮的人,吞下一沫口水。
  「我知道肯定有很多人在意有關漢森子爵的事情,因此我想先針對這件事做回應。」日向掃視了圈臺下的人,想確認有沒有熟識的人在裡頭,然而他卻發現自己沒法聚焦在任何一個人的臉上,甚至連人們的輪廓都是模糊的,「首先,漢森子爵起初的確是在第二王子的管制之下,原因是有意想要進行謀反,而之後根據范倫丁報社的報導,可以得知在不久前第一王子將漢森子爵接了過去,理由是在第二王子手下受到虐打,而有關馬戲團案的重要線索也是因此被拷打出來的。」日向深吸口氣,終於看見了熟面孔,星海正盤著雙手嚴肅望向自己。

  日向抓緊手中的講稿,半開的嘴終於開口:「我得承認這件事屬實。」
  緊接著的下一秒是他預料之內的低呼與對談聲。
  星海仍然盯著他,視線好像要把他鑽出洞來。
  「我會這麼聲明是因為我得到了友人的資訊--詳細或許無法說明,但我不能選擇隱瞞,這是曾經發生過的事實,我會希望這起事件得以有個公開解釋。」吵吵嚷嚷的人聲仍然沒有停下,來源不只有記者的,還有圍在周圍可能是看戲、或者心底已經選定某個派系支持的民眾。日向不合時宜的感到不安,他的潛意識讓自己想要往第二王子靠攏,然而這起事件的發生同樣出乎意料,他不確定該怎麼解釋才正確,又或者什麼都不說才是對的,事情看似矛盾,依人情而言他似乎更應該站在白布那裡。動物學家不會想提起那個單詞,他覺得自己似乎背叛了原本信任他的人。
  「然而我也要提出疑問--為何范倫丁報社會如此容易的將這起事件和馬戲團案連上?我這麼說不是想要撇清和漢森子爵、甚至是第二王子的關係,而是我想要知道其中的緣由,報紙上只說明了從不當方式得到有關馬戲團的消息資訊,我想知道確切而言是什麼資訊?會讓從頭到尾都參與其中的我沒有意識到這一部份,畢竟在我的記憶以來,所有有關馬戲團案的資訊都是我親身所經歷的,各位可以去調閱之前在法庭中所呈上的資料文本,一切都源於我實際體驗和親手撰寫,所有資訊都可以追溯來源。」
  「所以您的意思是馬戲團案和漢森子爵死亡的事件並無關係?」臺下一名記者舉起了手,日向遲疑了會,他無法直接說明自己已經和宇內通過信因此得知一些內幕實情:「老實說,我不確定這裡頭有沒有我不曉得的部份,畢竟當時我在不同地方奔波,或許途中發生了些什麼我並未注意到的事,但我可以向你保證那些資料的確屬實,並且取得方式正當。」

  「那麼您認為目前和第二王子的關係如何?發生了這樣的事又作何感想?」
  「我正在嘗試瞭解發生了什麼事,」日向看向聲音來源,想要確認發問者是誰,然而那人坐得太靠後,逆光的角度讓他忍不住瞇起眼睛,「第二王子也是我重要的人,在還沒清楚瞭解狀況是什麼時,我不會草率下結論。」
  「這麼說的意思是您並不相信范倫丁報社所報導得新聞?」
  「我存在懷疑。」日向果斷回應,他知道這是無庸質疑的事實,「我想這也是我們在接收資訊時需要具備的能力,不管該報社佔有多大影響力或地位,民眾應該要有自行分辨和理解的能力。」他抓了抓身前的講稿,手汗佈滿掌間和指縫,天上的太陽似乎越來越大,心臟在砰砰作響,他分不清那是緊張或興奮,只知道自己必須講出真話,他的心底逐漸升起另一份講稿,儘管那份講稿對他如此不利。
  「日向翔陽先生,冒昧再詢問您,如果依照您話裡的意思,我們是不是可以認為您仍然支持第二王子,並且懷疑范倫丁報社的正當性?」一道女聲從下傳來,她的聲音聽起來渾厚有勁,這在充滿男人的場合顯得唐突。陽光過於刺眼,日向沒能清楚見到對方的長相,但他仍然努力朝著聲音來源回應:
  「是的,我就是這麼認為。」

  他的立場已經一覽無遺,但這就是他所期望的。
  發表結束後日向覺得自己的魂已經抽離軀體,走入後臺時沒有任何聲音和畫面進入腦袋,他的思緒還留在那些正中紅心的問題以及一雙雙疑惑審視的眼睛。
  當星海光來朝他盯過來時,他不曉得自己是不是已經走入了一條死路。然而他又叛逆的告訴自己,單純照著稿唸不會是他心裡所希望的。
  良久動物們的聲音才傳進耳裡,他開始聽見外頭人聲鼎沸、議論紛紛。日頭很大,出了後臺所有人都擠在他們周圍,身旁的動物們為他開了路,有效起到了嚇阻作用。
  再接著,一直到踏上馬車,日向確信自己看見壓低帽子的赤葦、沉默不語的領主大人,以及對他含笑點頭的灰髮巫師。
  他們三個在目送動物學家離開時瞬間散去,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TBC-

※下集預告(下部曲 12):

  一陣風將廣場四周的落葉吹起,樹葉沙沙作響,人們的聲音全數退去,白布握緊拳頭。
  「又或者,我會把他們一個個抓出來。」

-0503(一)釋出-

Chapter 12: 下部曲 12

Chapter Text

下部曲

12

  隔天,第二王子在距離成年禮的不久後第一次在眾人面前露面並公佈了聲明,誰都沒想過第二王子會真的來到陽光之下,他們料想只會是簡單的一封信件交給親信或部下儀式性的進行朗讀。他的氣色看起來不錯,沒有先前流傳得那樣體弱多病,甚至身形還算是標致有型,眾人免不了猜測或許第二王子根本沒出什麼事,他只是藉著這個機會得以重新站回社交與政治界,讓全帝國的人知道第二王子仍然活得好好的,如果他希望、或者人民使然,他隨時都能站上第一王子位置。
  「回應動物學家日向翔陽所提出來的疑問,當初我的人的確將漢森子爵抓住,為了加速調查使用了一些不得體的手段,這些事情屬實,我有義務負責並道歉。」白布離開墊高的檯子,深深彎腰朝人海進行了鄭重的鞠躬,「作為補償,我願意以我的個人名義為漢森子爵的家人提供金錢援助,但也不代表我以此就劃清了界線,這只是作為我個人微不足道的補償。」
  「但現在的確有事情需要被分別清楚--關於馬戲團案,日向翔陽的確不知此事,他所行的就如他所說得一樣光明正大,我們所調查的事與馬戲團案一點也沒有關係,至於確切在調查什麼,我希望拜倫丁報社可以先給出明確的資料來源,說明是如何懷疑並將這兩件事給連在一起,我不認為這些所行僅憑捕風捉影或我與動物學家交好就可以草率得出的結果,我想您應該聽得懂我在說什麼,克雷孟特先生。」說完他略略瞇眼,好像盯著什麼細小的東西、又或者只是純粹被光線給刺得反射性動作,但被指名的人確切第二王子正以不樂觀的眼神緊盯著他。他早就知道自己會來、也早就知道他人躲藏在哪。克雷孟特壓低帽緣,在逐漸步入冬季的冷風裡以大衣蓋緊身軀。
  「我不會讓不實的消息任意散佈、好像青苔侵蝕朽壞的石磚,」他又補充,聲音壓低幾個階層,「我希望拜倫丁報社盡快給出相應的理由,如果沒有理想的人證出來,又或者說那個人實際上不敢吭聲,那我想人們如果心生懷疑,似乎也是由不得的結果。」一陣風將廣場四周的落葉吹起,樹葉沙沙作響,人們的聲音全數退去,白布握緊拳頭。
  「又或者,我會把他們一個個抓出來。」

  第二王子所發表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帝國,那是個不安的夜晚,動物學家已經讀了十遍的頭版,那幾頁老早就被翻爛,現在它仍然在動物之間輪流傳著。這天是十月二十一日,天氣涼冷,夜晚的月亮在雲層之後黯淡無光。日向推開大門從宅子走出,只穿了一件黃舊的襯衫和背心,衣服的厚度完全無法阻擋冷風,忽然有個念頭狠狠鑽進腦袋--他很確定自己需要人力資源、他需要幫手,不只一個、越多越好,卻又要和他理念相符,不要過度激進卻也不是盲目跟從,他需要有力的支援--

  前往市集時產生的維和感再度浮現。
  日向扭頭望了眼宅子,雙腳有意識的開始走動,彷彿有股力量牽引著他,他繞到靠近禁林入口的地方,深鎖的鐵大門不時晃出吱啊聲響,當他意識到被穩穩釘在土裡的柵欄不該有這樣的聲音時,他的手已經搭上大鎖,並且從褲袋中掏出鑰匙轉了開來,一瞬間他踏上的不是濕軟的土地,而是嘎吱作響的木地板。
  通道。
  「太好了,這次我建構的空間比較進步吧?」日向認得那個聲音,他順著走廊走出,瞬間視野開闊不少。他再次來到上次與菅原會面的那個小房間中,只不過此時天花板已經消失,抬頭就能看見點點繁星和一輪彎月,但也因為如此日向更加確認這裡已經不是他原本所待的地方,不然他應該只能看見一團灰濛濛的雲層快速流動。

  菅原像上次一樣泡好了一壺熱茶等候,桌上還擺著幾塊被他和雪鴞公認好吃的餅乾,他的動作悠閒輕緩,好像即將展開的是一場下午茶,但日向仍然蹙著眉,他給自己倒了杯花茶以緩解不適,指頭像被冰塊覆住一樣難以彎曲。菅原在對面的沙發坐下後撐起下巴,過了一分鐘才笑著開口:「你比我想像的還要大膽。」
  「別再說了。」動物學家下意識摀住臉,顯然現在感到不好意思已經太晚,他真的不曉得當下那些話是怎麼從他嘴裡溜出來的,同時他還沒和星海聊過--或者也可以說他沒有做足準備。
  「我猜你沒料到自己會這麼說?」菅原打趣問著,「當你站在臺上時,嘴就像著了魔法一樣開始動是嗎?但我沒有要為此說什麼,你又很好的掀起了一個風波,畢竟你還指名第二王子要做出回應。」
  「我很抱歉,我、我真的沒想到那麼多。」日向愣著盯向地板,如此希望時間可以倒回,儘管他仍然有八成機率會說出同樣的話,因此他改口:「但我並不後悔。」菅原聞言喝了口茶,樣子像在說他一切都曉得。

  「你應該也知道有某些我們尚未知曉的勢力開始動作了。」他們切入正題,日向回想這幾天所發生的一切,又想起一開始和巫師見面時談得話,從那個時候他就在做心裡建設,他知道有大事要發生,而現在或許終於要揭開序幕。「我知道,但實際上我還有許多還沒解決的問題,太多事情混在一起……雜亂無章。」
  「比如動物們?」菅原提問,日向先是愣了一下,隨後他低下腦袋緩慢點頭。「也不是完全沒有進度,我有和一位科學家聊過,瞭解到獸人們體內留有阿普頓的魔力,而為何阿普頓死後魔力還是沒有解除的原因是因為他的力量轉移到了我的身上。」
  「嗯。」菅原再次把手置在下巴上,只不過這次他蹙起了眉,沒多久又鬆開:「其實這就是我這次來找你的原因,我想幫助你有關獸人們的事,我知道你現在得同時面對許多問題,而獸人們又恰恰一直懸在你心上,我想讓你專心在一件事上,而首先需要把這顆大石頭挪開。」

  「菅原先生有辦法嗎?」他幾乎忘記在座的男人也同樣是位巫師,突然好像有人推開了一扇窗,幾縷光線終於透進密封的黑屋。
  「我不保證我能不能做到,但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對吧?」巫師的語氣聽起來溫柔堅定,日向甚至可以忽略他口中的不確定,只是頻頻點頭:「我可以和你說更多有關獸人和阿普頓的事。」
  當晚他們不斷聊著,完全忽略時間流逝的滴答聲,日向也不覺得累人,他巴不得在今晚就討論出該怎麼幫助獸人恢復原狀,然而最終他們止步在了凌晨兩點,彼時動物學家才想起他出來時完全沒和動物們提醒,估計現在宅子已經雞飛狗跳。

  「很抱歉菅原先生,我想我得回去了。」他的腦子還在飛快運轉剛剛的對話,他很想繼續下去,但想到動物們就讓他坐立難安,「我忘了和他們說我出來了……」
  「這是白鴿的地址,我通常都待在那裡,如果你方便的話可以隨時來找我,我們繼續談談今天沒說完的事情。」菅原撐著大腿起身,遞出一張紙條,「讓我送你一程吧。」
  「什麼意思?」
  「把你傳送回去啊,你忘記我擅長的領域在哪裡了嗎?」
  「人體傳送?」日向一下子站起來,這類魔法第一次在他認知中出現,然而只有短短幾秒鐘的時間他已經安穩回到大門前,小豹貓正睜大眼盯著突然冒出來的人類。「那、那個,」日向結巴著,「很晚了你們還不睡嗎?」
  「……你叫我們發現你不見了還去睡?」
  「抱歉啊臨時去辦點--」
  「啊!找到了!找到日向了!」雪梟從遠遠的地方看見動物學家,大聲叫著飛了過來,接二連三的其他動物也從各種地方出現,而從門裡撞出來的是苔原狼:「日向啊!到底去哪裡了也不說一聲?」
  「很、危險。」龐大的黑熊來到他身邊,高高俯視人類。「最危險的是這個人好嗎,要不是我攔住這傢伙牠都要直接跑去找第二王子算帳了。」白馬輕慢走了回來,頭微微往後頭的黑豹撇去,身後的動物立刻炸起毛來:「如果那個笨蛋真的不見了找他是最快的了吧!」日向聞言忽然有點感動,影山的腦子果真還是沒那麼差勁。
  「我很抱歉,各位。」他誠心道歉,用手按下仍然不停在身旁繞圈躁動的苔原狼,「剛剛去找了菅原先生聊聊,下次會先和你們說得。」
  「你們聊了什麼?」白獅迅速切向重點,然而巫師只是疲憊的眨眨眼睛:「呃……我們明天再聊好不好?我有點累了。」
  「是我的疏忽。」白獅點了點頭,率先進了屋子。
  和所有動物道過晚安後已經是凌晨兩點半,當日向終於回歸溫暖的臥室時,他的工作才正式宣告開始,他佩服自己如此有演戲天賦。「點點星光。」房間內隨低低的呢喃閃起微弱暖光,他把一切用具準備妥善,坐定了會才翻開書本把今天得來的資訊記下。
  時間緊迫。

  「我們先把各種可能性刪除。」隔天的中午,菅原把東峰叫來了辦公室,希望獸醫能夠發揮本質給予些有用的意見,他方才花了好一筆時間和男人解釋來龍去脈,現在獸醫的上下唇仍然張得老大,還沒完全緩過來:「等……你說那個壞蛋巫師的能力轉移到了日向身上?」
  「我之前有接觸過這類文獻,但也只看到一樁,而且不確定真實性,現在我知道這是有可能發生的了。」
  「巫師連這個都能做到?」東峰喃喃唸著,仍然不敢相信耳朵所聽,「然、然後你又說動物們為什麼還沒恢復原狀,是因為能力還在日向身上是嗎?」
  「然後動物們體內還有阿普頓的力量。」
  「但你說他是施打血液!」終於他忍不住站起來,蜂鳥被他震得跳了一下,「沒有排斥?沒有發生任何病變?沒有感染?」
  「或許只是少量?而且注射也只是我們的假設--但你已經看見那群動物仍然生龍活虎的了吧?」
  「魔法!」東峰咆哮起來,「我只能想到是魔法了!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所以我在思考一件事。」菅原用眼神示意對方坐下,男人立刻服服貼貼的坐回沙發,「有技術是可以把血液中的力量萃取出來的嗎?」
  「我想這個問題你們巫師比我還瞭解……」他嘆了口氣,又試探性的詢問:「你知道力量是如何轉移出去的嗎?」
  「我曾經和一位朋友討教過,他解釋巫師的確可以把力量轉移給另一個人,但這會發生不同情況,他有可能當場死亡,有可能力量吞噬力量而抵銷,也有可能兩者融合。」
  「你認為日向是什麼?」
  「他人看起來很好,」菅原回憶著,確認印象裡的動物學家沒有任何異樣,「要不是他的力量吞噬掉阿普頓的,要不是已經進行了融合。」
  「怎麼才能確認?」
  「我不確定現在有沒有這個技術。」他忽然頓了頓,「但可以透過日向使用的力量來判定是否已經進行融合,如果真的是如此,那麼日向現在很有可能可以使用阿普頓的特殊力量--」
  「阿普頓的特殊力量是什麼?」東峰差點以為自己是在課堂中不斷發問且又走錯班級的麻煩學生,但他的確好奇,並且希望能幫點什麼,畢竟他肩上的蜂鳥也正陷於同樣的困境中。然而巫師並沒有立即回應他,昨晚和動物學家談過的內容再次出現,他開口:「具體的話我並不清楚,只知道他的力量似乎可以一定程度的操縱人心,你可以把他想像成修改信念或認知之類的能力。」

  他們沉默了一些時間,外頭的風啪啦拉的打在窗上,然而當東峰再次開口時,他的聲音都在顫抖:「你剛剛說他人看起來很好對吧?」
  「沒錯。」
  他又用寬大的手掌將嘴和下巴遮住,身子微微往前挪動、壓低聲音,好像現場還有第三個人在偷聽他們說話:「菅原,你說有沒有可能、你們的力量,還真的和血液有那麼相似?」
  「什麼意思?」
  「就是、我們可不可以假設,日向和阿普頓的力量可以融合,不是什麼僥倖倖存、也不是他的意志力很強什麼的……沒、沒有要冒犯!我是指--」倏地他張著的嘴停止動作,似乎在懷疑該不該繼續接話,他覺得自己就像突然介入的旁聽著,這麼說顯然過於大膽冒犯。
  但是,他不得不這麼想。
  「我是指,他們本來就可以融合?」

 

-TBC-

※下集預告(下部曲 13):

  他思考阿普頓的力量究竟是如何展現的?他要如何界定?要如何確認阿普頓的魔法類型?
  同一時間,他瞄向身旁的黑豹,後者感受到了視線,頓時柔順的毛髮直直豎了起來。
  他想做個小小實驗。

-0505(三)釋出-

Chapter 13: 下部曲 13

Chapter Text

下部曲

13

 

  夜深時,實驗室的門被敲響,他嗯的回了聲,或許聲音過於小聲,外面又再敲了一次,「我說可以進來。」男人的口氣不是很愉快。
  「我沒有聽見。」外頭的人轉開門把,將披風的帽子拎下,「有什麼進展嗎?」
  「你知道我只是個科學家吧?」
  「但你總能精準預測。」白布誇讚著,天童只是揚起半邊眉毛,似乎不怎麼領情:「我只是透過手上擁有的線索去推斷。」沒有抬起頭,他將先前從動物學家身上取下的血液遞給對方。
  「這是日向翔陽的嗎?」當他出聲後才發覺自己的問題有點可笑,這還能是誰的?他應該是最清楚藥劑的人,而依照這個顏色也只能是動物學家的了。「你有發現自己問了個蠢問題嗎?」科學家望向他,白布輕輕嗯了聲,「我發現了。」
  「你有接觸過類似案件嗎?我想這是個案,或甚至是我們調查過的首例。」
  「如果你是指能力轉移的話,我耳聞過一件。」
  「結果呢?」
  「兩個人都死亡了。」
  「我似乎不是那麼意外,」天童聳聳肩,拿起已經冷掉的水一口飲盡,「所以他仍然是個特例。」

  「你認為這些完全都是機率嗎?」白布忽然皺眉,下意識想要避免冰冷數據顯示的結果,「有沒有更科學點的根據?比如規律或者定義之類的……你知道我就是為此來找你。」
  「你對那小子很上心嘛,在他公開對你說了那些話之後。」
  「他是必要的棋子。」
  「你就儘管騙自己吧。」天童笑了起來,「要我就直接逼迫他為我工作,哪來這麼多天花亂墜的選擇,更不要說連他的動物都去介入了。」
  「你的想法是?」聽出第二王子想把話題給拉回來,科學家的微笑拉得更大了,但為了確保下一秒不會真正擦出火花,他仍然擺出專業的樣子:「我認為是有的。」
  白布頓時亮了眼睛。
  「但這只是我的假設--首先,巫師的血液帶有力量是我們公認的事實吧?」見白布點了點頭,天童繼續說下去:「那我想請問,如果力量脫離了血液仍然可以運作嗎?」
  「那只是個媒介。」白布回應,「巫師的血液雖然帶有力量,但那不是真正的根源,至於那是什麼我想這世上應該還沒有人能夠告訴你,但我確定巫師的意識決定了很大部分的能力發展。」
  「太遠了太遠了--我沒有要牽扯到那麼虛幻的地方,我們只是很單純的討論一點科學和生物,就像我們之前做得那樣。」這次白布沒有出聲,天童伸出兩根手指,比出二的手勢:「照你剛剛的回應,也就是說力量其實是可以脫離血液的,但前提是巫師本人必須存活,這也是我們認同的事實吧?因此這是我問自己的第一個問題,為什麼阿普頓死了但動物們還是沒變回去?顯而易見的,從這個試劑可以看出阿普頓的力量轉移到了日向身上--因此第二個問題,你認為他們的力量是並存或融合了?」
  「……我不認為力量可以融合,」白布思考了半晌,「我會認為那是並存了。」
  「告訴我你為什麼這麼想。」
  「怎麼想怎麼詭異。」他老實的說,「如果你說力量可以融合,那是要產生什麼新的力量嗎?那又是基於什麼根據可以讓力量融合的?」
  「如果我說有可能呢?」白布再次陷入沉默,天童的發言似乎在他意料之內,但他的認知卻告訴他不可能有這種事情發生。「那正是我的假設。如果、我說如果,那些力量也和血液非常相像,某些人就是和某些人的吻合,不會發生什麼不適反應,那麼我能不能說阿普頓和日向的能力屬性相近--不對,應該說是一模一樣。」
  「我開始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了。」白布擰起眉間,卻沒有選擇轉身離開,「把你的想法告訴我。」

  他原本預計只是稍微探班個一小時確認進度就盡速回到王城,然而衍伸出來的問題比他想像的還要巨大,這連累的正是底下一層層的部下,當清水潔子聽見八點整的鐘聲響起時,她感覺自己都快要心悸了。
  帝國法庭雖然與任何政府機關都無關係,它理應是絕對中立的地方,但隨著最近四起的風波,所有原本暗藏在陰影底下的任何動作都大膽起來,這裡似乎不再神聖也不中立。
  或許最困擾的還是層出不窮的上訴案件與請願,民眾的情緒正在浮動,有志者急促的想改變現況,因此像推骨牌的那樣,請願與案件先交到了法院,之後改與不同機關聯絡,而其中最多的就是皇室,如果第二王子目前在王都的話,他理應緊緊坐在位子上、成為審閱公文的一份子,但事實上他憑空蒸發,而他肯定也沒想過自己的缺席會造成如此大的影響。

  所幸她是熱愛工作的人,準確來說,她幾乎要把靈魂栽在這些法律條文與油墨水裡了,那些申訴與民怨雖然有時會激起她的不理解,但這不全然是件壞事。至少他們帝國還願意接收這些不同的聲音,也因此她時時刻刻提醒自己,如果有天她不再能捧著這些東西在各部門間來回奔波,那時法律似乎也只會成為帝國手中隨時更改刻度的量尺了。
  當下個鐘聲再度響起她確信自己得離開了,此時空間裡已經沒有其他人影,只剩下微弱的火光再她桌上飄移閃爍。
  然而在她轉身時,一抹人影的出現嚇得清水倒退幾步,她用一疊厚資料擋住了下意識的叫聲,她凝視來者有十秒鐘才想起什麼,緩慢鬆下了肩膀,「你應該得先出個聲。」
  「我很抱歉。」宮治低下頭,動作不大,但看得出誠意。
  「找我有什麼事嗎?你應該知道四點以後我們就不再收公文了。」
  「第二王子有東西要給你。」沒有正面回應清水的話,宮治從披風下遞出一封信件,清水看了眼護衛才遲疑接下,在閱讀完的當下,她嘆了口氣,「我知道、這些我都知道。」現在七個大法官中有三個立場偏頗於第一王子--沒有錯,他們本應中立,然而每個人不同的思考方式和理解仍然會在判案結果有所差異,因此他們需要制衡。但最近有件事讓她頭疼,偏向第二王子立場的伍德先生在上週一過世,帝國需要派令新的法官上任,儘管帝國在他們前一代所帶領的風氣有所轉變,然而她仍然懼怕舊時代的觀念再次被翻起,現在所做出的行動將會深深影響未來的繼承人,如果新上任的法官較為保守,未來就算在執政時也有可能面臨困難。

  「最近還好嗎?宮治先生。」清水坐回位置,似乎沒打算那麼快離開了,她伸手示意對方可以坐下,護衛拘謹的跟著行動,「我想你也不會想到漢森子爵的事情會燃燒到如此之大。」
  「我已經不是護衛了。」清水頓了頓,男人樸素的衣服和卡其色灰濛濛的披風終於和她的判定連上。「但看來他還是很信任你。」她指了下信件,沒有想要責備任何事情,「儘管我仍然得說,用這種方式取得資訊的確不是個好方法……但我想我們想得應該是同一件事情吧?」
  「我不是沒有預想後果,然而如果那是最快速的方法,那我並不後悔。」
  「不後悔是吧?」忽然她彎起眼睛輕輕笑了一下,認同的點了點頭,「是啊,你不後悔,那麼旁人如何說似乎也無法動搖你了。」隨後清水垂下了眼,思緒彷彿離開了幾秒鐘。「帝國應該在裁定如何判你刑吧?」
  「他們在裁量輕重,如果他們認定的確是我殺了人,那麼刑責會有所不同。」
  「但你原本是皇家侍衛,我想刑責應該會有所降低?再說白布完全可以聲稱你是為了保衛他的安全才行動的。」此時清水點了點桌面,突然他搖搖頭:「但我猜他不會這麼做,畢竟這樣做可能無法讓現在滿是仇恨情緒的民眾滿意,認為他有失公正。」
  「因為他昨天的發表,已經有效為我延緩日期了,再不然我也無法現在還能在外頭到處亂走。」他的視線緊緊盯著右側一塊空地板,好似這麼做能夠讓他的思緒更加清楚,「我們之間還有其他事情牽連。」
  「我知道他為什麼讓你成為他的護衛了。」清水篤定的語氣像是根本不需男人確認,儘管宮治仍然沒有改變一絲表情。「這是我該做的,」他朝著沒有人的地方說話,只有清水專心注視著他,「也是我選擇做的。」
  不是依靠任何外力,沒有政治因素、沒有強迫者與被迫者,更不是逼不得已或身不由己,而是他的選擇、他選擇願意留下來。
  清水再次拉起笑容,這次她的笑容很是親切:「是啊,這是你的選擇。」

  在禁林旁的宅子,燭光仍然從屋內透出,動物們並未到休息時間,牠們不停在長廊與圖書室來回穿梭,當指針正式走向十點整的時候,鐘聲框啷迴盪在長廊與挑高的大廳,白馬抬頭望了眼,朝美洲獅問:「你覺得我們有必要去看看他們?」
  「我認為他們挺好的,」美洲獅從沙發躍下,牠的落地姿勢輕巧,幾乎沒有在木頭地板上發出聲響,「他們有某種電波意外的能溝通上。」
  「你是怎麼發覺的?」
  「我想,」動物朝外頭的小豹貓看過去,緩緩的道:「大概就像我和研磨的關係一樣?」

  日向不得不承認影山或許真的有些特殊能力,能夠讀懂他時而缺乏準確性的言語。當他抬起手指向房間一角,開口說:「我需要那個。」,牠真的能夠把相對應的東西叼到他手中,而這個驚奇發現則是在十秒鐘前動物學家才意識到的。他不打算明講。
  「我不認為這樣可行。」黑豹忽然來到他身旁,前肢搭上桌緣,黑色的眼珠子被火光照得像在發亮,牠難得的意見讓日向語氣上揚,「為什麼你這麼覺得?」
  「我不是指魔法的部份,我是說這邊的,」日向順著動物的視線望向另一疊紙張,上頭的字歪七扭八,幾滴墨水四散各處,人類頓時佩服黑豹還能理解他的文字,「如果你想盡快找到范倫丁報社的訊息來源究竟是哪裡,你更不能急著要試探他們,或者使用言語的激將法。」
  日向點了點頭,示意對方說下去。
  「我認為整體而言,他們過度莽撞。」影山愣了一下,但很快牠大聲起來,開始詳細解釋牠的思路,「我懷疑范倫丁報社只是個套我們的幌子,或許背後還有人想試水溫、想知道我們有多大能耐,畢竟做得出這樣事情的人,照目前看來民眾肯定都會認為立場屬於第一王子,但我不認為他們人的資質差到這裡。」他繼續點頭,一瞬間的,就像影山飛雄的另一面忽然被照亮,他看見動物身上隱匿過於藏久的寶藏,現在他就像是把那些寶藏一一抖下灰塵、細心擦亮。

  「你對這方面很瞭解嗎?」
  「什麼瞭解?」
  「我是指--就像你剛說的,政治啊什麼之類的。」
  「我並不瞭解。」動物詫異的神情完全讓日向相信牠是誠心說出這句話的,牠真的沒有意識到,或者他想錯了方向。很快黑豹就給出了他的答案:「我只是曾經學習過類似的東西,並且我所瞭解的不是現代政治,而是掌握整體動向,我猜測他們有可能給出的下一步。」黑豹的語氣相當肯定,頓時日向理解到影山擅長的領域或許是在策劃和謀略,牠的心中有一面棋盤,而他知道怎麼下會最好,同時這也使他更加好奇動物的身世了,這並非能夠在一般家庭或靠自己單獨學到的。
  「你是在哪裡學習?又是向誰?」他依然屈服於自己的好奇心,影山歪了邊腦袋,無法理解為什麼話題會跳到這裡,「我曾經被一戶人家收養過,有學習過這些事情,但之後就逃出來了。」
  「逃出來?」
  「那不是我嚮往的生活,」影山頓了頓,「再說我也不是自願被帶走的。」他們沒有繼續在這個對話上,日向盯著被手臂緊壓的紙張,思緒轉了圈後,故意抬起語調:「想不到影山先生還有這樣的一面,今天真是大開眼界了。」也許是動物學家的聲音起伏太過明顯,黑豹一下子張開大口,凶狠的尖牙露出,朝人類發出低吼:「你覺得我在跟你開玩笑嗎!」
  「我很認真的在聽好嗎,我也都相信你說得話。」日向坦率的透露心聲,態度像雷陣雨般的轉變,最後誠心的發言倒是讓動物陷入了語塞。

  「所以我們可以繼續工作了嗎?」動物學家的視線重新放回眼前的資料,對於動物們如何復原一事他剛剛似乎找到了一個極微小的突破口--他思考阿普頓的力量究竟是如何展現的?巫師的力量到底是融入了自己身體、成為完全一種新的,又或者倆者同時並存?他要如何界定?要如何確認阿普頓的魔法類型?
  同一時間,他瞄向身旁的黑豹,後者感受到了視線,頓時柔順的毛髮直直豎了起來。
  他想做個小小實驗。

 

-TBC-

※下集預告(下部曲 14):

  說完,男人捏住晶石最上頭的尖端,很快石頭內部閃起淡藍,好像藍天與白雲交織過度的那一塊,還有某種光點和星子在裡頭流竄,日向和黑豹兩雙眼睛全都盯在發光的東西上,就連剛清醒的谷地也張開口來,看著好像在狹小玻璃內降下流星雨的綴飾。

-0507(五)釋出-

Chapter 14: 下部曲 14

Chapter Text

下部曲

14

 

  週五,宇內已經花了一整個早上端看范倫丁報社出版的報紙頭版,他不斷在前三頁來回翻閱,最後將它們於辦公桌置平,拿起筆做記號的畫起又大又小的圈,每當他圈一筆眉頭就皺得愈深,並不是他們提出了什麼有力的證據,相反的,裡頭破洞百出,看似有做解釋卻依然沒有任何根據,一般平民或許會接受,但有點知識背景的人都看得出來他們只是似有似無的帶過了話題,實際上什麼也沒提到,整篇文章荒誕空泛,好像那些熱衷於交際舞會把自己噴得滿是香水的貴族小姐。
  讓他費解的就是這裡--范倫丁報社肯定知道在這樣的時期得謹言慎行,但他們卻毫無畏懼的釋出這份報紙,好像他們的確握有決定性的實情。然而就現在看來,宇內認為這份報紙完全是在給他們自己挖了個深不見底的坑,而第一王子還要給他們擦屁股買單。
  這完全不合理。

  赤葦在下午抵達辦公室時立刻把一封信交到了助理手上,「交給白布。」
  「發生什麼事了嗎?」原本還想報備最近的消息和報社動向,記者卻沒有打算把時間讓出,赤葦順從的接下了東西。「只是告訴他我覺得奇怪的地方,讓他多加小心。」
  「有關范倫丁報社?」赤葦將信件放進側背包,想起今早看見的報紙,心底有七八成猜想男人和他所想得一樣,「我看過他們漏洞百出的新聞稿了,我不認為他們會這麼做。」說完宇內就退出了房間,沒等待對方回應。
  王都離這裡不遠,路程中赤葦留意街道巷弄,這也算是他的工作之一:觀察人民的生活,以及尋找哪裡有可能成為下一次登上新聞版面的故事。以往這需要有點細心與耐心才能發掘,然而現在就連明眼人都能識別出緊繃的氣氛,各式五花八門的宣傳貼滿磚瓦與門上,他看見幾個婦女聚集在轉角處的麵包店朝四面八方遞出邀請,而在另一條街又有好幾個人打開窗子,黑洞一樣無神的眼珠子悄悄朝他盯來,在這裡每一條街似乎都有不同故事,當他靠近王都時又看見幾個人被門衛壓制,手裡還死死抓著以粗糙工法釘成的舉牌,上頭寫著什麼無法看清,赤葦將帝國配發的記者證遞給檢查人員,彼時被壓在地上的男人因為仍然不肯放手而被帶釘的鐵靴踩了幾下,他仰起脖子大聲慘叫,一瞬間他們四目相對,大門轟的打開,聲音之大讓他嚇了一跳,門衛催促他趕緊進去。當大門重新關上時,赤葦感覺那雙釘鞋好像踩在他心上。

  來到宅子前時,谷地意外發覺裡頭出奇的安靜,她猜想日向和他的動物們出去了,畢竟她已經敲了門五次,儘管剛烤好的麵包沒法送達很可惜,但再一次沒人回應她就離開。
  「日向!你在家嗎?」等了大概又一分鐘,她甚至把耳朵往門扉靠近確認沒有任何動靜,最後谷地忍不住嘆氣,然而忽然一抹人影從後頭罩住了她,男人的聲音率先制止了谷地以為是動物學家的想像,「小姐,您是來找日向翔陽的嗎?」灰髮的人朝她笑著,眼角的弧度很是好看,裡頭沒有任何一絲虛假。
  「呃、對,我、我已經敲了很多次門,但他好像不在……」她下意識後退幾步,然而男人散發的氛圍實在過於親切,她一點抗拒感都沒有產生。
  「他不在嗎?不應該的呀。」男人驚訝的眨了眨眼,視線同樣往緊閉的大門看去,忽然他像是想通了什麼,提出了意見:「我想我們可以直接進去看看,或許他在忙其他的事。」
  「但、但是門是鎖起來的。」
  「方便請你握著我的手嗎?」
  「什麼?」谷地唐突的看向男人,對方只是仍然保持優雅的笑容,就好像在舞會邀請女士一同跳舞的紳士。「一下子就行了,小姐是想要找到日向的吧?」他笑瞇瞇的垂下腦袋,同一時間谷地彷彿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引力,她的手真的搭向了對方的,「可能會有點暈,因此我會倒數三秒,屆時請小姐閉上眼睛。」谷地呆愣的點點頭,如此的順從完全超出自己的預想,但她依然遵循男人的話,在聽見指示響起時,她緊閉雙眼、牢牢抓住對方的手,而男人回握的力量讓她安心。

  「到了喔。」或許只有兩三秒的時間,她甚至沒有感覺到身體有任何移動,更沒有什麼不適感,只知道自己張開眼時一切場景已經不一樣,她清楚知道他們已經來到了宅子裡,位置就在二樓的辦公室中。
  「應該沒有大礙吧?短距離的移動我想我還挺上手的。」
  「先生是巫師嗎?」谷地的語氣有些雀躍,雖然知道日向也是巫師,但這還是她第一次如此親身體驗到。菅原聞言只是將笑容拉得更大了:「看來你很高興啊,這並不常見呢。」說完他環繞了圈辦公室,發現動物學家似乎沒有待在這,谷地領著男人走到實驗室,果真看見了他們要找得人。然而他們或許來錯了時間,在開門的一瞬間,一記咒語就落在菅原的右肩上面,隨後而起的則是黑豹的咆哮:「你有想過這樣很危險嗎!然後為什麼不鎖門!」
  「菅原先生和谷地!」日向看清楚了來者,連忙舉起雙手歡迎,「你們怎麼過來了?--等等對啊你們是怎麼進來的?」
  「是因為我的緣故,有些事情想和你聊聊,看到這位小姐在門外就順便帶她進來了。」
  「如果是因為菅原先生的話那就合理許多了。」日向繞過地上堆滿的書本,還差點翻倒疊到他腰際的文獻資料,當他走進倆人時谷地才看見對方眼下深沉的黑眼圈。
  「你在做些什麼呢?」菅原打趣的往剛剛打過來的魔法看去,牆壁上沒有留下痕跡,這個房間應該是被施下了防護咒。「我在嘗試分辨我自己和阿普頓的力量。」
  「這麼做的理由?」
  「我想阿普頓的力量已經融合到我的身上,如果要讓動物們復原,我必須得先知道他的魔法性質到底是什麼。」菅原瞄了眼少女,發現對方意外的認真聆聽,他點點頭:「我正是要來和你聊有關這方面的事,之前我稍微做了些調查,或許能夠幫上你。」
  「當然可以!但目前我這裡可能沒有地方讓我們好好聊,或許我們應該去--」之前轉移空間的暈眩感再次浮現,他剛才似乎聽見了某種響指聲,緊接著他們便快移到了一樓的會客室,谷地一下子承受兩次轉移終於經不住的往後頭沙發倒去,手裡捧著的麵包被菅原即時接下。

  「抱歉啊下次會先說的,這回有點緊急。」
  「沒事的。」日向花了幾秒鐘穩住腳步,後腿似乎還有毛茸茸的毛皮幫她撐住了搖晃的步伐,「谷地你還好嗎?」少女在沙發上緩慢的抬起手,氣息終於有些起伏:「我、我沒事……你們可以繼續聊……」
  「那我們繼續剛才的話題吧。」他跨過黑豹往沙發坐下,動物在原地蜷縮趴著,似乎清楚這裡並沒有太多他可發言的地方。菅原從大衣裡拎出一條綴飾,那是由一條粗糙的麻繩搭配白色透明的晶石搭配出來的奇怪組合,「你見過這個嗎?」日向據實搖搖頭,菅原繼續解釋:「這是一個可以測量能力純度的器具。」
  「我之前在天童先生那邊做過類似的測試。」日向接過綴飾,菱形的晶體大概有指甲片大小,他拎起繩子讓晶石與自己的視線平行,東西隨著一定的幅度晃呀晃。「天童先生?」菅原皺著眉,動物學家啊了一聲:「抱歉,菅原先生應該不曉得吧,他是一位科學家,一位領主大人介紹給我的。」
  「他做了什麼樣的測試?本身是巫師嗎?」
  「並不是,那是一管他和其他某位巫師合作研究出來的試劑,可以透過顏色濃度確認體內的能力多寡。」
  「你的檢測結果如何?」
  「比一般巫師的要深,就是由此才確認阿普頓的力量已經轉換給我了。」日向停止翻弄綴飾,將晶石歸還給了對面的巫師,「但我不確定那個試劑和菅原先生所說得能力純度是不是一樣的東西。」
  「我大概知道你在說什麼了,看來有必要和那位叫天童的科學家聊一下呢。」
  「那是什麼不能使用的東西嗎?」
  「並不是,只是我們協會有必要知道是誰做出這類試劑,又是怎麼做出的。」

  說完,男人捏住晶石最上頭的尖端,很快石頭內部閃起淡藍,好像藍天與白雲交織過度的那一塊,還有某種光點和星子在裡頭流竄,日向和黑豹兩雙眼睛全都盯在發光的東西上,就連剛清醒的谷地也張開口來,看著好像在狹小玻璃內降下流星雨的綴飾。「很漂亮吧?純度夠高的魔力就可以做到這樣。」
  「魔力的純度不同會造成什麼影響?」日向好奇的想伸手接下晶石,但當東西到他手中時好看的石子又迅速抹去光輝,他和黑豹同樣稀奇的對望了眼。「日向知道魔力是有分類型的嗎?」
  「我想你不會知道。」黑豹突然的發聲引來菅原的注意力,動物學家擺了個不是很好看的臉色,不難猜測動物說了些讓人難堪的話。「我不知道。」日向仍然誠實回答。
  「這些是我可以聽的嗎?」谷地猶疑的抓緊籃子,菅原和日向同時亮出笑容,「當然了!你可以留下,谷地不是什麼壞人喔。」日向和菅原介紹著,後者爽快招了招手,「我想一個美好的下午茶不能缺少你手裡的那些食物,我早就覺得它們很好聞了。」

  他們依序坐了下來,黑豹趴在絨毛的紅色地毯上,動物的動作相當優雅緩慢,兩顆漂亮的眼珠子在腦袋放到地板上後就沒有從菅原身上離開,牠純粹的注視不免讓菅原多看了幾眼。
  「還沒跟菅原先生介紹,牠是影山飛雄,一個性格有點孤僻古怪的黑豹。」說完動物抬起腦袋往日向低吼了幾聲,除此之外,菅原還從裡頭聽出一點點帶著溫柔的無奈感。「影山你好啊,很高興認識你,你的毛色相當漂亮。」男巫師朝動物露出笑容,黑豹銳利的視線再度轉回來,牠輕輕眨著眼當作回應,菅原此刻才感覺到獸人的神奇魅力,能夠和動物無障礙的溝通實在是太神奇了,他能想像為何尼克勒斯會想要得到這些動物。

  「日向,你有曾經聽聞過任何魔力屬性的事情嗎?」他想他們的話題得回來了,菅原拿起一塊撒了芝麻粒的蓬鬆麵包,剝了一小塊放入口中。
  「我知道每個巫師獨有的“特殊力量”有分施展對象的限制,像我的話就專屬在動物身上。」日向同樣拿起麵包,嚼了一小口後朝谷地透出讚賞的眼神,又拿起另外一塊在黑豹面前晃了晃,動物張開嘴吧一口吞了進去,谷地差點以為黑豹會咬到動物學家的手。
  「你說得是顯性魔法,」菅原解釋,「每個巫師都持有一些基本能力,好比對環境做出改變的、或者生命體甚至非生命體,你可以想像那就像某種數值,顯性魔法指的就是數值最高的那一項。」
  「那總共有幾個變項呢?」谷地身子往前靠近,並沒有身為普通人的違和感,菅原的表情表明了他相當喜歡女孩的提問:「如果針對施展對象而言,總共有環境、生命體和非生命體三個部分,而施展的方式分為兩類,一種為認知或意識上的、較偏向無形的東西,另一種則是控制有形的人事物,每個施展方式和對象都可以互相搭配,因此總共有六個不同數值。」
  「那日向應該就是屬於生命體的了。」谷地理解的很快,她笑著轉往日向,然而動物學家本人還尚未反應過來,「等等,所以菅原先生您的意思是每個巫師都有六種不同的數值嗎?」
  「沒有錯,而這六個數值中調和性最強的,那個就會是巫師各有的特殊能力,也就是顯性魔法。你不瞭解這些事情很正常,畢竟這是我們近半年才整理出來的數據,也沒有為這六種不同能力做出明確的命名。」

  此時菅原指了指日向手中的綴飾,開口:「而這個綴飾就是來測魔力純度的,與你和科學家那一次並不一樣,他所測試的是各項數據整合過後的總魔力值,但這個綴飾是來測試六個數值的能力純度,並且透過不同顏色來確定哪一種魔力是屬於顯性。能力的純度與否代表精準度,這是巫師可以以意識操控的部分,精準度的重要性在於如果今天你想給予特定屬性的魔法,而你希望它可以最大效率的發揮作用精準度就相當重要,對魔力較少的人更是這樣。」
  「要怎麼分別屬性?」日向疑惑的轉著晶石,想著剛剛發出的藍光,谷地率先說出了假設:「是依照顏色嗎?」
  「沒有錯喔!」菅原比出了大拇指。
  「好聰明啊谷地!」日向同樣讚賞的連連拍了好多掌聲,黑豹無奈的發出小聲的鼻息。
  「有看見我剛才的顏色嗎?」菅原拿回綴飾,將東西攤在掌上,晶石開始發出淡藍的光,「藍色的是環境與認知意識上的搭配,這類屬性的領域在空間和時間上,但它的作用還不只如此。」說著菅原攤開的手掌包覆住整塊綴飾,黑豹同樣也好奇的起身靠近,逐漸的藍色的光轉為白色,透明的光線從指縫中透出,「測量純度的高低,在於顏色的透明度。」

  他將晶石重新塞進日向手中,東西在它掌上還感覺到些微熱度,「日向的顯性魔力在於可以和動物溝通,我想語言是屬於生命體與認知意識上的搭配,因此沒猜錯的話,你的能力會是屬於橘色。」
  「這麼說來的話,阿普頓的力量應該也是屬於這類,他可以一定程度影響人們的意識,這樣還可以進行純度的分辨嗎?」
  「和我們推論得一樣。」忽然菅原打了聲響指,臉上的笑容完全沒有任何訝異的情緒,「前幾天我和東峰聊過,我們猜測你的能力會和阿普頓融合,就是因為你們的顯性魔法來自同樣的搭配來源。」
  「所以來源不一樣的話就無法融合嗎?」谷地皺了下眉,如果真的如她所說,那麼日向就是賭上了那六分之一存活下來的機率,同樣意識到這點的黑豹也往動物學家望了一眼,橘髮的巫師此時誰也不敢看。
  「可以說那是最大因素,因此你會活下來,不是什麼僥倖。」菅原點了點下巴,自然說著。得到答覆後日向感覺到一雙讓他豎起寒毛的視線朝他瞪來,「還不是你夠幸運。」
  「那這樣我更不瞭解了,如果我們屬性一樣的話--我要怎麼才可以透過這個東西測出阿普頓真正的顯性魔法?以及分辨我和他的能力。」
  「很簡單啊,我剛不是有提到純度嗎。」菅原笑著指了指日向手中的晶石,「這個晶石只能測出一種顯性魔法,你想想看,如果你體內有兩種顯性魔法,那樣還會純嗎?」這回他理解得很快,日向仿照菅原剛剛的動作,五指完整握住整塊綴飾,接著他投入最高專注,石頭開始在他掌心滾滾發燙。
  忽然啪啦一聲,沒有任何光芒透出,張開掌心時晶石已經碎裂。

 

-TBC-

※下集預告(下部曲 15):

  「先生!您最好後退一--」少女的話從身旁響起,他看見淡金色短髮的女孩朝他奔來,同一瞬間一股強大的風勢朝他們撞來,身下的馬匹被嚇的嘶嘶退後幾步,赤葦忍不住撇過頭瞇起眼睛,當他抬著右臂轉回來時,一隻完全不存在現實生活中的巨大石怪只距離他不到五公尺,馬匹驚嚇的高高抬起前肢,動物的控制權完全不在赤葦手上。

-0509(日)釋出-

Chapter 15: 下部曲 15

Chapter Text

下部曲

15

  
  赤葦從地上拿起拜爾德報社最新一期的報紙,上頭多了許多鞋印,他捲起左手的袖子拍了拍,將報紙放進側背包中。
  距離他將信拿給第二王子已經過了六天,時間來到十月底,“荒野之音”專題正式刊出,記者先生也終於闔上四天沒蓋上的眼皮,正在床上以各樣姿勢爆睡著,因此一時之間赤葦獲得自由之身,打算前往禁林旁的宅子一趟。
  這幾天連帝國首都都不安寧,更不要論其他地方或平民居住地了,剛剛的報紙已經是他經過的第七份,或許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他才下馬將報紙拿起。
  宇內發佈專題的時間剛剛好,就在白布與文森特正式決裂之後。這正是他要說得大事,也同樣是他前往森林宅邸打算和動物學家好好聊聊的大事。

  沒有預料到的是,當他終於經過長長一條上坡路、在宅子最高處的尖端已經落入視線時,他聽見各種喊叫與哀號,同時又混雜著劇烈誇張的笑聲,如果沒有親眼確認絕對不會瞭解發生了什麼事,但赤葦認為就算看見了仍然會搞不懂眼前的場景。
  「先生!您最好後退一--」少女的話從身旁響起,他看見淡金色短髮的女孩朝他奔來,同一瞬間一股強大的風勢朝他們撞來,身下的馬匹被嚇的嘶嘶退後幾步,赤葦忍不住撇過頭瞇起眼睛,當他抬著右臂轉回來時,一隻完全不存在現實生活中的巨大石怪只距離他不到五公尺,馬匹驚嚇的高高抬起前肢,動物的控制權完全不在赤葦手上。
  「冷靜下來!」赤葦分辨出那是日向的聲音,然而說話對象卻不是朝著巨石像,而是往正對面另一端的男性,他的神情略顯茫然,好似靈魂不在身上,當赤葦意識到自己是怎麼做到可以如此清楚看見好幾公尺以外的景象、身下又是躁動的馬匹在晃動時,才發覺他已經來到動物學家身邊,一位灰髮男人走到他的右側,緊張喘出一口氣:「好險趕上,谷地沒事吧?」
  「我我我、一一一點事都沒有!」方才同樣在他身邊的女孩也轉移到了這裡,但她似乎已經習慣這樣突然的瞬移,而剛才朝他們衝來的巨石像已經側躺在地,像是螺絲鬆的舊機器無法運作。

  「赤葦!你差點嚇死我了!」日向一路驚呼過來,原本精神恍惚的人也終於回神,那人敲了敲腦袋,神情古怪到了極致,「你怎麼就這樣過來了?有什麼事嗎?」
  「我打擾到你們了嗎?」赤葦迅速下馬,順著動物的毛。動物學家搖搖頭,露出一排潔白牙齒:「一點也沒有,剛好我們要休息了。」
  「你們在練習什麼嗎?」
  「你好,我是菅原孝支。」沒有立即回應赤葦的問題,灰髮巫師率先伸手招呼,「這位是來幫助我們和日向進行魔力測試的國見英,抱歉剛才嚇到您和您的馬匹了。」
  「沒這回事。」赤葦回握住對方,這麼看來現場三位都是巫師,他的視線不自覺落到谷地身上,女孩遲了會才笑著揮揮手:「啊、我並不是巫師,只是過來看看罷了,我叫做谷地仁花,日向都有和我們提起你的事,您是記者宇內先生的助理赤葦先生吧?」
  「我是。」他和少女互相握手,沒有糾結為何普通人會與這樣充滿獸人和巫師的地方有所連結。

  「我完全不曉得為何巨石像會爆走。」叫做國見的人仍然敲著腦袋,好像這麼做會讓自己比較清醒,「但我確實一瞬間感覺到不由自主的憤怒。」
  「你進步很多了啊日向。」絲毫沒有理會剛恢復意識的黑髮巫師,菅原讚賞的舉起雙手,日向歡呼了聲往對方掌心拍下,「我想阿普頓的力量是在一瞬間運作的,就是有種--啪的感覺、啪噠一聲!」
  「這什麼鬼形容詞……」聲音從下方傳來,赤葦才發覺是一條金色球蟒正在說話。
  「你可以試著更具象化的說明嗎。」這下換白馬丟出建議,日向苦惱的嘟囊幾聲,神情痛苦的望向黑豹:「就啪的感覺啊!啪的一聲!」
  「我可以理解。」
  「什麼跟什麼啊意義不明!」赤葦看著人類與動物一來一往,要不是他本身同樣作為獸人,不然他肯定不會瞭解這些又嚎又叫的動物到底在和動物學家爭論些什麼。

  「你可以再說明的詳細一些嗎?國見。」菅原望向能夠進行召喚的巫師,後者仍然搓揉腦袋,眉頭緊鎖,好像沒從方才的景況脫離:「我想他應該是想說一瞬間不存在於自己的意識突然竄進,就是很突然、但卻直接大喇喇跑進腦袋的那種感覺。」
  「這才比較清楚吧。」白馬讚許的點點頭,日向和黑豹同時嘖了聲。
  「那麼我現在可以嘗試看看使用那個晶石了嗎?」感覺到魔力掌控逐漸上手,日向期待的語氣掩蓋不住,然而灰髮巫師陷入沉默,視線往赤葦轉去,「我記得你是獸人吧?」
  「我是。」他忽然感到不自在。
  「你願意幫個忙嗎?」菅原朝他靠近幾步,透出的微笑卻似乎不是善意,「事實上,我們正在讓日向練習將兩份不同魔力分別清楚,或許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但阿普頓的力量現在在日向身上,因此為了讓動物們復原,他勢必得分別出兩份不同力量。」
  「如果可以幫助到日向,」赤葦吞了沫口水,瞄了眼動物學家,「我可以幫忙。」
  「太好啦赤葦!」

  幾乎在同一瞬間,一股從沒誕生過的念頭溜進腦袋--他忽然覺得自己不應該以雙腿站立,作為人類的意識一瞬間陷入空白,而當他發覺哪裡不對勁時,他已經從人變成鹿、再從動物的型態轉換成人。
  「只有一下下而已,應該還好吧?」日向貼心的將記者助理掉落在地上的側背包撿起,此時他更驚訝男人能夠如此迅速的將鬆下的衣服瞬間穿起,他應該早點提醒他的,然而為了確保意識的空隙他不得不保留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剛剛那是什麼?」赤葦重新站起,感覺自己似乎快進了幾秒,剛剛那一段是人生中短暫的空白。「測試阿普頓的力量。」
  「我記得阿普頓的能力是可以操縱人心?」想起他與動物學家前一個月仍然待在貧民區,那時他們就從歐格登那裡得知這份消息。
  「不完全是,」菅原做出解釋,「正確來說,他可以改變生命體一瞬間的潛意識,進而影響他們做出相應的情緒反應或舉動,而時間的長短得視操作者投入多少力量。」
  「那麼獸人們無法變回原狀是因為--」
  「因為牠們的體內留有阿普頓的血液。」日向迅速接話,「也等同於阿普頓的魔力在讓第一隻獸人無法變回原狀後就從來沒有完全過,難怪當時我認為阿普頓不應該只有這點力量。」
  「但如果這是意識問題,動物們無法也用意識進行對抗嗎?」
  「我們想過這個問題,但情況可能沒有這麼簡單。」菅原無奈的搔了搔臉頰,口氣有些無奈:「這似乎與動物們的意識無關,而是取決於阿普頓的意識,就像你剛才無預警的變成動物型態,你沒有想著自己會變回去,但日向就是這麼認為的,而他把這樣的意識流進你的大腦--聽起來很難讓人相信,我們想阿普頓當時或許下了一些我們所不知道的程序或手法,讓自己的意識能夠長存有效的以血液的形式保留下來,因此就算阿普頓就這麼死去、能力沒有轉移給日向,動物們還是無法變回原樣。」

  赤葦不自覺往動物望去,感覺到哪裡不對勁,「這樣的話,阿普頓為什麼還要把力量轉移給日向?既然不是為了讓他的力量留下並且繼續運作的話。」
  「赤葦也很好奇吧。」此時日向往前了幾步,橘色的兩隻眼睛靜靜望著他,「這幾天我們有得出幾個答案,第一個是或許阿普頓想讓我因魔力不合而緩慢死亡,然而根據他最後和我說得話,我認為阿普頓不是這麼想的。」
  「他或許知道日向和他有著同樣的魔力屬性,」國見發話,前幾天他才在白鴿考察完幾份因能力融合而造成死亡或倖存的資料,「因此他打定日向不會死,而活著的日向就會是能夠與阿普頓力量抗衡的解藥。」
  倏地赤葦眨了眨眼,不是很能理解在一瞬間阿普頓是不是為他們留了一條後路。國見再次補充:「這也是我前幾天才理解的,力量融合之後能夠倖存下來的人都是能力特別好的巫師,他們要不是素質好過另一方,就是可以與之抗衡。如果你好奇是怎麼得出這個解答的,這傢伙現在能夠好端端的憑自己的意識站在這裡就是最佳答案。因此雖然我們並不曉得阿普頓對獸人們到底施了什麼魔法--我想應該是偏向詛咒那一類的,只有詛咒才可以達到巫師死後仍能運作,或許他在這方面數值也不錯,但至少我們現在知道有個解藥可以和他的力量抗衡,那就是--」
  「就是我啦!」日向舉高右手,口氣聽起來很是得意,「所以我才在學習要怎麼分辨我和阿普頓的力量,畢竟如果真的要讓我的力量輸到動物們身上,就得確保阿普頓的部分一點也沒有和我的混雜。」

  「那就是我們要測試的魔力純度,我想現在會是個好時機。」菅原從內袋拎出一條圓形綴飾,與上次的造型並不一樣,「這個東西要製作可不容易啊。」他忽然側頭朝赤葦道:「這傢伙上次因為魔力純度低到一個極點因此讓這塊東西碎掉了。」
  「製作一個需要花多少精神?」面對問題,菅原思考了大概半秒鐘,「就像你昨晚睡滿八小時,正神清氣爽的從床上起來時又瞬間感受到三天沒睡的那種感覺。」
  「我知道了。」簡單來說就是宇內先生平常的作息,「那的確對身體不好。」
  「這次我不會再弄碎了。」日向像上次那樣緊抓綴飾,有預感這次將會不一樣。「先試試看你自己本身的力量純度吧。」菅原笑著給予鼓勵,雪蕭也拍拍翅膀來到赤葦肩上喊著加油,記者助理完全沒反應過來自來熟的動物怎麼就這樣飛了過來。
  「夠了吧,給他一個安靜的環境。」及川朝木兔飄來一計白眼,研磨則竄到日向腳邊,「集中精神,翔陽。」
  「你這傢伙悟性不是不錯嗎,這點小事難不倒你的吧。」奇異鳥站立於白獅腦袋,牛島思考了會,難得同理的道:「我想你這麼說反而會造成壓力。」
  「你們就不能少說點話嗎。」赤葦看著不曉得從哪兒飛來的果蝠似乎不是很高興,氣氛看起來就要吵起來,他好心向身旁叫做谷地的女孩解釋:「他們有些爭吵。」
  「我、我感覺得出來。」谷地緊張的雙手緊握,看出動物學家正為了顧忌他人因為聽不懂動物們的發言因此盡量減少回應,就在他們以為終於沒人要攪擾時,黑豹往前了幾步,赤葦清楚聽見美洲獅喊了句糟糕。
  「沒關係吧,東西碎了就碎了,反正你也不是特別聰明的人,再多試幾次不就--」
  「影山飛雄!」動物學家終於忍無可忍,攥緊晶石的右手高舉起來,像是要把綴飾扔在地上,「你這傢伙到底是要我成功還是不成功啊!」隨著聲音一落,一陣溫熱的觸感從掌心竄出,他瞧見菅原面有難色的笑容固在臉上,苔原狼似乎還沒意識到事情的緊張程度,正在原地不停追著尾巴轉圈。
  那是幾秒鐘的事情,日向舉起的右手散起白光,刺眼的程度像正視正午的太陽,動物學家緩慢抬頭,似乎連自己也不敢相信他所做到的事,現場或許只有黑豹並沒有感到過多驚訝。
  這當然在他的預料之內。

  他張大著口望向菅原,對方比他要更加吃驚,良久才組織出順暢的句子:「你、你我--我們得去找那位科學家、接下來就是把你的力量注射到動物體內--但我不曉得對動物而言會不會排斥,因此我們最好也叫上東峰--然、然後我們--」
  「冷靜點菅原先生。」國見斜斜瞄了眼赤葦,「赤葦先生是有事情想傳達才過來這裡的吧。」
  「我很抱歉。」瞭解到自己一瞬間失態,他都差點忘了還有記者助理的存在。赤葦搖了搖頭:「不會,如果您不介意也可以留下來聽聽,我想您也是重要的角色。」說著他視線往對方腰上看去,輪往國見時巫師刻意用披風遮了起來。「我想白鴿的人如果瞭解現在的局勢發展也會是很大的幫助,再說您和日向關係似乎也不錯。」
  「我可以幫忙代轉。」國見自告奮勇,菅原再感激不過,「真的太好了,我想他現在正在診所裡,或許我可以送你一程。」
  「什麼?不用了、我自己會過去,我不習慣你--」召喚師的話還沒說完便從眾人眼前消失,彼時菅原感激的神情倏地收回,語氣嚴肅的催促大家趕緊進屋。

  為了可以容納動物們,他們聚集在了二樓的大會客室,大片的落地窗讓溫暖的陽光得以照進,看著大家都坐定後赤葦從側背包拿出一捲報紙,攤開後在空氣中抖了抖,荒野之音四個大字就坐落在報紙頭版正上方,「這整份報紙是屬於日向你和動物們的專刊。」
  「我和動物們?」橘髮巫師疑惑的將報紙轉向自己,彎下腰好讓自己貼近桌子,菅原同樣從側邊端看,原本閱讀報紙是他早上的例行公事,然而最近幾天他都直接過來動物學家這邊,根本沒有時間碰這些油墨紙本。
  「宇內先生為了讓大家更加知道你們的故事,因此向拜爾德報社申請希望可以做一份有關你們的專刊,上面也認為這會是個很好的銷路,畢竟不管是支持第一王子或支持第二王子的人都會購買。」
  「我想今天街上會有很多這份報紙。」白馬幽幽的說,赤葦無奈的笑了一下,「你說得沒有錯。」

  「我可以問記者先生--就是你剛剛口中說得那位宇內先生,除了想讓大家知道有關馬戲團案的詳細過程之外還有什麼特別的立場嗎?」
  「你們知道前幾天的大新聞嗎?」倆人雙雙搖了搖頭,赤葦心領神會的從側背包拎出另一份報紙,斗大的幾個字刊登在第一頁頭版上。「什麼?」日向倒抽了口氣,不是很敢相信自己所見,「第二王子和文森特決裂了?就在上禮拜日?」
  「我怎麼不是很意外。」菅原若有所思的笑了下,回想起前幾天范倫丁報社的事蹟,忽然覺得一切都合理許多。
  「對於文森特立場的轉變,我們早就有心理準備,畢竟這是從宮治口中得出的準確消息。」
  「他人還好嗎?」沒有繼續延續話題,一聽見這個名字他就覺得愧疚,他本來不該承受這麼多,日向總是如此想著,「我很抱歉沒能幫的了他。」
  「白布已經為他商量許多,目前他只需要軟禁一個月就行。」赤葦搖了搖頭,示意動物學家不需感到自責。彼時他瞧見角落的獵豹悄悄走了出去。

  「當初我們很單純的認為他是第一王子派來的,」將話題拉了回來,赤葦繼續解釋,「然而我們太晚料到就連他在第一王子的立場也是一系列謊言。他根本沒想站在哪一方,文森特想自立為王。」
  「從范倫丁報社的報導就能看出。」白獅忽然開口,日向和赤葦同時轉過頭,谷地則疑惑的和菅原對望,「那份報導的偏袒性太強,很難不讓人懷疑是不是另有意圖。」
  「比如說那只是個魚餌。」美洲獅輕笑出聲。
  「牠、牠們說原因出在范倫丁報社上。」日向重新轉述動物們的話,然而此刻他想起的是前一個禮拜和黑豹在辦公室討論的畫面,他記得影山說過范倫丁報社只是個幌子,有人想拿他們試水溫,而如今他驚訝動物的推測真的一一實現。「范倫丁報社所報導的內容過於直接莽撞,儘管他們的立場的確偏向第一王子,但這麼描寫只會讓許多人激起對第一王子和范倫丁報社的怒意。」
  「文森特就好像知道白布會如何做應對,並且知道他的個性。」赤葦朝日向點了點頭,那正是他想說得,「然而我們太晚發現,白布當時的回應也的確讓一部份人將矛頭轉回第一王子,如今范倫丁報社釋出這樣的內容,我想他們現在各自有討厭與喜歡他們的絕對陣營。」
  「然而更多的是對兩方都不信任的人吧。」谷地的聲音不大,她微微低著腦袋,回憶著在城鎮中婆婆媽媽們的家常閒聊,平民大多數並未受過多少教育,如果一個帝國中唯二的兩個派系都如此動盪不安,一個新星般登場的政權肯定會博得人民眼球。
  這就是文森特想要的結果。

  「因此宇內先生選在這個時候刊登這份專欄。」話題回到報紙上,日向盯著幾個大字印在報紙上,頓時覺得它們有了生命,在付著摺痕上的紙張跳躍。「儘管他知道有些人會視這個為一種炒作,但宇內先生正試圖讓仍然處在灰色地帶的人可以接受他們。」聞言日向沒有立即回話,只是盯著報紙沉默不語,思考幾個月前的自己是否知道他赴湯蹈火的行為在如今會成為政治上的一塊重要操作。
  「我很抱歉。」這聲道歉似乎來的過於唐突卻又緩慢,日向抬起腦袋,赤葦並沒有正式和他對上眼。「我無法左右宇內先生的行為,但對於第二王子的立場而言,他的所作所為似乎又沒如此不合理。我看過他的報導,的確沒有加油添醋或任何誇大,然而我認為當這份報導釋出以後,你當時的初心似乎就蒙上了一層其他含意。」
  「沒事的,」隔了許久他才說出這句話,「當時菅原先生就有和我談過這些可能性了--儘管當時的我真的一心一意想救出馬戲團的獸人們、根本沒有思考這麼多,但現在我都明白了。」
  「你可以為此生氣。」
  「但我也可以選擇不。」動物學家的笑容很是堅定,這個答案似乎不讓人意外,但正是因為不意外才讓記者助理笑出了聲。

  「事實上,我辭職了。」
  「嗄?」日向和谷地同時疑惑的眨著眼睛,不理解記者助理--等等現在他們還該稱他為記者助理嗎?「等--這好像和我們上個話題對不太上--」
  「我辭職了。」赤葦再次複述一遍,臉上的笑容誠心發出,「雖然宇內先生還不清楚,但我留了信在他桌上,醒來後他會看見的。」
  「不對這也太突然了吧!為什麼辭職?」
  「因為我想這裡更需要我。」赤葦環顧了一圈,他理解獸人們的語言,同時也能幫助日向獲得無法輕易得到的資訊,他在這裡所發揮得地方會比待在記者身邊還來得多。「沒事的,我深思熟慮過了,宇內先生也會答應的。」
  「那、那你之後要怎麼做?」日向想到了一個可能性,但他沒有勇氣說出口,「不、不是要--」
  「我可以幫助你,」頓時赤葦瞧見日向抱著臉說了句真的假的,他笑得更開心了,「我知道許多取得資源和消息的方式,這對你們來說是必要的,再加上我也同樣作為獸人,跟他們溝通是沒有隔閡的。」
  「這是件好事,翔陽。」小豹貓跳上沙發,在動物學家腿上繞了一圈縮著躺下,「我們的確需要更多資源,如果他能幫助我們的話,很多事會快速許多。」
  「支持喔小不點,這是很好的機會。」日向望向同樣贊成的白馬,忽然想起到底什麼時候及川開始這麼稱呼自己。「宇內先生應該不會生氣吧……」他說出真正的擔憂,只見赤葦擺了擺手:「你是這件事的重要功臣,宇內先生也不是這樣的人,因此你一定會是安全的。」再說你身邊還有這麼多危險動物,他打趣的想著。

  開始被赤葦的發言說服,日向低下腦袋思考了會,在幾秒之間,他確認了下一步該做什麼。「菅原先生後天有空嗎?」他的語氣不像是詢問,然而菅原並不見外,似乎已經習慣橘髮巫師認真時的樣子,「我可以隨時進行移動的,記得嗎?」
  「太好了。」確認後日向同樣笑了起來,「明天晚上,我希望我們可以和清水小姐聚聚。」

  與此同時,嘉比里拉城鎮的鐘聲響起。剛從帝國首都回來的星海光來撩起蓋住窗子的布幔,他確信今天不是禮拜日,更不是早上十點需要去做禮拜,然而現在眼前所見比以往任何一次週日還要更加可怕密集,粗獷的呼喊聲不斷,他看見每個人手上基本都拿著從家裡隨手可得的長型棍棒,婦女多數拿掃把與擀麵棍,男人則拿著鏟子和木條長竿,孩子們從馬車旁嘻笑經過,他們顯然不曉得正要發生什麼事,正假裝眼前的大人們作勢叫囂與打鬧。
  「等待何時?我問你們等待何時!」有力的聲音穿進他的耳朵,星海抬起頭看著以雜物堆起的小山丘,一個男人正站在最上面的長桌上,「這個帝國正在腐爛,第一派系或者第二派系都是一樣!你們以為能夠靠著王政的人得到應有的權利嗎?不!你們不行!唯有文森特公爵才能真正領導這個國家,只有他才能替我們發聲、只有他才能建立新的社會和世界!」
  馬車逐漸使離被人群佔領的大道,他隱約聽見車夫回頭向自己說得臨時改去秘密宅邸,然而男人聲音更加宏亮,他像是要向全世界大聲宣告:
  「我是古斯塔夫,今天是我們行動的第一天,我們得讓他們知道腐敗的人就該從位置上下去……」
  他的聲音更加大聲。
  「我再問一次--你們等待何時!」

  那天是十月二十九日。
  古斯塔夫運動隨著嘉比里拉城鎮的鐘響盪至遠方。

 

-TBC-

※下集預告(下部曲 16):

  「我該怎麼做才能讓你們放下警戒?」並沒有因此回頭,牛島依然保持姿勢端正,視線筆直的凝望艾格柏特,金色捲髮的人笑著揮了揮手,他重新將菸給叼在嘴上,又吹出一圈圈的菸灰,「你錯了,一開始就錯了。」

-0511(二)釋出-

※作者吐槽:
我又忘記更文……,但好消息是故事到現在也進行了快要一半!從這章之後會開始進入大轉折,時間線也會回歸!(希望大家還記得下部曲的第一章XD,不記得的可以回去看看,有助於16章的銜接)

Chapter 16: 下部曲 16

Chapter Text

下部曲

16

 

  「這就是你們這一個月來發生的事。」艾格柏特吹出今晚不曉得第幾次的濃煙,牛島看著他不停往斗缽裡加上新的菸草,桌上一盤沒了又會從桌子的抽屜底端再拎出一些,柏頓也已經為他拿了好幾瓶酒過來,他們就像是老朋友在進行敘舊,牛島好奇他是如何在菸酒的雙重影響下還能清楚思考與自己的對話,他似乎已經習慣與這些傷身又迷幻的東西相處了。「所以你是裡頭的哪隻動物?」
  「白獅。」牛島看著艾格柏特的指頭在空中轉著圈,好像代表著他的思緒也在運轉,然而他的眼神相當朦朧,要不是男人說話和語調仍然正常他或許早就先離開了這裡。
  「真有趣啊,所以你們真的找到了解藥?」
  「他在掌握了如何運作的力量後就得心應手,但一次似乎無法供給太多,目前只能製出一管。」
  「你就是那個第一個幸運兒?」
  「這是我自願、也是我們共同討論出來的。解藥的危險性未知,沒人知道如果失敗了會發生什麼事。」
  「所以你是那個白老鼠。」艾格柏特露出意義不明的笑容,「我是第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嗎?」
  「我們並沒有公開這則消息。」
  「那還真有榮幸。」男人摸了摸自己沒有完全修剪乾淨的鬍渣,眼上兩邊的粗眉毛突然往中央靠緊。

  「古斯塔夫運動已經開始一個多禮拜了,各地的聲勢都在增大,我不認為你找到了我們就能得到什麼廣大的回響。」
  「你們所得到的消息比我們多上許多。」
  「那我們只需要交換消息,並不需要聯手合作,」艾格柏特的笑容倏地收起,原本的輕鬆從容忽然啪地一聲破裂,「讓我猜想,你們人手不夠想拿我們當棋子嗎?」
  「我們的確需要更多的人,然而棋子就有些過頭了。」
  「那告訴我合作對我們有什麼用處?你們的目標是讓第二王子可以上任吧?你憑什麼覺得和我來聊幾分鐘就能夠把我們幾年下來的血淚抹去?」他抬起右手,慵懶揮向唯一的門口,牛島聽見身後的門被打開,好幾雙鞋的踩踏聲咚咚咚的進來。

  「我該怎麼做才能讓你們放下警戒?」並沒有因此回頭,牛島依然保持姿勢端正,視線筆直的凝望艾格柏特,金色捲髮的人笑著揮了揮手,他重新將菸給叼在嘴上,又吹出一圈圈的菸灰,「你錯了,一開始就錯了。」他將手轉成掌心朝上,劈哩啪啦的從左到右發出清脆的上膛聲,「已經堅持了這麼久,你怎麼會認為我們會因為幾隻螞蟻把鄧普斯先生的心血給扼殺殆盡?」
  「那麼很抱歉,我似乎預估錯誤了。」牛島從座位站起並深深彎下了腰,他的腦袋移動到哪、後頭十幾把槍口就跟著挪往哪裡,一下子艾格柏特昂貴的煙斗丟到地上,完全被眼前從容的獸人給氣壞了腦袋。
  「打擾你們的晚間聚會相當抱歉,現在我們立刻離開。」重新直起腰的瞬間,艾格柏特猙獰的表情固在臉上,房間裡的人都被外頭像貓一樣卻更加兇猛憤怒的吼聲吸引,牛島仍然面不改色,來的可真準時,他發自內心誇讚,下一秒就在艾格柏特面前轉變成了白獅,男人拿起桌下的槍立刻飛來一發,然而迅速的動作讓他輕易避開,子彈射向了另一個人類的右小腿,一時間人們亂竄、子彈漫無目的的飛,白獅雄厚的吼聲硬生生逼開了好幾個人,很快他和美洲獅碰面,一陣白色的圓圈以他們為中心展開,好像無數聚光燈從地上亮起四射,許多人來不及迴避而被刺激的陷入短暫失明,當艾格柏特提著嗓子吼叫衝上來時,兩隻動物已經消失無蹤。

  木地板發出巨大聲響,他們是距離地面有兩公尺的高度降落的。
  「哇抱歉我不是很常嘗試沒有以我當作媒介的遠距離傳送,你們還好吧?」灰髮巫師小跑步過來,兩隻動物在搖頭的過程又迅速變回人類。他們受到菅原魔法的保障,讓他們就算在變回人類後仍能保持衣著狀態,這項魔法的原理曾讓動物學家沉思許久,然而自己正是提煉出能夠注入生物體內的魔力試劑,他似乎更應該相信魔力的許多可能性。
  「狀況如何?」黑豹率先靠近,牛島將捲起的袖子放下、整理了會凌亂的領口才開口:「和你說得沒有相異到哪裡去,他們並沒有打算和我們聯手。」
  「但他們的確沒有什麼能耐了。」黑尾笑著將背心解開,上頭有些方才揍人的血跡,「到現在還在騙自己,完全不曉得是為了什麼而前進,應該是因為已經過了這麼多年如果突然轉心就等於間接認同了以前的日子和決心都白費了吧。」
  「一點意義也沒有。」小豹貓躍上桌子,彼時密會室的門被打開,雪鴞率先飛了進來,當他來到桌邊時已經成為人形往前又多走了幾步。

  「沒有找到。」鎖緊大門的動物學家背對著道,他將灰色的布帽拎開,前額的橘色碎髮因為下雨而滴下水珠,顯得他的表情更加憂愁,「他有什麼事是無法和我們聊的?」
  「可多著了不是嗎,再說當初在馬戲團裡時我們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的來歷。」黑尾坐在最靠近火爐的位置,研磨自然的從桌上跳到對方腿上縮成一圈,木兔皺起眉頭:「但當初我們都認為他也是阿普頓手中的受害者之一啊,因此就算不是被尼克勒斯帶進來的,大家都還是沒說什麼。」
  「佐久早也沒有對我們做出不利的事情。」苔原狼前肢踏上桌子,燭火在牠的眼珠子裡閃爍,「牠是好人,我聞得出來。」
  「用聞的?」白馬眼珠子轉了圈,「我的天啊。」
  「事實上是我們都沒有排斥牠的出現,我們應該承認潛意識裡認同佐久早的心聲。」牛島打斷似乎會這麼迂迴下去的對話,動物學家跟著點了點頭:「我也不認為佐久早會對我們不利,再說我們也還不確定牠是遇上什麼事或者自願離開的。」

  日向沉沉嘆了口氣,手捏著眉心,橘色的眼珠子似乎沒有以往明亮。
  距離果蝠的突然消失已經快要有兩個禮拜。
  事實上,在嘉比里拉城鎮發起遊行運動之後佐久早當晚就不見了人影。起初他們認為果蝠或許在沒有告知其他人的情況下去了哪裡溜達,然而過了一天仍然沒有見到動物之後,日向開始不安起來。如今已經過了快半個月,仍然沒有找到一點有關果蝠的音訊。
  「他的消失很難不讓人和那個運動產生聯想。」球蟒老實說著,這是幾天來眾人內心不約而同卻不曾道出的想法,如今月島誠實的將心聲吐露,「或許你會想說牠落入什麼險境,然而過了這麼多天我們卻還收不到任何威脅或告知,只能說明牠極大機率的自己離開了。」
  「那牠為什麼離開?」他沒想放棄一絲可能性,儘管心中矛盾的升起另一個答案:佐久早或許根本沒有被阿普頓下咒,他只是受到誰的委托而被派來觀察他們,如今只是時間到了,而他便準時回去。

  那就像是信心的拉鋸戰。在經過這幾天下來無數次的糾結與抉擇之後,今天的日向翔陽仍然給出與之前的回應完全相同的回答:「我不會放棄牠。」
  「哈,就知道你會這麼說。」黑尾語氣上揚,並不討厭如此率性的果決。
  「那麼我想我們是時候來討論有關我和黑尾潛入羅伯茲派系的事了。」他的視線轉往黑尾,後者點頭回應:「和我之前說得一樣,他們已經是風中殘燭。自從領頭鄧普斯被捕後成員數量就一路下降,直到現在一個小地下室就能塞下他們全部的人。」
  「你和艾格柏特談話時有誰在旁邊嗎?」
  「他的手下,名叫伯格。」牛島回應黑豹的話,影山道:「這樣就足夠了。」
  「這就足夠了?」木兔顯然不太能理解這段對話,「是怎麼推論出來的?我還是想不明白……告訴我我不是一個人好嗎?」
  「你是一個人。」黑尾面無表情,他雙手盤著朝雪鴞誠懇的點了點頭。

  雪鴞無辜的眨了眨眼,原想要反擊,然而下一秒鐵門便傳來敲門聲,日向想也沒想就打開了門,能夠直接進到大宅的人只有那幾個,他已經猜到來訪者是誰,「清水小姐你好!」他熱切歡迎。
  「怎麼大家都在這?」她環顧了圈四周,為擁擠的空間感到驚訝,「這樣也好,不需要再花上轉傳的時間。」
  「“婦女之聲”如何?」動物學家迅速奔向主題,清水將披風的帽子撩開,並且把因為行動而轉移到後頭的背袋轉過來,「他們的確有人參與了古斯塔夫運動--應該說他們的確在往文森特靠攏。」
  「他真的很會拉攏人心。」菅原嘆氣搖了下頭。
  「但我在裡頭發現了一些比較不一樣的人。」清水的語氣轉變,黑色的眼珠子靈動的閃了一下,「婦女之聲似乎早就被外人給進入了,但他們渾然不覺。」
  「你是指有一群同樣和他們理念不同的人混進去了?」女性對著菅原點頭,「我想我們可以和她進行聯絡,她在裡頭已經待了將近一年,組織的人對她有信心。」她將臨走前女人塞在她手裡的紙條重新攤開,公佈在眾人眼下。
  「她住在嘉比里拉,也是古斯塔夫運動開始的地方。」

  約略在清晨五點時,她就聽見街道躁動不安,有棍棒敲響和不同尋常的說話與腳步聲。田中冴子打開窗戶,視線往左側約略五十公尺外看去,那裡是連接嘉比里拉大道的十字路口,有什麼人站在最高處,指使著人們聚集,口裡說著比咒語更像咒語的命令。
  沒有人因為他的大聲喊叫而有其他異音,有的人選擇把木窗子關上扣緊,而剩下仍然大開著的居民正在家裡忙東忙西,沒多久冴子就看見他們匆匆奔下樓梯,往人潮密集處靠近。
  十月二十九日,她默念著日子。
  「準備一下。」她沒有回頭卻已經知道弟弟已經離開床舖,並且和她望向同個地方,「我和其他人聯繫,你跟緊古斯塔夫。」

  七點鐘時,田中冴子到達兩個街區外的雜貨店,她和坐在櫃檯的婦人對上視線,後者立刻勾起她大紅色的嘴唇,「你來啦。」她的聲音彷彿飄在空中,慢條斯理的帶領冴子往右後方的暗門拐去,並且為她打開了地窖的大門。
  田中冴子走進時,所有人都熱情歡迎她。「我們的冴子,歡迎你的到來。」幾個婦女迎上來,她擺上最誠懇的笑容:「我感到熱血沸騰,今天是我們的大日子。」
  「你說得對,亞德里恩先生已經在裡頭等待您了。」冴子輕輕應聲,並且快速往左側唯一的房間走去,「亞德里恩。」她出聲呼喚。
  「進來。」很快收到准許,冴子轉開把手,關上門時亞德里恩正專注深沉凝視著她。

  「我們最好的後盾,這裡有你我都放心不少。」
  「來談正事吧。」她率性往沙發坐去,「布蘭達有回信嗎?希望他和古斯塔夫他們談得不錯。」
  「如你所願,她的確做得不錯,我們得以擁有少部分的發言權,這對我們來說已經足夠了,畢竟我們的共同目標都是文森特的願景。」
  「我不認為如此輕鬆,亞德里恩,這就像漁翁得利的鮣魚。」
  「但顯然這對他們並沒有造成傷害,甚至有可能帶來推進--我想這是互利共生。」在冴子進來後亞德里安的視線沒有一秒脫離女性,唯有此刻才輕垂腦袋,「我們肯定會名留青史,你瞧現在,在馬戲團案之後有更多的女性加入,社會也開始重視起我們了。」

  沒錯,還是藉由你這樣的男性。冴子同意的點點頭,儘管心底與說出口的天差地遠:「好吧,就照你所說的,但我還是擔心布蘭達,我害怕她出錯。」
  「但我們還有你啊,是吧?如果布蘭達失敗了,你是我們最棒的後盾。」
  「你還是如此信任我。」冴子笑出了聲,裝作感歎亞德里恩的大心臟,「我只是擔心,她太年輕了。」
  「年輕不會是絆腳石,她有勇氣和決心,我能看出。」冴子要起身離開時,亞德里恩又補了幾句:「這陣子我會離開這裡,不能確定什麼時候回來,我希望能夠把這裡交給你,可以嗎?」
  「當然可以。」她握緊拳頭,臉上的表情卻是被委派重任的喜悅,「你儘管放心吧。」
  「太好了,有你真的讓我感到安心。」男人逐漸靠近,只差幾個步伐就要碰上女性,冴子卻快一步打開門,眼神好像溫馴的豹,收起獠牙只是因為她自願待在這裡。「一路平安,亞德里恩。」
  亞德里恩停下腳步,幾秒後再次勾起笑容。「……萬事小心。」

  離開雜貨店一段距離後,田中冴子終於按耐不住要溢出的怒氣。
  「狗娘養的--」她亂抓一把頭髮,一腳踹倒了路邊的空箱子。街上比她方才過來的時候要更加熱鬧,好像什麼嘉年華即將開始,但來來往往的人潮也因此讓她在此時消失在了城鎮裡,好像純粹只是同樣憤世嫉俗的市民,「什麼時候知道的?什麼時候!」她快把一搓頭髮給硬生生扯下,眼睛裡好像有火冒出。他完全明白亞德里恩在玩什麼把戲,把組織暫且託付給她只是為了綁住她的行動,不讓她輕易往遊行靠近。
  她應該在亞德里恩把布蘭達派去和古斯塔芙談判時就該意識到。
  有人知道她們秘密的來往關係了。十五歲,冴子再次感到窒息。十五歲的女孩被母親強制拉入組織,她本以為自己會是女孩的另一條開路,但什麼時候?什麼時候發現的!亞德里恩讓布蘭達過去就只是為了送死!

  一陣響亮的鐘聲響起,她轉頭往聲音來源看去,緊接著的是人們的歡呼聲,她的心卻感到絞痛。
  得回去寫信。
  她與和眾人相反的方向離去。

 

-TBC-

※下集預告(下部曲 17):

  「清水……」冴子的神情快速改變,她想起前陣子報紙上瘋狂報導的事件,又想起這些事情主要的開端,忽然她理解了什麼,原本抓著對方的手並未放下,此刻卻溫柔許多。
  「跟我來,這裡不安全。」

-0513(四)釋出-

※作者吐槽:
終於啊終於到這裡了!!!我自己都好感動!!!!
大家應該會注意到時間線回歸到第一章了,這期間發生的事會從後面章節幫大家補足,因此還不用擔心!如果哪裡有不懂的也可以提出!
接下來真的要實質意義上的全員總動員了XDD

Chapter 17: 下部曲 17

Chapter Text

下部曲

17

 

  十一月七日。
  有人緊跟在她後頭。
  距離不短不遠,她行動自在,好像真的在逛街--只要現在不是夜深人靜的話,沒人會看得出來。
  轉進小巷時冴子停下了腳步,就塞在幾個雜物之後,接著腳步聲逐漸靠近,她伸出手就要把跟蹤的人給扳倒在地,然而對方卻反應快速的躲過了她的行動,她左手掐住手腕,右手則擋住了她的動作。黑暗中她無法清楚辨識女人的樣子,她們僵持了一會,當雲層飄開時,月光正巧打入了小巷,女性的眼鏡率先閃起反光,她看起來溫和儒雅,手勁卻表明了她不是容易隨風而飄的枝葉。
  「田中龍之介。」好像一個通關密語,冴子微微張大了口,隨即她抓著對方的手再度用力幾分:「告訴我你是誰,有什麼意圖。」
  「依照你的反應,你肯定就是他口中的人了。」不再與冴子較力,她鬆開手,儘管另一邊還被女人給抓緊,「我叫作清水潔子,前幾天你弟弟告訴了有關你的事情,我認為有必要來見見你。」

  「清水……」冴子的神情快速改變,她想起前陣子報紙上瘋狂報導的事件,又想起這些事情主要的開端,忽然她理解了什麼,原本抓著對方的手並未放下,此刻卻溫柔許多。
  「跟我來,這裡不安全。」冴子帶著清水繞過小巷,仍然是一臉兇像,就像是要迎接一場審問,「你這可惡的跟蹤者,我勢必得讓你付出代價。」她故意加大音量,清水迅速進入狀況、掙脫起來:「求求您放了我--我不是有意要跟蹤您,我--」
  「解釋的話讓我把你帶回去再說,現在給我閉上你的賤嘴!」

  她們拉扯著回到居所,冴子關上大門時滿意望見一抹黑影迅速離去,她們的談話到了樓上才開啟。「清水小姐,您比我想像的要更加大膽。」冴子帶著笑意稱讚,拉起清水的手腕端睨,「希望我沒弄疼您,您是如何找到我們的?」
  「我認識一些人,她們告知我有你們的存在。」
  「一開始,我以為你會前往婦女之聲,在馬戲團案裡我們不清楚你的來意,再加上他們比我們要有名許多。」
  「他們的確邀請過我,但我婉拒了。」她的語氣有些驕傲,冴子跟著笑出聲,「我想我們將會有許多共識。」距離倆人相見五分鐘後,她們才第一次朝對方伸手。「田中小姐,告訴我有關婦女之聲與古斯塔夫的關係。」
  「樂意之至,清水小姐。」
  她們相視而笑。

  「一個叫作布蘭達的女孩因此加入了遊行,亞德里恩似乎想將她當作籌碼,而冴子小姐的背景已經開始被懷疑了。」清水重述著這段日子的經歷,手忍不住緊圈起來。
  「我們也要前去會合了,他們已經到了這一區兩天,是很好的時間進入。」說話時菅原往日向看去,彷彿肯定對方會知曉自己接下來的提問,「在人群這麼多的地方,我想那個動物越常見越好。」自從解藥製作出來到現在已經有三位獸人成功變回原狀,日向的確對如何淬鍊出魔力越來越熟悉,然而這不代表需要消耗的體力和精神能夠減少,他昨天才製出第三管給木兔,再快也得等到明天才能製出第四管。
  「我想有個人很適合。」黑豹的聲音響起,動物學家往影山看去,彷彿知道對方接下來要說的是誰,他們同時望向同個地方。
  「你可以嗎?」
  那根本不是個問句。

  那是個陰鬱的早晨,大地在落地窗前矗立著,雙手擺在身後,視線低低的望著街道。此刻他不在任何大宅或行政場所裡,就連身上所穿也只是簡單的米色布衣與格子狀背心。他正在一間僅有四米寬的小房間裡,相伴的是一張桌子與兩張椅子。
  「再怎麼看都不會得出任何端睨。」身後的聲音讓大地轉頭,發話者是鄰近於他的另一位地主大人。「是怎麼開始的?我在想,這些到底是怎麼開始的。」
  「我以為你會很清楚,大地。」星海的語氣理所當然,甚至有些好笑:「當然就是那位動物學家,他可發表了一場好演講。」
  「看來我們在這點上有些出入。」大地些許皺眉,很快他又撫平摺痕,「或許我們不該如此保守,總是要有些變化。」他想起巫師對自己說得話,菅原迫切又快速的語氣再度浮現。
  「再說,事情已經發生了,我想後悔不會帶來什麼益處。」說完話,大地再次拉開以往和氣親人的笑容,「我想你也肯定開始準備了,星海。」
  「是啊,都和你說得一樣,你這傢伙怎麼能如此鎮靜呢?」
  「你也是啊,我一點也看不出你在慌張。」
  「那只是我好幾年前就在準備了。」

  大地往房間中唯一的空位坐下,老舊的木椅子與地板發出不協調的擠壓聲。「比較讓我頭痛的是,我沒料到我的管區會是遊行的爆發點。」星海嚴肅望著入座的人,他的眼神總是直率簡單,沒有參雜太多疑慮,好像他都清楚自己每一句話的來由與影響。
  「現在到我這啦,這都第五天了。」
  「他們在我那都待了十幾天,雖然古斯塔夫沒有確切說什麼時候會停下來,但我估計這件事還要燃燒幾個月。」
  「第二王子有任何動作嗎?」彷彿想起什麼,大地知道白布近幾日只發表了一次聲明,他表示如果要繼續進行遊行必須得有國家護衛跟在一旁,那是個雙向保護,並不只是單單針對其他不想參與的平民。而文森特就像不見了蹤影一樣,從運動開始只有一張簡單的文字表示,大致上說明了他不希望引起無謂的爭端與血淚,並且不得有任何暴力或強迫行為,然而裡頭沒有任何要阻止遊行的意思。

  「我不清楚白布的事,但我知道有人已經蠢蠢欲動。」
  「你是指日向他們嗎?」大地贊同的點著頭,「我想這也是必然的,他們肯定會有什麼作為。」
  「這些事當然不需要我再加強,這都是我們知曉的東西。」星海笑著擺手,大地明顯愣了會:「那你是指--」
  「你可以進來了。」星海朝木門喊到,大地才想起他們碰面時對方身後還跟著一位高挑的男人,然而對方戴著斗篷,陰影遮住了半張臉,根本無法辨識男人的長相。
  完話,木門被輕柔打開,大地看著對方卸下蓋著臉的斗篷,那人頭髮微捲,進來後也只是仍然處在門旁,他深黑的眼珠子像壓著某種未知的情緒,一言不發。
  「是反對第一王子的激進派系,我已經聯絡到了他們的人。」看著大地疑惑的眼神,明示著不瞭解如此狀況。
  「我會和你說明的,首先得先和你介紹,這位是已經和我認識兩年的好助手,你要自己介紹嗎?」星海轉頭看著陰沉的人,兩年過去了那副表情仍未有所改變。
  被呼喚的人沒有因此前進,他仍然站在原地,以剛好可以入大地耳的聲音道:
  「佐久早,」他的聲音比想像中要清冷乾淨,眼下似乎還有一層淡薄的黑影。「佐久早聖臣。」

  人聲鼎沸,群眾互相推擠,好像交疊的魚在大道上不斷游移,隨著遊行來到第17天,平民聚集的越來越多,然而一切就如古斯塔夫說得那樣,他們沒有任何暴力行為,更沒有要脅迫他人,這一切同樣也在文森特的聲明裡。
  如今的他們無懈可擊,沒有一點可以鑽入的漏洞。現在已經接近傍晚,再過不久他們就會在兩個轉角之後停下,那裡有個向中央凹進的圓形大廣場,古斯塔夫會在那裡做今天最後一次宣傳,並且大家會聚集在那休息。
  遊行順利的讓布蘭達害怕。
  沒有什麼人來阻止,也沒有任何一點鮮血流出,這樣過於美好的景象反而讓布蘭達寒毛直豎,她總是因為一點聲音而在夜晚驚醒,準備著下一秒就會發生暴動或火花,然而那似乎只存留在夢中,當她穩定下來,會發現什麼事也沒發生。

  她在隊伍的前端,這也是為了方便和古斯塔夫的人聯絡,過不久果真一個男人壓低帽子,往她手裡塞進一張紙條,她將東西暫且放進口袋中,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繼續跟著。
  當他們來到廣場後她才躲在樹下打開了紙,此時已經來到五點,天空已經只剩下西邊留有一點光亮,但作為陰沉的一天並未帶來什麼實質的感受。
  “十一點 馬丁工匠坊”
  她重新將信紙摺起,知道這是今天的集會地點。每隔幾個晚上古斯塔夫就會像這樣公佈不同據點,藉由願意支持他們並甘心冒險的志願者提供庇護,他們或許在那裡進行討論,有時也只是純粹吃吃喝喝。

  她快要贏得古斯塔夫的信心。
  布蘭達知道自己的行蹤或許被亞德里恩懷疑,然而近日的安份和順從或許贏回了一些聲望,她得把握好時機,在收到冱子小姐的通知前都會安守自己的崗位。
  隨著深夜降臨人群逐漸散去,距離他們相約的時間也越來越快,布蘭達有預感今晚古斯塔夫必定要和她說些事情,這讓她興奮又緊張。

  然而或許是緊張來的更多一些,布蘭達察覺到哪裡不對勁,九點時她注意到主要跟在亞德里恩附近的人都開始消失,然而此時距離相約時間還不算太近,她瞧見安迪仍然在清點物資,這裡彷彿只剩下他還沒開始動身。
  「在做什麼呢?還不休息嗎?」她試探性的詢問,安迪朝她盯了眼又迅速把腦袋轉回。「快了,倒是你怎麼還在這?」
  「我也要去休息了。」布蘭達輕聲回應,然而轉身時笑容立刻從臉上消失。安迪不曉得今晚的聚會,她袋子裡的紙條是個經過篩選的邀請函。

  有什麼是不能讓所有人都知道的?還是亞德里恩發現了什麼?她沉甸甸的心情到接近十一點時更加鬱悶壓抑,然而她的腳步已經在會面地點的路上,街上安靜無聲,會在此刻出現的都別有意圖。但更加讓她恐懼的是,她根本沒瞧見任何一個和她一樣前往馬丁工匠坊的人影。
  或許他們已經先到達了。布蘭達對自己說。然而她仍然忍不住顫抖,已經分不清是夜晚的寒風或她強烈的不安所引起的。
  當她距離工匠坊只有幾公尺時,布蘭達忽然想通,理解到不管去或不去都存在危險性,現在她手上沒有任何有利資訊,因此如果就此犧牲也無傷大雅。梳理下,她選擇敲響厚重的鐵門。

  瞬間天際一亮,響亮的爆破從布蘭達耳邊響起。當她尚未理解發生什麼事時,人已經被拉進了屋內。「布蘭達?布蘭達.莫斯?」屋裡沒有開燈,她看不清眼前的人,那是道不算低沉的聲音,正努力用壓抑過卻最大的聲音呼喚少女,「是布蘭達.莫斯嗎?是吧?」他再次反問,布蘭達才小幅度的點頭。
  「很好,先待在這裡,我去外頭看看。」那人匆匆忙忙的離開,然而不到幾秒又折返回來,他擔心過份的叮囑:「記住,不要離開,誰敲門也都不要回應,知道了嗎?」見布蘭達的視線確實有對上自己的,他便確信少女有聽進他的話了,隨著鐵門再度關上布蘭達才找回身體的行動力,並且回想起那個男人有著不屬於這片大陸的面孔。
  她是在五分鐘後才想起那個不切實際的爆炸聲來自廣場,如果當初沒有收到紙條順利來到馬丁工作坊,她也會是今晚熱浪底下的犧牲者。
  外頭的呼喊慘叫和她每晚的噩夢不謀而合。

 

-TBC-

※下集預告(下部曲 18):

  一陣馬叫聲衝破圍觀者,那個身形日向再眼熟不過,他吹了個口哨,動物立刻跨過無數瓦礫和石塊朝他奔來。
  「你要做什麼!」研磨幾乎氣急敗壞的吼出,然而動物學家只是一把抓起研磨,他甚至來不及坐穩日向便甩下韁繩。「坐穩了!」

-0516(日)釋出-

※作者吐槽:
動物逐漸變回來了!大家可以期待一下接下來依序會是誰XD

Chapter 18: 下部曲 18

Chapter Text

下部曲

18

 

  他看見了,他確信自己看見了。
  日向越過幾簇仍然燃燒的火焰,他來晚了。但他現在知道這份爆炸來自巫師,古斯塔夫運動裡不只存在普通人類與平民,他現在知道了,日向咬牙切齒的想。
  當他翻起第七個身體有一半燒毀的平民時,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臟似乎跟著停止跳動,這人已經死了,就算還留有口氣如此大的燒傷範圍也無法進行救助。他繼續往前邁進,希望能夠找到尚有存活的人,忽然他感覺到褲管被人拉了一下,日向低下頭時,只藉著殘餘的火光瞧見一團分不清確切形狀的掌,那就像青蛙或蟾蜍的蹼,很快他理解到那是因為高熱而黏起來的皮膚。
  巫師緩慢蹲下,分辨出女人只能以口型詮釋的話。
  「你會沒事的。」他的聲音極其細小,卻足夠讓女人聽見。當日向的手蓋上她的額時,微弱的橘光升起,女人閉上了雙眼。

  「翔陽。」小豹貓不曉得什麼時候過來的,他低頭看著已經斷了氣的女人,「及川剛剛告訴我布蘭達已經順利救下來了,我們得趕緊離開。」
  「你知道這件事會發生嗎,研磨。」他像是無視了警告,日向仍然背著研磨,依著角度,他知道動物學家正盯著自己的手掌,「這場爆炸,你們知道會發生嗎。」
  「我們無法做到那麼多。」這似乎是他能表示得最大限度,然而光是這樣就讓他喉嚨發疼,「翔陽,你不能因此冒險。」
  「所以你們知道。」他將手握緊又鬆開,「肯定是影山提出來的吧,他沒想讓我知道這些事情,因為他肯定我會來到這裡。」
  「不管是誰都會這麼認為。」獸人的語氣急促起來,他確信現在沒有時間談這些,「再說你仍然來了,這並非我們可以阻止的,如果需要再果決一些,清水小姐根本不需要和你告知布蘭達的消息。」見橘髮的人沒有反應,研磨索性抓住動物學家的手腕,準備呼叫菅原將他們帶離。「及川會帶著布蘭達離開,我們不能在這裡待太久。」

  在他用眼神示意日向盡快使用他掛在脖子上的綴飾時,一陣呼喊從左側像呼嘯的風襲捲過來。「日向翔楊!」他聽見有人大喊,「是那個動物學家!日向翔陽!」獸人的視線迅速捕捉到來者有幾個人正拿著正方形的板子在上頭速寫,研磨咬緊下唇,他們擔心的事仍然發生了。

  前幾天的晚上,清水和牛島進行了聯絡。
  「當日向知道這則消息時,他肯定會奮不顧身前往,」夜晚的氣溫很低,他們在宅子二樓走廊的一處轉角,屆時所有人和動物都在準備將東西打包或焚燒,他們即將前往新的據點。「然而我無法不告訴他,再說,我也好奇當他知道這些消息時會做出什麼行動來。」
  「您比我想像的要更加膽大。」牛島回應,口氣並無高低起伏,「那個人永遠做不到坐視不管。」
  「但有件事我沒有告訴他,你可以決定要和誰公佈這個消息。」男人並無動作,只以眼神示意清水說下去。她下意識壓低聲音。
  「這次事件巫師也有參與,因此不管日向翔陽在這次遊行裡做出什麼決定與行為,都有可能打起大浪。」

  研磨孤爪快氣炸了。
  那個女人知道日向會過來,然而卻又不將事情說全,沒有什麼比連自己境遇都不清楚的狀況還要更加可怕的了。他的動物型態並非什麼足夠兇猛到能夠嚇阻人的動物,難道就要這樣待下去?一瞬間他又想通了某些事,他或許是氣憤無能為力的自己。
  忽然一陣馬叫聲衝破圍觀者,那個身形日向再眼熟不過,他吹了個口哨,動物立刻跨過無數瓦礫和石塊朝他奔來。
  「你要做什麼!」研磨幾乎氣急敗壞的吼出,然而動物學家只是一把抓起研磨,他甚至來不及坐穩日向便甩下韁繩。「坐穩了!」日向語氣冷靜,不出幾秒又把正要重新站穩的人們給沖散,馬匹直直往馬丁工匠坊前進,而布蘭達老早離開了屋子,顯然及川方才的叮嚀一點用也沒起效。
  「布蘭達!」女孩抖了一下,任誰看見一匹高大的白馬朝自己奔來都會害怕,但她卻選擇不做躲藏,是直覺這麼說,她得緊緊抓住那伸出來的手。
  然後拚死拉上。

  一瞬間的天旋地轉,他們全都跌在了堅硬的石磚上,布蘭達向外滾了幾圈,她試圖抱住自己以免撞傷,然而只是惹得她掌心破皮。
  當布蘭達的世界重回端正,重疊的影子不再存在,她才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完全陌生的地方。這裡潮濕陰冷,水珠滴落的回聲在耳邊環繞,接著她意識到許多人都在這裡,甚至連兇猛的動物也都--她聰明的頭腦很快梳理出來龍去脈,她確信自己剛剛經歷了一場魔法,而他們是逃到這裡來的人,這些動物和人類共處的景象都指著一個可能性,她和那位動物學家搭上關係了。

  「還好嗎?」灰髮的巫師向她伸手,布蘭德搖搖頭以示沒事,然而突發狀況緊接著來,她聽見在她腦袋前方發出猛烈的撞擊聲,好不容易站起身的動物學家再度倒下去,箝制住他行動的是發出低吼的黑豹,那是就算不能理解語言也能體會到的怒氣,動物的尖牙離人類的腦袋只有幾公分距離,然而那個姑且被她認定為日向翔陽的人同樣睜著眼睛回瞪過去。
  「你最好告訴我這麼做的理由。」他很憤怒,日向完全能感覺的到,然而這並不阻礙他進行反駁,相反的,他深信如果現在的影山是人類型態,他很可能直接把對方領子拎起然後甩到地上:「如果你認為我這麼做是錯的,」他抓住攔在自己左側的前肢,用力往上提起,不屑的抬起下巴,「那就想盡辦法說服我,然後阻止我。」
  「我不曉得原來雜亂無章的跑出去就是你的計劃,你還想怎樣?除了逞英雄還讓別人以為那些是你幹出來的嗎?」黑豹的聲音愈加大聲,木兔忍不住想要上前,卻被搖頭的赤葦止住了腳步。「做好你可以做到的事就行,你的身份相較以往已經改變不少,你到底還想要什麼?你到底要的是什麼!」那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橘色的腦袋重重跌回地上,他側著頭,看起來像是放棄要和動物辯論,然而在研磨試圖靠近讓倆人分開時,動物學家的眼睛亮起不自然的光:
  「給我滾開。」那甚至不是一句正規咒語,黑豹很快被拎起,好像頸子上有雙無形的手,動物在空中不斷掙扎,畫面看起來頗滑稽。人類並沒打算這麼快放過牠,他從潮濕的地板站起:「我要的只是打從我們生下來就該擁有的事物,你就儘管認為我貪心吧,但我不會停止腳步,直到我尚存一口氣都別想。」

  徹頭徹尾的瘋子。
  此時和影山飛雄同樣想法的是另一隻獵豹,牠得承認自己一開始對這位一股腦熱血的動物學家感到不順眼,然而現在牠諷刺的得調換想法了--牠更不爽那隻本應更兇猛的黑豹,如此順從於這個世界讓牠作噁。在氣氛逐漸凝結而僵持不下時,黑豹終於被放回地面,動物學家的表情仍然糾結在一塊,他看起來還有山一樣的話還沒說完,然而現況迫使他壓抑本性--

  放屁。
  當黑豹一落地就想朝他咬過來時日向立刻讓動物定住,他聽見影山吼著要來打一架,還說有膽就不要使用魔法。頓時許多人拉開他們,日向甚至看見黑尾變回動物型態試圖擋住黑豹,然而他們對彼此的怒氣過於兇猛,像綿延的烈火一定得燒到對方才甘心樂意,再也看不下去的另一位巫師終於同樣吼了出來:「現在、給我、立刻停止!」菅原幾乎把胸腔裡的氣給吐的一乾二淨,「沉睡夢鄉!」
  昏過去前,他看見倆人同時不甘願的瞪向他,「魔法……作弊……」日向仍然死撐著眼皮。
  他最後幾句話像夢中的呢喃。

  頻繁的惡夢讓他的眼球不停在眼皮下竄動,這不是個多好品質的一覺,甚至讓他感覺到更加勞累,而前幾天累積下來的疲乏感終於在從床上起身的一瞬間全數歸還給他了。
  再說,一睜眼就看見不久前試圖往自己咬來的動物還真是神清氣爽,影山看起來已經醒來一段時間,正專注盯著房間裡不曉得哪個角落。牠維持固執的姿勢,儘管知道人類已經醒來仍然不想轉頭。
  他不想多說什麼,也不曉得為何動物醒來後還繼續待在這裡,然而當他發現門無法被輕易轉開時日向便知道了緣由,現在他火氣又上來了,這隻動物分明知道門打不開還讓他像傻子一樣來嘗試,眼睛張這麼大究竟是死的還是活著的。

  日向重新坐回床鋪,多半知道空間閉鎖是誰搞出來的,現在他們待在地下也不曉得到底過了多少時間,或許只經過幾個小時,更有可能已經來到隔天下午,沒人知道菅原施下的咒力多強,而他又要花多少時間在這裡和這隻黑豹乾瞪眼。
  「我們需要談談。」最終日向嘆了口氣,擰著眉心,決定當那個開頭者,「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也是菅原先生希望我們做的。」他相信自己的語氣已經足夠緩和,然而動物卻仍像尊雕像,腦袋都不肯偏移幾度,日向只好再度開口:「我說真的,我自己也想要和你聊一下。」
  終於,黑豹的眼珠子閃爍了一下,動物學家確信自己有看見,才鼓起勇氣接下去:「有關你的想法,我其實不是完全不理解,」他停頓了下,「我想或許你曾經發生過一些事,所以你產生了不必要的擔--」
  「那不是不必要。」黑豹朝他瞪來,日向改口:「好,對,不是。」他配合點了幾下腦袋,差點翻起白眼,「但我也沒想要探究你的過去,如果那是屬於你個人的私事,而你不想告訴我的話。」日向低下腦袋,思考著某些事情,倏地他重新抬起臉,橘色的雙眼重歸肯定,卻卸下了固執與憤怒,一時黑豹無法看出動物學家眼裡的情緒。「我只是不希望止步於此,前幾次我們順利潛入反現任政權組織,還有許多的預想與策劃都由你而起,我知道你的計劃很有用,因此我信任你,我們也成功前進。但我不明白為什麼你得攔下這麼多事,好像有些是我不該知道或不能做的。」
  忽然他深吸口氣,為下一句話做準備,「於是我懷疑你是不是認為那是我無法做到。」
  「我不清楚你到底可不可以做到,」黑豹終於開口,漆黑的眼珠子牢牢盯著人類,「然而我不能讓我們陷入過多危險,尤其是--」牠確信自己想說得是你,誰都知道日向翔陽是這裡的靈魂人物,於是牠還是強迫自己說出口:「你。我不能讓你如此莽撞的行事然後陷入危險,因此你說得沒有錯,我就是認為你做不到。」說完的同時影山也預備好了再度引起爭吵的心,動物學家肯定會不爽,接著他果真看見巫師緊握拳頭、死咬下唇,看起來就要爆發,然而一段時間過去,他仍然處在這個將爆發狀態,到了最後甚至鬆下手,再度回歸冷靜堅決的語氣:「但你做得到吧。」

  這下黑豹看懂了人類的眼神,他確信裡頭有決心、信任、堅定,除此之外,還有對他的挑釁。
  「你做得到。」那甚至不是個詢問,狂傲的人類盤起雙手,自然的像是某種定律,某種宇宙間無法更改的必然,「我相信你做得到,因此我才去這麼做,但我也不是純粹當個被動的傻瓜,我知道這次事件他們就是想要讓巫師也跟著攪進來,集會裡也的確存在巫師,而他們要的不是什麼,就是要把我給逼出來。」黑豹沒有回應,日向將它當作某種認同,「我知道他們要的是什麼,而我也知道我在做什麼。這是個絕佳的機會,我甚至不用主動發起爭端,人們已經自動將我代入,接下來的任何行動都會具有理由,影山,我相信你肯定知道這些。」
  「儘管你需要背負莫須有的罪名。」
  「如果你都說那是莫須有了,看清他們就不會是我的任務,而是人民的判斷與選擇,我只會使用行動來當作我的證詞。」
  「儘管這對你完全沒有好處。」
  「我說過了,我要的只是我們應該要有的。」
  「儘管一般民眾根本無法聰明到能理解你的所作所為。」
  「那也不會是我逃避的理由。」
  「你總有你的說法。」
  「那是因為我知道我們可以做到。」日向從床上站起,口裡的平靜像是自己已經重複了不曉得多少遍,而要他再繼續說多少次都無傷大雅。

  他們彼此凝視。無語間,人類的眼神質問他。
  做得到吧?
  已經被潮濕的水氣給腐朽的木門終於打開,菅原臉上很是滿意。黑豹率先踏出房間,牠的步伐同樣肯定卻又傲慢。
  誰又做不到了。

 

-TBC-

※下集預告(下部曲 19):

  「我有事希望能夠讓你轉達給日向。」話題轉繞回來,這一趟的目的終於到牠嘴邊。宮治看了一眼果蝠,沒有一絲猶疑,精準朝佐久早切去:「我猜你不告而別。」
  「你不需要知道這麼多,只要告訴他我仍然很好就行了。」

-0518(二)釋出-

※作者吐槽:
幫大家梳理一下劇情,動物們現在正逐一變回來中,因為製作一次解藥份量有限,因此每回他們都會討論下一個比較適合輪到誰,但基本上是影山進行思緒推導。
第一個是牛島,算是作為試驗品進行嘗試,確定成功後黑尾也跟著使用,倆人因此前往這章日向所說的反現任政權組織,也就是時間線回歸正常後牛島和艾格柏特談話的那個畫面。
要注意此時古斯塔夫運動已經開始一個禮拜,運動開始的那天是十月二十九日,同時當天晚上也是前幾章有提到的,佐久早消失的那一天。
這之後第三管解藥給了木兔(基於通訊與身形方便和普遍性的緣故)。
古斯塔夫運動開始後不只牛島和黑尾潛入反現任政權組織,清水也潛入婦女之聲,因而認識冴子與本章的布蘭達,為了表達信任清水答應救出布蘭達,然而清水沒有跟日向說清狀況,只說明這是場援救,因此行動的當天早上將解藥給了普遍性和方便性都很高的白馬,還有體型小方便在人群間流竄的小豹貓。

※依照下部曲的所有事件順序,目前可公佈的時間線:
1005(一)
日向的禁林大宅落成
遇上菅原,瞭解秘密巫師協會
清水被白布招攬:前往帝國法庭工作
1006(二)
星海上門
1007(三)
清水收到婦女之聲的來信
1009(五)
東峰、西谷前來尋找日向
1010(六)
前往尋找科學家天童製作解藥
1013(二)
文森特得知宮治和漢森子爵一事(上部曲的拷打)
︳漢森被殺
︳把宮治的事賣給報社
1017(六)
第二次去找科學家,確認動物無法復原的原因
1018(日)
漢森被殺的消息透出
大地、菅原、東峰晚上密談
1020(二)
日向在帝國首都正式公開發表
1021(三)
白布公開發表宣戰,晚上日向和菅原會面,談論解藥
1022(四)
菅原和東峰中午會面,談論解藥
1023(五)
日向進行魔力的純度測試開始
1024(六)
宮治開始一個月的禁閉
1025(日)
白布和文森特正式宣布決裂
1029(四)
宇內發佈“荒野之音”專題,赤葦辭職
日向成功分別出魔力
古斯塔夫運動開始
當晚佐久早消失
(故事中省略部分但已發生事件)
1030(五)
晚上,日向+菅原+清水+赤葦第一次聚集交換訊息
1105(四)
解藥第一管製出:牛島
1107(六)
第二管製出:黑尾
清水潛入婦女之聲,認識冴子
1109(一)
古斯塔夫運動來到大地管區
1110(二)
第三管製出:木兔
(銜接回第一章的倒敘)
1111(三)
找到反現任政權殘黨,牛島潛入
1112(四)
第四管製出:及川
1114(六)
第五管製出:研磨
早上星海大地密會(佐久早再度回歸)
晚上古斯塔夫運動爆炸發生

Chapter 19: 下部曲 19

Chapter Text

下部曲

19

  雪鴞振翅飛過雲霧,當牠降落到已經嚴重掉漆的信箱前時,牠聽見後頭有什麼扔擲的聲音,但那聲音離牠相當遙遠,遠到聲音只持續了幾秒,而當牠轉過腦袋時只瞧見一團新的煙霧緩慢上升,或許哪裡又發生衝突了。
  「最近很常這樣,尤其不久前才剛發生過那起事件。」紅髮的男人早就打開了門站在一旁,他像專業導遊為木兔解釋著,「先進來吧。」他抬起下巴側起一邊,示意讓動物趕緊飛進來。隨著門被關上,雪鴞降落到地板時的爪子變為一雙沾了泥灰而顯得充滿土氣的靴子。
  天童帶著木兔來到實驗室,從櫃子裡拿出兩瓶閃著橘色光點的透光液體,然而如果把東西完全拿到陽光下看,液體又會變得像是接近透明的白。「所以呢,」在交出東西之前,天童倏地把手收回,讓木兔喪著臉抓了個空,「你們現在在哪了?」
  「一個相較安全的地方。」獸人吞吐著,眼神怪異的左右轉動,緊張的感覺充滿他的腔調,「拜託啦科學家先生,我不能告訴你這麼多,我知道你做解藥很辛苦,但--」天童很快嘆了口氣,還是把東西交到木兔手中:「他們會派你來就代表對我沒有多大顧慮,瞭解嗎?」
  「什……我不太懂?」
  「當我沒說過那句話。」科學家翻了白眼,「那至少可以告訴我除了你和那頭白獅之外還有誰用了試劑吧?」
  「喔,我想這應該沒什麼。」木兔思索了幾秒,他將試劑塞進一個附帶一圈鬆緊帶的小袋子,「事實上我是第三個使用的,第二個是一隻美洲獅。而在“爆炸事件”的當天早上和前兩天是一隻石虎和白馬,我想牠們你應該都不認識。」

  「我只是想知道哪些幸運兒早些獲得了自由身。」天童語氣滿不在乎,而木兔信以為真,點點頭後又變回了雪鴞,剛剛的小袋子已經落到地上,牠轉身抖抖翅膀,示意人類幫牠束緊。天童蹲下身時,他不經意、又或者說有那麼點刻意的小聲低喃,「國王最近開始行動了,在幹出傻事之前,讓他去找一趟星海。」感覺到掛在脖子上的綁繩再次繫緊,雪鴞轉過腦袋,天童彷彿從眼神意會出動物的言語。
  「不要問我從哪裡知道,也不要覺得我會陷害你們,反正信與不信都對我沒差。」語畢,他脫力的擺擺手,好似今天的自己已經做了夠多事,窗戶是開著的,還不快飛走愣著幹嘛呢?
  動物從二樓高的窗台躍下,再次飛進佈滿煙硝的灰色世界裡。

  星海看著窗邊飛過的動物,雪鴞動作很快,但他仍然不會看走眼。
  「你說燒得一點也不剩是嗎?」他沒想過只隔了一天又要再度來到別的管區,他都差點忘記自己的地方也正在熱頭上。
  「他們來的太過凶猛,而且異常針對他,似乎認為爆炸案就是和他有關。」大地抓著頭髮,腦袋低低的掃過不同文件,「唯一讓我慶幸的是他們都不在屋子裡,而且像是已經知道了會有這樣的結果--我詢問過谷地,那棟宅子的設計者,他們甚至不在地下室的安全屋裡,他們能跑去哪?」
  「他們早就知道會被盯上,」星海思索半晌,摸著下巴緩慢道出:「我想這是個好事,這就代表一切都在他們的預測和計畫內,你不該這麼擔心。」
  「你才是,我不曉得你為何如此安心……你那位之前跟在你身邊的人呢?我記得他叫--」
  「他也有屬於自己的時間。」星海看著外頭煙霧漫佈的街道好笑想著,說起來他也不曉得現在有什麼好悠哉的了,「作為多年來都願意聽命我的回報,我讓他可以找尋有關自己的過往。」

  「什麼意思?他的來歷到底是什麼?」終於大地從公文中抬起臉,眼神多了些不確定:「我還是不瞭解你是怎麼能夠找到當年反對第一王子的激進派系……他和那個派系有關嗎?」
  「他的父親和母親都曾經是。」
  「但我記得那個派系應該是因為一起爆炸案而--」大地欲言又止起來,覺得最近所提到的“爆炸”次數讓他不寒而慄的多,「我記得他們因為一個意外而失去了聚集地,而那時剛好恰逢集會,幾乎所有重要幹部都已經死去。」
  「他的父母親也不意外,這也是半個他願意留在我身邊的原因。」
  「但你讓他去找尋過往又是什麼意思?如果你是想要找到那個激進派系……你的意思是還有殘黨嗎?」大地的眼神警戒起來,星海驚呼著擺了擺手:「你別會錯意了,我沒想讓場面變得更混亂,再說第一王子現在勢力也不怎樣,這麼做對我一點用處也沒有。」
  「那你為何讓佐久早和他們連絡?」
  「領主大人,你剛才都和我如此詳細的說明了有關那次意外的發生,別告訴我你沒發現任何一點不對勁的地方。」許久,見對方仍然保持著疑惑的眼神,星海嘆了口氣。
  「你要說是命運或者幸運都好,但兩次事件,我都有幸能夠親眼見證。」這下大地的眉頭皺得更深了,這樣的大爆炸是要如何兩次都親眼見證而自己又毫髮無傷?然而問題尚未吐出,星海便繼續接話:「我能夠確定,這兩次爆炸的方式是一模一樣的。」

  「你們這些狗娘養的--給我起來工作!」守衛拿著鞭子用力往地上人的肚子甩去,男人的四肢滿是瘀血和血痕,在要爬起來時又被硬生生打趴回了地上,「不是叫你給我起來!」守衛的聲音混著譏笑,手臂再度用力往男人甩去,好像他的手就是一條帶有利鉤的鞭。
  地下地牢沒有多少通風處,唯一可以連接外頭的就只有兩扇巨大厚重的鐵門,其他時間彷彿所有氧氣都會被忽大忽小的蠟燭給耗光,能見度基本不超過五米遠,滴滴答答的水聲從遠落到近,而在這之下還混雜著隱在喉嚨裡的哀鳴、已經喪失意義的夢囈,很快,鞭打和嘲笑聲又將這些聲音覆蓋過去。
  隨著門衛把人給丟回鐵柵欄後,佐久早在門被關上之前飛了進去。
  門衛的腳步聲逐漸遠去,牠打賭男人一時之間不會回來,因為不久後牠就聽見鞭子在空氣間震動的聲音似乎又多了一倍。

  在牠掛在上頭約莫五分鐘後,牠化作人形並摀住正要驚叫出來的男人,「九號銅錢草。」好像一句通關密語,男人很快被施法般安份下來,原本警戒的眼神轉為疑惑,又迅速變為審問。
  「里斯先生,您還記得佐久早這個姓氏嗎?」彷彿是另一句咒語,男人掙脫出獸人的禁錮,面色兇狠的擦了擦方才被按住的嘴。「你是誰,怎麼進來的,又怎麼知道這個名字。」
  「我是佐久早聖臣,我想您應該對這個名字不陌生。」
  「佐久早,我知道佐久早,但我可不曉得他們有你這樣一個怪異的兒子,你說你到底是怎麼闖進來的!」
  「幹什麼4073號!」門衛像隻鬼影突然竄出,他拖在地上的鞭子還劃有血痕,里斯低頭凝視了會才不情願的敲開牙齒:「有個人闖了進來,我不曉得--」話才說到一半,當他轉頭要找那個頭髮幾乎遮住半邊臉的男人時,他張大嘴吧,發現人已經不見了。
  「別以為我不曉得你在演哪出戲,很多人和你一樣以為裝瘋賣傻就可以逃去精神病院,我警告你們,哪裡都一樣,尤其對你們來說。」他將鞭子重重甩往鐵欄,好像裡頭是隻未受訓的動物,「別想著輕鬆離開這裡,除非你像那雜種一樣有人給你撐著。」門衛的眼神瞥向另一側,佐久早注意到他的視線,然而目前所待得角度不方便他確認。

  待門衛走遠,動物又落回地上,里斯驚恐的盯著牠從果蝠的型態轉為人類,這次沒有了呼喊,他吞下一沫口水,仍然緊張:「你到底是誰?」
  「我想我已經完全攤牌了,一切就如你所見,我是個獸人,不管你相信與否,我的父母親也是,不然我不可能知道那句話。」里斯撐著地板往後挪動幾步,心底推算著時間,只記得約十年前佐久早夫人的確帶著一個孩子,但那時他還小,生性害臊,甚至沒有見過幾眼,而現在數算回來,年齡大概也正是如今的模樣。

  然而真正讓他動搖的是青年壓低聲音的密語,那是他們確認彼此的信號,男人逐漸鬆下眼神,語氣也和緩許多,「我為你的父母親感到遺憾,他們做了相當大的犧牲,尤其是你的母親,她的靈魂是勇敢的化身。」 
  「那時你年紀太小,樣子或許才六、七歲,我只記得你鮮少露面,在那次爆炸後誰都不曉得彼此去了哪裡,所有人像發瘋的耗子亂竄,那是個地下密閉空間,出口只有唯一一個,要不是活活被踩死,就是悶死或燒死。」
  「里斯先生,時間有限,我並非來純粹和您敘舊。」佐久早低著腦袋,希望停止這個話題,他知道後面都發生了什麼事,這些不需要他人來提醒他。然而男人或許太久沒能和他人對話,只管自己滔滔不絕:「你不知道,佐久早,你不曉得你母親有多偉大,她是少數從那裡逃出來的人,然而她沒有因此逃開,而是選擇救出其他夥伴,儘管她的丈夫、也是你那偉大的父親,同樣因為拯救他人而耽誤時間犧牲自己,然而她沒有任何遲疑,她是如此盡心為了這個帝國--」
  「夠了,里斯先生,那都是過去的事,我沒想……」
  「那之後她就被抓走……沒有錯,只有我知道她是被抓走、然後被活活燒死的,那根本不是什麼意外爆炸,有人要陷害我們,要讓這個帝國再次陷入混亂……」里斯的語速越來越快,好像失控的馬車丟了方向感,他的眼珠子顫抖的左右亂竄,身體僵硬緊繃,直到佐久早雙手壓在里斯肩上,男人的視線才重新回歸。

  「那些都是過去,而我都知道這些事,您不需要再提起了。」
  「是啊……」他恍然大悟唸著,好像幾秒前的他是另一個自己,「你說得對,那些都過去了……你又是為什麼來找我的?」
  「我想知道您是否還知道任何殘黨。」一瞬間里斯的眼睛亮起,又變回方才亢奮的神情:「是我想得那樣嗎?你終於想通要繼承母親的意志了?」佐久早閉上雙眼,給自己幾秒鐘緩過來的時間,「對,所以我需要知道有沒有任何殘留下來的人。」如果星海的情報沒錯,照理應該要有個男巫師,大概三十幾歲,黑色毛髮。他將這些特徵轉述給里斯,「你記得有這樣的一個人嗎?」
  男人皺了下眉,陷入沉長的回憶,他的語句變得斷斷續續:「我……我不記得名字。但、我想我知道他以前住在哪兒。怎麼?難道他也是爆炸案的倖存者嗎?」
  「我不曉得,但我希望是。」實際上他知道對方有相當高機率仍然活著,他是個巫師,能夠基本的自保。而他的父母親照理來說也應該是,他們隨時可以轉換為動物的型態逃脫,但他們沒有,而是選擇了自以為的赴湯蹈火。
  他不會說自己完全沒有怒氣。

  「你們一定要努力,這個帝國已經沒有任何未來,只有第二王子、只有他可以帶來希望……」忽然他張大眼睛,瞳孔狠狠盯住青年,刻意壓低的聲音讓他的喉嚨沙啞起來:「你得小心點,別讓對面那傢伙聽見了,他可不是什麼好人……我打賭他是來監視我的,因為我有罪、我有罪……」
  佐久早望著自己被抓住的手腕,難得沒有因骯髒而急著拎開。他開口,「里斯先生,」他的腦袋緩慢轉向另一邊的牢房,「里斯先生,您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你會如此清楚知道爆炸那天的來龍去脈嗎。」
  「我逃過一劫。」男人的眼睛張到不能再大,好像下一秒眼珠子就會從他薄薄的眼皮蹦出來,「當晚我沒在組織,我來到時大火已經蔓延開來,我親眼見證你母親出來後又衝進去,像個勇士、穿著火焰連身裙的勇士,而我只是看著,我只能看著,我的腿根本動不了。」說著他終於鬆開手,被握著地方有著瘀青的印子,里斯彎下身軀、雙手扶地,整個人趴了下來,把自己裹成一團,像是在祈求什麼。
  「我有罪、我有罪……所以我在這裡……但你們不一樣,你們是--」里斯抬起頭時瞧見黑髮的人凝望著他,他的瞳孔比牢房走道深處的黑暗還深。
  「里斯先生。」佐久早的聲音很輕,食指往對面的牢房指去,「您曉得嗎,那邊根本沒有住人。」

  他聽見不遠處傳來痛苦深沉的哀嚎,每天他都能聽見數十回,因此儘管在這裡沒受到肉體拷打,精神上卻是另一種虐待。
  那聲音來源估計就距離兩三個位置,他的牢房在最底端,周圍都沒有人,除了定時送飯外根本不會聞到一點生氣,更別說一隻生物來到他的牢裡來。
  「體型小的動物還真方便。」宮治敲著從牆壁上掛下來的狹小木板,那姑且能被稱坐書桌,上頭還擺著外人帶給他的報紙,這裡除了陰暗潮濕、聽上無數次慘叫哀號之外,三餐給付與定期有人清理牢房幾乎可以讓他的禁閉像是短暫的休假了。「我記得你是日向身邊那隻果蝠,看來你們的解藥進行的蠻成功的。」
  「剩下多久?」忽略了宮治的發言,佐久早沒有變回人形,不願自己的衣服沾上更多濕氣和怪味。「一個禮拜多吧。外頭現在如何了?」
  「國王給出聲明,允許讓文森特參與競爭。」
  「那也得是個公平競爭。」宮治瞄向外頭,再度聽見鞭子揮下的聲音,三個禮拜的時間已經讓他釋懷為何自己只是動手打個幾拳就被丟進來。
  再說他在這裡並不是毫無價值。

  「我以為那個老骨頭在拿下這個帝國後就不再動作了,但我現在更寧願他閉嘴。」他差點翻上白眼,但還是繼續詢問:「巴里特那邊呢。」
  「我想他們在等白布和文森特自相殘殺,畢竟貴族仍然佔有一定席位。」果蝠降落到牠認為空間內唯一乾淨的地方--那個被稱為書桌的板子上,「奧洛夫國王現在採取的行動讓人顧慮。」
  「他還做了什麼事?我以為他只會在那個位置上發表狗屁聲明。」如果果蝠仍然保持人形,就會見到牠略微蹙起的眉間,這副形象與當初跟在白布和動物學家身邊時相差甚遠。「我以為你應該知道奧洛夫國王從來不是主動的類型,發起改革和提倡各式議題的主要都是他底下的人,他唯一的優點大概就是大膽和信任,然而前者並沒有繼承到他兒子身上,巴里特王子倒是很信任他身邊那些勢利的貴族。」
  不就還好他們現任國王有著一群好心幕僚,然而他們顯然在處理內政上有所缺失,現在整個帝國都要炸開來了才打算做點事情。「奧洛夫國王開始在各地設立駐守士兵,尤其是遊行經過的第二、三管轄區,這兩個地方因為遊行而吵得沸騰,然而鬧事者仍然不計其數,尤其是文森特的人,他們篤定這次案件和白布有關。」此時宮治瞄向一旁的報紙,動物學家在烈火旁的身影就在他攤開的那一頁、佔了約有三分之一的畫面。「可想而知被壓制的就會是以文森特的人居多,白布的身世本來就讓人懷疑,現在奧洛夫國王的行動更讓他們堅信國王早就內定好了繼位人選,不會是第一王子巴里特,也不會是文森特伯爵,而是他收養來的貧民小子白布賢二郎。」
  「我收回前言,」他以為那個國王終於要做點有用的事了,「不需要什麼作為,他閉嘴待在那個王位上我就很高興了。」

  「我有事希望能夠讓你轉達給日向。」話題轉繞回來,這一趟的目的終於到牠嘴邊。宮治看了一眼果蝠,沒有一絲猶疑,精準朝佐久早切去:「我猜你不告而別。」
  「你不需要知道這麼多,只要告訴他我仍然很好就行了。」
  「這就是你和我說那麼多的原因。」
  「我在那群獸人身旁待了這麼久,沒有理由要對你們怎麼樣。」
  「是啊,不然你也不會以這樣的形態出現在我眼前。」宮治拉開笑容,露出了一點尖牙,「反正一隻果蝠死在這裡也不是什麼大事。」
  「我想你說得足夠證明我了。」佐久早從檯面飛起,吊掛到鐵門旁,「和他說不需擔心我,我已經找到該去的地方。」說完,果幅的身影融入黑暗,輕巧的好像不曾來過。

-TBC-

※下集預告(下部曲 20):

  「你的要求是什麼。」獵豹終於張口,有些忍不住那些年的往日重提。日向像是等著這句話等了數十年,他拉起笑容。
  「你得去找到宮治,並且把我們的事都和白布匯報,告訴他我們一切平安,只是可能會暫時神隱一段時間。」

-0520(四)釋出-

Chapter 20: 下部曲 20

Chapter Text

下部曲

20

 

  當他再次回歸地面,得以呼吸外頭的空氣時,裡頭已經混雜了淺淺一層嗆鼻的煙味。
  他好像在地下經過了一場時空旅行,以為自己只待了大概一個月,實際上有一年的時間流逝。一切陌生又熟悉,他能分辨出這裡是哪兩條街的交會口,但他不認得站在四處的士兵叫什麼名字。
  有人朝他靠近,認出那是伊萊,宮治拉緊肩上的布袋往他走去。「你看起來很好。」伊萊露出無力的笑容,當時在地下光線太過昏暗,以至於他都不曉得原來對方眼下有多麼深的黑眼圈,就好像隕石在他眼睛砸出了一個窟窿。他的臉頰也削下不少肉,原本身形就瘦的他此刻看起來就像是片紙人。
  「這個月來發生了什麼事。」宮治確信自己想這麼問的,這是他這個月禁閉下來唯一想著的事,他想要和外界接軌,但這個問題不知怎地在他看見伊萊時就問不出來。

  「你看起來有問題想說。」伊萊領著宮治進到馬車裡,禁閉期間,他都是與伊萊通信,事實上不只有他,他還與許多人進行聯絡,這些本該都不會發生在禁閉裡,但因著白布和伊萊他可以做到。
  這個月裡他就好像待在一座四面八方都是牆的密閉空間裡--實際說來也的確是,只不過這個空間更像是混淆視聽的轉運站,知道他身處哪個地方的人只有白布與他親密的人,他們將信件送來這裡,而他就像一個載具將所有信息接收下來,當他可以把蒐集到的情報傾洩出來之際就是他禁閉結束的日子,因此儘管這些事情來的不夠即時,但他們卻足以重要到或許能讓危機得到翻案,並且確保信息的傳遞不會受到任何人的監視與懷疑。
  最終宮治還是沒問出來,選擇讓馬車的一路顛簸帶他對如今的史都華德帝國進行新的理解。他看見各處插滿旗幟和不同標語,他能分清哪些是古斯塔夫運動殘留下的痕跡--儘管他記得前兩天他們已經回到最開始的地方嘉比里拉鎮。
  街上人不是很多,基本上家家戶戶都關上窗子拉下布簾,也沒有幾家店在營業,還願意打開大門的通常已經是某群團體的集會地點或交流地,他知道這裡並非遊行經過的兩地,然而事件風波卻已經影響至此,他不敢想像第二、三管轄區的景況會是如何。

  當他來到白布的辦公室時,沒有見到應該有的人存在,反倒一抹熟悉的身影差點讓他的心臟衝破喉嚨跳出。沒等到反應過來,那人已經往他臉上砸下一拳,幾乎像是某種反應機制,他也抓住伸過來的手把對方抓向自己,將另一拳回敬到對方肚子上。
  「我、我的天……!」伊萊連連低呼,嚇的衝出辦公室,或許是要把白布給找來,然而在那之前他們已經打得對方鼻青臉腫,白布到場時倆人已經休戰,一個坐在左前方的沙發椅上,一個則是塞在右後方的牆角。
  「有必要嗎?這就是你們給對方的見面禮。」白布暗下眼神,揮了揮手讓伊萊把門給關上,「別在那站著了,過來這坐吧。」宮治聞言只是抬頭撇一眼,腳步卻沒有要往前的意思。
  「那傢伙怎麼會在這裡。」他抬起下巴示意白布給他個完美的理由--他怎麼能想到宮侑會出現在這?而且他是怎麼找上來的?日向就這樣放走他了?再者這傢伙又怎麼會想在他剛出禁閉的第一天把自己給揍一頓!

  「這有點複雜。」白布摸摸腦袋,他很想快點得到宮治手裡的那些信息,但顯然現在他得先處理這場家務,「你想自己解釋嗎?」他望向宮侑,後者只是把頭給轉向另一邊,白布心領神會,「好吧,我來解釋,但你先過來這邊坐著,我總不能歪著身子和你說明吧。」
  他選了個離宮侑最遠的地方坐下。
  「首先,有關於你的兄弟,」白布忽然感受到一陣視線,他吞下一沫口水,有搞錯嗎?他是在用眼神威脅自己嗎?「他相當的大膽,我得把他所有事蹟告訴給你。」顯然讓左側的人失望,白布再度把視線甩到右側的宮治。「他做了什麼好事?」他不安的問。
  「某天晚上,他闖了進來,以獵豹的身份。」宮治詫異的張開了嘴,這樣魯莽的行動不像是他兄弟會做得事,他扭頭轉向宮侑,卻見到對方將腦袋偏得更加厲害。「很厲害吧?你也知道現在是非常時期,森嚴特別戒備,我們花了一些功夫制伏住他,我也是在那時才發現他是日向身旁那隻獵豹,幸好守衛的人以為是哪裡的馬戲團意外放出,我讓其他人帶他到別的地方進行詢問,好不容易才讓你兄弟變回人形和我對話。」

  「你為什麼這麼做?」比起疑問,宮治的語氣更像是責備對方的愚蠢,這回宮侑終於把頭給轉過來,大聲回應:「你他媽不能動一下你的腦袋?我來到這裡還能有什麼原因!」他說得咬牙切齒,彷彿下一秒就要變回獵豹朝他咬過來,「但怎麼知道費盡千辛萬苦來到這裡卻發現你在那個狗屁監獄裡--你到底在搞什麼!」
  「我只是--」宮治忽然斷了語句,想到哪裡不對勁,「等、什--我……」白布朝他眨眨眼,示意宮治接下來得說什麼,他才想起來,「你至少得走正規流程進來……」
  「什麼鬼的正規流程--不要忘記我和你以前都是傭兵,現在的我還是,傭兵哪裡來的正規身份可以在這個時期進來?」
  「我想他是指日向翔陽。」白布咳嗽幾聲,有意袒護自己的護衛,誰曉得宮侑翻了整整一圈的白眼,「不要讓我再找他,麻煩他的已經夠多了。」後頭那句話刻意放低了音量,但在場的倆人仍能聽見。這下宮治瞭解了,他心有靈犀的拆解出宮侑的話:「所以你是自己選擇離開還是逃離的。」
  「他給我選擇權。」宮侑回憶著當時的場景,仍然作為動物型態的時候牠對事物都更加敏感,再加上平常的自己根本不多話,牠有大把時間觀察身旁的一切。

  其中牠注意到最明顯的變化之一就是動物學家眼底下的黑色沉澱物日漸加深。
  牠清楚記得當他拎著試劑走向自己、蹲下身子,橘色的眼睛和手裡的液體相互輝映的畫面。
  「聽著,雖然這不在我原定的計畫內,但我打算這次讓你喝下這個藥劑。」牠就是在那個時候確認了動物學家憔悴的面容,牠想試問為什麼,然而過久沒有開口好似讓牠忘記了如何正常進行溝通。
  「我知道你肯定很好奇,但--」他抿起下唇,「我想有個人他需要你,據我所知,最近他就可以出來了。」
  他的一字一句除了誠懇再也沒有其他,但正是因為如此才更加讓牠好奇--牠想問日向翔陽為什麼選擇自己、又是在什麼時候知道牠的身份的?最讓牠匪夷所思的是--為什麼要給自己選擇權?牠什麼也沒付出,從頭到尾只吭過幾聲,有什麼理由讓牠比那隻黑豹還要早奪回自由身?

  「我讀得出來。」巫師雖然只有和動物溝通的能力,卻對情緒的反應異常細微,「你的想法是對的,我的確對你另有安排,但選擇權仍然在於你,不管如何我都不會對你怎樣。」
  「我知道你和影山來自同個地方。」動物學家接下去的話讓牠腦子暈眩了一段時間--牠已經不想管對方是怎麼知道的了,牠只想確認宮侑的狀況現在如何,「我知道你們都曾受雇於第一王子底下,然而宮治早一步和你分開,甚至往第二王子那邊過去,這之後你和影山也決定離開,你們以為獲得的會是自由之身,卻沒想到被私底下轉賣給了尼克勒斯。」
  「你的要求是什麼。」獵豹終於張口,有些忍不住那些年的往日重提。日向像是等著這句話等了數十年,他拉起笑容。
  「你得去找到宮治,並且把我們的事都和白布匯報,告訴他我們一切平安,只是可能會暫時神隱一段時間。」宮侑確定自己的眼神透出了就這樣的神情,因為動物學家緊接著道:「沒有錯,就只是這樣,這之後由你自己選擇是否要踏進來,雖然我知道你本來就不是什麼守規矩的人,畢竟當初慫恿影山要逃出來的就是你--但你別誤會了,這些事情不是牠告訴我的,牠的口風簡直和你一樣緊」
  動物顯然對這個條件無法釋懷,便宜到就像在看扁他。他在當晚就決定離開,橘髮巫師仍然沒有改變諾言,甚至沒打算出門送別,他背著對方整理物資,告一段落後才想起他的存在,語氣好像他只是出個遠門,隨時都有可能再回來,因為橘髮巫師話裡的意思大致就是如此。
  「如果有機會再碰面的話,」他拍拍雙手,灰塵隨著震動落下,他又想伸手向獸人握去,最後卻嫌自己手沾了灰而往身後的衣服擦去,「再親口告訴我你的名字吧。」
  那是動物學家對他的最後一句話。

  「我打賭日向完全不會料到你會這麼想。」宮治搖搖頭,受不了自家兄弟頑固的思想,「所以呢,你打算怎麼做?」此時宮侑兩隻眼睛倏地對上他,他幾乎能從腦內聽見宮侑用嘲諷的語氣說現在還在問什麼鬼話。
  他們都不是太守規矩的人。

  宇內看見兩個面容極其相似的人時,以為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
  「這是……」他欲言又止,瞇起眼睛想仔細端詳,白布好心的縮短了宇內思考的時間:「雙胞胎,顯而易見。」
  「宮治有個雙胞胎兄弟?」這可讓他大開眼界,然而這或許就像不是多少人知道他已經辭職的助理是個獸人一樣,因此他也為白布的隱瞞感到釋懷,「好吧,我不應該再對任何事情大驚小怪了,如果白布你說你是個巫師我肯定也會相信。」
  「別開玩笑了。」宇內沒注意到對方一瞬間的猶豫,他皺著的眉很快鋪平,「我想由你來為他們做消息的更新會快速許多,再說,他們也有些事希望讓你知道。」說完白布便塞回座位,他有成堆的公文與信函要閱讀,「我會在一旁聽著的,有需要再叫我。」

  「你們知道的多少?」宇內望向倆人,右邊的那位率先開口:「禁閉期間知道的有限,我想這一個月來發生的事我都需要詳細瞭解。」
  「讓我想想--古斯塔夫運動總知道吧?」
  「我知道他們是文森特的支持者,但近期因為那起爆炸案而重新回到第二管轄區。」宮治回應的速度讓宇內滿意,他點了點頭繼續詢問:「那你們知道為什麼會引起這次遊行嗎?」
  「那群人類純粹只是被氣氛的催化蒙蔽了,他們享受逆襲翻轉的故事,盲目的跟從一切,好像只要有人夠大聲就傻傻的跟著走。」這次換宮侑接話,一瞬間宇內似乎理解了倆人的差別,他點點頭又搖搖頭:「你說的挺有道理的,但--我想這裡頭似乎還混雜了些私人因素?」
  「我以為你們報社都需要一針見血。」
  「不代表我們可以加入帶有情緒的詞彙,我們只陳述事實。」過了幾秒他的笑容才自然起來:「但我不討厭你的性格,剛好審核部門有缺人,有興趣嗎?」
  「宇內。」白布從文件山中抬起頭,遠遠盯著他,宇內則把已經有些蓬鬆的毛髮給揉得更亂:「抱歉。」

  「我想他們厭倦了第一和第二派系之間的爭執,因此把希望轉到文森特身上。」宮治接回方才的討論,「這也是古斯塔夫運動的起因--或許大家都忍了很久,但似乎迎接的是一次次的失望。」
  「某方面來說,」宇內的視線穿過倆兄弟,別有用意盯著仍然埋頭處理事情的白布,心中莫名升起糾結:「你比另一位還要更加直接一點,但理性的事實總是最傷人,我們的確應該接受它。」
  「話題繞回來,我想你們都知道古斯塔夫運動到了第三館轄區就停止了,因為那起爆破事件,現在他們折返回去第二管轄區,並且在那裡建起類似本部的地方,這裡都還清楚嗎?」宇內的視線在倆人間來回交錯,唯有宮治輕輕點了頭。

  「第三件事,在上禮拜三有件大新聞發生,雖然范倫丁報社沒有報導,但大多數報社都提到了,當然包括我們。」
  「民營報社。」他記得那天是自己離開動物學家的隔一天,同樣也是古斯塔夫率領大家回到嘉比里拉,而新聞版面上與之抗衡的是民營報社的興起--實際上那還不足以稱為一個報社,只是藉由有心人士的資金收集與募款,以及對追尋真相有迫切熱情的人所成立起來的一個組織。有趣的是他們並未經過審核,因此他們採用人群的擴散,像童謠或兒歌那樣盡量使每個消息讓平民得以知曉。
  有這樣的產物顯而易見,作為報社一員的宇內肯定更加瞭解,然而他看重的並非人民對現代報社的不信任,相反的,他相當高興,這訴說了帝國裡不全然是沒有動腦思考的被動者,仍然有人願意主動釐清真相,並且希望把事實傳播開來。
  「你們閱讀過他們第一週的信息了嗎?」他的笑容似乎擺上的不合時宜,宮侑怪異的盯著宇內,不明白身為報社記者聽見這個消息有什麼好高興的。「你們肯定得看看,今天早上才出爐,熱騰騰的,你會發現贊助者意外的多,並且他們很幸運的跟到了最近第一個大消息。」
  宮治接下了宇內遞過來的“報紙”,基本上那只是用著技術不純熟的印刷術,然後簡單的將幾張紙疊合在一起,但他們仍然很快看見了重點。

  “民營報社 第一期 十一月二十五日 週三
  連續兩起巫師案件 事件過程”
  兄弟倆人同時對望了一眼。
  “十一月十九日傍晚,在第三管轄區發生平民與巫師之間的爭執。據附近大多數居民所言,因在特殊時期,許多人選擇緊閉家門窗戶,除非必要不會搭裡外頭吵雜。因此多數人只聽見爭執聲,並未瞭解具體過程,然而仍有少數人目擊現況。
  「有一群人圍繞著一個女人,我不曉得包圍的人是誰,但我確定被圍住的是個巫師,她似乎想反擊,口裡唸著一些咒語,有些人因此遭受波及,我不確定是不是真的很疼,但他叫得真得很大聲,也正是如此才有些人願意打開門窗確認,這之後就是大家所見到的景像,很快巫師敗下陣來,因為她的情緒似乎不是很穩定,方才包圍她的人開始進行安撫,我聽見他們叫她冷靜,傷人不是妥當的行為。」
  這之後,女人被士兵給架住帶走。然而第二起巫師案件在三天後再度發生。二十二日凌晨,一聲槍響響徹第二管轄區,嘉比里拉城鎮,也是古斯塔夫運動的起點。許多人被這聲槍響嚇醒,然而因為時值凌晨,沒多少人能見到事件的開頭起因,事件後訪問得知似乎在槍響前早有爭執聲,隔日根除派也做出解釋。
  「我們不是不願意與巫師友好相處,只是他們過於容易因為所擁有的能力而自視甚高,前幾天的事件的確也是我們的人,但我們出手的原因很簡單-那名女士因為無法控制自己的力量而誤傷了他人,包含我們的成員之一。這次事件正使巫師們打抱不平,然而他們不曉得我們行動與懼怕的緣由,甚至為此集結起來有意傷害我們。」
  對於那聲槍響,根除派繼續表示:「昨晚的槍響只是個開始,那是一個預兆,也是個警告,告訴巫師我們不願輕易因隨時會面臨的恐懼而害怕顫抖,我們不曉得什麼時候爆炸會發生,不曉得還有誰要在烈火下掙扎,但我們能阻止、我們會阻止。你們的肆意妄為,只會讓民眾對你們的恐懼與憎恨增長。」
  經過這次發言,根除派的立場已經相當明顯,為此清洗派仍然沒有動靜,並且不願接受採訪。”

  「這是那起爆炸事件產生的迴響--日向已經成為根除派赤裸裸的目標,並且雖然這份報紙上沒寫到,但他們認定這起事件和清洗派有關聯。」宇內見倆人的表情逐漸凝結,似乎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這些事件帶來的影響。宮侑率先敲開了幾度動彈不得的嘴唇,良久才緩慢吐出:「槍枝。」
  幾個字同樣敲打在宮治心上,報紙被捏著的部分逐漸扭曲起來。
  「他們怎麼會擁有槍枝?」

 

-TBC-

※下集預告(下部曲 21):

  「沉睡夢鄉!」
  同一時間日向追了上來,他的咒語來的剛好又及時。影山在變回人類的瞬間接下了往後倒去的巫師,他有些幽怨的盯著動物學家,後者同樣臉色不是很好。
  「看來你們還需要一些時間磨合。」

-0522(六)釋出-

※作者吐槽:
大部分動物都即將要恢復了!緊接著劇情也要跟著步入尾聲!

Chapter 21: 下部曲 21

Chapter Text

下部曲

21

 

  當谷地緊抱著手裡的圖紙時,一陣亮光從她頭頂劃過,連帶著速度與衝擊的聲音,光線倏地射向對面牆壁,紅色磚瓦硬生生向內凹出一個窟窿,碎屑塵土揚起一片。她的心臟震動的不聽使喚,手裡握著的筆好幾次因為手汗差點滑出,谷地努力將身子塞在成堆的箱子後,卻又仍然露出半顆腦袋,注視著本不應該在靜謐黑夜裡炸出的無限閃光與撞擊,她的手未曾停下,她不能停下。
  五個匹著黑色斗篷的人不斷躲著,他們在地上翻滾,又適時找地方躲藏。有更多人手裡拿著鈍器,擀麵棍、掃帚、長棍,不計其數,東西揮舞又落下,打亂了街邊的貨物和桌椅,更多的塵土飛起,雨點越來越大,畫面開始被霧氣與灰塵充滿,她的視野跟著模糊,谷地又挺直了點腰,此刻一個男人朝他飛來,撞亂了原本遮擋她的貨物,他們在潮濕的石磚地上滾了幾圈,谷地雙手撐著抬起臉時,看見對方和她保持同樣動作,那是個巫師,谷地可以確認。
  「離遠點。」一瞬間谷地感覺到自己彷彿被狠狠盯了一眼,很快那人甩著披風轉身離開。
  她沒有聽進勸告,反倒連滾帶爬的試圖重新找個地方供她躲藏觀察,忽然雷聲劃破了天際,瞬間炸起的亮光公平的灑在被煙霧重重覆蓋的街道,這下谷地看清了,有六、七個人倒在地上,他們身份混雜,有個人就側躺在她斜前方一公尺外,她注意到是方才撞過來的人,但此時男人的面部朝下,一陣陣的閃電讓谷地只能斷斷續續的描繪畫面,忽然她蹲下身摸向地板,剛剛她以為是水窪的地方其實是一灘血跡。

  轟隆聲再次從她耳邊響起,當她被一雙手臂給攔腰抱起時,谷地才意識到那陣聲響是一竄從她腦門旁呼嘯而過的魔法。
  「為什麼--」那人抱著她一路到一條較為安全的巷子才將谷地放下,她的大腦還沒有辦法順利運作,但她記得這個聲音,「東峰先生……?」
  「為什麼你會在這裡?」終於名字和長相對應起來,谷地錯愕的眨眨眼,注意到她應該要做出回應:「我跟蹤了他們,」她老實回應,「我--我們需要知道真相。」
  「你一個人?」谷地點了點頭,他強壓想嘆氣的衝動,谷地這麼做的原因或許和最近那個興起的民營報社有關,但他從沒想過一個女孩會這麼瘋的單獨跑來這裡。「這……你知道的,我想這非常危險,你不應該一個人就這樣過來。」
  「我沒想過他們會發生爭執。」爆破聲又再次響起,她下意識縮了下肩膀,「發生了那麼多起巫師案件,很難不猜測這次巫師的聚集會不會再次發生問題。」

  「所以現在問題發生了。」另一道聲音從她上頭傳來,谷地轉頭看去,方才沒有人的小巷忽然多了另一抹身影,「你好。」帶著眼鏡的男人朝她冷冷說著,谷地注意到他身後還跟著一隻……狗?還是那是隻狼?
  「不准把事情鬧太大,嚇嚇他們就好。」動物轉了轉耳,聽命的嗷嗚一聲便飛似的往事發地奔去,很快他們聽見攻擊的聲音降低,轉換為一陣陣謾罵般的斥喝,好像以為那樣就可以驅散擁有自己意志的苔原狼。
  「請跟我過來吧。」東峰伸出手,他的聲音溫和,但大個子的身軀仍然讓谷地遲疑了會才搭上,同一時間另一道聲音響起,又是她不曾聽過的嗓音。「不需要擔心,他雖然人長得兇了點,但他人很好的。」
  「你、你是?」
  「西谷,西谷夕。」他笑了一下,和身後的月島對望了眼,「要好好跟緊他,知道了嗎?」叮囑完他便衝出巷子,頓時手心被強勁的握力拉住,很快她整個人便跟著男人隱身在了漆黑的巷子裡頭。

  西谷來到現場時看見人已經散去的差不多,多虧方才的爭執與變大的雨點,他的身影能被濃霧遮住,更何況他們身處夜晚,除非人類擁有和他一樣好的視力,沒人能分辨出他清楚的輪廓。
  苔原狼動了動鼻子往西谷靠近,接著牠扭扭腦袋,西谷順著動物的方向往倒著的男人靠近。他低下身往對方脖子摸去,已經沒有氣息,除此之外他也能判定這是根除派的人。
  而他的手邊有把槍枝。
  西谷把東西撿起,小心翼翼的放到隱藏在披風內的袋子。

  窗戶傳來一陣敲擊,他們位在三層樓高的教堂頂端,除了能夠使用魔法的巫師之外,就是那隻有些過份吵鬧的雪鴞,牛島往外推開一絲裂縫,動物很快鑽了進來,牠將帶來的東西扔到桌上後便立刻換回了人型。「昨晚第一集合點發生了第三起的衝突,月島恰巧趕上尾聲,但幸運的是那個個子小小的女孩也在那裡。」
  「你是說谷地?」牛島打開信件,不出幾秒卻因為信上的內容而難得露出驚愕的神情,「這是真的嗎?」
  「星海說得或許沒有錯。」五色接下信紙,回憶著彼此分開前的討論,那時日向為他們帶來消息,一個尚未擁有足夠證據證明的消息。

  「我和星海確認過了,」日向掃過每個投射過來的眼神,確認所有人都專心聆聽他的發言,「儘管我不曉得他是用什麼方法確認的--但他和我提醒,現在這起爆炸案或許和十年前的爆炸案有關。就是造成支持第二王子極端派系死傷慘重的那一次。」
  「他指出兩次爆炸案的方式雷同,那是使用魔法的跡象,或許就是日向當晚看見的巫師所為,他仍然記得長相,因此我們得找到他。」影山做出補充,如果能夠順利找到巫師,就能確認他的來意和動機究竟是什麼。「現在唯一能肯定的是他不會是我們的人派出去的,第一個可能是他由第一王子派來,我想這是最合理的一個,因為不管是第二王子或文森特,他們的聲勢都不會是第一王子所樂見。」
  「文森特確定和第一王子已經沒有關聯了嗎?」這是讓人擔心的一點,黑尾提出,「現在民眾僅知道他先前總是支持第二王子,如今他們分道揚鑣,只有少部分的人瞭解文森特私底下支持的其實是第一王子。」
  「但他明顯的有意讓第一王子的聲勢敗壞,要不然他不會做出那些過於明顯愚蠢的舉動,刻意的讓人想笑。」研磨打斷了黑尾,但兩人想說得的確沒差到哪裡去,「因此如果那位領主大人所說屬實,我想文森特大概的確和第一王子乾淨的斷絕關係了,也就代表我們無法單純以現代的時間線下手。」

  「沒有錯,因此我和影山也同樣覺得不會是第一王子派來的人--他們現況危險,不管做什麼都有可能被懷疑,這完全就是文森特想要的景況,他會抓準這個機會刻意製造假象。」
  「但因為大家知道的並不完全,因此也有可能會有一部分人猜測這些是第二王子的行動,畢竟現在乍看下來的確主要是白布和文森特之間的對抗。」及川交疊著手臂,語氣不是相當有耐心,「但如果真的是這樣,我們就得找出文森特參與兩次爆炸案的確切證據,我們要怎麼說服大家相信當年那個支持第二王子以及現在想自立為王的人兩次都屬自導自演?」
  「那個巫師。」牛島開口了,彷彿知道這就是正確答案,「我們得設法先找到那個巫師,只有他和文森特是兩次事件的當事者,除此之外,也必須找到文森特和范倫丁報社有所勾搭的證據。」
  「我們必須分頭行動。」最終,動物學家低著頭得出這個方案,「我們需要有人能夠調查報社、兩起有關連的爆炸案,當然還有今天所發生的事件。」
  十一月十九日,那是第一起巫師案發生的日子,也是根除派把矛頭對準日向,讓他們被分配到這裡的原因。

  「影山的假設是正確的。」五色將紙遞給對面一向安靜的青根,他的個子高大,從頭到尾又似乎只擁有一副表情,他們之間的對話很少,通常都只是簡單的問候與必要時的討論。「雖然有點危險,但還好月島有順利潛入進去--文森特幾乎把他能運用上的人都用上了。」
  「根除派一直以來就對巫師有意見,他們極端的想要讓巫師從這個世界上滅根,」牛島掐起下巴,眉頭也難得皺了起來,「他們和文森特聯手似乎也是早晚的事,口號裡的平等全都只是標語。」
  然而現在值得高興的是,或許文森特已經急瘋了。

  黑尾和研磨同時笑出了聲。
  「好可怕啊你們可以不要這樣笑嗎。」及川瞇著眼睛,惡寒了一陣,「搞得好像我們才是反派,話說你們看完信了吧?」研磨收起笑容,點點頭將信件收好。此刻他們待在人潮最密集的區域,鄰近第二管轄區與第三管轄區的交界,在不遠處就是主城周圍的貿易區。
  「那把槍的流水號確定屬於文森特?」黑尾再次確認,深怕這是個假消息。
  「已經麻煩第二王子調閱過了,那是他的槍沒有錯。」
  「在他決定要配槍給他們的時候,那就是個錯誤。」儘管仍然保持人型,研磨仍然有雙像貓一樣的眼,他輕輕望向外頭的街道,也許因為這裡靠近主城,這裡的貿易區仍然人來人往,「那傢伙一開始就沒有想讓巫師可以得到什麼,更不用說我們了。」

  「然而我不理解的是,他為什麼選擇的是根除派而不是保護派?不管哪方面來說我想都是保護派的做法對他而言更加保險。」這個疑惑不只出現在及川心中,黑尾和研磨同樣好奇這樣的選擇--文森特是個聰明的人,然而在這一步上卻彷彿下錯了棋,根除派過於極端的想快速讓巫師從這個世界上消失,雖然他們帶來的迴響的確不錯,但同樣也造成他們一次被推翻的可能性增強。

  「話說,我和研磨昨天回到爆炸的地方巡視,研磨在爆炸中心點發現了這個。」黑尾從背包裡拿出一個小包囊,他把裡頭的東西放到掌上,那是一顆黑亮的石頭,各處切成不同角度卻平滑的面,這東西在石塊下的隙縫閃閃發亮,研磨靠著不大的身軀順利鑽了進去。
  「我懷疑這不是普通的石頭,我在附近觀察過,沒有看見類似的東西了。」
  「把它收好。」及川起身時披上斗篷,儘管很快就要變回動物型態--他與雪鴞都是傳令兵,畢竟一個能在天上飛,而另一個相較其他動物更加容易融入到群眾當中,在這個時期看見落單的馬匹並不奇怪。「我會和其他人回報,讓他們留意有沒有可以對得上的消息。」黑尾嗯的輕輕回應了聲,把東西塞回背包。

  臨走前研磨叫住了白馬。
  「他們,還好吧?」獸人扭頭望了一眼,。
  牠輕輕的點點頭。

  臺上的人振振有詞時,隨著鏗鏘有力的一字一句傳進耳裡,布魯諾的腦袋壓得越來越低了。
  「你們都瞧見了,他們的手裡握有槍枝。」安格斯手舞足蹈,好像臺下有百萬人在聽他的演講,實質這裡不超過五十人,然而布魯諾仍然不能否認,十幾個巫師的力量就能和五倍數量的普通人抗衡,他們所蘊含的力量的確不容小覷。
  然而這景象他似曾相似。十年前他的父母親就是待在類似的環境中,只不過他們供奉的對象並非魔法,而是有型體的第二王子,他們曾經渴望那位國王所帶來的新王子能夠讓第一王子的勢力不要如此囂張,然而甚至等不到第二王子長大,突如其來的爆炸就將他們給炸得體無完膚,十五歲的他來到現場時,他看見兩副焦黑的軀體互相擁抱,儘管已經無法從任何地方辨識出那是他的父母親,但他仍然知道那就是。

  當下的他被仇恨沖昏了腦袋,他怎麼能不憤怒?每個知曉他故事的巫師也都這麼說--他的確有理由憤怒,甚至說如果沒有任何情緒的話就不是個合格的兒子了。他是命中注定要前往這裡的,他們說,你父母親的死亡就是要讓你知道人類只會為了權力互相殘殺,然而巫師並不一樣,他們似乎崇尚一種說法--巫師是被特別創造出來的,為了能夠讓人類凝聚,需要有絕對的力量豎立在他們面前。
  然而這幾年下來,他感到遲疑了。
  他不再像當年一樣滿腹仇恨--不代表他放下了,但只是讓布魯諾疑惑的是,他無法理解當一群巫師成為世界的統治者,那樣又和現代的政權有什麼兩樣。
  「……沒有差別。」他站在最後排,聲音就恰巧落在安格斯句子之間的空檔上,他意識到突如其來的寧靜時才發覺自己做了什麼--安格斯正在臺上,凹進去的眼珠子大大的瞪著他。「你有什麼想發表的?年輕人。」他伸手示意布魯諾上來,臉上的笑容愈加拉大。「我相信你肯定也與我有著同樣的仇恨,父母親被人類活活燒死,儘管他們所支持的人是個普通人類,但我們都相信你的父母只是被一時蒙騙,他們是利益悲劇下的犧牲者,布魯諾,你父母親的死亡為的就是要塑造你。」

  又來了。因為人們的擋著沒人能看出他握緊的拳頭顫抖,他半張開口,試圖讓自己吐出些話,然而他的舌頭彷彿被打了結,他確信自己必須說出認同安格斯的話,但另一股情緒不斷讓他想正大光明的否決男人。
  「我--」
  「安格斯大人,您就別拿他開玩笑了。」
  他的心臟頓時大力震了一下。是誰?
  「您明明知道他是如此敬愛您,再說,他只能靠您才能為父母復仇--對啊!他當然對人類抱有仇恨!是吧?布魯諾?」發話者穿過兩三個人的空隙轉頭盯向他,布帽下的陰影與昏暗的燈光讓他無法確定那人到底是誰,然而當他把腦袋轉回去時,某個特定的角度讓他的眼睛閃起了橙色的反光。
  「是的,安格斯大人。」他的掌心佈滿手汗,聲音卻比方才要冷靜許多,「我的大人,正如那人所說,沒有了您我無法辦成任何一件事。」

  集會結束時,布魯諾刻意轉了幾個小巷,最終他在一處月光無法照進的地方停了下來。
  「迅即攻--」
  「煙飛星散!」他的咒語慢一步使出,布魯諾被突如其來的衝擊給撞飛好幾公尺外,他感覺到身體內部似乎有哪裡被撞到,渾身疼痛不已,漆黑的巷子讓他的視線陷入黑暗好一段時間,他正想站起身繼續戰鬥,嘴吧卻率先被塞入了一根棍棒--那甚至不是一把槍,布魯諾顫抖著垂下視線,瞧見棍棒越發往他喉嚨深處抵入,他因此乾嘔出來,卻又因為異物的阻擋咳嗽不止。
  「會無聲咒嗎?」攻擊他的巫師走了過來,輕鬆的語氣像在問今早吃了哪些早餐,「還是說不想使用?」此時月光終於透出,他得以仔細看清對方--聲音和眼睛與記憶堆疊起來,他確信那就是方才為他說話的人。

  「好了啦你不要這麼粗魯,弄痛人家怎麼辦?」那人將帽子摘下,橘色的頭髮暴露在空氣中,他身後的人的確鬆下了手勁,但聲音似乎聽起來仍然不滿意,「你確定可以在這傢伙面前暴露外貌?」
  「我們是來協商又不是來勒索的……但我覺得你現在已經離勒索的階段差不多近了,我們不是說好慢慢來和溫柔點的嗎?」
  「你那樣做是要等到什麼時候!」見鬼的他身邊的兩個人似乎已經忘了他的存在,開始壓低聲音吵起架來,但這顯然是他可以利用的機會,布魯諾閉上眼睛,他不習慣這個咒語,但現在他必須一試。而當他腦袋暈眩一陣,再次張開眼聽見背後傳來接連的疑惑聲時,他知道自己成功了。
  「他會短暫的轉移!」日向轉頭看向已經來到他們身後有幾公尺距離的人,再次揚起驚訝的讚嘆:「而且你的確會無聲咒!」
  「呆子現在不是注意這個的時候!」影山比動物學家快一步出發,幾步大又迅速的步伐很快變為黑豹猛烈的追擊,日向仍然在他身後叮嚀著要溫柔小心點,但牠尖銳的利爪和獠牙可不這麼認為。布魯諾大力奔跑著,然而下個轉角忽然衝出的另一抹身影讓他不得不來個急煞,影山也被迫因此停下--他畢竟答應了動物學家不能傷到巫師。那個身影約略只到他的胸膛,身形不像個人類,直到它距離自己不到兩公尺,他才確定那是個“牠”。
  「沉睡夢鄉!」
  同一時間日向追了上來,他的咒語來的剛好又及時。影山在變回人類的瞬間接下了往後倒去的巫師,他有些幽怨的盯著動物學家,後者同樣臉色不是很好。
  「看來你們還需要一些時間磨合。」赤葦給出了誠心又真實的評價,淺淺微笑著。

 

-TBC-

※下集預告(下部曲 21):
因為最近較忙遲發了文章,22章會一同釋出!

Chapter 22: 下部曲 22

Chapter Text

※本次連續更新21 22兩章,未看前一章的記得收看!

下部曲

22

 

  布魯諾清醒時躺在了整潔舒服的床上,他注意到這裡乾淨清爽,兩扇窗戶雖然緊閉著,但一層層隙縫透進來的月光足以照亮沒有燭火的房間。一段時間後他想起昏迷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下意識想要起身離開,卻被被單給絆住了腳,狠狠摔倒在了地上。
  「你看起來很有精神。」一道光隨著木門拉開的聲音打進,先前勒住他的人就在他右側從上俯視著自己,布魯諾咬緊牙齒,想著要拿什麼咒語當作還禮時橘髮的人誒了好幾聲衝進房間來。「我就說你不要隨便進來!」出乎意料的,那人先是責備了黑髮的人。
  「我聽到聲音就進來看看是不行嗎!」
  「你們這樣對客人很不禮貌。」
  布魯諾徹底矇了,現場有三個陌生人,而他們三個似乎都各站著不同立場,他唯一知道的是那位同他一樣是巫師的人似乎還能進行溝通,看他們爭論不休,最終他選擇率先當那個發問者。

  「真的很抱歉,布魯諾。」橘髮巫師聽見聲音瞬間甩下身旁的獸人,他的眼神看起來更兇了,一時間他甚至沒想到為何巫師會擁有自己的名字。「不是有意要這麼粗暴的對待你,錯的都是這個人,他叫影山飛雄,脾氣有點怪,但至少是個好人。」
  「我感覺不出來。」
  「我偶爾也感覺不出來,」日向下意識往後頭看去,沒轍的繼續道:「像現在他這樣瞪人的時候,我們還是出來外面聊好了。」他將布魯諾帶離房間,邊走邊解釋著:「還沒正式和你介紹,我叫作日向翔陽,和你一樣是個巫師,同樣也是個--」
  「你是報紙上那個動物學家。」布魯諾瞬間捕捉到訊息,日向高興的接連拍了幾下他的肩膀,「太好了那麼你認識我,看來我不需要做這麼多的解釋了。」

  「你們為什麼會在這裡?」他們坐下後日向打了個響指讓快熄滅的柴火再度旺盛起來,他又望向另一位站在角落的男人:「那又是誰?」
  「赤葦京治。」他主動出聲,日向進行補充:「就是你昏倒前看到的那頭鹿。」
  「所以他們兩位都是獸人?是你從馬戲團帶出來的那些動物之一嗎?」
  「你領悟的好快啊布魯諾!這樣待會我們的對談肯定也會進行的很順利的。」
  「前提是你沒打什麼其他主意。」
  「影山你可以不要總是扮演惡役行嗎!布魯諾你可以忽視他。」要不忽視也難,他已經瞧見黑豹先生朝這裡狠狠盯了過來。

  「我不理解你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我一直認為你們不會參與這樣激進的組織--還是說你也認同安格斯先生的做法?認為由巫師統治的世界可以帶來長期的平衡穩定?」
  「我當然不這麼想了。」日向奮力搖著腦袋,但似乎不驚愕布魯諾會這麼推測,「事實上,我們已經潛入幾天時間了,我們一直在找適合的人--看起來動搖的人。」
  頓時布魯諾又覺得自己的心臟停了一拍,他能夠在短短幾天內被看出心思,這代表安格斯先生和其他人也更有足夠的時間發覺他的異樣。日向盯著布魯諾的沉默,心有靈犀的繼續道:「我相信你應該也發現繼續待在那裡除了不是你所希望的,也有可能給你帶來危險,因此我希望你能夠幫助我們,提供給我們有關清洗派的信息,以及你所知道的一切。」
  「你的意思是讓我當臥底?」布魯諾笑了一聲,裡頭的嘲諷讓影山情不自禁皺起眉,「我做不到的,我都能被你們看出破綻了,我無法侍奉著另一邊卻又投身另一邊,」他悲傷的搖搖頭,「我不是適合的人選。」

  「不,你是,你就是。」在尚未給出理由前日向就說出了反駁的語句,「布魯諾,我說過我們事先做過調查--我們知道你的能力,這也是為什麼我會曉得你名字的原因,當然如果你覺得不被尊重,我得和你先說聲抱歉。」
  「這沒什麼,」他已經習慣了,自己的能力被當作利用的工具,這樣的戲碼經常上演,「不久前也有人來找過我,這真的沒什麼。」
  「有人來找你?」倏地日向瞇起眼,赤葦靠近了幾步:「你方便和我們透露是誰嗎?」
  「我連他的名字都不曉得。」布魯諾牽強的拉起笑容,「他是個陰森的男人,頭髮差點蓋住一隻眼睛,聲音冰冷、語氣毫無起伏。」再直接一些,他會說那像是個沒有靈魂的人。
  「他向你說了什麼?」影山追問。
  「他和我說--等等,你們為什麼有必要知道?我甚至都沒有決定是否要幫助你們。」
  「理由很簡單,布魯諾。」黑髮男人朝他走來,他長長的馬靴踏在木地板上顯得格外有力。影山俯下身以便和他對視,「你清楚知道你的能力是被利用的,同時你在那個地方再也沒有保障了,與其繼續待在那裡--」等死。他沒有說出口,因為動物學家瞪了他一眼,「待在那裡什麼事也無法改變,不如來到我們身邊,至少我們能夠保護你,並且確保你的能力有價值的發揮。」

  說完影山又退到了後邊,好似一切不再與他相干,橘髮巫師嘆了口氣,他很想委婉或把影山的話換句話說,然而有些事卻又現實的讓他不得不這麼做,「他說得有道理。」最終他只能吐出這句沒什麼底氣的話,「好好想想吧,你可以繼續待在這間屋子,屋子設下了隱蔽咒和防護網,不會那麼容易被發現,你也能夠得到一陣子的寧靜和安全。」
  布魯諾一時想不出能夠回應什麼,忽然他想起從醒來時就壓在心中的問題,因為不是那麼即刻重要,但現在他想起來了:「抱歉,我能請問我們在哪嗎?」他已經不只一次聽見有狼嚎與怪奇生物的叫聲,這讓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還處在人世。
  「不用擔心布魯諾!這裡真的很安全。」日向亮起笑容,他身旁的兩人也沒要為此反駁,似乎真的如他所說,「我們在禁林裡,只要你不出這個屋子,基本上就不會有野獸來追捕你,但如果你真的要出去也千萬別往西北方前進,那裡的山洞裡有剛破殼的龍蛋,不久前我去確認過了,雖然現在的牠們應該還是幼年,但龍媽媽不是好惹的生物,就像全天下的母親寶貝自己的孩子,因此你要小心點,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踏出去任何一步。」動物學家丟下一抹笑容,親切的繼續介紹:「屋子裡所有東西你都可以拿,有足夠的食物和水,我們還有事情得出去忙一下,晚點才會回來。」

  「你、你們要去哪裡?」看著巫師打開木門,布魯諾還沒反應過來,他確信剛才聽見對方提醒自己要多加小心了吧?「外頭不是有、有龍嗎?」
  「喔沒有錯,我查過了,那一批新出生的龍是夜行性的,我調查過了。」
  「那你們要在這個時候出門?」
  「當然了!不然要選擇什麼時候?」日向理所當然的語氣像布魯諾說了個笑話,就差下一秒真的哈哈大笑起來,「我難道忘了說嗎?我們來到禁林除了方便躲藏之外,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尋龍。」
  布魯諾頓時啞口無言。
  「但是呢,你大可放心,」日向將幾罐不曉得的東西塞入後背包,樣子看起來就要去郊遊,同時他命令身旁的兩人拿好綁繩與不知名的藥草,「我是個友善的動物學家,因此不會對他們做出傷害的舉動,我要做得只是瞭解然後馴服牠們,對吧影山?」
  「……前提是牠們不會做出猛烈攻擊。」
  「我不該問你的。」日向尷尬一笑,「於是乎就是這樣!布魯諾你就先好好待著吧,我們很快回來!」下一秒門就被用力甩上,他瞧見鎖頭因為魔法的緣故而多加了幾道繁瑣的裝置,現在那些東西看起來可有可無,布魯諾悲涼的想。
  畢竟他就算能解開那些魔法鎖,也不見得能活著走出禁林。

  宇內推開會議室的門,終於他的白眼得以高高翻起,然而當克雷孟特叫住他時,他的表情再次和煦親切,「怎麼了?克雷孟特先生。」人潮從他身邊散去,他穿過兩三人之間的空隙來到仍沒從主位離開的報社社長,「有什麼還想聊聊的嗎?」
  「那是你的意思或是整個報社的意思?」克雷孟特把方才的報告內容在桌上甩了幾下,他的長鬍子被夾在下巴與脖子之間,眼皮上層層的肉讓宇內看不清他的神色。「克雷孟特先生,我想散會後我就不再私自發表有關本報社的意見了,但有關這個問題,我的回應還是會和剛剛一樣,拜爾德報社不會和范倫丁報社聯手,在我們眼裡,民營報社不是間合法經營的報社,他們更像是某種由民眾組織起來的集會並且發售刊物--當然他們也沒有得到發售的准許權,但我有聽聞他們會向奧洛夫國王進行請願。」宇內的語氣充滿驚喜期待,沒有將新星一樣出來的“報社”當作什麼敵對的存在。

  「再說,我們只是分別由帝國不同派別得到金錢補助資源的報社,他們什麼靠山和來源也沒有,我想如果誰的錢都沒拿的話,做起事來也會困難很多吧?或許根本不需要我們出馬,他們很快就會自己迎接結束了。」
  「你也這麼覺得嗎?」克雷孟特的笑容並不明顯,宇內從他抬起的眼得出更多情緒。他聳聳肩:「我們都是這麼認為的,再說,我們是報社,就算人家不合法也只能照實報導,真正判案的人不會是我們,而奧洛夫國王目前似乎並沒有想要處理這件事。」宇內頓了頓,「總而言之,我們拜爾德報社並沒有那麼看重這件事,因此我們不會和你們聯手。」最後他拉起笑容,樣子看起來該說的話都說完了。
  離開前,宇內撐著半開的門,他像是偶然想起,朝克雷孟特不經意的補充:「抱歉,也許是我多慮了--我只是有些好奇你們為什麼那麼執著想要打壓他們?畢竟你看,那只是個小小的沒有任何靠山的組織啊,這有什麼好擔心的呢?」他問得煞有其事,當宇內將門給闔上時,他聽見裡頭傳來東西碎到地上的聲音。

  「氣死最好……最好給我氣到血管炸掉……」宇內氣沖沖的下樓,被推派出來的感覺真的不好,范倫丁報社以為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殊不知拜爾德報社根本壓根沒有一個人想要這麼做。誰都知道克雷孟特在怕什麼,只是他們暫時還找不到尾巴,不然宇內肯定把男人吊起來打。
  「抱歉!」恍神間他被衝過來的人撞了一下,那人匆匆忙忙,宇內往後瞧了眼人已經不見了。
  人群的腳步聲和爭執忽然朝他而來,宇內探出頭往樓下看去,瞧見一群人似乎擠著上來,「有個人忽然進到財務部裡--我們都不曉得那是誰,但他好像相當熟悉環境,我們以為他是員工……」是個女人的聲音,腳步聲像好幾匹馬朝他奔來,他下樓的速度放緩,同時那一群吵鬧的人也來到了二樓。
  「個子不是很高、褐色頭髮,臉上似乎有雀斑,對,他往樓上去了,我不曉得是幾樓--」
  宇內在階梯上思索了會,原本踏出的步伐要繼續往樓下走去,然而下秒他卻收了回來,轉身往三樓上去。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對吧。

  熟悉的味道傳出,那並非食物或花草的香氣,列夫抽了抽鼻子,他知道這股味道,但他不應該出現在這裡--「月島!」他轉身反手就抓緊從窗戶躍進來的客人,他們這是在四樓啊!這人是怎麼進來的?
  他們僵持了一陣,這個男人他並不認識,但他確信他們曾經見面過,甚至相處過一段時間--究竟是誰?然而灰羽還沒來的及回想起來他的支援便到了現場,月島從男人後頭架住了脖子,試圖把他往前甩出去,但對方快一步拿出小刀,並且同樣架在那人的頸子上。
  「鬆手。」他的聲音低沉冷靜,忽然一串訊息連在了一塊,灰羽微微張開嘴吧,意識到不對勁的月島也往自己望了一眼。
  「我的老天,你不會是--」
  猛地,一陣飛踢朝灰羽掃來。

  「這是法石。」第二管轄區,研磨和黑尾拎著那顆來源不明的石頭到了白鴿總部,緣下接到東西後不花多久便給出這個答案,「是由一種叫做熠岩的礦石製成,硬度極高,一般的石頭如果隨便注入魔力只會碎裂。熠岩本身呈晶亮的白色,再注入魔力後會因個人產生不同顏色,但使用過後就會像現在這樣,只剩下完全無法透光的死黑。」
  「所以我們無法使用這個東西來判定到底誰使用過。」黑尾盯著漆黑的礦石道,緣下卻搖了搖頭:「熠岩並非一般人能夠得到的,這種礦石在高溫高壓才會形成,私自挖掘也相當困難。因此這些礦石通常是由帝國的人命令進行開挖,到目前為止,我想這片大陸上熠岩的通販並未如此普及,甚至連普通貴族也無法輕易入手,畢竟這類礦石主要都還是掌握在帝國手中。」
  「你的意思是如果要得到熠岩,以正常的管道來說不是王族下令就無法得到。」黑尾推論了下,心裡大概曉得緣下的想法,「因此我們就算沒法確定是誰使用過,但有了這個也可以確認古斯塔夫運動的確有王族的人參與進來。」
  「然而那個“王族的人”仍然有可能成為我們,」研磨神情淡然地進行補充,「我們仍然得知道這塊法石來自哪裡,如果無法指出這個東西確實來自文森特,那麼人們還是會認為這快法石是第二王子給了支持他的巫師。」言下之意就是日向翔陽,研磨和黑尾交換了眼神。

  「我想,或許不需要這麼灰心,」緣下勾起安慰的笑容,「有個極微小極微小的可能,我記得你們曾經提過十年前第二王子派系的爆破案和這次案件有關是吧?」
  「你是想說那次案件也有可能留下法石?」研磨狐疑的嘆了口氣:「不可能的,那是十年前的事。」
  「事實上,每一次有關魔法案件的事情暴露在人類面前時,我們都會有部門前去調查。這一次狀況比較特殊,因為時間比較尷尬,我們隔了一些時間才到那裡去,也才因此這塊法石幸運的落到你們手中。」
  「十年前那次爆炸你們也有派人前往嗎?」黑尾詢問。
  「有的,我曾經看過那起事件的文件檔。那天我們的人很快就趕上,幾乎就與帝國派出來的人一樣快,我們和帝國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就是如果有案件涉及魔法,那麼我們就能夠擁有這項案件約略三分之二的掌控權。因此我們得以先調查事發現場,但在記錄報告中,除了成堆烤熟的屍體之外,我們什麼也沒發現。」
  「有人拿走了法石?」研磨微微瞇起眼睛,思索著有沒有可能是帝國的人先行進行了調查,然而緣下又稱他們幾乎同時抵達,如此的話也就代表有人不想讓白鴿得到某些資訊。

  緣下對著研磨點了點頭:「沒有錯,如果你們的假設是正確的--這兩起案件真的都是同個人所引起的話,那個人很有可能兩次都使用了法石,法石的確就是讓巫師的魔力得以一次性的發揮出來,我們雖然會施行小型的爆破魔法,但我想要一次使用這麼巨大的力量,或許那個巫師本身的顯性魔法就和這類有關。」
  「你們能調查到顯性魔法為爆破類型的巫師嗎?」狀況似乎沒有他們想像的那麼讓人無力,黑尾緊接著問。「我的確能為你們進行調查,但不保證一定能找得到,畢竟不是所有巫師都有乖乖進行登記,我們每年仍然還是會發現許多人事資料上找不到的魔力爆走者。」
  「麻煩你們了。」

  他們仍然不習慣從緊密相切的石磚裡走出,這回他們來到的是一條小巷,研磨疲憊的嘆息了聲:「可以和他們說不要總是更改出入點嗎?真的很難找路,我們現在要怎麼回去?」
  「看來有人已經比我們早一步遭殃了。」黑尾將手往天空抬高,讓已經在這裡盤旋一陣子的雪鴞得以落下休息,當牠身上的信件被取下時終於變回了人類,黑尾因為突如其來的變化而踉蹌跌了幾步:「你要變回去可以先說聲嗎!」他壓低聲音朝木兔抱怨,後者同樣哀怨的回應:「你不曉得我在這裡等了你們多久!每次出入口也都不一樣!」
  「所以呢,這次又是什麼好消息?」黑尾嘆氣了幾聲,他是故意這麼說的,然而當他轉頭望向研磨時,發現信上的內容可能真的是什麼“好消息”。
  「根除派的人,」研磨盯著信上的一字一句,很不肯相信這封信的真實性:「他們要開始進行獵巫行動了。」

 

-TBC-

※下集預告(下部曲 23):

  動物學家瞄向右前方蹲在樹上的人準備伸向劍把,他對他搖搖頭,食指在嘴前比了聲噓。
  「我,幫你,解開。」他將字句斷開,期望最簡單的語詞能夠讓剛出生不到一個禮拜的達姆拉飛龍理解。日向用眼神指向困住小龍左腳的陷阱,「忍耐。」

 

-0526(三)釋出-

※作者吐槽:
抱歉最近真的比較忙!所以連續發了兩章。
到目前為止所有動物都已經變回原樣,也因此大家可以開始準備好爆米花,多條線路要開始行動了XD(人類身形就是好進展)

Chapter 23: 下部曲 23

Chapter Text

下部曲

23

 

  水珠順著葉脈的聲音滑下,滴到他的鼻尖,空氣潮濕寒冷,他盡量控制力道,讓靴子下的樹葉與枯枝不再跟著沙沙作響。「放、輕鬆……」日向張開雙臂、將身子壓到最低,他的聲音放得很輕,彷彿在安撫剛出生的嬰兒--事實上他的確正在這麼做,只不過這項任務比照顧普通幼兒要更加困難許多。動物學家瞄向右前方蹲在樹上的人準備伸向劍把,他對他搖搖頭,食指在嘴前比了聲噓。
  「我,幫你,解開。」他將字句斷開,期望最簡單的語詞能夠讓剛出生不到一個禮拜的達姆拉飛龍理解。日向用眼神指向困住小龍左腳的陷阱,「忍耐。」
  他越發靠近小龍,日向不曉得這補器是誰放下的,那東西不是很大,卻足以限制住小龍的行為,顯然有人要牠們的命,橘髮巫師皺眉咬牙,小龍跟著從喉嚨發出滾滾低鳴,日向連忙解釋:「沒事,我不會傷害你。」他又跨出一步,距離小龍只剩下三公尺。赤葦抓緊弓箭。「信任我。」
  幼龍張著琥珀色的眼睛眨了眨,彷彿意識到了動物學家正在朝自己傳達的信息,牠縮了縮被困住的左腳,防禦的嗚聲轉為薄弱的細小悶哼。
  「很好。」日向拉起笑容,他們的距離已經夠近,只需在跨出最後一步--框啷,隨著他的指聲響起,咬住小龍的補器也鬆落下來,動物發出高興的叫聲,日向立刻要抓住小龍,他得給牠治療,牠的母親不曉得往哪裡去了,如果只落下這一個小生命在這裡肯定不安全,然而當他快要觸碰到幼龍的羽翼時,日向感覺到身後傳來非比尋常、幾乎足以把他震起來的嚎叫與風聲。

  媽媽來了。
  「日向!」影山朝他呼喊,他卻扭頭想要一睹真實的達姆拉飛龍,黑豹看出人類瘋狂的想法,氣得在樹上跺腳:「就不該放你一個人在下面!」瞬間他從樹上跳下,同時赤葦已經拉滿了弓。
  「不要激動兩位!牠們是很溫馴的一種龍!但首先你得對牠們抱以尊重--」日向的話尚未說完,飛龍媽媽便直直朝著他的方向張開牠不曉得幾噸咬力的大嘴,他想施以類似鎮定劑的魔咒,卻被黑髮的人快一步攔腰抱起,他與飛龍越發遙遠,赤葦見人沒事也迅速將弓箭收回,以配合日向所說得最低傷害。
  動物學家一路扭到他們到達一個較為隱蔽的山洞,影山把他摔了下去,「痛痛痛痛--」動物學家齜牙裂嘴叫了起來,「該死……剛剛是很好接觸牠們的機會!達姆拉飛龍很會藏匿,我不曉得下一次再遇見牠們會是什麼時後,而且這裡似乎有非法獵--」
  「日向。」橘髮巫師扭頭過去,赤葦視線怪異的盯著地板,並對他搖搖頭,不明所以的動物學家只好轉回身,同時見到影山飛雄雙手疊起,眼神和當時還是動物型態的他兇起來完全一致,然而現在對方不是受困於黑豹的身驅,威嚇力的確比之前那頭小黑貓要厲害--
  「你是沒看見牠都要把你的腦袋擰下來了?」好吧,是厲害很多,日向想。「牠、牠們真的不會對人類怎樣,你看牠也沒追上來啊,只是如果牠們感知到孩子受到危險就會反應有些過度……」
  「有些過度?」完蛋,日向閉上眼睛,影山氣炸了,但他又不想使出魔力,這顯得他們好像不是公平競爭。「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你對有些和溫馴的定義。」外頭的落雷來的正是時候,好極了,大雨瞬間從天降下,看來他們還暫且不能回去了。日向悄悄望了眼赤葦,後者八成確定對方在向他求救,但這次他低下腦袋,繼續整理工具。
  「好吧,」不能等待的時間都充斥著這個氣氛,他承認這次是他莽撞了,「對不起。」

  滂沱大雨像磚頭一塊塊落下。
  他不曉得在這裡待了幾天,只知道動物學家仍然杳無音訊,儘管小屋裡的食物和水源仍然足夠他繼續待下去,然而現在他想清了。布魯諾提著一個麻布袋放在肩上,裡頭裝了一些口糧。
  他得離開這裡。

  「痛死了……真的痛死了!」灰羽捧著臉頰,剛剛被掃過的地方仍然疼的火辣,「佐久早你不能好好說話嗎?一上來就掃過來一腳……」
  「……我想是你們先抓住我的。」
  「那是因為你很可疑,」月島望著臉頰略微腫起的苔原狼,慶幸當時自己在他身後,「當然我們也沒有給你時間解釋……」
  「別再說了,我現在想知道的事情就只有一個,」灰羽鬆開揉著臉頰的左手,食指比出一的手勢:「你剛才說得都是真的嗎?你真的認識當年爆破案倖存下來的殘黨?」
  「我甚至知道他住哪裡。」佐久早回應著灰羽,但視線卻朝月島望去:「還是不信任我嗎?」
  「先不論你在馬戲團的時間隱瞞了這麼久--你一直在為星海秘密工作,」月島敲著下巴,「我只是不能理解你為什麼會選擇在那個時候回去,而又在這個時候回來。」
  「那天是古斯塔夫運動開始的第一天,也是日向順利分別出魔力的一天,我找不到比那更適合離開的時間了,就像你所知道的,我在為他工作,也同時代表我的立場與你們沒有不一樣,星海大人一直都是支持第二王子的。」

  「那這時候回來的原因?」
  「因為如果要找到那個人,我必須拜託日向翔陽。」球蟒抬起一邊的眉,試圖從果蝠漆黑的眼珠子看出其他情緒,「他是個巫師,在十年前那起爆炸案殺死了他的父母親後就前往清洗派了,前幾天我試圖和他商量過,但結果顯然失敗了。」
  「為什麼需要找到他?他和這起爆炸案有直接的關係嗎?」
  「他的能力。」佐久早迅速回應,這簡單直接的回應讓月島和灰羽同時愣了一下。「他的能力如果善加運用,會對接下來的進展相當有幫助。」

  「希望我沒打擾到你們。」瞬間打開的門聲讓三人同時回頭,灰羽甚至站起了身,及川哇的連連喊了幾聲:「有必要這麼歡迎我嗎?在激動什麼?而且這又是誰?我記得我們不是說過這些地點要完全保密?」
  接連幾個問題都沒影響月島的冷靜,他語調平淡的伸出手,示意對方將要傳遞過來的信件給他:「佐久早,因為一些原因所以回來了。」
  「喔,原來如--等等什麼狀況!」及川倏地把信給收回,眼神警界起來:「你們在打什麼計劃嗎?」
  「我可沒有多餘的腦力去思考些有的沒的,而這傢伙你又覺得可以想出什麼東西來嗎?」
  「月島你欺人太--」
  「是我自己過來的,他們完全不曉得。」佐久早主動打了圓場,及川的視線飄向月島,判定著球蟒的眼神,許久,他似乎鬆下心來:「好吧,暫且相信你們。」他將信件重新遞過去,灰羽跨過椅子跑了過來:「這次是什麼事情?誰寄來的?」
  「牛島他們,似乎調查到根除派開始行動了。」月島迅速掃過幾行,信上的文字相當簡潔,重點化的訊息很快讓月島倒抽口氣:「菅原先生現在在哪?」
  
  夜色稍晚,宇內帶著從范倫丁報社拎回來的人進到住處,把人安置在舒適柔軟的沙發上後,還貼心的倒了杯茶。「好了,從范倫丁報社逃出來的先生,我想你應該有意識到是我救了你吧?」他看起來相當高興,上揚的語氣彷彿接下來要報告大好消息:「所以作為回報,待會你得一一回應我的問題,希望你可以盡量配合,可以嗎?」
  他缺少了好助理赤葦,沒有人可以幫他堵住辦公室的門,但同時他也獲得一位新的得力助手,宮治跨著步伐靠近,直直站在了男人的身後。
  「放心,我們已經學到教訓了,不會對你做出什麼傷害的。」宇內好心解釋,對開始留下冷汗的人安慰道:「只要你願意乖乖回答。」

  然而宇內沒有料想到,在他話音剛落,有如破曉般刺眼的光瞬間從身後的窗戶打進,緊接著他聽見轟鳴,空氣間的分子與大地像無數巨人踩過般的震動,桌面上的水杯滾落到地板上,宇內順著倆人的視線轉頭站起,此時墨一樣的夜晚被橘紅色的煙霧和白光佔領,許多人從房子裡衝出,推擠的居民塞滿了街弄小巷。宇內感覺到所有溫度從他身體褪去,直到宮治的出聲才再次讓他的呼吸重歸肺腑。
  「摩帝馬監獄。」火焰照亮了房間的每個角落,宮治盯著熊熊燃起的烈火唸到,「那是摩帝馬監獄--專門關政治犯的。」

  清水在聽見爆炸聲時就衝出了宅子。她所住得地方相較荒涼,然而驚天似的震動仍然讓她奪門而出,整個天空已經被灰濛的煙霧覆蓋,她的住所位在山坡上,得以看見大火從西北的方向不斷燃起,火舌彷彿直衝天際--摩帝馬監獄,很快這個地名從清水腦袋跳出,她跑回屋子為自己披上風衣,駕著馬往山下前去。
  她的目的地在第二王子的辦公處,然而她甚至沒有到達那個街區,士兵與護衛便將她阻攔在了外頭,「突發狀況發生,沒有王家允許不得再繼續往前了!」比她高出許多的男人朝她吼來,他們之間插了有兩顆頭,清水抓緊韁繩,這似乎是正常發展,發生那樣的爆炸第二王子這邊的確得先確認安全--然而如果她沒有瞥見士兵手裡緊握著的火槍時,她肯定會這麼想。
  「你不是白布的人。」清水揚起下巴,聲音粗獷的男人不耐煩的大吼起來:「你這女人還敢直呼第二王子的名字!哪個字聽不清楚!還不快給我從這裡滾--」

  一頭獵豹從暗夜的樹叢衝出,牠張開帶著尖牙的大嘴,一口把士兵的左手臂撕咬下來,鮮血像刀刃一樣灑在清水面前,瞬間動物與女人兩雙眼睛交疊,她咬了咬唇,右腳奮力往馬的腰側一踢,繼續往前衝去。
  「有陌生女人闖進!快給我跟上!」被咬傷的男人痛得在地上打滾,士兵本想把方才甩落的槍給拿起,然而四處都見不到東西,直到腦門上被堵上一口冰冷的槍管,他最後的憤怒從喉裡滾滾吼出:「你們這群死傢伙……一個都逃不離文森特公爵的--」響亮的槍聲蓋過了他最後幾個字,月島把斷氣的男人翻過去,從他的身上搜出另外幾發子彈,槍聲吸引了其他士兵,這樣很好,儘管獵豹方才已經往清水那邊過去,但至少現在他能確定所有人都被他給吸引了。
  「好、好。」這是他第一次使用火槍,但武器卻意外的上手,「一個一個來,不要急……」
  又是響亮的一聲,黑夜裡一個身影往後倒下。

  消息傳得很快,位在第二管轄區的三人已經駕上馬匹,要往摩帝馬監獄前進。「為什麼會突然發生爆炸!是和之前遊行那一起一樣嗎?」趕路中五色仍然抓緊空檔詢問,牛島沒有轉頭:「摩帝馬監獄主要關押對第一王子不利的政治犯,他們會認為是白布發起的。」這個答案無法讓五色滿意,街道中不斷的拐彎讓他的心臟好像也跟著不規律跳動,「他是瘋了嗎?文森特到底想做什麼?」
  「或許他想讓第一王子和第二王子之間的仇恨加深,這樣更容易將民眾瓜分,然後一次收割。」
  「但有必要炸掉監獄?」五色仍然不敢置信,文森特在他的印象裡顯然沒有瘋到會這麼做,然而當巨大滾燙的熱氣從他們後背吹來,轟隆聲響慢一步傳進五色耳裡,他們停下趕路的腳步,霎時間,好像理解了文森特到底想做什麼。
  「戰爭。」此時少話的青根終於開口,說出來的詞卻無法多讓人高興。
  看著眼前突然竄出的火勢,牛島拉緊韁繩,看來他們暫且無法回去第一管轄區了。

  研磨和黑尾趕到禁林小屋時,誰也不在那裡。
  「這不可能。」一路奔跑過來的美洲獅仍然氣喘吁吁,「他們在信上有說找到了一個從清洗派裡帶出來的巫師--就算他們不在這,但那個巫師應該也要在這。」
  「逃走了。」這是最大的可能性,也是一個從清洗派裡出來的巫師會做得事情,「日向上一封信是什麼時後寄來的?」
  「不清楚了。」研磨巡視著屋內,期許找到遺留下來的資訊,果然讓他看見桌子上被書本壓住的紙條,他確信這是動物學家所書寫。
  “未知的閱信人你好,如果我們不在這裡,請不必擔心,我們在西北方的區塊,那裡有達姆拉飛龍的痕跡。
  若超過三天沒有回來,或許我們經歷了一些不可抗力阻擋我們回去的路,但不管怎樣請不要隨意跟上,除非你們見到赤葦,他是我們的通訊兵,會向你們傳遞訊息。
  11.26(四) 日向翔陽”

  「二十六號,」黑尾喃喃唸到,「第四天了,他們還沒回來。」研磨將留下的信用力拍回桌面,他告訴他們不要隨意跟上,然而現在情況特殊,研磨咬緊下唇:「我們必須找到他們。」
  黑尾點了點頭,這同樣也是他心中的選項,忽然身後傳來開門的聲音,他們瞬間換成動物型態,美洲獅上前幾步發出威嚇的低吼。
  轟隆的雷聲照亮無光的小屋,同時也照亮了來者,動物的嗅覺敏感聞到了血味,那人左手撐著門框,右手緊按住自己已經差不多止血的側腹。  
  又是一計響雷,白光像聚光燈打在他身後,牠們看清了男人帶著髒污血漬的倦容,赤葦低聲開口:「跟我來。」

  谷地在人群中不斷被推擠,她的圖紙與筆已經不曉得落到哪去,只剩下她腰間上的包包,裡頭裝得是她為數不多的醫藥品,她甚至不曉得為何要帶這些東西出門,第三管轄區不像第一與第二那樣發生爆炸,但群眾仍然塞滿街巷--谷地知道他們為的是什麼。
  少女擠到當初爆炸發生的廣場,這裡尚未被百分百的整頓,他們卻忽視了凹凸不平的地面與散落的石塊,臨時搭建起來的木舞台距離地面約有三公尺,人們依著圓心向外擴散出去,上頭站著的是本應回到第二管轄區的古斯塔夫,同時,他身旁的女士也不可忽視,谷地認得那張面孔,那是根除派的主力,荷蒙莎.佩德羅,她的胸前有個胸章,上頭印有天秤的標示,顯然他們認為自己擁有裁量正義的權力。
  「你們能夠瞧見,三番兩次的爆炸拆散了家庭、摧毀了一切……他們不顧一切要顛覆這個帝國,再多的放縱與忍耐終將成為空談,我們已經沒有商量的餘地。」好像冴子小姐所說得那樣,古斯塔夫的聲音高亢振奮,催使人心跟著他飛漲,谷地彷彿見到當時嘉比里拉的場景,成堆的傢俱與破敗的景色能夠成為激發他們決心的舞台,極端的情緒讓他們願意慷慨赴死。
  「如果他們想要血流成河--」中間有一大段谷地都因現場過度混亂沒聽清楚,只知道當他說出這句話時全場像被施了魔咒般陷入靜默。
  我們就給他們。

 

-TBC-

※下集預告(下部曲 24):

  指揮完菅原忽然轉過腦袋,牛島挺直背脊,意識到對方朝自己看來,在他帶著其他人消失之前,用口型說了一串話。
  保護好日向。

※作者吐槽:
各位讀者真的很抱歉,沒有辦法按預計時間把文章發出來,雖然他們已經都是成品了,但最近真的雜事比較多,在發文前我又會需要再花時間確認一次,因此延後時間發布發佈😢
可能我沒有辦法再和大家確切的說我會幾時更文,但我盡量不拖太久,這個文也絕對不會坑(畢竟都已經打完了XD)。
也希望大家可以期待後續!從這裡開始將進入最後一個大環節,先感謝這段時間大家的包容XD,也祝福大家可以看的開心!

Chapter 24: 下部曲 24

Chapter Text

下部曲

24

 

  不能交給他們。
  田中冴子拉開腳步奔跑,追逐她的並非火舌或士兵,而是不曉得從哪裡被亞德里恩號招過來的人。她將手裡的信封捏緊,這裡雖然離爆炸地有段距離,但街上仍然湧出許多看熱鬧或不知所措的人。
  拐入暗巷時一條繩子從屋頂垂降,她將信封塞入內袋,依著繩子和牆壁一路來到了二樓高的屋頂,追過來的人看著死巷左右張望,沒發現到人後又轉身離開。
  「把它拿去給清水。」她將摺痕無數的信封打在弟弟胸前,田中低頭接下,「雖然有點遙遠,但你一定要順利過去,親自交到她手上。」
  「你呢。」田中壓低身子,接下了被託付的信物。冴子仍然望著下方的街道,搖搖頭:「我不能離開,這裡有我的夥伴,還有我需要完成的事。亞德里恩不會放過我。」
  「那我也不能丟著你。」他將信件遞回去,低沉的聲音顯示堅決,「你比這個帝國重要。」
  「現在不是給你說這種話的時候。」冴子終於轉回腦袋,語氣聽起來快要爆發,「我不會有事,不需要為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擔心,同時我還知道如果你再不行動,越遲將會越難通行,到時候各城門和道路都有可能被封鎖起來。」她又將置在空氣中的手推回,固執的態度一點也沒少過弟弟。

  他的手仍然固若金湯。「龍之介。」冴子聽見自己輕微顫抖的聲音,「聽話。」
  一時他們只聽見底下混亂絕望的呼喊,風從右側吹來,仍然旺盛的火勢照亮他弟弟的側臉,他輕輕閉上了眼,接下了信封。
  「我很快就回來。」
  冴子露出笑容。

  清水抵達白布的辦公處時已經過了半個小時,那只是一個街區的距離,她花了半個小時,「謝謝你。」她低下頭望向獵豹,如果沒有這隻動物的存在或許會進行的更慢,她將鞭子繫回皮帶,清水試探性的壓下門把,沒有鎖上。
  動物進到屋內後便變回人形,宅子一片黑暗,一點火光都沒有為他們留下。這裡顯然已經經過一番激鬥,地上的士兵與護衛東倒西歪的躺在各處,他們沒有因為開門或腳步聲有任何反應,清水不曉得是已經斷了氣或暫時陷入昏迷。
  他們來到辦公室前,清水越靠近房門越發覺得不對勁,她低下腦袋檢視,看清了腳下的水聲究竟是什麼,走廊底端的月光照進,鮮血從門縫下緩慢溢出。清水倒抽口氣,和身後的宮侑對視一眼,同時握緊了皮鞭與劍。

  打開門的霎那,一個原本躺在門板上的壯漢順著倒了下來,他龐大的身軀發出匡噹一聲,一瞬間清水鬆口氣,那人不是白布,然而她注意到了男人身體上不自然的窟窿,剛才沒有火槍也沒有搏鬥過的聲音,是要怎樣才能弄出這樣的傷害?
  「你們來這裡做什麼?」印象裡的聲音讓清水迅速抬起頭,她瞧見男人正脫下染血的白色手套,他身上的衣服也不例外。白布兩隻眼睛朝兩人深深盯來,男人看起來熟悉又陌生,清水想問那些人都是靠他一個人解決的嗎?但她終究沒說出口。
  思考間,身後的人已經站到自己身前,宮侑手裡的劍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指向他,同時用可以割出血的銳利眼神審問:
  「你是誰?」

  他得趕緊前往報社,宇內緊緊抓著一度想趁亂逃跑的人,終於發起氣來朝他用力吼出:「巴里先生!別再給我想著跑掉了!我說過你是我們需要的人!絕不可能會對你再做出什麼事!」
  「你、你們剛剛可不是這樣的!」巴里看起來仍然相當緊張,從頭到腳都散發驚恐害怕的情緒,尤其是跟在他身後面無表情的男人,他冷俊的神情讓宇內頓時看起來和藹許多。「不會就是不會!氣死我了──」此刻他們正躲在一處轉角,前方就是拜爾德報社,然而外頭卻有一堆士兵圍著,他的視線轉向宮治:「有什麼好方法嗎?獵豹先生。」
  似乎意外男人會在此刻朝自己求助,宮治抬起一邊眉毛,往外看去,「東側的大道後頭比較少人,或許我們可以從那裡繞進去。」獸人的視線比一般人還要好,宇內有信心的點點頭:「好,那就走。」
  「會不會太危險了!」巴里仍然被牽得牢牢的,不曉得為什麼自己就突然躺進了這淌渾水,他本應也是街上逃竄的居民之一──不,再確切來說,他應該趕去的是民營報社,而不是在這裡溜達。

  「我知道你也想趕緊回去自己的地方。」宇內沒有轉頭,但巴里知道對方正在朝自己說話,「但想想你為什麼跑去民營報社的原因吧,你想要真相,你們想要的都是。我有很重要的東西遺落在那,聽了你和我們說得過程,我認為有必要讓你和我們前去一趟。」
  「所以,巴里先生,不是我們固執的要留你下來,」終於記者朝他望來,那不是信口開河的語氣,巴里從男人眼裡看出堅定,「是我們需要你,我蒐集的那些資訊,也是你們民營報社一直在追求的事物。」
  他們往拜爾德報社跑去,一路上巴里沒再說話。

  火勢有些消退,牛島隔著幾個街區看向漢米敦監獄──一個晚上帝國兩大關押政治犯的地方都燃起大火,文森特似乎的確沒想要再躲藏下去,他的意圖明顯,決定在民眾最湧向他的時刻做出攻擊。
  「奧洛夫國王已經派人來鎮壓了,但第三管轄區那邊似乎正在發生暴亂起義。」剛剛收到雪鴞的即時訊息,同時他們也得知木兔暫且找不到黑尾和研磨,五色想他們大概前往禁林去找日向他們了。
  「這不是單靠我們可以阻止的事。」牛島看著烈火冷靜分析,樣子似乎沒有被盛大的火勢給影響到,「我們也來不及去找白鴿,過去那邊大概需要四十分鐘。」
  「該怎麼做?」青根拋出疑問,與此同時身後傳來女人的尖叫,呼喊與現在這副景象極度搭配,然而讓女人叫出聲的並非火勢,青根瞧見她被幾個人架住,像是她孩子的一男一女正被抓著嚎啕大哭。

  「你們想做什麼!放開我的孩子!」女人叫得聲嘶力竭,她的雙臂又被更加用力的鎖緊,五色還在遲疑時,他的眼角頓時衝出一抹身影往女人跑去,那個人正是青根,「喂你──」他叫出聲的瞬間青根也跳下馬匹,往架住女性的人臉上和側腹各來了一拳和飛踢,五色縮了縮肩膀,看起來超痛。
  「你是誰!知不知道這女人是誰!」被踢打的男人很快站起身,周圍還有些他的夥伴,看起來已經準備好衝上來,「這裡的人都親眼見到她使出了咒語,她肯定也是這次縱火案的成員之一!如果你腦袋還清楚就別想幫她──巫師都該死!嚇人的怪物、地獄上來的惡魔!滾一邊去!」
  「我只想保護我的孩子!」女人痛哭出聲,語句間接承認了自己的身份,瞬間現場許多人屏住呼吸,傳遞出抗拒排斥甚至憤怒的眼神,「你們又怎麼曉得只能住在監獄旁邊的貧民生活!沒有多少堅固的磚瓦遮蔽我們!我的孩子會死去!你們才是惡魔──你們是只會進行濫殺又沒有思考能力的惡魔!」
  「你這女人──」男人的臉已經完全染上紅色,人們叫囂著把她給打死,他伸出自己被肥肉包裹住的拳頭,好似那就是裁定正義的槌子,要在民眾的厲聲下拍板定案。他拉起狂妄的笑容,全世界好像都在為他掌聲,他沒有做錯,人們在催促他把女人揍得稀巴爛,而他也知道如果女人用了巫術抵禦,那只會使她的情況更加不利。

  「惡魔就滾回地獄去!」
  他的拳頭揮落下來,女人絕望的落下眼淚。
  一股力量兇猛箝制住他的手腕。
  「先生,能否讓我們帶走這位女士?」陌生的嗓音從他耳邊響起,男人的聲音親切溫和,笑容和煦的大力抓緊他的手腕,他得強壓痛感才能忍下聲音,「我是巫師協會的人,剛剛已經大概瞭解狀況,我想巫師的事還是交由我們手上處理會比較好,這樣也比較沒有危害,對吧?」
  「巫師協會……」男人喃喃唸著,已經靠過來的五色注意到周遭群眾的視線──讓人驚訝的是,雖然的確有人的情緒更加激動,但他卻看見冷漠著一臉,甚至面露笑容的人出現。「你他媽……你知道我們是誰還敢出現在這裡!是不請自來的討打還是找死!」
  「當然都不是啦。」他握得更加用力,男人吃痛的低吼了聲,試圖把對方甩開。「我只是認為由瞭解狀況的人來處理會更加公正,對吧?根除派的先生。」

  「根除派……」
  「他說他是根除派的人……」
  「沒什麼好驚訝──」
  最後幾個字他故意加大音量,男人脹紅的臉像是有條水管繫緊了他的脖子,又像是一顆充飽的氣球就要爆炸,眼下狀況對自己不利,才想起他不是一個人:「你們愣著不出聲幹嘛!還不快做你們該──」
  他首先注意到女人不曉得什麼時候已經抱著孩子站起了身──沒有人抓著她,而他的夥伴被配有領地標幟的士兵一一拘束了起來。「你──」
  「先生,看來我也不是一個人呢。」灰法巫師笑得燦爛,將男人拎給遲來的地方領主,眼神示意急著用魔法偷跑的不好意思。星海沒有多作回應,將一張卷紙攤開到男人面前:「第二王子和奧洛夫國王的申請已經通過,下令暫且將巫師帶走進行審問,民眾不可擅自使用私刑,若發現異議將暫時拘捕。」

  聽見來意後五色機靈的將青根抓離現場,同時和牛島對望了眼。
  「這樣可以暫且相信第二王子那邊還算安全吧?」五色悄聲朝身旁的人問,後者卻搖搖頭:「不能確定,雖然他們是我們這邊的人,但有可能只是計劃上的表面說詞。」
  「該死的。」五色揉亂了頭髮,剛剛靠近的一瞬間他見到男人衣服下的徽章,天秤的標幟宣告了他屬於根除派,「肯定和獵巫行動有關,他們不會搭理第二王子的命令的。」在他們展開這個行動時就決定了他們與白布立場相反──他們奉命於文森特,只要混亂沒有結束,他們便會繼續行動。

  男人的事告一段落,灰髮巫師沒有與地方領主往同個方向離開,反而往烈火燃燒的漢米頓監獄前進,牛島注意到男人在離開時許多原本不在現場的人也從陰影下走了出來,他們有的穿著西裝,有的身披風衣,但清一色都是暗色系的服裝,同時腰上都配著一隻白鴿印記的盾型綴飾。
  「緣下,東側就交給你了。」菅原朝部下輕聲道,他點了點頭便連帶著幾個人瞬間消失在大道上,居民們盯得目不轉睛。菅原又舉起了手,朝斜前方的人喊:「格羅佛!你帶著他們直接進去裡面,記得進行輪替!」被呼叫到的人手舉在眉間揮了揮示意瞭解,牛島聽見有人驚呼詢問他們難到是要進去漢米頓監獄裡頭嗎?
  指揮完菅原忽然轉過腦袋,牛島挺直背脊,意識到對方朝自己看來,在他帶著其他人消失之前,用口型說了一串話。
  保護好日向。

 

-TBC-

※下集預告(下部曲 25):

  劇痛中影山再度聽見龍的低吼,聲音撼動禁林裡每一寸空氣與大地,動物學家的防護已經從他身上褪去──影山見到把他推向發瘋邊緣的畫面。
  「冷靜下來。」他唸得根本不是咒語,卻期許話語能夠作用在飛龍身上。沒打算甩開被緊緊咬住的左臂,日向伸出仍然自由的另一隻手往龍的鼻頭摸去,冷汗從他臉頰滑下,「我知道你聽得懂我在說什麼,我是來保護你和你的孩子的,你可以信任我。」

Chapter 25: 下部曲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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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曲

25

 

  他們的計劃是這樣的。
  赤葦先行折返回去和大家進行通告,影山和他留下來繼續和那群不曉得從哪冒出來的巫師搏鬥,逃跑的路程中他們再次見到了達姆拉飛龍,母親相當生氣人類再次侵擾到了牠的地盤,三隻小飛龍被牠護在身後,日向看著咒語就要向動物飛去,想也沒想的以肉體擋住了攻擊,還沒看見影山他就能確認對方肯定又氣瘋了。
  然而憤怒的謾罵沒有出現,日向一度以為是魔咒造成他腦袋昏花聽不清楚,但隨著攻擊他的人應聲倒地,日向知道那人率先去解決了問題根源。然而禍不單行,突然出現在飛龍面前的動物學家顯然被視為有害物種,母龍瞬間張開大口,琥珀色的眼珠帶著血絲猛瞪著他,日向瞧見牠的喉嚨深處有點點火光,瞬間他想起之前讀過的文稿,達姆拉飛龍,在極度生氣或感受到危機時會噴出長度不遠但威力極猛的火焰。

  「防護加身!」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下意識喊出了咒語,圓弧狀的防護罩瞬間在他身上展開,然而火焰過於兇猛,日向瞧見被集中攻擊的地方逐漸損裂,一時間外界所有聲音都被飛龍的怒吼隔絕,連同影山飛雄的聲音,黑豹見動物學家仍然沒有離開,僅靠著那薄薄的罩子做防護,他的心臟狂跳不已。
  「剜心裂膽!」一條惡咒打向他的肩膀,影山往前踉蹌跌了幾步,卻又瞬間變幻成了動物型態往巫師咬去,牠的反應迅速敏捷,接連閃過幾次攻擊,混雜著怒意與急躁的往男人脖上咬去,強大的咬力持續了幾秒,直到男人掙扎的哀號逐漸隱沒牠才鬆口,然而跟上來的另外幾位巫師再度朝牠丟出咒語,一道往牠的左前肢打來,另一道往牠的右眼擦去。

  劇痛中影山再度聽見龍的低吼,聲音撼動禁林裡每一寸空氣與大地,動物學家的防護已經從他身上褪去--影山見到把他推向發瘋邊緣的畫面。
  「冷靜下來。」他唸得根本不是咒語,卻期許話語能夠作用在飛龍身上。沒打算甩開被緊緊咬住的左臂,日向伸出仍然自由的另一隻手往龍的鼻頭摸去,冷汗從他臉頰滑下,「我知道你聽得懂我在說什麼,我是來保護你和你的孩子的,你可以信任我。」他簡直再清醒不過,專注的精神讓他感受不到一丁點疼痛,他的手繼續撫著飛龍,動物銳利的兩根長牙又往他的手臂刺得更深一些,他知道飛龍在試探他,因為只要牠想,他的手臂隨時都可以和身體分成兩個部分。
  「讓我幫助你,同時我也需要你的幫助。」日向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聲音顫抖,仍然堅決的堵在飛龍面前,影山已經完全不曉得動物學家到底在想什麼,牠想朝對方跑去,卻被聽見騷動的橘髮巫師制止:「不要靠近!遠離這裡!」飛龍看著透出戾氣的黑豹,又往人類手上更加咬了進去,日向一瞬間低喊出聲,視線有幾秒鐘陷入昏花。

  忽然遠處傳來喊叫--黑豹回頭望去,瞧見一頭美洲獅從巫師身後襲來,咬住了他的腰背,男人大吼出聲,其他巫師瞬間愣住,不曉得新的動物是從哪裡出現,在要甩出咒語的同時一隻箭便插進他的腦門。
  「一點鐘方向兩個,十點鐘方向一個。」研磨蹲在樹上,聲音不是很大,卻足夠讓將弓拉滿的赤葦聽見。他瞇著半眼,精準射向披著深色匹風的人後又迅速換上新箭,輪替到下一個目標。倏地研磨的耳朵動了幾下,他沒有回頭:「背後有三個人!」其中一個巫師率先瞧見樹上的他們,然而美洲獅從一旁衝出,硬生生撕碎了即將施咒的人。
  「還有跟上來的人嗎?」赤葦放下弓箭,側腹的疼痛似乎在腎上腺素的作用裡有些退下。
  「有人躲起來了,和你之前說得數量不對。」研磨試圖透過味道找尋蹤跡,很快鮮濃的血腥味灌進鼻腔,研磨轉頭望去,他首先看見黑豹的身影,緊接著是動物學家,以及他身前的一隻大龍。

  「翔陽……」他們迅速從樹上跳下,距離巫師只有幾步時,飛龍杏仁形的眼朝他們瞪來,接著鬆開大口,尖牙從日向手臂穿出,那裡已經模糊一片,但日向像瘋子般盡責的安撫動物,他們驚異見到當日向的指尖伸向飛龍的鼻頭時,牠閉上眼微微低頭,動物學家疲憊卻驕傲的笑了一下,彼時黑豹已經化回人形衝向他,緊緊抓住眼前急著送死的笨蛋,鮮血流了一大片,卻仍然冷靜的叫他安份點。
  巫師完全知道黑豹有多生氣,氣到影山可以忘記喊他呆子笨蛋之類貧乏好笑的罵人稱呼,甚至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就只是抓住他的手掌,力道甚至拿捏剛好,他迷迷糊糊的想,這樣細心還真不像影山飛雄。
  「我沒事的。」就像以前在馬戲團裡安撫動物們的語氣,日向手一揮傷勢便癒合了些,然而龍的利牙不會是簡單的傷害,那些裂痕傷口仍然恐怖,只是薄薄一層修復好的新皮讓鮮血不再流出,「你看?沒怎樣了吧?」他笑著看向黑豹,期許溫和的語氣能夠讓對方冷靜下來,他不希望冷落達姆拉飛龍太久,便推著人試圖讓影山離開,然而他不動如山,同時更加抓緊對方的手腕,如果現在的影山飛雄是動物的型態,或許他的手就要被另一隻猛獸給抓傷了。

  「好吧,你就抓著,但不能妨礙我。」日向視線轉回飛龍,他半蹲著身子,母親打開了牠那混著幾種不同色彩的眼睛,耐心的盯著他,「我知道你的孩子受傷了,我能夠治療他們,只要你願意等我。」
  母龍緩慢眨著眼睛,表示應許。
  「但我想先向你提出一個請求,我知道可能會造成一些不適,但我會盡量讓疼痛降到最低。」影山聽著差點諷刺的笑出來--疼痛降到最低?他除了知道讓別人不那麼痛苦外還會多顧慮一些自己嗎?
  母龍的反應讓日向勾起嘴角,他知道牠答應了,終於日向說出從頭到尾都沒有其他人曉得、來到禁林裡尋找達姆拉飛龍的真正目的。
  「我需要你的牙齒,」日向認真的道,感覺到手腕一陣收縮,他不敢抬頭看身旁的人了,「右側最裡面那隻,第三大臼齒。」

  影山飛雄差點以為自己的耳朵在剛剛被魔咒擊中,聽不清動物學家的話,「你說什麼?」他再問了遍,日向仍天不怕地不怕的重覆:「我需要牠的臼齒,這就是我們來這的目的。」
  「翔陽要怎麼得到?」
  「當然是進去摘下了。」
  「到那條龍的嘴裡?」這下終於不只黑豹一人提出疑慮,黑尾連連笑著搖了搖頭:「不,不行,沒有辦法。」
  「你要怎麼進去?」赤葦率先跨出同理的一步,日向高興終於有人問他該怎麼做,「很簡單,我會給牠施下放鬆的咒語,讓牠不這麼痛,而你們只需要在旁邊幫我拉開牠的大嘴--放心不會有事的,我聽得懂牠在說什麼。」
  「如果她突然闔上嘴吧,我絕對會把你丟著不管。」雖然某人堅決反對如此莽撞的行動,但還是第一個站出來幫他撐起上顎,真不知道該說什麼,日向彎腰將身子探進,勉強笑了一下。

  一段時間過後,他終於感受到手臂傳來的疼痛。
  那就像是無數片玻璃刮過他的皮肉,又在上頭依著奇怪的角度左右擰動,好讓利物鑽得更深,深到他頭皮發麻,但卻仍然不能放手。
  日向打賭這會是個很奇怪的景象--他三分之二的身子都在達姆拉飛龍的口裡,只要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斷成兩截,他不像某些多細胞動物可以斷裂生殖,再說有兩個日向也太可怕了。
  快,狠,準。
  他朝自己說到。
  「混混沌沌。」日向溫柔放下一個咒語,他能感覺到母龍逐漸放鬆,然而嘴也緩慢闔上,所幸一開始就讓獸人們在外頭撐著,以斯帖--這頭母龍的名字,他甚至為她取了名字,以斯帖已經相當努力了,不是所有龍都是能夠讓外人碰觸的,更不要說還帶著三隻寶寶。
  
  他又使出一個可以使物體鬆動的咒語,很塊尖銳的牙齒被日向拔開,在一旁看守周圍的研磨注意到以斯帖一瞬間張大眼睛,他正想出聲,但飛龍很快恢復冷靜,持續穩定的直到動物學家全身而退才闔上嘴吧。
  「達姆拉飛龍的第三大臼齒。」日向抱著有他腦袋大的牙齒,情不自禁笑了出來,手臂的疼痛再度拋往他腦後,動物學家向以斯帖至上最高的感謝:「我、我真的不曉得該怎麼感謝你才好--」他的語氣就像是要跳起舞來,然而拉起的笑容很快就被黑豹消滅--他腦門被不大不小的力道拍了一下,日向本想回嗆,但當他盤算起自己短時間內的魯莽和不自重時,還是將話給吞了回去。
  「你還知道自己錯啊。」影山的話又瞬間讓他的一片好心煙消雲散,這傢伙不罵個幾句皮會掉是嗎?

  「以斯帖,我需要你暫時躲到更西北方的地方去,我不曉得還有沒有人要來獵捕你,」研磨先前的話表示著還有人躲藏起來,儘管現在他們完全沒有感知到任何一點跡象,「哪一處的山洞都行,總之越隱蔽越好。」說完後他彷彿想起了些什麼,將口袋裡菱形的綴飾拎出,他稍微改造了下,讓綴飾頭頂多出一個細小圓環,將繩子穿過去後綁在了飛龍的右前肢。
  「帶著這個,我就能找到你。」
  「那是你的追蹤器。」赤葦注意到日向手裡的東西,他們每人身上都有一個,為的就是方便及川和木兔他們找到他,當然製作者菅原也能知曉並迅速趕過去。日向笑著搖搖頭:「我不需要它了,再說現在你們也在我身邊,我是還能去哪?」動物學家很快注意到黑豹欲言又止的表情,他暫時不想搭理對方,無視般的繞過他的視線。

  日向的手朝著小龍畫出完整的圈,一道金光圍繞動物之前被獵補器捉到而受傷的左腳,龍的自癒能力本來就很強,再加上日向的恢復咒,很快那兒便一點傷口也看不見了。
  「越遠越好,以斯帖,越遠越好。」他再次叮囑,「直到我去找你前都先乖乖待著。」感知到飛龍答應了他,日向用力搓了幾下她的鼻頭,好像手下的是多毛柔軟的可愛動物,他不忘轉身和身後的人證實,尤其是影山飛雄:「我就說達姆拉飛龍是很溫馴的生物。」比人類好太多了。
  緊接著他手臂一抬,飛龍的兩片巨大翅膀開始揮動,震出來的風吹響周遭的樹葉,日向跟著倒退幾步,以利以斯帖起飛。他們一路目送母親帶著三隻小龍駛離視線,此時黑尾終於出聲:「所以,這到底是能夠做什麼的?」

  「你們沒聽過達姆拉飛龍尖牙的傳說故事嗎?」日向疑惑反問,順代施了個清潔咒,手裡原本泛黃甚至有些味道的臼齒瞬間煥然一新。「或者任何龍隻的……其實都差不多一樣,那些故事也不全然都是傳說。」
  「我想只有你會知道它們到底是假的還是真的。」影山回應,日向釋懷的點點頭,覺得有點道理,一般人的確不會在意這些奇幻動物到底能做什麼,只知道牠們相當危險,能滾多遠就滾多遠。
  「龍的眼睛可以看見生命中短暫但重要的未來,而牠們的牙齒、唯獨最裡面那一顆,可以--」忽然巫師停止說話,看見研磨比了聲噓,他們迅速交換視線,壓低身軀。

  「火光熠熠!」
  橘髮巫師率先吹起了號角。

 

-TBC-

※下集預告(下部曲 26):

  東峰從沒有見過如此景象。
  他見到有層像玻璃一樣的透明薄膜從地上升起,但那看起來並不像真正的玻璃堅硬而脆,而是像水或絲綢,連續的波紋從不斷蔓延出去的屏障邊緣激起迴盪和漣漪,它的邊界有晶光閃耀,好像一連串銀河化成一圈,一路從地平線升到罩住摩帝馬監獄的頂端,最後銀河聚集成一點星光,同時半透明的屏障也完成了。

※作者吐槽:
最近在搞其他東西差點忘了手頭上還有篇文沒更完……如果我太久沒發可以提醒我沒關係XD,我很有可能忘記了這件事(抱頭)
另外我今天突然發現其實下部曲總共只有33章XD(原本是說34章),編號時多加了一位,但放心內容是沒變的XD

Chapter 26: 下部曲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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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曲

26

  他的辦公室被洗劫一空,宇內看著散亂一地的文件與紙張,冥冥之中似乎已經料到了。
  一路上來時凌亂的雜物與倒下的桌子櫃子彷彿宣告了他的辦公室也不會安全到哪裡去,看著陷入沉默的宇內,巴里能夠體會這樣深刻痛苦的感受--所付出的心血與資料全數丟失,好像它們本就不該存在。當他要拍向男人時,聽見宇內喃喃唸了什麼東西。
  「很好。」他嗯了聲,沒聽清楚那是什麼,宇內又說了一遍:「很好,他們沒有發現。」
  「什麼狀況?」巴里疑惑望向宮治,那人聳聳肩同樣不明白。緊接著宇內往門口右側的書架走去,熟悉的摸往其中一本書,迅速往下按去,一個小門頓時從右側的牆壁打開。
  「你們該不會以為我蠢到把東西放在書桌和櫃子裡吧。」宮治明白的點了點頭,無奈望向巴里,一舉一動說明著他就是這樣一個人。
  宇內獨自一人走進小房間,沒有叫人跟上,出來時手裡捧了一疊約有兩公分的資料,「巴里先生,我們來討論吧!」心大的男人讓巴里一時語塞,他情緒或許過於熱烈,以至於誰都沒發現外頭正發生什麼事。

  東峰從沒見過如此景象。
  起初,他見到有層像玻璃一樣的透明薄膜從地上升起,但那看起來並不像真正的玻璃堅硬而脆,而是像水或絲綢,連續的波紋從不斷蔓延出去的屏障邊緣激起迴盪和漣漪,它的邊界有晶光閃耀,好像一連串銀河化成一圈,一路從地平線升到罩住摩帝馬監獄的頂端,最後銀河聚集成一點星光,同時半透明的屏障也完成了。
  剛完事的西谷抱著黑髮男孩走了回來,「那是什麼?」他方才揍了一個比自己高出兩顆頭的男人,只因為這男孩想要在人群中使用魔法來保護自己--他流浪於街,沒有父母親或長輩能夠為他庇護,很快他成了男人眼中的美味獵物,要把他捉住給帶回去。
  「我想那是類似防護罩的東西?」多虧了那層遮罩煙霧不再隨意擴散,但嗆鼻的味道仍然存在,西谷遊戲般的捏了下男孩的鼻子:「你們巫師來幫忙了,他們還想捉拿你,一群沒長腦袋瓜的傻子。」
  「西谷,我想在小孩子面前還是別這麼說好……」然而在看見孩子灰撲撲的臉上終於有些笑容時,東峰也只好跟著笑了。

  「我剛剛聽說第二管轄區的漢米頓監獄也發生了爆炸。」西谷將男孩放下,改牽起小小的手掌,他小聲朝東峰道,「不曉得那裡狀況如何。」
  「第三管轄區狀況也不是很好。」他們邊說邊轉進另一條路,大道兩端沿著都是被爆炸波及到的傷患,而再另一條街之後,那裡更多人是已經鋪上舊麻布的。
  「日向現在還在禁林嗎?」
  「不曉得,但他們出來勢必會經過那裡。」東峰點著慌忙中從家裡帶出的箱子,裡頭有些簡單的醫療用品,儘管他是個獸醫,然而現在狀況如此他仍能發揮一些功用,「我們做好目前所能做得事吧。」他像是說給自己聽,然而另一人仍然點了點頭。

  當漢米頓監獄被一層玻璃球狀的透明遮罩覆蓋住時,一切從事發地傳來的煙霧與聲音都被硬生生給隔絕。但好似當主要問題被暫時撐住之後,其他細小的事件跟著在第二管轄區裡發生。
  這是牛島他們攔下第七起要試圖偷偷摸摸抓走巫師的人了,主要來自根除派,但也有一些不知情只會跟著起鬨的民眾一起參與,甚至根本搞不清被抓著的人究竟是不是巫師--那有可能單純只是個普通人,卻仍然因為一些怪異的舉動被放大檢視,爆炸的衝擊不只作用於建築物與肉體之上,許多人已經亂了心智,眼睛好像被暗色的布幔覆蓋圈住。
  「他們在無差別的獵人--不只是巫師了。」五色甩下手上已經昏過去的人,看著女人害怕的瑟縮在牆角發抖,他盡量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兇狠:「還好吧?我們不會對你怎樣的。」在他伸出手的同時,一團白色物體撞上玻璃窗,女人又被嚇得縮回手,五色不耐煩的跺了下腳,「木兔!」他拉開窗戶,「你什麼時候可以用正常的方式進到屋子裡來!一次就好!」
  「你以為我是自願的嗎!飛這麼久真的會累誒!」動物站起身時已經變回人形,女人的臉上寫滿驚恐,青根蹲下身指了自己和其他人一圈:「獸人。」然而解釋似乎沒有奏效,女人更加害怕了。

  「我和及川交換過信息了,目前第三管轄區已經亂成一片,古斯塔夫和根除派的人聯手了,因此那邊的獵巫狀況大概比這裡嚴重十倍,我想再過不久就是第一管轄區--但各處已經開始拉下城門限制交通,如果你們還想前往什麼地方的話或許要趕緊了。」
  「月島他們那邊還好嗎?」牛島詢問。
  「和這裡一樣火勢已經被壓制下來了,但因為那裡靠近貴族區,因此能夠比較快的被鎮壓,目前月島和清水他們待在一起,灰羽還在找尋宇內他們。」
  「我們得盡快過去第三管轄區」他設想了一圈,最後得出這個結果。冥冥之中牛島有個預感,一個他不希望成真的預感,「清洗派的人出來了嗎?」
  木兔停頓了下,搖搖頭:「一點他們的消息都沒有。」
  沒有作為的消息反而讓人害怕,牛島陷入一陣靜默,思考著他們究竟會怎麼做得各種可能性,倏地灰髮巫師臨走前對他的提醒浮現,牛島難得感覺到無法控制的煩躁感悄悄蔓延。
  「木兔,」他出聲換,嗓音卻低沉許多,「你得去禁林一趟,越快越好。」

  佐久早一路尾隨,當他跟著人踏上階梯時,巫師終於轉身給了他一計咒語:「迅即攻克!」然而放出的咒語沒有擊到想像中的人-先前跟蹤他的人不見了,布魯諾緊張的扶向牆壁,他四處張望,卻在回頭時被牢牢掐住了脖子,這種感覺他似曾相識,然而這次捉住他的人並不一樣。
  「不要再掙扎了。」他記得這個聲音,布魯諾堅決的搖起頭來:「你們才是--我是不會背叛安格斯先生的……你們不管怎麼做都--」
  「你知道他不會為你帶來未來。」佐久早仍然不減力道,甚至將小刀抵在了巫師的腰間,「你要裝做沒看見到什麼時候?由巫師統治的世界真的是你所期望的?」
  「我--我才不想管到底是誰統治這個帝國……也不想瞭解你們到底在玩什麼派系還立場--我只知道我的父母親因為他媽的人類才會遭殃,如果沒有什麼第二王子還是文森特的……那就什麼事也--」
  佐久早將他按倒在階梯轉彎處,他把對方的腦袋緊緊扣在地板上,「什麼事也不會發生,是吧?」他冷靜的語氣透出一絲威嚇,「和你說個好消息-我的母親也在十年前那場爆破案死亡,因此我們同病相憐,但我從不花時間在怨恨誰上,如果你心底只有這些情緒,很快你就會燃燒殆盡。」他將布魯諾的頭略微抬起,身下的人發出吃痛的低吟。

  「以你自己的身分做選擇,找到對你最有利的出路,別整天想著巫師可以統治世界--誰都不會實質永遠擁有著什麼,也不會有什麼東西可以永久被誰擁有。」
  「你……什麼都……不知道--」
  他抓著布魯諾的頭髮,把人給抬起又往下砸去。
  「要不要回答?還是只會把仇恨和憤怒放在嘴上當擋箭牌?」他又將巫師拎起,把對方給提到自己臉旁:「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做還是不做?」布魯諾已經咬破了下唇,牙齒氣得嘎嘎作響,他面朝地板,佐久早無法清楚看清他的表情,然而答案很快就從他嘴裡微弱吐出:
  「不……做……」
  佐久早臉色倏地沉下,將巫師甩向了牆壁。「那就繼續給我睡吧,睡到這場混亂結束、睡到你們巫師統治世界,然後幸福美滿的結婚生子、進入墳墓。」他起身下樓,離開時朝倒臥在原地的巫師投出輕藐的眼神:「夢裡什麼都有,是吧?」
  男人離開後,布魯諾將自己蜷縮起來,臉上還火辣辣的疼。
  他忍不住哭泣出聲。

  冷風刮過他的頸脖,他聽見後頭傳來踉蹌不穩的步伐聲。布魯諾滿臉血和淚水混雜的走了出來。
  「我說,我把一切都和你說。」

  及川來到現場時地上已經倒了一堆士兵--他們都是被火槍給射傷,還有少數幾個人是動物的撕裂咬痕,他大底知道這些是誰做出來的。
  這附近已經沒多少人經過,作為訊息傳遞者他和木兔都有著菅原給他們的定位器,他們可以透過這小東西發出的光點來得知所有人的方向,但無法顯示確切距離多遠或者那人是誰。
  現在在白布宅子裡的只有一個人,月島和灰羽一定是分頭行動了,鑒於地上那些精準的射擊,他估計是球蟒來到了這裡,那些咬合也不符合苔原狼,他推估是宮侑帶來的傷害--他的確有從動物學家那裡耳聞獵豹在恢復自由身的當晚就離開了,日向沒有透露那傢伙究竟去了哪裡,然而現在他或許知道了。
 
  宅子內也有許多倒臥的人,他們看起來已經被放置一段時間,及川嗅到熟悉的味道,然而許多人混雜在一起,一時他無法分辨究竟是誰。隨著距離縮短氣味越來越濃,他也越靠近一間已經被打開的房門,男人胸口淌血的就倒在那裡,他半個身子露出來,腦袋往左側的方向朝他盯來,及川知道男人已經沒了呼吸心跳,但階梯一上來就看見如此景象仍然讓他的心臟狠狠跳了一下。
  在之後,接下來的場景讓他停住了進到房內的腳步。實際上他甚至只是探出一半腦袋就愣在了原地,他看見清水被護在宮侑身後,同時月島也在現場,而他們全都面對同個方向,銀色鋒利的劍往唯一面對他的男人伸去,他當然認得那副面孔,那人正是這個帝國的第二王子。

  「你到底是誰?」宮侑仍然持續舉著利刃,很快及川意識到哪裡不對--這是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白布會是那個被針對的人?
  「有人來了,你不讓他先進來嗎?」第二王子看起來相當鎮靜,彷彿那把劍的尖端不是指向自己。及川因著男人的邀請而小步進到房間,忍不住詢問:「我錯過了什麼嗎?」
  「並沒有,我們正要開始解釋。」白布擺擺手,宮侑的刀握得更緊了--他並非宮治在他身旁待得足夠長的時間,那短短幾天無法讓他輕易分辨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真正的第二王子。畢竟他們來到時男人所待得宅子已經沒有一個活人,他實在無法相信他們都是被眼前的人給幹掉的。

  「但首先,讓我先寄封信。」白布抽出信紙與筆,就這麼自然的坐回了位置,宮侑不可置信的嗄了好大一聲:「你不覺得你太輕鬆了嗎?」
  「一點都不,這封信可重要了。」他拉開抽屜,月島警惕起來:「你要做什麼?」白布沒有回應,從裡頭拿出了一塊立方體,有個小環扣在它的一角,看起來像某種綴飾,「那是什麼?」
  「我先回答你的問題好了,宮侑,你剛剛問我是誰對吧?」白布打了聲響指,及川腳旁已經沒有氣息的男人倏地被跩出門外,大門用力被關上鎖緊,他還沒反應過來,房間中又多了幾個沙發,似乎在幾秒間就發生了他們沒有意料到的事,接著白布手腕一轉,一股力量將他們推向座位並且按下。
  「我的確是這個帝國的第二王子,白布賢二郎,這樣有回答到你的問題嗎?」

  「你是個巫師。」清水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但資訊量仍然過於龐大,她謹慎的詢問:「外面那些人……都是你殺掉的嗎?」
  「我可沒有殺人。」白布皺著眉,語氣聽起來不是很樂意被這麼控訴,但仍然專心在寫信上,「起初我的人的確有殺了幾個人,但之後他們進行搏鬥,我只是讓他們暫時醒不來,因為接下來或許我一個人行動會更好。」他抬起頭用手往四人比去,「就好比現在,要解釋起來很麻煩的。」
  「那你身上的血是怎麼回事?」及川已經進入狀況,他瞄見桌上有被男人脫下來的手套。白布低下頭檢視著自己:「喔,那主要是我的血。」
  「你受傷了嗎?」清水挪了下身子,第二王子遲疑了會才開口:「我先前的確有受傷,但現在已經沒事了。」
  「不,你必須接受治療。」那個出血量不像普通的傷口,清水固執的起身,卻被白布再三拒絕:「真的不需要,這是我的顯性魔法。」

  「顯性魔法?」清水瞇起眼,及川將前不久動物學家鑽研的事情連想起來:「每個巫師都有自己獨特的顯性魔法,像日向就是可以和動物溝通,那麼我想--」
  「你的力量在治癒?」宮侑接話,白布將信給對半摺好,沒有放進信封袋中,取而代之的,他搖了搖那個銀白色的方型墜飾,接著鈴聲從裡頭響起。
  瞬間,辦公桌旁的空間往內收縮,好似那一塊地方被強大的引力吸進,當畫面重歸平整時辦公室又多出了一個人,他雙腳踏穩時只剩下滿臉的困惑:「你們怎麼在這?」菅原詫異的看向白布,後者徑直朝他走來:「把這封信帶給大地和星海,我得先去父皇那邊一趟,當事情談妥時信件會自己成為通告。」
  「你們怎麼在這!」他疑惑著接下,不是很能理解現在的發展:「所、所以現在是他們都知道了?」
  「不請自來的客人們。」白布聳肩,「但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之後大家也會知道了,我也正好有事托付他們。」菅原嘆了口氣,似乎拿這位王子沒輒,離開前只好婆媽的叮囑:「抱歉,這事還是先暫時不要宣揚,拜託各位了。」倏地巫師身上冒出一個逆時針旋轉的漩渦,轉眼間就把人給帶走了。
  「我們也不想事情變的更複雜了。」及川無奈的回應。

  「有什麼我們能幫上的事嗎?」清水盡量讓思路回歸乾淨冷靜。
  「我需要你們去第三管轄區,那裡應該會發生一些事。」清水困惑的眨著眼睛,「那邊怎麼了嗎?難道那裡會是下一個爆破點?」
  「事實上是已經發生了些什麼,第二管轄區的漢米敦監獄也跟著爆炸,而第三管轄區古斯塔夫和根除派的人聯手合作,要進行大規模的獵巫。」
  「什麼?」及川忍不住驚呼出來,他還以為發生事故的只有這裡,過不久就會有其他援兵--然而現在誰也沒出現,就連帝國的人也只集中在事發地點附近,大街巷子裡都沒有他們的身影,這下違和感消失了,帝國的人力已經分散各地,因為這裡不是唯一的麻煩。
  「文森特那死傢伙完蛋了。」宮侑已經起身,好像光用眼神就可以殺死人,他兄弟的帳還記在心裡,直接殺死他似乎還太便宜了,他要把那一個月和其他人的犧牲一次拿回來。
 
  他們匆匆離開白布的辦公處,此時已經有人清醒了,在走廊或靠著牆壁昏昏沉沉的坐起,「發……發生什麼事……」其中一個士兵朝月島問到,後者沒有搭理,男人也恍惚的沒繼續追問。四人離開時,白布在樓梯上方朝逐漸清醒的人唸出咒語。
  「記憶如新。」

-TBC-

※下集預告(下部曲 27):

  這裡人聲鼎沸、密集度讓月島一瞬間暈眩,隨著及川的一聲叫喚,他們兩隊人馬終於會合。「第一次這麼高興見到你們。」及川忍不住吐露真心,五色不舒服的揮了揮手:「別這樣,好噁心。」

※作者吐槽:
今天有兩科考完了!也很高興有小夥伴來催更我XDD!
之後劇情會比較緊湊一些(其實我覺得現在已經很緊了XD ),我看能不能趁著比較空散的時間發文,希望可以一天一發,努力衝到完結。
最近看了很多木乃伊和古代神秘遺跡或文化的紀錄片,不曉得有朝一日能不能也寫出類似神秘遠古的故事。
PS.白布作為巫師的伏筆其實前期有斷斷續續透露一些,但因為真的比較細,所以沒有發覺沒關係XD
PPS.之前天童在幫助日向做解藥時,他口中說的有個巫師的幫忙就是指白布

Chapter 27: 下部曲 27

Chapter Text

下部曲

27

 

  在他們即將抵達第二管轄區的關口時,在前頭率領的宮侑驚見城門即將關上:「等等!」他叫住守衛,然而不曉得是不是距離太遠,他們仍然繼續把厚重的城門推上,「該死--」
  「請等一下!」陌生的嗓音從門的另一端響起,清水瞇起眼睛,她似乎有些印象,當她確認了來者時驚喜般的叫出聲:「是田中!他怎麼在這?」
  見到是認識的人宮侑立刻加快腳步,門還剩下一點隙縫,門衛狐疑的對望著兩邊,語氣不是很親切:「很抱歉,現在已經無法通行了。」
  「拜託你們,我們重要的家人在另一邊。」清水哀求的語氣絲毫沒有打動他們,門衛再度搖頭,不再多說,繼續把沉重的大門給推上,然而詭異的觸感忽然攀上他的左腿,他猛地往下盯住,發現是一條球蟒:「操!這裡怎麼會有--」另一邊的門衛似乎也傻了,急著想弄下動物,卻又被突然張口的球蟒嚇得縮回了手,宮侑迅速從馬上跳下,他抓住對方腦袋往城門撞去,「讓你關門--」又把對方過肩摔砸向地上,清水也抓緊時機,抬腳就往已經被球蟒困住行動的士兵踢去,那人的頭硬生生往右轉了九十度,他痛得低吼了聲,要拿出腰間的劍時卻被一匹白馬給撞倒在地--這裡到底哪來這麼多兇猛動物的?然而沒有留下時間讓男人困惑,清水抽出鞭子立刻往守衛揮去,在對方倒臥在地時用平底的靴子用力踹上了幾腳。
  田中龍之介目瞪口呆。

  「快,我們得去第三管轄區。」清水騎回馬上,沒來得及問田中怎麼會出現在這,「又要回去?」他忍不住鬼叫一聲,「我才剛過--」
  「你和清水小姐怎麼認識的?」他們繼續往前行駛,月島從後頭跟上,田中才發現自己忘了說明來意:「我是田中冴子的弟弟,你們應該認得她。」
  「我們聽過她潛去婦女之聲的事蹟。」月島點點頭。
  「我被她下了命令,說一定要把東西交到清水小姐手上。」他伸手摸向內袋中的信件,紙張仍然安穩躺在裡頭,他安心吐了口氣。「是什麼?」清水詢問。
  「這是亞德里恩--婦女之聲的領導者和文森特交流的信件,他們聯手了這次計劃,證據全在這封信上,上頭有他們倆人的親筆簽名與印章,假不了了。」女性接下東西,忽然她面露難色,語氣忍不住緊張:「田中,冴子小姐是怎麼到手的?」
  「她雖然沒什麼計劃,但打架上很厲害的。」田中勉強拉出一個笑容,清水的心又收縮了一陣:「回去找你的姐姐,立刻。」男人沉默了陣,最後決心的眼神讓清水無法忘懷。
  「清水小姐,還有你們所有人,我們雖然認識不到多久,但你們要平安無事。」他自信的揮手,在下一個轉彎處離眾人遠去。

  他們沿路經過了集中物資的巷子和堆放傷患的大道,架著馬的士兵來來往往。他們也經過披著麻布袋或破布的屍體暫放區,以及離已經被魔法罩住的漢米頓監獄附近的街區。時間滴滴答答的流逝,當他們終於來到要進到第三管轄區的關口時,這裡的大門果不其然已經被緊緊關上,清水心中盤算著時間,估計他們從第一管轄區出發到這裡已經經過了大概四十分鐘。
  經歷上次的經驗清水知道好好溝通是無法輕易讓他們打開大門的,正當她想著哪裡有密道或其他解決方法時,一個人影朝他們招手。
  菅原孝支。
  他笑著在樹蔭下比了聲噓,同時門衛也注意到了他們,「你們這些人在這裡幹嘛?知道現在已經無法通行了嗎?還不趕快給我滾回--」門衛的話還沒說完,最後一個字卻只能卡在喉中,因為在剛剛的一瞬間,他眼前的人和動物全都不見了蹤影。
  「門衛先生,您在和誰說話啊?」灰髮巫師走了過來,疑惑的語氣好不誠懇。
  男人驚恐的搖頭跑回了自己的崗位去。

  正式踏進第三管轄區後,這裡彷彿另一個世界。
  這裡的人顯然多的不正常,儘管城門已經正式關上,但仍有許多人在這之前就來到這裡,完全表明著他們已經計劃好要在這裡開始革命。他們被傳送到的地方和城門有一段距離,但清水仍能瞧見許多人聚集於門前在上頭敲打。除了與士兵發生衝突,更多人在進行白布口中的獵巫行動--這裡就像個三不管地帶,煙霧與火勢同時也在這裡升起,那些全都是由憤慨的平民所造成。
  一連串奔波後及川終於變回人形,他拿出定位器來確認位置,瞧見了距離他們最近的一群光點,很快帶領的位置換成白馬,他們往離這裡約略四個街區距離的地方跑去。

  當他們越靠近目的地時人潮便越加擁擠,他們當然知道這裡--第三管轄區的露天舞台,同時也是前陣子遊行中發生爆破的地方。這裡人聲鼎沸、密集度讓月島一瞬間暈眩,隨著及川的一聲叫喚,他們兩隊人馬終於會合。
  「第一次這麼高興見到你們。」及川忍不住吐露真心,五色不舒服的揮了揮手:「別這樣,好噁心。」
  「宮侑。」牛島發現了一副較為陌生的面孔,他卻仍然篤定的道:「見到宮治了嗎?」
  「還活得好好的。」他忍不住拉起嘴角,但很快又因為混亂的場面塌了下來,「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可以亂成這樣。帝國的人呢?還沒有來嗎?」
  「我想很有可能被阻擋下來了。」月島的語氣冷靜,然而他眼鏡下蹙起的眉卻不是這麼說,「現在白鴿的主要人力都還在第一和第二管轄區,他們在那裡也比較有用,這裡不是單靠魔法就可以解決的問題。」再次瞄向牛島他們時,他忽然想起什麼:「木兔呢?」
  「我讓牠去找日向他們。」一瞬間月島彷彿看見男人下沉的嘴角,「我們邊走邊說。」

  「牛島,清洗派的人還沒出現嗎?」及川看著不斷鬧事的人們,清一色都屬於文森特和根除派,第三管轄區幾乎快要成為他們的大本營,「這太奇怪了,你們在這的時間裡都沒有人出來阻止他們嗎?」
  「這就是我讓木兔過去找日向的原因。」一群人跟著牛島轉進小巷,再拐過幾個彎後他們來到一棟廢棄的教堂面前,及川踏進後才發現破敗只是一樓的表象,他們上到三樓時這裡已經被整裡得舒適,不曉得是誰在這段時間負責打理一切。「多虧青根的忙。」牛島看出及川的疑惑,後者愣了一下,思考對方是怎麼讀出自己想法的。

  「我懷疑他們在等待狀況最激烈的時刻--你們都看見現在狀況亂成一團,然而誰都沒有出現,或許文森特認為自己不管面臨什麼狀況都可以安全脫身。」
  「你的意思是他到這個時候都在等我們先出手?」及川有些岔氣的詢問,頓時覺得荒唐無比,「都已經這種局面了他還認為自己有什麼能力翻身?」
  「從頭到尾這起事件文森特都沒有出現,」牛島沉默了會,「或許人們還會認為這只是單純由平民所發起的起義,史都華德帝國總共有六個管轄區,主要發生地卻只有在這裡,文森特篤定了自己能夠全身而退,把一切過錯栽贓在第二王子和巫師身上。」

  「清洗派的人也在等待嗎?」輪到月島提出問題,同時外頭傳來另一波謾罵聲,他們暫且選擇忽視。「我曾經想過一個問題,清洗派最大的阻礙究竟是什麼?」牛島應聲,「一開始我認為是根除派--畢竟許多意圖明顯的攻擊都從他們開始,他們故意使人認為巫師都是極端恐怖的存在,因此他們的確和清洗派對立,這是個事實。」
  「但巫師要摧毀普通人是很容易的事。」五色接著回應,哪處似乎又傳出爆炸聲,他的眼皮跳了一下:「他們因為某些原因沒有出手,而我們想那個原因就是日向。」
  「他們都是巫師。」清水抓緊裙襬,牛島朝她望了一眼:「外頭那些人原本也都是普通平民。日向之前的確有許多行為阻礙了他們的行動。清洗派是一群極端的傢伙,他們不會喜歡有號召力卻與他們立場不合的人。」
  
  「他們最好繼續待在禁林。」如果牛島所說屬實,整個第三管轄區就會是一場大型獵捕秀,宮侑想著,「這裡不管怎樣最後都會被陣壓下來……只是時間的長短與犧牲的多寡,如果他們跑過來就落入了圈套。」此時月島搖了搖頭,他可不認為動物學家會乖乖待在禁林裡。
  及川看出月島的心思,「現在整個第三管轄區都被封閉著,我想禁林那邊也無法順利進到這裡,或許可以暫時牽制住日向的行動,這段時間我們也能夠過去支援。」
  「但--怎麼能保證禁林那裡的確安全?」五色提出一直存在心底的疑慮,「清洗派沒有在這裡出現真的是因為他們在等待嗎?他們在等什麼?這是最好的反擊時機啊!一票敵對的人都在街上大搖大擺的走,我不理解他們為什麼不採取行動。」
  「還有另一種可能性,」清水壓低聲音,五色的話點醒了她,「雖然我認為這麼做的可能性很低……但清洗派的人有沒有可能和根除派聯手了?」

  空氣頓時陷入靜默,直到牛島朝她點了點頭,她才繼續開口。
  「我只是這麼猜想,假設我是清洗派的人好了,及川,你是根除派的。」她指揮著角色,被叫到的人慢半拍才反應過來,「我們雙方都知道某天這個狀況一定會發生,且根除派已經和文森特勾搭上,他們勢必會參加這次集會,然而很快第一個難題就出現了--」
  「清洗派的人會跟著出現,但我們打不過那群巫師。」白馬已經代入狀況,「我會選擇去和他們談判--我知道他們想要日向翔陽,因為他是許多事件的起頭者,同時也有穩定的支持。」及川停頓了下,「然而他與我們立場不合,那會是未來極大的威脅之一--得殺掉他。」
  「但要根除派和清洗派聯合不是那們容易的事,畢竟清洗派的巫師擁有強大的力量,因此你們肯定有我們得不到的信息,或某些地方需要借助“人類”的力量才能達到的目的。你會拿什麼和我們做交易?」
  「巫師完全可以靠自己的力量殺掉日向翔陽。」人類方的及川推理著,「因此我們不需要給予武力,甚至連有關日向的資訊都不需要,你們可以憑自己的力量找到他。」
  「所以你們要拿什麼出來?」清水追問著,彷彿答案就在前方,「到底他們交換了什麼?讓那群巫師不敢隨意踏入第三管轄區?」

  「權力。」良久,月島出聲應答:「你們雖然有能力,但在一般人眼裡只是暴徒……我們擁有權力,如果打著權力的名號做事,有什麼是不正當?」
  「同時這也是最快讓民眾順服的方法,如果他們真的在現在突然有了腦子,那麼蠻橫的暴力不會是長遠的計劃,與其和大部分人成為敵對,不如使用方法讓多數人拉來自己的陣營。」宮侑拖著下巴補充,此時外頭再度傳來呼喊與爆炸聲,實際上這些聲音也是他們方才討論過程的背景音樂。
  倏地牛島忽然站起,身下的椅子也向後倒去。
  清洗派的消失,拉下的城門,還有遲遲未到的後援。
  他們已經深陷網子。

  白布要趕往第三管轄區時,恰巧遇上了被堵在第一關的記者先生。
  「我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你不會瞭解!拜託讓我們過去……」白布注意到城門旁還躺著兩個陷入昏迷的士兵,大抵知道攻擊的是哪一群人。
  很快龐大的隊伍吸引了門衛的注意--宇內順著男人的視線望去,而白布的出現瞬間讓他喜出望外,他惡狠狠瞪回門衛:「有他在我們可以進去了吧?」

  「你們要去哪裡?」他們在隊伍的最前方,看著白布身後跟著一大群人,這時他才有對方是第二王子的認知。「我們正要前往第三管轄區,而這位是巴里先生,民營報社的人,他手裡有重要的資訊。」
  「所以你們要先到那裡去嗎?我估計已經被摧毀了。」
  「不,那些東西一直都被巴里先生帶在身上。」白布些微皺了眉頭,有些不敢相信宇內口中重要的資訊就這樣被帶來帶去,「那看來我們方向一樣了,你們來的可真是時候,我估計待會會很熱鬧。」
  「你這麼說準沒好事。」
  「成為見證者不好嗎?」白布笑了一下,這就是宇內佩服的地方了--這傢伙在現在這種狀況還能笑出來。
  「不只是我們,所有人都會是。」記者沒有看向身旁的人,眼神筆直的朝路的前方望去,「老實說,我一直很害怕,害怕自己會太早死掉,看不到最後。」
  白布沒有應聲。
  「但當我發現還有這麼多的目擊者時,才發現原來之前的我多麼自大,好像以為歷史向前著是因為自己活著。」
  「還不到時候,宇內。」
  「我很安心。」他笑著望向他。
  「打從第一次見到日向的時候,我就知道,我會很安心的。」

 

※下集預告(下部曲 28):

  影山聞言立刻豎起眼睛,但又逼迫自己冷靜下來:「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沒生氣?我只是覺得不管怎麼說你都會到處亂跑,還不如速戰速決,有我跟在你身邊我還看你想著什麼千奇百怪的花樣去死。」

※作者吐槽:
這一章多次出現清洗派和根除派,怕大家忘記因此來回憶一下:清洗派是巫師方的極端,認為世上一切的秩序與權力階層需要被重新清洗;根除派是人類的極端,要把巫師全數根除。
這章清水的推測是,清洗派(清水演繹)與根除派(及川演繹)的人聯手了,因為他們目前有共同的障礙,那就是日向,這也是為什麼清洗派沒有利用這個大好時機──也就是根除派的人指使獵巫的時候出來阻止,因為他們已經達成協約,根除派的人希望藉由和文森特合作獲得權力,實質他們也的確有所得到,而清洗派的人同樣也希望藉由根除派獲得權力,因此他們聯手並確保對方都不在自己的地盤鬧事,清洗派的人其實很有可能已經在禁林要把日向給殺死,這也是牛島的推測,因此他才這麼著急。

下一章視角會回歸日向小隊!
因為接近尾聲了,如果有哪裡不理解想詢問或想要給予回應的都可以!XD

Chapter 28: 下部曲 28

Chapter Text

下部曲

28

  他彷彿聽見有人在呼喚自己,聲音不大不小,從遠方響起,字句透過陣陣回聲才傳進他耳裡,他就像待在一個長型的密閉空間,回音不斷在四處碰撞,繞得他腦袋昏花,分不清天上地下。
  他回溯著記憶--他們帶著某個清洗派的巫師來到了禁林,然後出發去尋找達姆拉飛龍,過程中有人盯上了他們,因此赤葦帶著傷勢先行折返通報,回來時帶了兩個幫手,他們的確擊退了其他巫師,但他被母龍給狠狠咬了一口,費盡心思才終於得到了臼齒--
  然而這相當不對勁,日向說不出哪裡奇怪,他的腦袋就好像被施了魔法,一切思緒都和外界搭不上線,萬物都在眼前放慢。這相當奇怪,日向暗自想著,因為他似乎根本沒撐開眼皮,但畫面卻仍然在他腦內浮現,它們錯綜複雜,片段的全都混在一塊。

  終於他發現最奇怪的點,想起來這樣一切都說得通了,他嘲笑自己的遲鈍,到了如今才發現到--獵龍只是個幌子,他才是真正的獵物,遊戲場就在這個禁林,他們聰明的知道要讓巫師最快死去的方法,就是先從他身邊的人下手。
  他聽見有人在呼喚自己。
  那人聲音急促、甚至有些窒息,但他一時無法回應,任由那人拍打自己臉頰。他想告訴他不需要這麼著急,瞧他這樣是要把自己給憋死嗎,況且他們不是一向都這麼度過的?
  不是、不是、不行。他又聽見斷斷續續的聲音,顫抖的字句要把他打撈上岸,然而他的眼皮和身體都還很沉,好像有條鋼繩繫在脖子上,下方垂著的石頭將他拉入湖底。他感覺所有溫度從身體褪去,肚腹上還有奇異的空虛感--那裡好像什麼也都沒有,不對啊,他伸手想要確認,一股熱流卻從他掌間傳來。

  劇痛從他腦門直直劈下。
  他的瞳孔倏地收縮,日向抱著身驅往左扭去,樹葉被他壓得沙沙作響。劇烈撞擊的心臟快得幾乎讓他喘不過氣,日向低頭檢視自己,那竄熱流正從自己不曉得被誰給包紮上的傷口滲血出來--他想起來了,昏迷前自己被攻擊打中,巫師離他很近,雖然之後很快就被衝出來的黑豹咬下,然而他的身體仍然被開了個窟窿,恢復和治癒咒像跑馬燈從他腦袋閃現,他顫抖的手壓在傷口上,然而似乎一點用處也沒有,他的臟器肯定被傷到了,痛到動物學家視線斷斷續續的一下炸起白光又陷入黑暗。

  突然五彩斑斕的光色在他腦袋上方像煙火一樣炸開。
  他深吸口氣想要站起,亂鬥還在進行,但他真的該死的痛,甚至連抬起上身都有困難。日向又給自己施下幾個治療的咒語,迅速生長的新皮拉扯著他的神經,然而這只是一曾外表薄薄的包裝,他裡頭仍然沒有復原多少,只能帶來暫時性的止血,於是他又唸出幾句安神和放鬆的咒語,好像麻醉藥讓他抓回一時的冷靜--他站起身來,發現自己待在一塊巨石的後方,不曉得是被誰給帶來的。
  「翔陽!」研磨率先發現甦醒的動物學家,他從石頭上方滑了下來,日向注意到他手裡拿著--火槍?為什麼會有那種東西?「你傷得很嚴重,最好待在這邊。」沒有理會小豹貓的話,注意到對方的左腳似乎被爆破的咒語攻擊到,他二話不說給予了治療--獸人的身體素質真的很不錯,傷口很快癒合,然而研磨卻抓住他的手腕:「你不能再浪費魔力了!太危險了!」

  他仍然沒有多少力氣回應,但勉強扯出了一個笑容,研磨瞬間讀懂了,他的態度更加堅決:「翔陽,別想給我這樣子就出--」一陣暈眩攀上腦袋,研磨昏昏沉沉的看著動物學家扒開他的手不要命的跑出去,過了幾秒後才重新抓回意識,動物學家不得不承認阿普頓的力量在這個時候挺好用的。
  樹林裡地形繁雜,樹木成為了最好的遮蔭處,而動物型態的獸人能夠在這裡發揮最大的效用,日向已經瞧見沿路有許多帶有可怕撕裂傷的巫師,並且動物們都能精準的瞄準咽喉,如果他們沒法一次就讓對方致死,帶著弓的赤葦和從石縫間撿到火槍的研磨能夠幫忙解決。
  等等--火槍,剛剛的困惑再次浮現,然而一個突然衝出來的巫師打斷了他的思緒。「剜心裂膽!」他轉身就甩出咒語,今天使用傷害咒的次數已經完全超過他生平所累積的量,同時它們的威力不同於迅即攻克--這是能同等火槍威力的咒語。

  「日向?」他要給已經倒下的巫師再補一句咒語時,呼喚他的人硬是把他身體轉了過來,日向的焦慮瞬間升起,好死不死給他遇上總能與他爭論不休的黑豹,但同時他也慶幸對方平安的出現在自己眼前,動物學家忍不住嘴角上揚,他的肚子真的太痛了,別想讓他再費盡心思去唇槍舌戰:「見到你真好,影山。」
  「別以為這麼說我就會放過你。」日向盯著他和緩下來的表情,還是有用的。「其他人呢?」動物學家詢問。
  「黑尾和赤葦在東北方,木兔已經回去進行通報,我想再過不久就會有人過來了。」他的眼睛仍然盯著巫師已經被血染黑的衣服,終於忍不住把自己的披風撕下一片,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動物學家將衣服撩起,後者後退了幾步,手掌壓著傷口:「沒什麼,真的不需要,血已經止住了。」
  「但仍然會感染,得進行更換。」此時黑豹的眼神就像動物型態的他,銳利又不可撼動,日向再度搖了搖頭,他沒有辦法掀開,因為那裡根本不如自己說得那樣,「真的還好。」他沒什麼底氣的再次拒絕。
  「還好,」影山輕笑出聲,「你最好想想是誰把你帶過來的,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傷口?」

  忽然日向像金魚一樣張了張嘴,原來他知道。
  動物學家認命的將白色襯衫拉起,下面是條簡單用黑色布衣包紮起來的傷口,他才注意到那正是從對方已經坑坑洞洞的斗篷上撕下來的,日向將布條解開,布料摩擦到傷口時讓他忍不住深吸口氣,影山皺起眉頭:「剛剛誰說沒事的。」
  「你可以少說點話,動手就好嗎?」幫他包紮的人朝他白了一眼,為什麼自己是傷患還要被兇?日向想要確認到底傷得如何,剛剛清醒時還迷迷糊糊的,然而當他低下頭時,他快要給自己還可以站起走動的壯舉頒獎了。「我的天。」看見之後他才感覺到疼痛,很明顯他的腰側有一片西瓜大的圓形燒傷,上頭的皮和血已經模糊不堪,那裡可怕的向下凹陷,要不是他施加了恢復咒或許還能看見更裡面的東西。

  他要被自己的傷口嚇得暈過去,但仍然站穩了腳步,影山見他臉色不對緊張起來,口裡卻是警告的話:「你傷得太重了,不可能完全康復,肯定會留下後遺症--你最好現在就待在這裡等待支援。」
  「就這樣?」日向驚訝的盯著影山,似乎訝異對方只對自己說了這些,他甚至沒有阻止他繼續前進--平常應該更婆婆媽媽,再說他這次可不是開玩笑,「你不生氣或說點其他的?」
  影山聞言立刻豎起眼睛,但又逼迫自己冷靜下來:「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沒生氣?我只是覺得不管怎麼說你都會到處亂跑,還不如速戰速決,有我跟在你身邊我還看你想著什麼千奇百怪的花樣去死。」
  「影山先生我沒想死啊。」
  「那就不要只考慮別人,多想想是不是有人同樣在意你的生命!」
  日向頓時陷入語塞,他這倒是真的沒想過。

  處理好後他將衣服拉下,此時研磨也從另一端冒出他半顆腦袋,遠遠的動物學家就瞧見小豹貓的表情說不上太好,顯然對剛剛自己的行動心有餘悸。「翔陽,」他的口氣很是嚴肅,眼神可以刺穿他,但發出怒氣的管道卻不是在日向身上,「某個人明明說好要管住你了,但看來成效不佳有待加強。」
  什麼管住?誰又是某個人?對話聽得日向一頭霧水,但影山卻嘖了一聲。
  「我們得先找到黑尾他們。」他下意識往包紮好的地方摸去,說實在他真的不曉得自己是怎麼站在這裡的,最有可能的是魔力在支撐著他,他的傷口仍然疼痛,背脊彷彿下一秒就會發抖的往前彎曲,然而他仍然挺直身子,試圖不讓任何破綻露出。
  「你和研磨在這裡待著,這一帶已經解決乾淨了。」又是解決又是乾淨,日向並不習慣聽到這些字眼,但在影山口裡似乎朗朗上口,他才想起自己對黑豹的過去不甚瞭解,「別想亂跑,也別想回去第三管轄區--他們就是想釣你出來。」

  但如果局勢就是需要他他仍然心甘情願被釣--日向聳肩想這樣回應,但他及時將嘴吧拉上。影山黑色的眼珠子再次耐心盯著他:「我是說真的,如果你死了一切就真的玩完了,你再敢沒有計劃的衝第一線,我就--」
  「就怎樣?」日向雙手交疊,好奇黑豹能說出什麼讓他驚豔的話:「你怎麼知道我下一秒會做什麼?又知道我腦子裡怎麼想的了?」
  「……我就會跟著你一起過去。」黑豹的氣在要上來時又被壓下,最終他只能吐出這一句,「如果你要去什麼危險的地方那我就跟著,又如果你在計劃什麼可怕的事情我也會跟著成為共犯,因為我無法阻止你,那我只好保護你。」
  語畢,研磨無聲張開了哇的口型。老天,那聽起來就像個--

  「你在說什麼鬼東西?」動物學家詫異的臉難看的揪了起來,好吧,鑒於那是日向翔陽,或許威力只發揮了一半,「我的決定是我的決定,你幹嘛一定得跟著?再說如果我發生了什麼危險的事讓你遭殃你該--」
  「啊,放心,」自私的傢伙,影山默默想著,自私的覺得只要犧牲自己就能讓天下太平,「你不需要把自己看得這麼偉大,如果你真的死了,我不會跟著踏進去。」矛盾的前後句讓日向的表情更加困惑,眉頭都擠在一塊,他想問清對方話裡到底是什麼意思,又為什麼願意做到如此地步?
  下一秒,動物學家攥緊拳頭。
  有什麼異樣的情感從他心底升起。

  菅原只帶著赤葦和黑尾回到第三管轄區時,清水的臉上滿是疑問,然而灰髮巫師似乎沒打算先回應女性,他將兩人安放到坐位上,並且往窗外的天空指去:「這裡被開了屏障,普通人無法進入,除非本身是擅長空間領域的巫師,但如果只有我一個人也無法順利打破。」
  清水細長的眉仍然深鎖,菅原繼續道:「這就是白布和其他巫師無法順利進來的原因,得有人打破這個障。」
  「我……我不懂,那麼日向他們--」
  倏地,天邊轟出一道白光,所有人都往突如其來的爆破看去,牛島和幾個人迅速下了樓,他們同樣仰起腦袋,瞧見約略在西北方的高空有東西不斷閃現,像是好幾個隕石碎片在天上劃過又擦起火花,他們下樓後才發現不只是單單一束白光,裡頭混雜了更多火焰與熱氣,似是要把透明的屏障烤焦,在烈火與薄幕相接的那一塊不斷傳出巨大可怕的劈啪聲,五色瞇起眼睛,不可置信的結巴起來:「那……那是--」

  那是一條龍。
  谷地的下巴就快要上下分離。
  她伸出雙臂盡可能撥開人群,然而人們很快就壓縮回來,把她擠得快要貼到地板去,好不容易她攀上幾個木箱,轟隆的聲響再次從天降下,整個被屏障概括住的大地都因此震動,那聲音就好像巨人的腳步遠踏而來,又或者兇猛的海嘯拍打大地。
  又是一聲巨響,她因此縮起肩膀,屏氣凝神。
  隔了幾秒火焰再次往屏障打去,這次似乎還連帶著某種像魔法的晶光,至於谷地為什麼會曉得,是因為她曾見過日向在使出咒語時的絢麗景象--的確,現在她說不上害怕,更不是恐懼,她的身體因為興奮而顫抖,而待會她肯定得張大眼睛看清楚。
  屏障冒出一絲龜裂時,她笑了起來。

 

-TBC-

※下集預告(下部曲 29)

  與此同時,一發子彈朝日向果斷飛來,影山完全停住了思考,他瞧見不少人倒退一步,然而沒有人上前,就好像--
  「現在他可以正當防衛了。」

※作者吐槽:
覺得影山這集在爆發與忍耐邊緣反覆橫跳XD

Chapter 29: 下部曲 29

Chapter Text

下部曲

29

 

  影山敢打賭,這或許是他至今為止最瘋狂的舉動了。
  基本上他將所有以前的包袱與成見都給卸下,如果讓幾年前的他去駕一條龍,那麼他寧願去選擇獵一條龍,然而現在那些想法似乎已經被他丟進墳墓或科爾溫河裡,他正在做自己最不敢想像的事,同時也是足以被人流傳紀載的事。
  日向翔陽叫他們壓低身子,抓緊韁繩,不用擔心會掉下去。
  他又在重申一遍:因為達姆拉飛龍是很溫馴的動物,所以你們不需要擔心。

  「翔陽,如果我不幸罹難,」研磨一眼都不敢往下看,只管緊抓著繩子,「請你幫我和小黑轉告--」
  「你不會死掉!研磨!」動物學家肯定腦袋有哪個構造和他們不一樣,沒把身下那將近一百公尺的高度放在眼哩。他甚至滿腔熱血與雀躍:「這是相當難得的機會--相信我,你把這段故事和黑尾講個八百遍他都不會膩。」
  「他只會慶幸自己不是那個坐在飛龍上的--」突然一陣強風,他們開始往前迫降,研磨甚至感覺到胃裡有什麼東西要被吐出來,緊接著燦爛煙花近距離的炸裂在他們眼前,小豹貓有預感再受一次波及就會仰頭倒地,他正想出聲投降,然而下一次的撞擊比他的聲音更加快速。
  他們又往結實的屏障撞去,恍惚間研磨撞見動物學家居然還筆直的跨在龍的背脊上,他隻手抓著韁繩,另一手直直往屏障揮去,巫師的咒語夾雜飛龍的火勢讓研磨的耳朵和眼睛再次承受比上一次還更加劇烈的爆破盛宴。

  「你說過過程會很安全的!」黑豹壓住自己不斷想提高的音量,然而因為爆破的聲響不斷蓋住,導致他仍然得大聲的像要引起爭執。動物學家沒有回頭:「我沒說過這會很安全!」他心安理得的道,語氣一點也不緊張,「我只說我們不會死--不會死又可以救下一群人這難道還不划算嗎?」
  影山選擇不再開口,讓日向專心在控龍和對抗那看似不可打破的屏障上,他想自己大概有八成也被橘髮巫師給帶偏了,這不是一個樂見的現象,他應該是那個拉住或建立防護線的人,然而現在他們同時衝在前線,這讓他感到--
  不合常理的興奮感。
  幾聲清脆的劈啪聲響起,屏障被達姆拉飛龍的烈火打出幾絲碎裂。

  「那是什麼?」文森特手搭上窗子,看見外邊的天際有他只在神話故事裡才能瞧見的動物,牠在天空翻轉盤旋,巨大的黑色羽翼往上揚起又搧下,遠遠的,他注意到上面還坐著幾個人,其中之一是注目的橘髮巫師,他半撐在龍的背脊上,上身努力挺起,手臂筆直伸出,在飛龍放出火焰後規律的配合對方施下破壞的魔咒。
  他瞬間就知道那是達姆拉飛龍--雖然火焰的距離範圍不廣,然而那份熱度與破壞力能夠讓五米厚實的城牆瞬間燒出洞來,並且再加上龍的特殊性,牠們的力量的確能和魔法抗衡。「他們在做什麼?沒瞧見屏障發生什麼事嗎!」伊諾克試圖保持冷靜,但他靜謐的藍色眼珠子仍然動搖起來:「文森特公爵,那是達姆拉飛龍。」他重申著文森特已經知道的事實,然而正因為如此,伊諾克才確信他們無法輕易阻止。

  「該死的--沒有一個人重用--各個腦袋都像是被削了一半--」文森特咬牙切齒,當他還在碎念咒罵時,轟雷響的聲音從外頭炸裂開來,像是巨大的玻璃罩終於被硬生生敲碎,隨著其中一處的碎裂,裂痕便像藤蔓一樣蔓延出去,清脆可怖的聲音綿延不絕,文森特張大著嘴,小點般的飛龍倏地飛往露天舞台,緊接著其他七彩斑斕的魔法同時在周圍閃現,現場猶如另類喧囂的嘉年華,然而文森特並不樂見。
  他們進來了。
  「文森特公爵!」伊諾克要朝文森特撲過來,但他手腳沒有來者快,兩隻從地上浮現的侍衛將他們緊緊扣住,伊諾克仍然敬責的嘗試掙脫,然而文森特已經噤下聲來。
  「文森特公爵。」白布語氣和緩,像是拿著聖旨進行宣告,「我想你有很多事該和我們談談。在法庭上。」伊諾克仍然在那裡扭,國見又加強了力量,侍衛的頭盔瞬間拉開,黝黑空洞的裡頭伸出另一條盔甲手臂,死死抓住伊諾克的脖子。
  窗外的光芒再次四射,文森特背光的身子一點也沒動的矗立著,然而他略微傾斜的站姿仍然讓國見瞧見他不自然的表情。
  又是一陣亮光。
  文森特的笑容讓他不寒而慄。

  達姆拉飛龍落到地面時,他們就像油碰著了水,圍觀的人群瞬間以他們為圓心朝反方向退去,飛龍巨大的羽翼連續搧起強風,周遭的樹葉被吹飛下來,然而還是有一群人不顧危險向前靠去。以牛島為首,幾個人幾乎是小跑步的靠了過來。
  「研磨。」黑尾深吸口氣,僅僅只叫得出對方的名字,他好意伸手讓徘徊在暈眩邊緣的友人方便撐扶下來。
  「我的天啊,小不點你真的沒有一刻閒著。」不曉得是驚嘆還是嘲諷,但他的視線和其他人都一樣坐落在動物學家染血的側腹與手臂,不難想像他們在禁林裡發生了什麼事。及川忍不住抬頭望去,這下他的語氣比上回更加明確了:「某人不是離開前還信誓旦旦的說會做好護衛的職責?」
  影山回瞪了眼,現在的情況沒有心情讓他說嘴。他已經瞧見有另一群人朝他們靠近,黑豹篤定他們是根除派與古斯塔夫的人--更確切來說,他們都屬於文森特。
  他下意識伸手要護住巫師,然而沒有碰到任何衣料,影山驚愕的轉頭,發覺動物學家已經跳下了飛龍,筆直朝古斯塔夫走去。

  「看看是誰來了?偉大的巫師日向翔陽--受人尊敬崇拜的動物學家!現在終於願意露面來承擔罪刑了?」古斯塔夫遠遠就開始叫喊,好像這裡是專屬於他一人的舞台。兩邊都沒有要停下的趨勢,他有預感動物學家大抵氣瘋了,影山腦袋一暈,同樣跳下飛龍,卻被清水迅速抓了住,「等待。」她小聲道。
  與此同時,一發子彈朝日向果斷飛來,影山完全停住了思考,他瞧見不少人倒退一步,然而沒有人上前,就好像--
  「現在他可以正當防衛了。」
  「暈頭轉向!」日向右手一揮,前排的古斯塔夫立刻翻起白眼,在原地繞起圈來。「混混沌沌!」他左手由下往上抬起,又有一夥人的腿頓時像發軟的麵條,重心不穩的往四面八方倒去,有些人見情勢不妙打算逃走或正面回應攻擊,留下來的人大多拿著火槍,然而當他們準備鳴槍時後頭已經夾上了巫師與第二王子的人,兩邊的人瞬間分散各地,有不曉得從哪裡飛來的雪蕭、忽然從後頭竄出的苔原狼,白馬奔騰著往人群衝去,黑熊嘶吼的叫聲響徹耳膜;而他們的火槍不是從手中離奇消失不見,便是被可怕四竄的猛獸撞落在地,緊接著靈巧的小豹貓會鑽過人群叼起跑走,美洲獅會抓準空檔,為還愣著的人突擊衝撞,他們可能會翻個好幾公尺遠,巫師們再送上幾個咒語,溫柔的夢想鄉很快就會佔據他們腦袋。

  屏障被打破後第三管轄區很快被平均分配人力資源,白鴿的巫師們有能力為城鎮進行修復與滅火,他們的手在空中翻轉幾圈,倒塌的磚瓦與石塊就會分毫不差的塞回它們起初被建立起來的位置。所有事物都在以驚人的速度恢復原貌,受到大小傷害的居民同樣得到安頓,第二王子的人將仍然試圖反抗的志願者抓起並聚集,緣下打點著一切需要前往的地域與分配的人力,現在菅原有其他任務在身無法回來,那麼這段時間他將會是白鴿裡最大的發號者。
  而動物學家同樣也有需要率領的一批--他讓動物們攜帶著醫療用品與各項雜物分散至不同地方,牠們大多數速度極快,是現在最好的運送兵,同時優秀的嗅覺能夠讓牠們知曉哪裡有遇難者,體型小的動物便能遊走在隙縫與石塊之間,好讓資訊更加確切精準。

  動物們出發後日向注意到黑豹仍然留在原地,他似乎沒有那麼驚訝,只是有氣無力盯著面前陷入昏睡並且被逐一抬走的古斯塔夫他們。火光與黑煙已經從第三管轄區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各式色彩斑斕的魔法,日向翔陽摀著左側腹,在破壞屏障上他已經耗盡體力,他甚至不曉得自己剛剛是如何跳下飛龍、氣勢凶猛的走向古斯塔夫的。
  他只知道當時的自己氣炸了。
  在喊出暈頭轉向之前,他差點就吼出剜心裂膽,所幸他的魔力也不夠他發攻擊力如此高的惡咒,因此他的昏迷咒被他唸得咬牙切齒,一時之間他們是不會醒過來的了。
  「影山,我不確定我們蒐集到的情報能不能順利讓文森特下來。」日向沉沉開口,黑豹沒有抬頭,牠想說只要動物學家還在、只要他們還在,憑著他們的決心鐵定會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你看,大多數東西都被燒毀了,儘管現在抓到了人,但之後的審問肯定會是場硬仗。」
  「不會的。」影山忍不住開口,下一秒道出的話連牠自己都感到驚訝,「只要有我們在,你就會是最強的。」這下動物學家終於轉頭賞臉,他困惑的勾起半個微笑,輕微蹙起的眉頭像在問這傢伙今天怎麼如此能言善道。因此影山已經想好下一句了,他會說既然如此,就別整天把自己的生命放在交換的天秤上,那不是冷冰冰的籌碼,理應是溫暖又具有熱情的,有人會為他的死去而難過,也有人會為這份活著的傳奇心生雀躍。

  「我很高興聽見你這麼說。」他像是被打了什麼會使人一直笑的藥劑,然而每呼吸一口肺部和胸腔就疼的要命。他也聽見黑豹發出意義不明的哼笑,就連現在這種狀況還是如此不坦率,這讓他更加覺得好笑以及不對勁--身旁的黑豹一瞬間變回人形,驚愕焦慮的目光要穿過他受傷的側腹,他再怎麼緊壓傷口似乎都沒法止住溫熱的液體流出,「日向,」影山的聲音顫抖起來,「你、你在--」但日向的目光卻聚焦在眼前的小女孩--她的眼睛發紅,那是動用魔力的徵兆。為什麼?他的眼睛逐漸瞇起。為什麼要這麼做?他想不透。
  黑暗來臨前,影山的聲音已經轉為咆哮,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往前倒去,但他管不了這麼多,身體上的劇痛要把他的氣全數抽走。冥冥之中,女孩的影子和躲在清洗派首領安格斯身後的畫面對應上,安格斯同樣有著紅色的眼睛,能力是將已經損壞之物破壞得更加徹底,日向忽然意識到那或許是他的孩子,而既然安格斯不在身邊,就代表他可能遭遇不測。他似乎理解女孩為什麼這麼做了。
  但他卻不合時宜的安心,黑豹的呼喊已經從耳旁抽離,再怎麼搖動肩膀和拍打臉頰都不能讓他撐開死沉的眼皮。

  「如果你真的死了,我不會跟著踏進去。」
  禁林裡的對話再次浮現。
  「我會為了你而活下去。」
  他疲憊的靈魂終於找到一處安歇。

 

-TBC-

※下集預告(下部曲30)

  「你能幫我找到日向是幾年來到這片大陸的嗎?」
  「……什麼?」清水仍然茫然,影山又上前一步,他加以補充:「我需要他來到這裡的年份,你知道的吧?他來自另一片大陸,總是有出境記錄。」
  「但、日向……」
  「還是要繼續下去的吧。」

Chapter 30: 下部曲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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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曲

30

 

  布幕重新拉起、店鋪重新開張,第一市場人聲鼎沸,儘管這裡是第四管轄區,然而兩個月前的大事件史都華德帝國沒有一處是沒被震動到的。
  人們頻頻擦肩而過,他拉下的兜帽不利於環顧四周,已經好幾次差點踩到人,然而他選擇越拉越緊,好像只有他腦袋上下著小雨。豔陽高照之下披風已經使他汗流浹背,他得再往深處一些的地方走,最好之後別再有人找上門,不管是清洗派的殘黨,亦或是帝國的人。
  布魯諾轉進小巷,彷彿有條不存在的界線橫跨於這個轉角,一瞬間喧鬧的聲音減去大半,人潮也鬆了開來,這裡彎彎曲曲、走沒幾步路就要上下一兩個小台階,他要去的地方在黑市附近--那裡有巫師們隱藏的據點,這幾個月裡或許他能在那避一避。

  七弄二十三號,布魯諾又往左處拐去,這裡有個傾斜不大往下延伸的巷子,很快他來到了巷子底,斑駁的石磚上鋪滿青苔,他往右下方的一朵奇怪花朵看去,它有環繞整面牆的細長根莖,布魯諾唸唸有詞,那些看似藤蔓的條狀物便往花朵靠近,它們每收回來一些,牆壁上的石磚就跟著往兩側疊起又消失,直到牆面上出現一塊布魯諾足以踏進去的空間,他往後頭望了眼,伸出右腳。

  --沒有踩到任何東西。
  「我的天。」男巫忍不住悲痛哀號,他的披風被人緊緊抓住,同時手腳也被魔力禁錮住。抓住他衣領的人將他轉過來,那是他熟悉的面孔,也是曾經把他關在林中小屋的共犯之一。「你們到底要我做什麼!」他的語氣聽起來帶著哽咽,然而影山文風不動,漆黑的眼珠子一時盯著讓布魯諾發麻。
  「你能做得可多著了。」黑豹皮笑肉不笑的道,布魯諾正式昏迷前見到灰髮巫師從後頭竄出,還朝他亮出笑容--最後他想,要不是空間魔法,他肯定能發現自己早就被跟蹤許久了。

  唯一讓布魯諾意外的是,這次他醒來時躺得不是硬梆梆還嘎茲作響的老木板床,冷風會從永遠無法以正確角度切合關上的窗戶灌進來。儘管正值夜晚,但橘黃溫暖的爐火和柔軟白淨的床鋪讓他心裡上舒適不少。這裡不是林中木屋,也不是潮濕的地窖,布魯諾知道自己被安放妥當,要說這裡是宮殿的某一處他也不意外。
  更讓布魯諾沒猜到的是,這裡真的是。
  在他醒來後的一分鐘裡就有人打開房門,時間算得如此恰巧,而來者也給出解釋:「我設下了你醒來時就會收到通知的魔法--不需要這麼驚訝,你不也是個巫師?」布魯諾困惑的神情塞滿眉間,他不是不知道這個魔法,而是和他說話的人是第二王子,也就是他真的待在類似宮殿的地方,其次,他剛剛是指自己設下了魔法?第二王子還是個巫師?

  「醒來啦布魯諾!」讓他陷入昏迷的罪魁禍首同樣踏進房間,笑咪咪的樣子卻與他此時散發出的氛圍無法搭上,儘管對方背著光,布魯諾仍然能在火勢興旺的那一瞬間瞄到灰髮巫師眼下的黑眼圈,他不難想像白鴿的領導人最近在忙些什麼,然而這只是使他的表情與接下來的話更加慎人:「聽好了布魯諾,就在今晚,我們得把所有事情和來龍去脈搞得清清楚楚,你睡得夠久了,現在我們得把握每分每秒,因為明天我們就得上庭。」
  「上、上庭?」布魯諾揪緊被單,忽然他寧願自己躲在潮濕破敗的監牢裡,「為什麼需要我?我、我能提供--」
  「布魯諾,你太小瞧你自己了。」菅原笑嘻嘻的將人給從床上拉起,右手也沒閒著為已經半傻的巫師進行清潔與整裝,當他的手轉到第五圈時,布魯諾已經西裝筆挺,人模人樣。

  「我不懂!為什麼是我!」終於他咆哮出來,他受夠總是被人擺布,沒有一件事順著他的意願--
  「你可以離開。」幾秒鐘的時間,男人的語氣降到冰點,他抬手筆直伸著指向走廊底端:「下樓後就能看見大門,你可以離開。」態度轉換的過於快速反而讓布魯諾噎住了接下來的話,他擰著衣服下襬,瞧見對方真的沒有和他鬧著玩,很快,菅原轉身離開,布魯諾望向他果決的背影,不大不小的聲音就撞入他耳裡:「我以為你肯定會想為父母親伸冤,但我們似乎太高估你了。但你放心走吧,我們只是需要一個更決定性和有力的人在場,你不願意和我們合作也是你的自由。」

  在菅原即將沒入轉角時,布魯諾握緊拳頭。
  「告訴我。」
  走廊底端已經沒有人影,但他還是繼續開口:「告訴我該怎麼做。」
  溫熱的掌心朝他肩上蓋來。
  「第一次進行空間轉換可能會有點頭暈,但你是巫師,所以我想應該還好吧?」
  該死的空間魔法,布魯諾第二次仍然忿忿不平的想。

  如果可以的話,菅原沒想要讓一切如此急躁蠻橫。
  文森特被抓補後他立刻趕來現場,這裡已經相比之前秩序許多,他本想到廣場中心看看,然而一陣急促的呼喊拉住了他的腳步,他扭頭往巷子看去,那抹聲音迅速轉到他眼前,終於看清了來者與他手上捧著的東西--菅原感覺到咽喉像是被人鎖緊。

  之前在禁林時他分明已經為日向做了基本處理,儘管不算完全治癒但也不可能會像現在這樣看起來剛被攻擊--菅原抽了聲氣,不是沒有可能。
  「這是魔法的痕跡,」影山大抵已經知道這樣的傷痕要在現在找普通醫院或醫師是不可行的,他是循著巫師的味道一路找過來的,「我得帶他離開去找其他人,這樣的傷口不是我能解決的。」

  他伸手要將巫師接下,卻看見對方明顯退了一步,將動物學家往自己胸膛塞去。「影山。」菅原半縮回手,試圖讓語氣聽起來安慰,「日向不會有事,你知道他總是最堅持下去的那個人,但他現在很不樂觀,你得相信我能找到可以幫助他的人,我相信這也是你來找我的原因。」
  獸人仍然沒有回應,漆黑的腦袋在巷子的陰影下更看不出有什麼表情藏在底下,菅原注意到他似乎低下了頭,良久,他將人雙手交託出去。

  「我能跟上嗎。」
  「我很抱歉,為了移動快速,我可能沒法再多帶一個人。」這是實話,同時鑒於待會要找得人他最好別這麼做。
  終於他接下負傷的巫師,日向的氣息相當微弱,神情也同樣平靜,只有細微水珠躺在額上,兩條手臂虛弱的垂掛下來,忽然他理解了黑豹的擔心,動物學家看起來就像已經--沒有掛念的事。

  「交給我。」他不敢許下承諾,但願意背負責任。
  他只能去找他,那也是唯一的選擇。

  日向翔陽的音訊便這麼斷了幾個禮拜,就連最後見過他的影山飛雄也只會告訴你:他一點也不曉得巫師去了哪裡。事件後所有人都參與進復原與賑災的工作,唯有獸人們行蹤飄忽,他們似乎各自忙著些什麼,而那些事不是輕易能夠搬上檯面的,谷地不確定他們是否私下交流過,但沒有一個人因著動物學家的突然消失怠慢下來。
  他們似乎沒有由來的信任橘髮巫師會像上次馬戲團案那樣在關鍵時刻閃亮登場,因此他們不需過問多餘的問題或擔心,沒人會對必然發生的事情感到動搖,獸人們的舉止與態度正是如此。

  各區在大致恢復生活機能與運作時是在一個月後,巫師在這次事件立下了大功,帝國與人民不可否認他們在修理建築與後續療傷發揮了極大的功能,那些本該斷肢殘廢甚至瀕臨死亡的都能一一被搶救回來,這些無可厚非是魔法的功勞,也因此巫師之間的派系紛亂逐漸浮出水面--開始有人瞭解白鴿的成立目的,以及清洗與根除派的背景,平民報社約在一個半月後重新組織起來。
  “他們就如同一般人類一樣,存在各式立場與思想。”,他們為巫師們定下了這樣的結論。

  文森特仍然被拘禁中,這起事件與他脫不了關係,期間進行過一次審問,他選擇了保持緘默,理由是他不會為沒有參與過的事情發表任何言論,這使得他被迫進入一開始就沒打算涉入的戰場。古斯塔夫的下場就沒那麼好了--因為所造成的損失與影響過於龐大,儘管現在的他們秉持著這是一場正義的起義,他們大多數人仍有相當高機率被判予死刑或終身監禁。

  然而這一切的一切,全都得在兩個月後的正式審理才能確認是否塵埃落定。
  現在兩個月的時間已經到達,照理來說他們各方都應該要招集足夠多的證據與人馬,但這回動物學家並不是單純只躺了三個禮拜--他甚至人都不曉得在哪,事件一個半月過去後一點風聲也沒透出,坊間小巷流傳各式謠言,有的說動物學家的確就是縱火的那個巫師,而如今自己手頭上沒有勝算了才消失不見;也有人說他只是故意隱藏蹤跡,好讓另一方不曉得他們的下一步在哪。

  但或許沒有人料想到--就連谷地也沒能想像。雪鴞振著翅膀來到她家窗邊時,動物腳上綁著的信件讓她摔碎了杯子。她凝望著牠,眼神質問,沒有變回人形的雪鴞默不作聲。
  直到牠闔上眼睛,谷地感到一陣窒息。

  清水潔子無法相信。
  起初消息竄到耳裡時她把它視作另一種變向的謠言,然而當她同樣拿到信件時,辦公桌立刻拍出好大聲響。她想衝去找寄件者質詢,然而宇內早已不在報社--事件後他像是退居到陰影下,沒人曉得他的蹤跡。
  這件大事很快傳遍整個帝國,真實又荒唐到讓清水害怕,倏地她想起獸人們,他們不可能不為所動,然而當她要離開時黑豹就矗立在外,不曉得站了多久,而他肩上被細小雨點染深的披風與渾身潮濕的水氣彷彿給予了解答。

  他良久才開口。
  「你能幫我找到日向是幾年來到這片大陸的嗎?」
  「……什麼?」清水仍然茫然,影山又上前一步,他加以補充:「我需要他來到這裡的年份,你知道的吧?他來自另一片大陸,總是有出境記錄。」
  「但、日向……」
  「還是要繼續下去的吧。」他自然輕聲的語氣彷彿與世隔絕,影山仍然挺直著腰,好像有紀律的士兵,但當清水往他眼裡望去時,她終於體悟到事情的真實性。
  「半個月後就要開庭了。」
  雨點打落,他面部蒼白,漆黑的眼珠子深不見底。

 

-TBC-

※下集預告(下部曲 31):
  灰羽列夫從上庭以來第七次握緊腰間的劍把,黑尾吸了口氣,他有同樣的衝動,但選擇按住身旁的人。同時他環顧了圈四周,當他抬頭往菅原望去時,對方朝他搖了搖頭,黑尾的眉頭輕輕蹙起。
  「到底在哪。」
  影山飛雄到底跑去哪裡了。

Chapter 31: 下部曲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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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曲

31

  上午十點五十四分,他們在威嚴典雅的高大木門後,菅原拍了拍他的肩膀,雙手插進口袋,亮起笑容:「我想你都知道該怎麼做了。」布魯諾瞄了眼男人,他的心跳用力拍打胸脯,分不清是緊張或是其他情緒。
  「布魯諾。」在他要推開大門時,菅原的聲音有些沙啞,他喊住他,「這十年,辛苦你了。」
  他沒有回應,咬住下唇,正式踏入大堂前他瞥見不久前才威脅過他的果蝠藏在走廊底端轉角,他面無表情,卻讓他一陣安心。
  「布魯諾.沃克。」他握緊證人傳票,推開門後庭上大片落地窗透出的光讓他眼前白暈一陣。
  這天是個好日子,他想。

  現場座無虛席--各處塞滿了記者、不曉得哪來的上層人士,庭內有挑高的天花板,上頭雕有巨大的天秤,他的視線突然昏花,這裡似乎每個東西都過於巨大,而他自己顯得太過矮小。尤其當格雷厄姆喊出他的名字時--大法官特有的威嚴讓他打起冷抖。
  「布魯諾,你曉得今天自己來的目的嗎?」男人聲音渾厚低沉,微微拉下圓眼鏡,視線從兩片小玻璃上方越過望向他。他不可能什麼都沒準備,這就像個招呼,只是想確認他在狀況內了,畢竟沒人想到動物學家這方會由乍看下來和事件一點也不相干的他作為證人。

  「你就是最好的人選。」菅原昨晚和他這麼說,「他們對你沒有戒心--作為這件事的外人也恰巧能夠提升我們的說服力。」
  他拉回思緒,對格雷厄姆點點頭。「很好。」法官面無表情,拿起槌子敲下,框的一聲迴盪在空間內,「那麼再讓我問一次題目。」此刻書記官唰的翻開紙張,現場充斥各種不同工具敲打的聲音,布魯諾不敢回頭確認,也因此他沒注意到二樓看台的菅原試圖朝他遞出鼓勵的眼神,以及四散在各處的獸人們紛紛盯來。他焦慮的神情被清水捕捉,女士雙手端正擺在身前,她從容穩重的氣息讓布魯諾舒緩不少。
  「布魯諾先生,請告訴我們更多有關十年前的大火與本次爆炸案的資訊。」
  菅原的手心已經佈滿汗珠,他在二樓看台俯視,像是自己已經站在這裡一天一夜,實質他們才開始進行四十分鐘。

  時間退回到槌子落下的第一聲。
  早上十點整,帝國法庭宣布開庭。
  「一個月前,第三管轄區的嘉比里拉城鎮發生大爆炸,那時正值遊行期間,而那之後不久該地便被惡意佔領,我想這項事實是不需要再做解釋的,古斯塔夫的行為著實對帝國造成不少損失,同時也有違我們所制定的律法,這起事件已經不得以再稱作遊行,而是單純的叛亂與惡意煽動民心,古斯塔夫必須受到該有的制裁。」格雷厄姆停頓了會,眼神掃了眼左側的文森特。
  「古斯塔夫所擁護的是文森特.坎貝爾公爵,這一個月的質詢中文森特公爵堅決此事與自己無關,然而我們收到了一份對你的提告,信上指認文森特公爵你的確是此事的謀劃者之一,同時這裡頭還牽扯到了巫師的清洗與根除派。」格雷厄姆的眼珠子轉向另一側,看著一開始進來就盯著自己的地方領主:「這正是星海光來的提告,你有什麼想回應的嗎?文森特公爵。」
  貴族男人陷入沉默,他的下一句話讓所有人屏住呼吸。
  「在一剛開始時,我的確和古斯塔夫有所聯絡。」
  清水朝他瞪來。

  「但那僅僅只是開始--當初我知道有這麼一群人願意支持我,並且願意以和平遊行的方式去宣揚我的理念,這足以讓我高興。然而在經歷第二管轄區的爆炸案後一切都變了調--那是一場讓人痛心的事故,許多人受到波及與死亡,我並不曉得真正做案的人是誰,但因為那起事件,古斯塔夫開始帶領人們走上歪路,法官大人,我從來不認為隨意煽動國家民情是件有趣的事,我嘗試和他們說明,但你們都能見到那些人已經走火入魔,我沒有武力上鎮壓的權力,那已經不是我能管轄的事。」文森特說到此時,旁聽區角落的球蟒翻起了白眼。

  「當然,這起事件我並不打算撇下責任,他們的確因我而起,做為貴族代表我也的確應該有所擔當。但不代表我支持他們後續充滿暴力和野蠻的行為,沒人能想到一開始的遊行會演變至此,因此如果你們說我的過錯在於沒有一開始就阻止他們的話--我不曉得我們帝國什麼時後連平民透過自己的方式發表聲音也會被阻攔了。」

  唰唰唰的聲音響起,紀錄員與記者們同時振筆疾書。
  灰羽列夫從上庭以來第七次握緊腰間的劍把,黑尾吸了口氣,他有同樣的衝動,但選擇按住身旁的人。同時他環顧了圈四周,當他抬頭往菅原望去時,對方朝他搖了搖頭,黑尾的眉頭輕輕蹙起。
  「到底在哪。」
  影山飛雄到底跑去哪裡了。

  格雷厄姆收回視線,沒有抬頭,但聲音指向星海光來:「第二管轄區的領主大人,你們對此有什麼想要反駁的嗎?」
  「法官大人,針對這次第三管轄區所發生的遊行起義,因有許多東西都已經燒燬,當時各大區域也在混亂之中,我們所能蒐集到的資料有限,因此如果只能單純針對這起遊行,我們可能無法詳盡敘述。」
  「反駁,」文森特請來的律師立刻出聲,阻止星海繼續發言,「這次開庭僅針對遊行事件是否和文森特公爵有關,不可將其它案件代入一併審理,如果真如星海領主所說,那麼其他案件應該另外開庭再審理。」
  格雷厄姆緩慢嗯了一聲,若有所思的道:「星海領主,你得確保待會的發言的確和本案有關。」
  「一定的,我們不可能準備無謂的資訊。」星海拉起嘴角,「我能保證,它們環環相扣。」
  星海光來走向正前方的桌子。

  「如果要讓人們相信文森特和古斯塔夫有聯手,首先得說明文森特在間接掌控著根除派。」
  事件落幕後的一個半月,人形的黑豹和白獅透過菅原和大地找上了他。
  那時動物學家的死訊已經傳播開來。
  「文森特從來沒有想讓巫師能夠全數存活--他的平等性和權益只建立在聽從他指令的巫師上。第一管轄區發生第三起巫師案時,月島和列夫也在現場,而他們找到了這個。」

  「在起義行動的前兩天,十一月二十五日當晚在第一管轄區發生了第三起的巫師案,如果法官大人還記得,第二起和第三起的巫師案同樣都出現了槍枝,好巧不巧的,不曉得是不是根除派的疏漏,他們在第三次案件中遺落了槍枝。」他將桌上的證物拿起,「我相信根除派的聲明大家都已經曉得,他們的確有這些槍械,而我記得,這類槍枝在史都華德帝國內需要伯爵以上的地位進行申請,因此我們向帝國軍火庫進行了一些巡查,讓我們驚訝的是,這把槍的流水編號恐怕存在文森特公爵的交易紀錄上。」

  「我不記得帝國法律有禁止貴族和商人進行槍枝販賣。」文森特仍然一派輕鬆,好像在聊著天,「領主大人,我想你應該知道我們定期會和商人做貿易,直接性的將這樣的武器賣給平民也是非法的,我想知道你要我如何管理到每個商人所販賣給的對象究竟是誰?我又怎麼會知道一個看似人畜無害的女人有可能明天會拿著槍上街?」語畢,文森特和格雷厄姆紛紛轉向星海,「再說,我不瞭解為何要將根除派的事情和我牽上,我以為我們在談有關古斯塔夫的事。」
  「您說得有道理,公爵大人。」他略微低下頭,而再次抬起時,文森特的笑容僵在臉上。「這點東西當然還不足以進行證明,所以煩請文森特公爵耐心等待,我們一個個慢慢來。」

  「遠遠不夠。」影山接著道,「文森特敢將槍枝傳到根除派的手裡,代表他肯定自有準備好的一套說詞,我們需要找到他完全沒能料想到的部分,因此這只是個開頭,你能夠因此確認他到底對我們瞭解多少,還有文森特到底想要使用什麼立場和我們對話。」
  「怎麼說?」
  影山遞出一封皺痕無數的信件,「現在我們有婦女之聲和文森特聯繫的確切資訊,這封信上有他們的親筆簽名與印章。」
  「然而這封信寫得相當簡略,只說明他們會一起聯手合作,乍看下來就像文森特想為婦女們拉拔地位。」牛島補充,「再說因為這是私人信件,我們也很難說明為何信件會落到我們手中,因此這份資訊或許無法直接搬上檯面。」
  「但這也代表我們可以蒐集的範圍擴大了。」星海迅速掃過只有幾行字的信件,「婦女之聲有什麼漏洞嗎?又有什麼方法能夠將他們和根除派與文森特連結在一起?」
  影山垂下腦袋,十指交叉合掌,鬆開時,他的思緒梳理開來。

  「法官大人,容我再提起另一件事,有關--」
  「反駁,」對面的律師再度打斷,「法官大人,您不該忍讓他們多次進行不相干的發言,裡頭可能含有誤導性成份存在。」
  「星海領主,你聽見了。」格雷厄姆微微壓低聲音,原本平坦的嘴角些許下降,「你該慎重決定接下來的話是否真的和案件有關,如果有哪裡不對勁我會立刻止住你。」
  「我想這是代表我能繼續發表。」星海整理了下領結,樣子從容不迫,「上年十一月中時,在第三管轄區的爆炸案究竟是怎麼發生的,我想很多人都曾經懷疑是第一王子的陰謀或是由巫師所率領導致的,其中最惹議的就是動物學家日向翔陽,然而事實上當時什麼證據都未曾浮現,爆炸來的過於突然,所有人都來不及釐清,我認為任意將矛頭隨便指向誰都是莽撞的舉動。」
  「長話短說,星海領主。」
  「既然如此,我希望能夠傳喚一位證人。」聲音從星海左後方響起,清水潔子舉起手,格雷厄姆跟著伸出右手,後頭的兩扇門扉分別向外打開。

  格雷厄姆拉起眼鏡,朝紙上的名字盯了會:「布蘭達.莫斯。」忽然待在二樓看台的牛島聽見身後傳來一陣短暫的吸氣,回過頭時卻沒有人站在那裡。
  「資料寫說你曾經待過婦女之聲,並且也參與了遊行,這些都是真的嗎?」
  「是的,法官大人。」布蘭達的指頭繞在一塊,看起來相當緊張,清水朝女孩堅定的望去,「我是因為母親而進到婦女之聲的,然而很快我便知道那不是我該待著的地方,但之後卻再也無法離開了。」
  「因此你才參與遊行?」
  「不是的,這得先提到我在婦女之聲認識的一位女性--她名叫田中冴子,我們的理念相似,也與這個組織期望的有所差別,因此我們逐漸靠近,但亞德里恩--婦女之聲的領導者似乎看出我們的想法,因此將我支開到了遊行當中。」
  「你從哪裡得知亞德里恩有這樣的意圖?而這又是惡意的?」男人仍然窮追不捨,布蘭德倏地停下不停纏繞的手指,轉為堅定的握在一塊。

  「亞德里恩和古斯塔夫做了交易。」
  現場的竊竊私語轉為能夠輕易入耳的低呼。
  「你的意思是這起爆破案婦女之聲同樣被牽扯進來了?」格雷厄姆揚起眉毛,將桌上的紙張豎了起來,「這是很大的指控,你有什麼證據?」
  「我、我很抱歉,我可能沒有辦法給予能夠實際見到的資訊。」她的聲音忍不住小聲起來,四周不斷攀升的碎語差點蓋過她的音量,格雷厄姆用力敲下槌子:「安靜!」

  「為何我會說是交易,是因為我就是那個籌碼,亞德里恩在和古斯塔夫達成協議後就決定要交換兩邊的成員,我便是其中一員,但同時我也是可以隨時扔棄的棋子。」布蘭達抓緊裙擺,「在爆炸發生的當天,也是在遊行快接近尾聲、我們即將抵達第三管轄區的廣場時,我收到了一封信件,信件指引我晚上十一點到馬丁工匠坊--是這樣的,作為主要成員每晚都會被古斯塔夫招集討論,因此我不以為意,決定前往赴約。然而當晚景況有些不一樣--我看見許多原本之前有討論的人們在接近時間時都沒有前往,很快我瞭解到他們根本沒有收到信件。」

  那些生命的存留是被精心篩選過而赴死的。
  「所以你存活下來的原因是因為你被他們選中並赴會了?」
  「不,我沒有收到信件。」布蘭達搖頭,「是田中小姐暗中幫助我,她向日向先生匯報了我的信息,因此他們打算透過信件將我引導到安全的地方,然而殊不知當晚就是爆炸發生的瞬間,同時他們也不曉得原來我還活著,因為我本來就是不被計劃存留下來的生命。」

  格雷厄姆粗糙的指頭劃過幾行字,他沉沉吸入口氣,又緩慢吐出。
  「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你的意思是這是一場自導自演的爆炸案了。」
  現場瞬間的寂靜讓布蘭達寒毛直豎。
  「沒有錯。」
  但她仍然開口。
  文森特焦灼的視線讓她咬緊下唇。

  「看來我們還得花一筆時間另外審理這起案件了。阿爾貝特,現在立刻派人去找亞德里恩一趟。」格雷厄姆的眼皮沉重,看起來他們已經開庭了三個小時,事實上才過去半小時左右。「僅管如此,話題回到文森特公爵身上--我在其中並未明白到這起事件和他的關聯性,你的說詞只是口頭確認了婦女之聲和古斯塔夫的關聯,這些資訊是否屬實我們還得再行調查,畢竟你手上沒有實質的證據。但有關文森特公爵,你是否還有其他想補充的描述?」
  「我很抱歉,我所知道的主要在爆破案的事件,對於文森特公爵,我、我恐怕沒法多做敘述。」少女的眼神游移望著清水,女性再次小幅度的點頭,示意已經做得很好了。
  「法官大人,我想布蘭達小姐的部分先到這裡就行了。」清水出聲接話,視線不經意掃過臉色開始怪異的文森特,「我們還有另外一位證人,希望能夠讓他上來。」

  「爆破案。」抬起頭後,影山輕聲唸到,「我們已經推定這次所發生的爆破案和十年前的方式雷同,在這裡,有兩個部分需要解決,首先是日向的嫌疑,對此部分,如果這些事情的發生都基於我們的假設,那麼日向根本沒有辦法施行十年前的爆破案--那時他才七歲,出境紀錄顯示日向在十歲時才正式進入諾瑪大陸。」
  「但證實這兩場爆破案是同一個人的證據是什麼?」星海詢問。
  「首先,他得是個巫師,唯有巫師才能辨別出這類爆炸屬於魔法造成。」影山頓了頓,「再來,他必須對第一次的爆炸案有所交集。」
  「當時的爆炸案發生在支持第二王子的極端派系中--大部分人都死了或在監牢裡,還有誰可以擔當這個角色?」
  「您似乎不曉得自己身邊究竟跟了個什麼樣的人。」此時牛島終於發聲,若有所思的盯著領主,「這段時間我們已經和菅原先生進行連絡,還有您一直放在自己身邊的忠心隨扈,他可幫了大忙。」

  他推開兩片大門,莊重嚴肅的氣息撲鼻而來。
  「布魯諾,你曉得今天自己來的目的嗎?」順著聲音,他走到台前,終於他感覺到胃在翻騰、冷汗猛竄。
  「法官大人,」他努力讓牙齒不再打顫,並且拉開雙唇,「接下來的部分請讓我來說明。」

 

-TBC-

※下集預告(下部曲 32):

  「各大報紙上都提到有人見到了日向翔陽的屍體--那也是這則消息流傳開來的契機,我更加沒想過帝國的資料更新如此緩慢。」他有些浮躁的深吸一口氣,好像在和什麼無賴進行無所謂的溝通,「法官大人,就算人口紀錄上沒有更改,日向翔陽的死亡也是事實,而我能確信這不會成為審理的變因。」

※作者吐槽:
抱歉各位現在才發!剩下兩章明後天就會接連發出,辛苦大家等待了🙏

Chapter 32: 下部曲 32

Chapter Text

下部曲

32

  對於仍然在冬天的二月來說,此時的天氣似乎好的讓人詫異,主城的人流本來就少,多數為馬車駛過,偶爾才見到幾個婦女撐傘散步。
  大地打開懷錶,他因為公務在身而來遲,現在已經開庭經過將近一個小時,起伏的氣息還沒平復,他就瞧見了熟悉的身影。他向柱子下的陰影處靠近,那人沒有閃躲,好像已經和建築物融為一體,影山飛雄雙手交叉搭在身前,注意到了來者。

  「要一起過來嗎?」大地禮貌性的詢問,不確定對方因為什麼原因而在外頭待著。影山僅僅瞥了一眼,眼珠子朝別處望去,「我不打算進去。」
  倆人沉默了會,地方領主不好意思的張望起來,最後他放任這股氣氛,摸了摸腦袋,鬆下肩膀:「好吧,既然如此。」他踢踢躂躂的腳步聲快速踩上階梯,聲音越來越遠,就在他以為要消失不見時,又咚咚咚地落了下來。
  「我聽菅原說了許多關於你的事,我知道你在背後幫了不少忙。」已經沒有方才喘,這增添了他語氣的肯定,「你叫影山對吧?不管發生什麼事,我想你都是最有資格站在那裡的人。」他頭輕輕往左側撇了下,示意趕緊跟上。
  不久,身後傳來另一道腳步聲。

  「這真是讓人意想不到。」影山跟著大地來到二樓看台時,格雷厄姆這麼說到。「我再向你確認一次,布魯諾.沃克,你確定你所述屬實?你知道如果我們一查到你編造故事--基於這起案件尤其龐大,你會受到不小的判刑吧?」此時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布魯諾身上,他早已停下顫抖,好像世界都等著他做出回應。
  他再次點頭。
  「法官大人,我確信這次的爆炸案和十年前的那起是同位巫師所做的,就如我剛剛所說,證據就在這兩塊法石,他們分別落在兩次事件中,儘管我們不曉得是誰啟用了他們,然而那樣的爆炸不是一般巫師所能做出來的,因此如果有位巫師在這方面擁有天賦,再加上法石的加乘,那麼就可以做出這樣的爆炸。」
  「布魯諾先生,我想你對熠岩的取得方法並不瞭解。」文森特搖搖頭,嘆了口氣,「首先,熠岩的取得難度極高,基本上連貴族都無法輕易獲取,再說每挖掘到一批熠岩都會被帝國登記下來,更不用說將它們用在何種用途上--這完全是沒有邏輯和證據的指認。」

  「布魯諾,在討論明天的開庭之前,我需要你先清楚知道一件事,這將會影響你之後對文森特的想法。」大腦的記憶倏地到退回昨天晚上,菅原字句鏗鏘有力,他面對自己,在熊熊燃燒的壁爐之前。「在文森特宣告自己要和第二王子斷絕關係不久之前,他的立場從來不是人們想得那樣。」

  「文森特公爵,因為那的確不是您的。」他的手心浸滿手汗,視線沒在對方身上,只是死死盯著臺前的法官,「那是第一王子,奧洛夫.巴里特私底下給你的。」布魯諾的發言成功引起了迴響,頓時現場議論紛紛,文森特掃了一圈後頭的記者,深吸口氣:「好厲害的想像力,布魯諾先生,你是指我背地裡和第一王子聯手?」
  「立刻去查詢第一王子的產物資料,每份熠岩都會留下貿易資訊,確定是否有兩筆資料的下游狀態異常。」格雷厄姆小聲朝旁邊的人道。

  「所有箭頭都指向這裡,文森特公爵。」終於布魯諾兩顆眼珠子望向男人,「一切都由你而起--更甚至之前的馬戲團案,你不要以為沒人知道你在暗中操縱尼克勒斯,十年前的爆炸案也是因為你--你早就預謀要從第二王子這裡策反,私底下聯手的第一王子也只當作棋子,為的就是今天能夠讓所有聲勢順利倒項你這邊,你就是個殺人犯--我、我的父母親都--」

  「布魯諾,冷靜。」看著法官抬起的手,清水立刻意識到對方有可能會被請出法庭,然而布魯諾沒有理會,他像是忍到最後一刻終於爆炸的火藥。「放開我!」兩個侍衛抓緊了他的手臂,要將他拉開證人席,但巫師仍然掙扎:「有一天、終有一天--世人會看清你的面目!什麼冠冕堂皇的說詞都是狗屁……文森特--你已經不再幸運了!」
  轟的一聲,大門再度被關上。
  布魯諾的聲音在遠處消失。

  不曉得沉寂多久,一陣笑聲竄了出來。
  「法官大人,我相信您有明辨是非的眼睛。」
  影山飛雄屏氣凝神。

  「最後的最後,有個關鍵性的部份仍然需要釐清。」他指著牛皮捲紙上的文字,順著脈絡一路往下,他們已經商討將近五個小時,如今終於接近尾聲。
  「是文森特和第一王子的關係?」
  「那些可以靠宇內的資訊協助,基本上已經定案,畢竟他手上可是有文森特和克雷孟特的通信--上頭明確說明了希望可以將矛頭用力對準第二王子,好製造第一王子的“好印象”。」
  牛島繼續接話:「我們需要一個決定性的證據嶄露文森特徹底和這幾起事件確實是連在一起的,畢竟就算文森特真的和范倫丁報社有所親近,十年前的爆破案和如今這起被連在了一起,都還不足以和文森特產生真正牽掛--那位真正施行爆破的巫師和文森特到底是什麼關係?」

  「這是我好奇的地方,星海領主,你們提出了這麼多事件,我們也的確需要進行好好的調查--但針對文森特公爵和這起案件的關係,我們需要更有力與實質性的證據才能繼續執行調查。」
  「法官大人,事實上我們已經確認施行兩起爆炸案的巫師是誰了。」星海雙手搭在身後,格雷厄姆疑惑的喔了聲,他點著下巴:「說來聽聽。」
  「幫助我們找到的人正是剛剛被請出法庭的證人--布魯諾擁有追溯物品歷史的能力,因此儘管法石本身無法檢驗究竟是誰加以力量和使用,但布魯諾可以。當然,鑑於在場大部分都是普通人類,無法理解或認同我們的搜尋方式,因此我們在找到該巫師後拿到了實際的證物。」星海再次走向臺前,將放在證物台上的幾封信件遞到法官手中,「請您務必過目。」

  「依照你所說,為何沒有將他人直接帶到現場?」打開前,格雷厄姆詢問,星海恍然大悟的轉過身,彷彿忘了解釋這個重要環節,「忘了和你說清楚,法官大人,在我們找到該巫師時對方已經死亡。」
  男人抬起臉龐,先是和星海確認了眼,再困惑的望向文森特。
  「並不是他人有意為之,這位巫師是自殺的。」星海緊接著道,「所有訊息都在這裡了,不管是最近的爆炸案,還是十年前所發生的那一起,這些信都顯示了文森特和他聯繫,並期望對方達成自己所發出的命令。」
  「太過荒唐--幾封信就想說是我寫的?倒是讓我看看上面有什麼實質的證據,再說我為何需要雇用一個巫師來替我做這些事?星海公爵,您盡說些無關和干擾的話,我不理解這到底對您有什麼好處。」

  「那個巫師的資料已經被菅原和白布調查出來了。」關鍵性的消息似乎沒有帶給影山多大喜悅,仍然同他的語氣一樣,冷靜又低沉。
  「他叫作布萊茲,」

  「布萊茲.坎貝爾。」名字不疾不徐從星海嘴裡流出,好像一條魔咒,又像一條細蛇,攀進現場所有人的耳窩裡。
  「文森特.坎貝爾,我不曉得你用了什麼方法讓這份紀錄需要透過層層檢索才能找到--但它們仍然浮上水面,我不認為你有理由再駁回什麼了。」
  格雷厄姆放下手中的信件,將圓眼鏡也拿了下來,他凝望男人,期望對方給出回應。

  「日向翔陽確認死亡。」兩個月前,日向翔陽突然失蹤,照理來說他應該待在拘留所或被關在家中,他同自己一樣是嫌疑人,開庭前沒有多大自由,那樣的消失反而對他有力,人們會認為他因為不敢面對後續問題而逃去了哪裡。
  但他們終究找上了他。
  伊諾克,他忠心的部下告訴他,日向翔陽目前所處之地的最大可能性在白鴿裡頭--裡頭沒有他們的眼線,那些人也的確能迴避視線。因此他發出最後一項任務,並交給了布萊茲。

  一個月後,布萊茲帶來了這樣的消息。
  那是他們好幾年來第一次面對面談話,文森特親自前往對方破敗狹小的屋子。
  「只要他死了,你就有退後的餘地。」
  當然了,這些他都知道,日向翔陽的死對他而言就是最後的生還路。然而這些還不夠,文森特冷靜的想。他得更加謹慎、並讓知情人士壓到最低。
  最好只有他一個人知道。

  「法官大人,我想您差點忘了日向翔陽這一號角色。」
  躁動的法庭瞬間安靜,文森特的音調不卑不亢,筆挺的胸膛說明自己的當之無愧。
  「的確,布萊茲是我的兄長,然而改名的原意是出自於他本人--年幼時,兄長因為無法控制自己的能力而誤殺了母親,悔恨下他自願離開,並且試圖讓自己的名字從眾人眼中消失。」

  「文森特公爵,這些信上都明確敘述了兩起爆破案件,你現在是在承認這些事情的確和你有關嗎?」清水潔子握緊拳頭,這份安逸順從讓她不安,意識裡總認為有什麼事要發生。
  「說來您可能不信--但法官大人,從之前的馬戲團案開始,日向翔陽身邊就陸陸續續發生許多大事小事,好像有他在就會引發什麼新聞。儘管現在他人已經離去,然而我想現在就是最好的時刻--日向翔陽這幾年來都在與我聯絡,我能提供他與我交流的信件和證據,這位動物學家試圖透過表面上的好形象與我的力量、進而奪取能夠撼動帝國的名份,布萊茲正是他的把柄,他揚言如果不能遵照他的指示行動,我的哥哥就有可能遭遇不測。」

  「一派胡言……」清水忍不住張大嘴吧,不敢相信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文森特能大膽到編出這麼一個故事,「法官大人,向對方請求實質的證據!」
  「文森特公爵,有什麼資訊是能夠佐證你剛才的發言?」
  「我從未想過會走到這一步--法官大人,如果您准許的話我懇求進行第二次開庭,請讓我去為自己做更多的準備,畢竟日向翔陽已經死去,要讓這方面的資訊更加確立還需要一筆時間。」

  「開什麼玩笑--」好像被透明的手給用力甩了一巴掌,影山飛雄咬緊牙關,為文森特的振振有詞感到驚愕惱怒,「再開第二次簡直就是給文森特留活路,他肯定有一堆方法能夠補上他那胡亂編來的--」
  「影山。」大地拉住身旁的人,穩重的語氣和他格格不入,忽然大地揚了揚下巴,示意影山往他的視線看去。

  一位長頭髮的女士--從衣著可以看出她是法庭上的傳令人,她左手擋住自己的嘴吧,彎下身往格雷厄姆的左耳碎碎呢喃。
  離開時,男人長嘆了口氣。
  「或許真的如文森特公爵所說,我們有必要準備下一次的開庭,以免耽誤到下一場開始的時間。兩方也的確還有更多需要整理統籌的資訊,這段期間,所有相關人士都不能離開首都,會有人專門被派來待在你們身邊。」
  「我獻上我最大的謝意,法官大人。」文森特深深鞠躬,這副景象差點讓及川和木兔氣出聲來,是牛島比了聲噓讓他們冷靜。

  「但是文森特公爵,有件事需要提醒你一下。」格雷厄姆突然的出聲讓男人愣了愣,他再度撐起腰板,遲了幾秒才詢問:「有什麼我需要注意的嗎?」
  「你剛剛的發言有一處錯誤,關於動物學家日向翔陽。」關鍵字一出,原本有些鬧轟的空間又銷聲下來。「我認為你需要改變說法,畢竟日向翔陽在帝國的人口紀錄上並沒有顯示死亡,但你方才的所有發言似乎都是立基於對方已經死去的說法。」

  「法官大人,日向翔陽已經死了,」文森特再次篤定的道,「再說如果他真的活著,為何現今這麼重要的場合卻沒有到場?難道他有另外的隱情或不得搬上檯面的事?」
  「在回應你之前,文森特公爵,我想你說得那些都還只是坊間所流傳的謠言?」
  「各大報紙上都提到有人見到了日向翔陽的屍體--那也是這則消息流傳開來的契機,我更加沒想過帝國的資料更新如此緩慢。」他有些浮躁的深吸一口氣,好像在和什麼無賴進行無所謂的溝通,「法官大人,就算人口紀錄上沒有更改,日向翔陽的死亡也是事實,而我能確信這不會成為審理的變因。」

  他感覺到有涼冷的液體從背後滑過,文森特握緊雙拳,格雷厄姆過於筆直的視線讓他渾身不舒服。
  「好吧,那我知道了。」良久,法官終於將眼神從文森特身上挪開,「我知道你對日向翔陽的死亡異常堅決的想法了,儘管我不曉得你為何如此篤定,而你甚至看起來有些慌張。」
  「慌張?法官大人,我並不慌張,我只是詫異於這件事居然沒能順利進到您耳裡,當然如果您現在瞭解了就--」話還沒說完,文森特的笑容頓時僵住,他甚至沒有側頭看向左側的落地窗,一抹龐大的黑影就擋住了室內所有光線。

  一瞬間,尖叫聲從庭上四面八方炸開。
  那是一頭巨大的達姆拉飛龍。
  率先認出的是當初和日向待在禁林的那些人,影山飛雄抓緊欄杆,他記得達姆拉飛龍應該在事件過後就飛回了禁林,為什麼現在她會出現在這?又是什麼人將她帶來--

  黑色的瞳孔瞬間收縮,好像巨大的爆炸就在他耳旁發生,劇烈的轟鳴和暈眩讓他差點無法站穩。
  「哎呀哎呀,還好敢上了。」影山往右側的看臺望去,瞧見菅原舒坦的鬆下一口氣,感受到了視線,他同樣扭頭回望過來:「抱歉,瞞了你們這麼久,但唯有這樣才能順利躲過文森特的眼睛。」緊接著菅原打了聲響指,外頭的巨大飛龍瞬間消失,好像那只是幾秒間所有人都陷入了幻象。
  喧鬧吵雜的人聲尚未歇下,文森特也正處在渾沌中,忽然一計拳頭用力落在他的左臉頰,甚至來不及回頭確認是誰打向自己,他的衣領頓時被拎了起來。現在他能完全的看見了,橘髮的巫師此刻正站在他的桌子上,腳下踩著是預備和修改過多次的資料和講稿,彷彿那些只是泥土和雜草。

  「你這混蛋……」前段時間還被標記為死亡的人如今活生生站在眼前立刻博得所有人的視線,文森特更是沒法反應,他迷茫轉向格雷厄姆,瞧見女性傳令人又拿了一疊新的資料放到桌上。
  「那麼,我們開始進行下一輪的審問。」格雷厄姆再次拎起眼鏡,看起來蓄勢待發,忽然文森特理解了男人的一切舉動--從剛剛開始他就知曉這傢伙沒有死透,他早已被看穿。
  「法官大人,您說過我能夠回去找--」
  「一點也不需要。」日向跳回地面,此刻文森特才注意到對方衣衫不整,像是剛從荒山野嶺回來。他從側背包中拎出一個巨大的獠牙,文森特心臟猛地收縮,完全沒料想到傳說中的物品能被動物學家給撈回來。
  「還是一樣莽莽撞撞啊。」宮侑忍不住笑出聲,他的兄弟斜眼瞄了會,「之前誰那麼排斥他?」
  「可不可以少說點話?」

  帝國所認證的首席巫師拿著牙齒,指頭撫過的地方再三浮現亮光,最後男人朝格雷厄姆點頭:「法官大人,這是真的。」
  得到認定後日向將東西塞到文森特手中,他的溫和與耐心已經完全卸下,眼前有更迫切的事使他如此強硬:「你知道這個的吧?」動物學家抬起橘色眼眸,並非說到兇狠的盯住對方,卻讓文森特不寒而慄。
  「一旦謊言從你嘴裡溜出,你就會和這東西一樣灰飛煙滅。」

  達姆拉飛龍的第三大臼齒。菅原笑著朝黑豹解釋。
  能夠鑑定語言的真偽。

  二月十四日的早晨,報紙消息佈滿大街小巷,那些紙張好像從天上不間斷灑下的賀帖,到哪都能見到。

 

-TBC-

※下集預告(下部曲 33 完):

  時不時的,他還是會想起在馬戲團的日子。
  大多數時間似乎都寄居在那,沒有太大的活動範圍、沒有太多的對話,也沒有不切實際的希望。他很務實也很現實,如果時間回到十個月前,他仍然不會為這樣的想法有所動搖,儘管自己已經經歷了這麼多。
  那就像一場身歷其境的夢。

※作者吐槽:
要結束了!

Chapter 33: 下部曲 33(完)

Chapter Text

※此章字數約有一萬,請斟酌時間觀看

下部曲

33(完)

  “親愛的記者先生,許久未見,特此來信,一切平安。
  我們在邦妮大陸東南方的叢林裡,這裡有許多從未見過的生物,我們像是來到另一個世界,因此很抱歉,或許我們又得延長時間了,我希望能再多做考察,並且為他們命名。”

  時不時的,他還是會想起在馬戲團的日子。
  大多數時間似乎都寄居在那,沒有太大的活動範圍、沒有太多的對話,也沒有不切實際的希望。他很務實也很現實,如果時間回到十個月前,他仍然不會為這樣的想法有所動搖,儘管自己已經經歷了這麼多。
  那就像一場身歷其境的夢。

  宮治瞬間抬起右腿,猛地往壯漢腦袋甩去。
  「首先,你不會想到有個傻子會因為熱愛動物成痴而來到馬戲團,好像英雄故事裡的偉大抱負,他要拯救好多好多人,還做得理所當然。」如今他再次被問起時,宮侑終於能回答得上來了。
  「現在?你要現在提起這件事?」他的好弟弟跨出一個健步,伸手擋住要砸來的拳頭,接著他抓住對方的手臂,往後用力並翻轉過去,男人的骨頭立刻喀喀作響。
  「你更不會料到那個人還真有點本事,一切就像被安排好的,那像是注定要發生,所有事件切合的毛骨悚然,但你又不得不相信事情真的發展成這樣了。」宮侑氣不喘的繼續唸誦,沒有回頭,又反手將一個男人打落在地。

  終於沒有人再朝他們靠近,他將有些鈍的劍從鬆軟土地上撿起,開庭那時還是寒冷的二月中,如今已經來到麥子是時候播種的五月。宮侑沒注意到那位他們先前想幫助的小妹妹嚇得節節倒退,手裡環繞的牛皮紙袋好像她的救生圈,宮侑正要靠近。
  「我就說你不該在這裡解決,你嚇到她了。」宮治抓住兄長的肩膀,防止對方再次往前,「我們應該其中一個人去找找附近的居民,一個人留在這裡看住她,而那個留在這裡的最好是我。」
  「憑什麼?」
  「憑她怕你。」
  「好吧。」
  「你們是誰?」

  不需要他們尋找,一道不大不小的聲音從他們方才過來的方向傳來,他們雙雙回頭,宮侑率先開口:「不好意思,我們在半路遇到這位小女孩被這幾個人--」
  「所以你們就在蘿拉面前把這幾個人打成這樣。」灰色髮絲的人神情淡然,但宮侑卻感覺得到對方話裡的情緒。「事、事出緊急。」他的好弟弟又一次接話,儘管他只打了一拳。在經歷漢森子爵的事件後使宮治收斂不少。

  「有怎樣嗎?蘿拉。」男人朝女孩招了招手,後者很快跑到了對方身邊,「為什麼會在這裡?這一帶不常有人經過。」
  「我們正在四處旅行。」隔了幾秒才曉得男人正和自己對話,宮治開口,「正好聽說前面有個村莊,想說可以暫住一會再繼續上路。」男人上下檢視了一遍女孩,再次確認沒有哪裡受傷。
  「我知道了,那麼你們跟我來吧。」牽起孩子的手,倆人對視了會才跟著前進,讓男人成為帶領者。

 

  「實在是讓人意外,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做出這些麵包來的?」早上十點,麵包坊正不斷傳出香味,功勞全歸於某個寡言但做事俐落的男人--青根在端出今天第十盤麵包時,二口終於忍不住拿起其中一個品嘗起來,「我的天,口感也超級好的,我說真的,你有興趣把店長給拉下來嗎?我覺得你完全有--」
  「二口堅治!」
  「要死。」茂庭要以最快的速度從樓上衝下來,他早就瞥見徒弟偷吃的跡象,而這次他選擇耐心等待,也終於讓他抓到一次。眼看對方就要奪門而出,青根高大的身軀立刻擋在門前,把落跑徒弟抓個正著。

  「啊!你怎麼可以和他達成連線!」
  「不好。」簡短有力的回應讓茂庭要相當滿意,他隨手拎起一袋分裝過後的麵粉塞到二口手上,「青根說得對,現在給我回去廚房,立刻!」
  「好兇,我們的店長好兇。」欲哭無淚卻又帶著幾分諷刺的語氣讓茂庭再度青筋跳起,將另一袋麵粉往徒弟後腦勺砸去,頓時白粉紛飛,好像冬日裡的雪花飄落,而青根面無表情,嚴肅的點著腦袋:
  「好攻擊。」

 

  「他真的跑回邦妮大陸了?」不大的屋子塞著兩個人,所幸他們雜物不多,許多空閒下來的位置甚至讓其中一個人坐在了地板上。研磨聽著黑尾唸誦信件,沒有抬頭,只是專心在眼前的地圖和各式密密麻麻眼花撩亂的資料。
  「是啊,信上說他決定去開開眼界,想找到是不是有曾經和我們一樣的人。」
  「那他的金錢從哪裡來?誰資助他?目標呢?又要做到多少?」小豹貓的問題許多,但這並不阻礙他分析眼前的東西,黑尾甚至差點以為他在看一份有關木兔光太郎的資料。「我想你不需要太擔心,他並非自己一個人前往,跟著他的人也有資金來源,所以那應該算是個探險考察隊。」

  「等等,」終於,研磨抬起臉龐思考,鎖著的眉頭有些不情願:「他不會和他們在一起吧?如果是的話,我會覺得很狡猾。」
  「那看來你得吃醋一段時間了。」他的友人亮出潔白的一排牙齒,惡劣的笑容讓研磨起了身雞皮疙瘩。「根本不需要再多他那一個有勇無謀的白痴,現在的情勢金錢和權力才能有效發揮作用……」
  「又不是每個人都適合這一行,對吧?投資家研磨先生。」
  「不用那麼叫我。」嫌惡的表情越加明顯,他朝黑尾擺手,同時就這麼停在了空中。

  「黑尾。」
  美洲獅提起耳朵。
  「我們需要準備安全的平台和後盾讓他們穩定發展。」他將五指抓緊,成為一個結實的拳頭,「我有個想法讓民間和政府聯合,更甚至多方領域的結合,我認為這對未來勢在必行。」
  黑尾笑了一下,誰叫他友人永遠懂得如何將有限的資源效益最大化,於是他只能聳聳肩。
  「那我們開始行動。」

  “不曉得你們那邊大家過得如何?我們最常面臨缺乏食物的危機,但還好大自然總是充滿驚喜,因此不至於無法生存,我們甚至發現了一些新的物種,或許回去我得和帝國的植物學家聊聊。
  我聽說宮治和宮侑他們將傭兵和貼身保鑣的身分都卸下了,青根決定學習烹飪,黑尾和研磨似乎要從商?我的消息不是很準確,請原諒我,並幫我代他們問好。
  同時,我也要感謝牛島和及川,他們幫了我一個大忙。”

  「你確定古斯塔夫運動的發生起始點在第三管轄區?」他放下書卷,挑起半邊眉毛,女孩彷彿受到挑戰,忍不住盤起白嫩嫩的雙手,眉頭都蹙在一起,倆人對視許久,最後才從圓滾的臉頰擠出一句:「對!」
  「你回答得很好,阿芙拉。」及川拉出一抹笑容,女孩即將比出勝利手勢,他卻接著道:「但很可惜還差一點,事實上古斯塔夫運動的起始點在第二管轄區的賈比里拉城鎮,那時古斯塔夫就在兩條大道上的交會點,附近有城鎮中的主教堂,在他宣示完畢後有人敲響了鐘,遊行就是這麼開始的。」
  「好討厭。」阿芙拉挫敗的坐下,屁股和椅子之間發出好大聲響,她又小聲和身旁同學嘟噥:「他分明故意讓我先開心再感覺被打敗。」

  「很傷心原來我在阿芙拉心中是這樣的形態。」及川嘆了好長一聲氣,小女孩可愛的在幾秒間就感覺到自己說錯話了:「我沒有那麼嚴重的意思。」
  「沒什麼的,阿芙拉,我想你只是需要新增一個念頭,就是在我的課堂上,開口回應比回應什麼更加重要,因此我是真心這麼說得,回答得好,阿芙拉。」

  「好吧,」她又朝同學碎唸,這次語氣上揚許多:「他還是不錯。」
  「先生你都偏袒女生!」然而似乎有人仍然不滿,伯尼憤慨的嚷嚷,頓時及川覺得自己像幼教班老師,但他沒打算澄清:「伯特你給我注意點你這小兔崽子!」擾亂班紀的小怪物,被唸完還笑得那麼開心--然而或許他也該認了,他們的相處模式就是這樣,及川催眠自己,伯特仍然是個好孩子。

  課程只到下午兩點,他一一目送孩子們離開教室,有的快的像是屁股著了火,但也有些美好的像小白兔和小貓咪。「先生,我很喜歡您的課,這是我第一次體驗這樣的……你們說是教育嗎?我不曉得,總之我很喜歡。」瞧,格吉爾就是那隻可愛動物,他拍拍男孩褐色微卷的毛髮,目送他的背影從轉角消失。
  「你比我想像中做得還要好。」
  「不要這樣和我說話。」忽然他理解為何班上總有一群男生不喜歡被表揚了,尤其這位還突然從平輩被硬是拉得比他要高一階,「我們偉大的校長--牛島若利先生,請問有何事找我?」

  「你還是用原本的語氣吧。」他不疾不徐的道。
  「你理解我的尷尬了嗎。」及川笑出聲來,彷彿宣告他的勝利。「倒是我從沒想過你會提出這個想法,我以為你會從政或貿易之類的。」
  「我也以為你會往那邊發展。」牛島半歪著頭,眼神飄過已經空無一人的教室,「我想我只是認為現在有必要待在這裡。」
  「怎麼?想要發揮廣大愛心宣揚教育理念埋下種子打造未來可用之才嗎?」淘淘說完一遍,基本上他只是背出教師守則,然而良久,牛島跌破他眼鏡的點頭了。

  「事實上,我只是這段時間的代理者,但我也認為這是件有意義的事。」牛島的視線轉回,眼神不像在亂說--他也不會是那種類型的人,「教育是很重要的,我想你應該也是這麼認為的吧,不然你不會這麼快的就答應進來了。當然也是因為你的學習能力本身就不錯,再加上之前你也是有受過教育的一份--」
  「不需要提這麼多往事,」及川打斷了話,「只不過你說得沒錯,我本來就有考慮往這邊發展,畢竟我可沒你說得那麼天才,沒想這麼早進入都是魔鬼廝殺的地方,一步步踩上來比較符合我。」
  牛島沒有任何動作和回應,最後只是點點頭。
  「明早七點開晨會。」

  “我相信他們都是很好的教育者,尤其是及川,雖然他嘴吧有點壞,但腦袋的東西果真還是很寶貴。
  當然,我需要特別感謝牛島。”

  剩下的路並不遙遠,他們很快來到了村莊。這裡已經離熱絡的主城有相當大的距離,村人看見他們熱情的揮了揮手,很快又回去自己的崗位做事。
  將孩子送回去時一路寡言的男人終於開口,「北信介。」他伸出手,撇頭望向右側一片的麥田。「願意和我說說你們是怎麼到這裡的嗎?」

  時不時的,他還是會想起在馬戲團的日子。

  男人的家就在不遠處稻田旁的小屋中,看似不是很遠,宮侑卻彷彿走了好幾里路,這又是另一段的沉默,然而北信介不以為然,他甚至和這樣的氣氛親近。
  「我們在旅行。」好像沒有其他答案,宮治又解釋了一遍,「現在帝國已經穩定許多,我們本來就計劃要出來看看了。」
  「待在第二王子身邊不好嗎?」冷不防的一句話讓宮侑瞬間將手擺上腰上的刀,宮治立刻按了下來:「你認得我。」
  「這個村莊不是沒在接收訊息,當初你被關起來的新聞可是各大報社都佔了一塊。」
  「什麼啊,原來是你,難怪我覺得怎麼一路上都有人盯過來。」宮侑嘟嚷幾句。

  「所以呢?是什麼原因讓你們想出來晃晃的?」他們來到小木屋的門口,三個人分別站在不同台階,北信介轉了一圈鑰匙才找到對應的,「我一直都有在追蹤你們的事情,當法庭上的事情一流出後,你們不曉得這裡的人可樂壞了。」他拉開兩張木椅,「請坐。」
  「你們真的只是來旅行的嗎?」北信介從廚房裡端出一壺熱茶,鍥而不捨的追問:「我知道的,蘿拉是個獸人。」
  同一時間,時間和空間彷彿凍結,而這一回宮侑成為打破安靜的那個人:「總是要有人來處理雜事吧。」他拉起笑容。
  「再說這對出生傭兵的我們再適合不過了。」宮治附和著,語氣同樣微微上升。

  「總之,不管如何,我不能全然同意」清水搖了搖頭,將文件給推回,「應該還有再更加……正當的,我是指、光明磊落。」
  「清水小姐,我不否認您的做法,但同時我也不認為這是相當難堪的事。」月島重新將文件擺到女性面前,他知道她堅決的脾氣,也曉得對方在被逼到絕境時會使出讓他驚訝無比的手段,然而那種時刻極其稀少,因此大多數時間她都貫徹自己的思想。
  「我確認過帝國法條了,沒有一項會和這裡相牴觸,這會縮短我們的時間,達到最佳效率。」月島持續遊說,她不得不承認男人在這方面相當擅長--邏輯的思考和靈巧的語言讓他在處理公務和進行辯論時加分許多,就好像條狡猾的蛇,總能找到死角,也總能知道如何應變。

  「好吧,你說得對,」清水嘆了口氣,認命的諾許了一半,「但再讓我思考一下,我保證會在這個禮拜內完成。」她將再次被推回來的資料收下。
  「那真是太好了,您不曉得某個人總是時不時和我確認進度到底如何。」清水疑惑的嗯了聲,月島彷彿知道對方接下來要說什麼。他笑著搖搖頭:
  「不是那個橘髮過度熱血的動物學家。」

  “然後我其實還是有點擔心宮治和宮侑他們,雖然他們似乎是去旅行了是吧?但最近總有非法人士莫名受傷的消息,不知怎地總是能想起他們倆人。
  我也希望月島不要總是那麼勢利,希望他在清水身邊能有所改變,當然他還是很聰明,只不過我並不喜歡他自以為聰明!(還是這其實是他的資本?)
  倒是五色和灰羽讓我意外,他們居然會選擇成為傭兵。”

  當她看見傭兵正幫忙著花店前的地板清洗時,谷地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灰羽先生!」她靠近沒有注意到自己的人,後者定睛眨了眨眼,隨後彷彿見到多年不見的故友張開大手就要抱住女孩,谷地誒了一聲卻來不及躲開,就這麼被抱著轉了一圈。「好久不見啊!仁花。」
  「最近還好嗎?」雙腳落到地面時谷地還覺得有些暈眩。
  「再好不過了!要接的工作已經排到下下下禮拜二了!」
  「看來大家都很喜歡灰羽先生的活力呢。」
  「說是這樣說啦,但有的工作還是很奇怪,說什麼保持動物的型態然後被當成抱枕一小時,現在的人真的越來越奇怪了啊!」灰羽越說越亢奮,花店的老闆娘探頭出來:「吵死了灰羽!要聊天進來聊!」

  「這位是艾琳女士,人很好的。」苔原狼首先進行介紹,谷地正錯愕著自己是否應該離開,卻被灰羽硬是拉進了花店,「這麼剛好見面,我們來聊聊吧!」叫作艾琳的女人朝著谷地露出親切的笑容,好像剛剛的吼聲只專屬於獸人,而沒讓她想到的是,進到花店小房間時的另一個身影。
  「五、五色!」
  「你到底有沒有認真工作!蠢狗!」
  「有啦我有啦你這笨鳥!」

 

  「那個時候所有人都以為他真的離開了,畢竟那麼久都沒有消息出現,不像上一回還在哪裡靜養,而是完全銷聲匿跡。」北信介想起當時大街小巷流傳的謠言,雖然沒有實質報導,但人人口裡都這麼說。
  「我們當時也什麼都不曉得,知道的只有第二王子和他周遭重要的幾個人。」他們的景況也沒好到哪裡去,宮治回想,連最後見到人的影山飛雄也說不準那人究竟去了哪裡,他們的希望一天比一天渺小,好像哪個分秒就會倏地消逝。赤葦交給他們記者的來信時所有人都還在那棟已經重新被建起的禁林宅邸,雖然格局擺設稍有不同,但這裡還是他們曾經居住過的地方。

§

  唯有一個極大的地方陷入空缺。
  「不可能。」第一個說話的是五色,他面無表情,聲音些許顫抖。
  「我真的覺得,這是很大的笑話。」一段沉寂的時間後及川出聲,此時已經是凌晨一點,他們所有人從各地奔波回來,無不是為了處理和調查事件的後續,然而當所有人終於齊聚時收到的卻是這樣的消息,「到底意義是什麼,我不能理解。」他的聲音越放越輕,好像有什麼情緒也被壓了下來。

  「這是真的嗎?赤葦。」研磨心底還有一個猜忌,儘管連他都覺得不切實際,他想,有沒有可能這只是一個幌子?而這個幌子嚴密到連他們都必須被騙過,因此他希望赤葦陷入猶疑然後點頭,對方卻只是再次陳述一遍:
  「日向翔陽已經死了。」

  那是比死亡或者任何傷害都要讓他更加難耐的感覺,深不見底、摸不可測。
  影山飛雄仍然盯著壁爐裡唦唦作響的火堆。

§

  「還是沒想到他會為了拿落下的牙齒就這樣飛過來,但老實說,真的超--級帥氣的啦!」隨著語句灰羽揚起聲調,艾琳將一盤圓餅乾放到桌上,離開時還捏了一下對方耳朵:「給我小聲點,我還得做生意。」
  「愚蠢,」五色咬下一口餅乾,「這麼做就好像我們沒法把事情處理好一樣,太讓人失望了。」
  「原來不是只有我一個人這麼想啊。」雖然已經離事件過了幾個月,谷地仍然將這件事留在心底,好像那是一個封閉的記憶盒,沒人提起也就不會打開,「只不過說真的,乘著龍飛過來--相當讓人心動呢。」

 

  「哪--裡帥氣了!」已經逐漸熟悉第四管轄區,及川猛烈揮手,朝著第一位總算有些熟稔的人道:「你知道那傢伙砰地出現時,除了記者和看熱鬧的人之外--其他沒有一個是笑出來的!」
  「你們之中都沒有一個人知道?」岩泉專心聽著,讓吧檯的服務生再上來一杯紅酒,及川的腦袋搖得比上回還要大力:「還是有人知道的,就是第二王子身旁的人罷了……但這些都不是重點,你知道那位尊貴的動物學家在一切結束後是怎麼交代我們的嗎?他居然說越多人知道只會越多漏洞,文森特的人無所不在,他們得確保事情好像真的發生,因為那會是最後一次的賭局。」

  「但還好他活著,對吧。」服務生將紅酒推到他們面前,及川抓著自己的一戳頭髮,目光有些呆滯,好久之後,岩泉以為對方睡著了。
  「如果真的死了,我可不會來當什麼教師的,這個帝國已經讓我失望透頂了。」他給他倒滿酒杯,岩泉點點頭:「我知道了。」

  他還是會這麼選擇。
  「真難得見到你願意做這麼多事,很有志氣嘛,研磨。」他們剛和一個商旅討論好合作協定,這是行動以來第十四個願意參與的對象了。「這是我的選擇,小黑,沒什麼好抱怨的。」
  他的友人無奈拉起笑容,忽然他想起了什麼:「話說之前赤葦帶著信過來的時候,是不是某人也這麼說過?」
  「你在說什麼我不記得。」小豹貓加快腳步,率先蹬上了馬匹駕走,一連串迅速的動作差點讓黑尾跟不上:「好嘛我不提啦,那時我也很不好受啊,畢竟這是第二次生死未卜了,而且還是由宇內傳遞,真實性超高好不好!」
  研磨甚至不想回應,就是因為這樣才更加氣人,動物學家回來以後沒有人像第一次那樣大聲歡迎,他們不約而同與之迴避,這個現象在某個人身上更加明顯。
  然而事實上,時間至此,他仍然心懷不滿。

§

  「開什麼玩笑。」不只他一個人在當下感受到的是憤怒,木兔不知何時已經起身,背對壁爐,火焰在身後劈啪燃燒,背光下他的表情模糊一片,「我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這不是你允不允許,」研磨壓低聲音,這樣才能讓他成功說出話來,「……不是的,不是的。」
  「是安格斯的孩子嗎?」他抱著雙臂,赤葦抬頭看向月島,有些艱難的道:「是誰已經不重要了。」
  「死了都還要包庇?實在是偉大啊,好心的動物學家。」沒再多說什麼,月島拉開了木門往外走去。

§

  「你覺得這次能成功嗎?」時間來到下午四點,午後的陽光順著方格窗子照進,說完清水自己點了點頭:「我覺得能。」
  「既然清水小姐覺得可行,那麼就可行吧。」月島沒想做多有新意的回應,然而他也同樣如此認為,「雖然我不是很相信好人有好報,但都已經發生了這麼多事,如果再沒有一點改變我也覺得太不合理了。」

  「想不到啊,你也有這樣的一面。」
  「我只是做我能做到的事。」月島整理好東西起身,他總不會在辦完事後停留太久,好像從頭到尾都是過客,只選擇自己願意停留的地方,而他也沒想過自己真的能找到希望繼續待下去的場所。

  「沒辦法啊,看著他們啞口無言、什麼都說不出話的樣子實在是太有趣了,下剋上的感覺難到不好嗎?」
  「我可沒有從你這裡讀出這種感覺喔。」清水笑著,坦率的發言讓月島加快了腳步:「下次見。」
  「下次見。」
  離開時,一層層畫面逐漸浮上。

§

  「他有說什麼嗎?」
  不知道沉寂多久,黑豹打開了總是掛在腰側的腰包,拎出一個藍色綴飾,五色記得那是曾經掛在動物學家脖子上的帝國專業認證。
  「沒有人曉得。」影山捏了下墜飾,下意識不往對方是獨自離開的這方面想。他深吸口氣:「那麼代表他沒有什麼牽掛吧。」

  灰羽疑惑的目光望過來。
  「最後我將他帶給菅原先生時,他看起來也是這樣,我想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覺得把剩下來的事交給我們也安心了。」
  「你的意思是他是自願的?」研磨仍然保持低垂的腦袋,語氣卻直直朝他衝來,影山沒有想太久,冷靜的嗯了一聲:「我就是這麼覺得的。」

  「為什麼你能這麼平靜?」終於及川忍不住開口,他受夠這樣的氣氛,好像要大義凜然的認為誰的死都具有意義、硬要掛上什麼名號頌揚。
  然而白馬也清楚知道,他更看不過去的是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風的黑豹,「拜託不要和我說什麼多好聽的話,我從來不覺得這些狗屎都應該發生,更不覺得--」

  「我想責任在於我。」影山的發言讓許多原本低著的臉龐緩慢抬起,他看起來仍然堅定沒有動搖,「在禁林的時候,我和他承諾了。如果有天那傢伙遭遇不測死亡,我不會赴湯蹈火也不會因此怨恨,我只會繼續做他會做的事,這才是他所期望的,也是我所選擇的。」
  語畢,黑豹從座位上站起,牛島的目光隨著對方移到門前,離開前,男人不是很負責任的甩下一句話:

  「反正,我們會繼續往前。」舊事說明至此,宮治笑了出來。
  「他都這麼說了。」宮侑沒轍的聳肩,這系列舉動只是讓北信介溫和的點了點頭。「如果你們要休息,不介意的話可以在我這裡住下,也當作聽了這些故事的回禮。」開出這份條件時,兄弟倆人同時眨了眨眼,似乎有些信不過。

  「雖然很想直接住下,但我們也是有能力負擔的,說什麼回--」
  「是啊,這是回禮。」北信介搖搖頭,顯然倆人還不懂他所說,「不論是在馬戲團裡還是在第二王子身旁,你們都不曉得那些影響力有多大。你們是歷經困難活下來的,你們可以選擇隨時離開,但你們留下來了。」

  「這不是件容易的事,也不是單靠幸運就可以完成的,我想說得是--好吧或許我不擅長表達這些,但你們做得很好。」及川放緩呼吸,瞭解到此時岩泉的話除了真誠別無他物。

  「所以我們得好好記下,以利之後要傳述給其他人。」黑尾逐漸跟上友人的速度,他笑著望向前方,好像黑夜盯著升起的日光。

  「想想啊,坐著飛龍什麼的,就好像童話故事裡會出現的橋段,然而這些都是真的,我真希望當下能親眼見證。」谷地語氣激昂。

  「雖然我沒能體會過,但我知道現在的你可以好好做自己想做的事、好好休息,然後好好選擇。」茂庭要鎖好店門,整理好外頭被風吹得有些雜亂的花草盆栽,「至少平凡的日常對我來說足夠滿足,希望你待在這裡也能感到幸福。」

  「木兔!接好了!」
  他甩出自己的背包,現在他毫無牽掛。

  “我現在很幸福。
  當然起初並不全然,尤其在前幾個月、事件過後更是,我仍然對大家相當抱歉,畢竟做出這樣的行為真的讓我過意不去,要不是菅原先生和那個第二王子(其實還有大地領主和星海領主),我肯定直接衝出來和大家會面了。

  說實在的,我仍然有事情尚未完結的感覺,或許很多人覺得我應該是最深刻體會的那個人,但其實相反,我覺得自己還在夢裡,因此當法官敲下最後一聲法槌時,我感受到的不是喜悅,更多的是錯愕和不知所措。
  儘管現在身處邦妮大陸,周遭除了動物植物和偶爾的拌嘴之外,我依然會在晚上驚醒,想起火焰下犧牲的人,想起已經破碎無法挽救的事物。我試圖詮釋他們的死亡都會有意義,但我知道徒勞無功。

  仍然得往前。”

  「不是東北方!東南!我說東南!」黑髮的人咆嘯起來,責怪動物學家除了熟悉動物和魔法之外什麼都不會了嗎?「抬頭看太陽在哪裡!是不會自己判定一下嗎白癡!」
  他一躍而起,順利躲過巨大蜥蜴掃過來的尾巴。

  “我仍然想再放縱一些時間,去看看這個世界、體驗不同故事,但我保證時間到時,我會成為一名導師。
  現在我和影山還有木兔都很好。”

  「看我的--」男人一瞬間變為雪鴞,躲過了即將將他咬住的大嘴,同一時間,橘髮巫師從樹的上端跳下,他雙臂抓緊巨蜥蜴的脖子。
  「精神鬆懈、精神鬆懈。」
  暴躁的動物逐漸放鬆,直到牠垂下腦袋快要睡去,黑豹嘆了口氣:「我們到底是來考察動物還是馴服動物。」
  「只是順便,影山。」
  「不要抱怨,影山。」
  「你們兩個都給我注意點!」

  “這封信是我們在發現一隻巨蜥蜴後所寫,邦妮大陸的探查也差不多了,或許你收到信的一個禮拜後我們就能見面。
  還有許多想說,但礙於信上所能描述和呈現的有限,我就將其他事直接帶到你面前,到時候我們可以好好聊聊。
  一切平安。
  日向翔陽。”

  「好囉!那麼就寄出啦,麻煩了!」荒山野嶺的當然沒有郵差或信使,但是他們有能幹的雪鴞,日向將信件塞好在動物身上的皮製掛件,揮手直到看不見動物身影。
  「這之後,你還有其他打算嗎?」影山仍然抬著頭,日向望了一眼,輕鬆的點起裝備,「世界還很大呢影山先生,我會繼續探索下去,不花個幾十年不會罷休的。」
  「牛島會很困擾的吧。」
  「啊放心,我有和他說如果太久沒回去想轉行,及川會是很好的接手對象!」動物學家信誓旦旦的語氣讓黑豹忍不住嘴角上揚,儘管很快又被他強壓撫平。

  「那麼你呢?」話題轉到自己身上,日向整理好了裝備抬頭盯著他,「總不可能一直跟我這樣下去吧?你還有很多方向可以選擇呢。」
  「是啊,不能這樣下去。」坦率的回應反而讓巫師愣了愣,他好奇的詢問:「已經有想法了嗎?要不說來聽聽?」
  「當然不能這樣下去。」影山將視線轉正,藉由身高他總能略微俯視對方,而日向也會仰頭專心回望。「我們不可能總是一直探索,總要花時間去做整理和其他程序上的事情,日後還會碰上許多問題,你也不可能一個人解決完所有事,所以我會跟著你,這就是我的未來計劃。」

  良久,動物學家垂下腦袋,他撓了撓隨身包的袋子,不再注視黑豹,起步離開時聲音有些奇怪:「嘛,好吧,那我們走吧。」
  「你說話怎麼怪怪的?」
  「我才想問你怎麼自己在說什麼都不知道!」
  「我有說什麼嗎!」
  「你有!」

  「一切安好啊。」收到了信件的記者將紙張摺回先前的形狀,動物學家的來信讓他有了新念頭,他認為這完全可以開啟一個穩定專欄,這對新興的人民報社肯定有所吸引力--事件過後他所做得第一件事就是退出拜爾德報社,不是代表他不再喜歡這份工作,而是完全沒有任何一方支持贊助的立場更加抓住他。

  他期待動物學家帶給他新的消息和見聞,也更期待這些事能被記載下來、供人想起和流傳。他記得白布曾經和他說得,他能成為見證者--許多許多人都可以。
  歷史可能會有一塊或大或小的紀錄,不曉得是文字或圖片,又或是某人曾經說過得話成為名言佳句,他貧脊的想像力沒有辦法想到還有什麼形式,但他們的確鋪墊著未來、未來牽引著他們。
  而事件的起因竟然還是一份失敗的動物棲息地權利議案,因此他走進馬戲團,遇上一群獸人,發生一連串又虛又實、高潮迭起的經歷和故事。

  一切彷彿塵埃落定又未完待續。
  但至少宇內已經想好了新專欄的標題。

  回到史都華德帝國,第一件傳進耳裡的就是個爆炸性消息。
  「禁林命名權……」日向盯著帝國發下來的通知目瞪口呆,紙張兩端都快被他捏爛,但他還是不肯挪開視線,以為白布的名字被人盜用,「影山,你可以幫我確認一下這是真……」
  「這是真的。」黑豹飛快的回應,得到的卻只是更加驚恐的動物學家。「這是真的,再驚訝也沒用了,好好想想該取什麼名字吧。」

  等到他差不多平復,日向才再次開口,然而這次怪異的聲音更加明顯,他責怪自己的情緒總是突如其來:「你知道嗎,我早就想好了。當我和你們一起前往禁林時,我早就想好了。」
  「要不說來聽聽?」似曾相似的話從影山嘴裡溜出,他的語氣終於帶有笑意。此刻史都華德帝國的日出正式登上天際,少量的雲朵在空中游移,晨光讓它們若隱若現,到最後藍天蓋滿視野,群鳥從東方振翅飛起。

  記憶疊回他們一行人坐上馬車離開,彼時天光大亮、萬物甦醒。
  如今,他們仍在前往應許之地。

-下部曲 完-

※後記:

  首先,我要先感謝並辛苦願意讀到這裡的大家!這是篇大長篇,上部曲與下部曲又間隔了一段時間,我的下部曲也沒有很穩定的發,真的很佩服大家願意等候的耐心及追到現在的毅力,因此不管你是我在發文時就一直有在追蹤的,或者是慢慢看過來這邊的,我都要非常非常的感謝你!並且大大的擁抱你!非常謝謝你願意讀這篇故事!

  老實說,在標示“下部曲 完”這幾個字時我自己是很激動的,我迫不及待想要和大家分享這個故事,儘管我知道可能不是很多人看,但我很高興自己完成了一部這麼長的作品(上下部曲總計約三十二萬字,63章,真的完全破我記錄,我以後應該也很難到達這個紀錄),因此你們真的很厲害,能夠讀這麼多文字XD

  但我還是想和各位讀者說聲抱歉,不管是我下部曲不穩定的發文,還有雖然這系列長篇我標示影日,然而其實更多的是全員向(我真的為此困擾且愧疚了一段時間XD),希望你們能夠原諒我,我很盡量的讓影日元素能夠在這樣全員劇情向上的文章能夠凸顯又不會感覺到違和(我不希望單純只為描寫而描寫),但我認為其實還是比較難發覺這些元素的,在這裡請大家接受我的道歉,但請相信他們在這個故事的未來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他們的故事還沒完結。

  儘管如此,我還是很高興我標上END的字樣,老話一句,我仍然覺得自己寫得不好,在劇情、描述、邏輯和文筆上都存在硬傷,我只是想著這些故事劇情,很希望看看這些人物在這樣的背景下會如何交織展開發展出各式故事,因此我更加感謝願意讀到這裡的你!而如果你也剛好喜歡這個故事,那就是對我來說最大的禮物!

  故事到這邊終於迎來結束,我也盡量將能解釋的都描寫下來,以及他們在事件結束後各自的去向。最後故事也回到日向出發的原點──他的動物棲息地權利議案終於通過了XD(是月島和清水在背後幫忙的沒錯!),這就是他開始的第一步,如今他也終於可以為這塊地方命名並掌管(看來及川真的要成為校長了😂),至於那片禁林會被叫作什麼名字,我想你們不會陌生。

  最後再一次的獻上感謝!這是一段很棒的時光,我能把我想要的故事呈現出來,而也有人在看著這些故事,如果你對這篇《荒野之音 應許之地》有任何想說的話,歡迎透過任何形式留言告訴我,或者使用谷歌表單私底下向我做回饋也行!你的回應將是我書寫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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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的最後,誠摯感謝這段時間大家的閱讀!期待與你們在其他故事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