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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egory:
Fandoms:
Relationships:
Characters:
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Stats:
Published:
2018-11-26
Completed:
2018-11-26
Words:
78,940
Chapters:
21/21
Kudos:
39
Bookmarks:
1
Hits:
825

【万耿/磊渤】痞子与绅士

Summary:

万山(窃听风云3)X 耿浩(心花路放)
现代AU。私设时间线是《窃听风云3》和《心花路放》同年发生,正文的故事发生在两年后,番外在正文后一年。

Chapter 1: 新征

Chapter Text

“万总,这里肯定没办法跟香港比啦,不过还是有些……嘿嘿,比较独特的风景,不知道万总有没有这个兴致看看……大理的夜景,啊?”
一身酒气的人红着脸,暧昧的表情满得简直要溢出来,油汗混着酒气让万山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脸上的笑容依旧没有半点变化:“今天承蒙诸位招待,只可惜我今天有点累了,想休息休息。”
“万总住在……”
“不远。”想到被大老板框定的住处万山心中就有点哽。虽然端着的微笑面具在昏暗的灯光下也依旧精致,只是对着这群醉鬼,难免眼神里露出了懒得掩饰的鄙夷,“一路看看风景,回去正好。”
“哦——”几人拉着长腔,露出了自己以为是的会意微笑,“那万总好好休息,我们不打扰了,万总有事打我的电话,随叫、随到。”
“多谢。”
眼看着那汽车驶出了自己视线,万山脸上的微笑如同撕掉的面具一般消失殆尽,只留下一片漠然。
他是真的想要休息,累。
-
沿着弯弯曲曲的石板路往回走,大理的酒吧都各有特色,街道这边还是震耳欲聋音乐喧天,那头就是灯光摇曳气氛迷蒙。这是一个时光凝固了的地方,每个人走在这里的时候似乎步调都放慢了几分。
想让我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万山西装革履走在石板路上,在人群中格格不入地踱,酒吧的灯光把他镀上了五彩的颜色,但他的眼底依旧是一片灰色的戾气。
与这群享受着的人不同,万山在大理,感觉到的是被讽刺的贬谪。
在窃听屋里他受了伤,不能算重伤,却也结结实实地在医院躺了三个多月。多处挫伤、骨裂、烧伤,还有距离爆炸点过近有些受损的听力。很长一段时间万山闭上眼睛就能听到耳边轰鸣的爆炸声,在火光中看到那对有情人相拥的身影。要不是他老婆,他肯定要觉得真是凄美,只可惜那就是他老婆,这就有点凄凉了。
陆瀚涛死了,他的金钱投资打了水漂;陆永瑜死了,他的感情投资打了水漂。
钱不算什么,陆国集团也只是一个失败的投资项目而已;感情更不算什么,陆永瑜跟罗永就梁山伯与祝英台,他没傻到去当个马文才。
伤好了之后万山就回到内地,找新的投资项目。几十亿虽然对他来说不至于元气大伤,但也不是个随手能放下的数字。他主要经验在房地产,但回到内地之后发现现在房地产形势不行了。十二五在平抑房价,倡导绿色发展,看势头未来更甚。二三线房价下滑,大特城市市场饱和。庞大的经济体盘根错节,不是他一人之力能够分一杯羹。
万山在首都吃了几顿饭,喝了几次酒,聊了几次天,然后站在了一个新的办公室里。
-
万山细细地打量着这个办公室。
受伤的腿还有点细微的疼痛,让他没心情像个侦查犬一样四处嗅,而这个简单大气的办公室本来也没有很多藏污纳垢的空间。墙上挂满了照片,是一届届厂区职工的文艺演出或者集体活动,有很多眼熟的领导人的视察。照片从黑白到胶片再到数字,满满当当地挂了大半面墙。剩下的一点空当是个柜子,里面各种各样的奖杯奖状一尘不染地隔着。
办公桌后面的柜子里如同图书馆中存放卷宗的铁皮书柜,里面是分门别类的文件档案。
有历史、有背景、讲人情、讲文化,注重细节、脚踏实地。
万山很快就把这几个关键词梳理了出来,胸有成竹。
其实说讽刺也是讽刺,他接触的这位新老总依旧姓陆,已近耳顺之年,跟陆瀚涛甚至相貌都有几分相似。万山在他进门的一瞬间就自然地挂上笑容,遮住了一切泄露情绪的表情。
“万总您好,抱歉让您久等了。”这位陆总率先伸出手,结实地握住了万山的手,“啊呀,真是年轻有为啊。”
“过奖了。”
两方接洽,相谈甚欢。
万山跟着这位陆总做了两年,比起之前动辄几十亿的项目,现在都是十个亿左右的小打小闹,但万山不着急,他要慢慢等机会。
-
十三五的开局年万山看到了旅游的潜力,他甚至走了云贵川渝几个地方,回来跟陆总谈合作意向。
合作了两年,“万总”已经变成了“小万”,陆总在办公室的小茶室里听他说话,一边笑呵呵地亲手给他泡了一壶正山小种。
万山觉得自己匆忙一瞥还是太狭隘了,比如他没想到陆总居然喜欢喝茶。还是合作了半年多,第一个项目结束的时候,陆总与他聊得兴起,拉他进了办公室的茶室。
“在办公室谈话,是尊重合作伙伴。在这里谈话,是想交个朋友。”
万山不太喜欢这种附庸风雅的行为,他承认自己就是个充满铜臭味的、恶劣低品的坏人。华尔街的节奏根本等不到一壶茶在水中酝酿,而香港的办公室太狭小,放不下一柄茶壶。
这次谈话的时候万山给陆总送了白茶,他听说这茶最近炒得很火,想用这份礼物来委婉地表达一下自己对这个项目的诚意和急迫。
陆总不慌不忙地冲了三遍水,等到水温到达最合适的温度时,才斟了一杯给他:“小万啊,你这个项目很宏伟啊。”
万山露出了恰到好处的笑:“陆总,既然要做,就要抢到前面。”
陆总啜了一口茶:“你也提到了这个项目的阻力。”
“是,”万山目光很坦诚,“土地红线、林地,非开发用地。”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问题?”
万山笑了,他努力收好了所有的轻蔑:“陆总,我们在商言商,这些不过是细枝末节。”
陆总笑着摇了摇头,把壶中剩下的茶水浇在了茶宠上,看向万山的眼神温和:“小万啊,我知道你有能力,但是这样的决定……不应该是这么简单的。”
万山的眼神微动,勾了勾嘴,礼貌地等待着。
“你想开发旅游,我十分赞成。定在云贵川渝,我也认同。只是小万,你的项目内容……跟我的想法有点出入。”
“您说。”
陆总看着他谦逊求教的眼神,没有直接回答:“你去过丽江和大理那边吗?”
“去玩过一两天。”
“那就去大理住一段时间吧,体验一下在那边做游客是什么心情。”
万山不是很明白陆总让他来大理是出于什么目的,他早就茶室中就把两人之前的对话反复咀嚼,却汲取不了更多的营养。他想到了陆总最近带在身边的儿子,想到了那个喜欢穿一字裙给陆总泡茶的女秘书,想到了那天前来拜访的大盖帽。这些人和事飞速地在万山精明的大脑中盘旋,组合出千百种尔虞我诈,唯独不相信陆总说的“在大理好好看看,也算给你自己放个假”。
在了解之前他决定按兵不动。
-
陆总给万山定了洱海边的客栈,洱海边270度观景的那种,先包了一个月。
但再好的客栈,也是客栈。
网上的小青年们说大理是感情开始的地方,对这里有种狂热的迷恋。在洱海的照片上配了一句又一句朦胧的清新的文字,唱了一首又一首歌颂这种悸动的歌。
万山体会不到洱海边的浪漫,虽然他承认这风景确实很美。感情这东西他不想碰。爱情算什么,虚无缥缈。他觉得这样的美景,就适合好好开发利用,不然辜负了自然创造的无形财富。
当然很多人都不这么想。
所以晚上,当客栈里其他客人都结伴结对地依偎在露台看星星看月亮,看粼粼的洱海,万山窝在屋里因为网速过慢和手机信号差而烦躁。
而露台下的吉他声助长了这份烦躁。
-
时隔两年,耿浩又一次来到了大理的梧桐客栈。
两年前被耿浩刮过的留言墙布满了时光的颜色,把所有的惊心动魄沉淀成一段能够轻描淡写地讲述的回忆。
这一次的行程他策划了很久,跟老板通过网络和电话讨价还价了足足半个月。他住的还是曾经的那间屋子,甚至果汁都东嗅嗅西嗅嗅,准确找到了曾经被康小雨训过的地方,抬起腿撒了一泡。
“卧槽果汁!”耿浩把吉他往床上一扔就冲过来处理,果汁蹲在旁边一脸得意地炫耀,根本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坏事。
耿浩把那擦过的纸巾给它闻了闻,拎着它往厕所走,然后把它跟纸巾团一起关在厕所里。他洗完手一边收拾屋子一边大声地训:“你就这么等不及啊?都说了到新地方不能随便拉屎撒尿……真是小狗记性。”
果汁呜呜地挠着门求饶,耿浩没心软:“什么时候在里面尿完了再放你出来。”
还要在这儿住几个月呢,不管是人还是狗,都得安顿好了才行。
-
耿浩这次来半是放松半是躲人。
东东怀孕了,是耿浩干的。
这话听起来好像哪里不太对,不过还真是这样。郝义那种看起来百无禁忌实际对婚姻和家庭恐惧得深沉的人,怎么可能迈出那一步?东东明示暗示了好几次,郝义依旧是一把该死的甜言蜜语混过去。
东东明白过来之后气得找小北哭,小北帮他出了个主意:“我看耿浩对家庭挺负责的,他们又是好哥们,不然你去问问他吧。”
耿浩听完了两个女生的哭诉,闷笑了一声:“这事儿吧,只能智取,不能强攻。”
-
没过两天郝义就气急败坏地来找耿浩:“酒呢酒呢,给我来点。”
耿浩把吉他放下,绕到厨房里:“怎么了你?出轨被东东抓了啊?——哎你要哪种?”
“屁啊,老子结婚之后就没找过新草好吗?”郝义斜眼看了红酒威士忌和白酒,随手指了一下,继续对着耿浩的背影大倒苦水,“还不是你说让我缓兵之计,说要先调理好身体才能要孩子……哦你没看东东的劲儿,这哪是给我调理身体啊,这他妈是让我坐月子吧?”
耿浩噗嗤就乐了:“哎别说,体型还真挺像。”
“滚蛋。”郝义劈手夺过了耿浩手里的杯子,“烟就算了,我也没瘾……连酒都不让我喝啊大哥!”郝义把那一杯威士忌一饮而尽,接着又骂:“靠,耿浩,这他妈是什么啊?”
“啊……”耿浩挠了挠眼角,“冰红茶。”
“红的呢?”
“葡萄汁。”
“白的是白开水是吧?”
“可以给你加两片柠檬。”
郝义一脸苦大仇深地看着他,耿浩就无辜地看回去:“我要唱歌啊,喝酒毁嗓子。”
半年之后东东终于觉得达到了要求,戒烟戒酒早睡早起,运动锻炼少盐少油,郝义觉得自己这辈子就没这么健康生活过,连肚子都平下去了。除了东东天天说着差不多了差不多了,郝义觉得自己都快习惯了。
再然后,某一天东东突然没有再唠叨了。郝义还有点不适应,晚上想要在运动时间问问东东,结果反而先被东东拉着说要谈一谈。
“谈什么啊?”郝义要去抱东东,被她小心翼翼又灵敏地躲开了。
“你小心点,别伤到孩子。”东东摸着肚子笑得一脸甜蜜,“想跟你谈的就是,我们有小宝宝了。”
郝义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
郝义的电话比想象中晚了几个小时,耿浩一接通就听到对方的怒骂:“耿浩我操你大爷你他妈干什么了你!”
耿浩听着回声在乐:“哎郝义你在哪儿呢?怎么回声这么大?”
“废话还能在哪!在地下车库!不然吵醒了东东怎么办?操!耿浩你别他妈换话题!你告诉我东东是怎么怀上的!”
“啊……”耿浩挠了挠鼻子,“那个前两天我不是帮你买了盒套吗?给你扎过了。”
“我靠!你损不损啊?”
“放心,用的是一次性的注射针,我还消过毒的。”
“耿浩你大爷的!明天你等着!”
“啊,可能来不及了。”耿浩把手机往空中一举,广播是甜美的女声“前往北京的HU7312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
“耿浩你现在在哪儿?”
耿浩把手机往脖子一夹,抱起果汁背着吉他掏机票出站:“我在大理。”
“你他妈——”
“哎郝义,”耿浩拿起电话,语气严肃了点,“对东东好点啊,人家现在可是有你的孩子了。听说这个时候女人心思特别敏感,你别乱搞啊,还有……”他语气多了点幸灾乐祸,“不就十个月嘛,你忍忍就好了啊。”
“你他妈有种别回来!”郝义气得头发都要长出来了,吼了最后这一句就挂了电话,耿浩看着通话断了的记录,笑得简直停不下来。
“行啦,让他们折腾去。”耿浩抱起果汁走出机场大厅,“咱们现在这儿过几个月吧。”

Chapter 2: 初遇

Chapter Text

早晨一睁眼,就是一屋的阳光。
耿浩的心情没来由地就好了起来,北京挺好的,毕竟是他的家。但是这样灿烂的阳光清透的天空和明快的生活步调,还是让他有种逃离的快乐。
果汁已经自觉地在厕所解决了生理需求,见耿浩醒了就跳上来拱他的手求抚摸。耿浩跟它玩了一会儿起来洗漱整理,收拾利落随便吃了点面包牛奶,开始一天的行程。
耿浩取了跟店家说好的自行车,推着到了洱海边。果汁戴着墨镜坐在车筐里,吉他倚在自行车边在阳光下发着温柔的光,背景自然是洱海,耿浩只有自己的手出镜摆了个V字,拍下了在大理的第一张照片,发了微博,配字就四个:
准备出发。
现在网络世界越来越完善,网上的交流越来越频繁,耿浩也已经是微博上粉丝十万的小粉红。两年前耿浩开了微博,开始是放自己的音乐,再来写一点音乐评论、吉他扫盲、编曲入门……
再后来他不小心放了果汁的照片,然后粉丝就突然破了四位数。
耿浩看着噌噌往上涨的粉丝数特别无语,呲牙咧嘴地跟郝义鸣不平:“我靠老子天天日更三千没人理,放了这家伙的照片粉丝涨了十倍……这太他妈没天理了吧?”
郝义当时正在狂啃耿浩卤的猪蹄,还用眼神示意东东抓紧吃,吃着人家东西还没嘴短地嘲笑:“你不如狗呗。”
“滚蛋。”耿浩拉开椅子,顺便气咻咻地在那光头上呼了一巴掌,“狗给你卤猪蹄吃啊?”
总之耿浩凭借着音乐、美食和果汁——当然主要是果汁——迅速地火了。但之后日益攀升的人气则是他的粉丝们发现了这个人暖心与嘴贫齐飞,傲娇共骄傲一色的属性,然后自动掌握了调戏耿浩的方式方法,看着耿浩气呼呼的评论和微博大呼“好萌好软好可爱”。
耿浩白天在家里谱曲录歌,晚上把新的曲子拿到熟悉的酒吧试水,顺便赚钱。他卖掉了几首歌,也接过别人的单,甚至参加过一个小型的网络音乐节。现在他的歌发一首点击量能破万,但他仍然会放自己的谱子,会体贴地把六线谱改成五线谱,让同一首歌能有各种各样的翻唱版本。他在以自己的方式慢慢地接近目标,走出了那片阴影之后,到底还是晴朗的时候更多。
耿浩的歌总是带着温暖人心的力量,他唱着友情和亲情,唱着梦想与现实,唱着素不相识和生死之交,唱着安稳平淡和波澜壮阔。
之前有一次,耿浩的粉丝们在他发的新歌下面问:
浩浩为什么不写爱情的歌呢?浩浩的歌那么暖,如果写爱情想想就好美啊!
这条评论被点了几千个赞,顶在最上面让耿浩一眼就看到了。他想了想,转发了这条:
明天就放一首关于恋爱的歌。
第二天,粉丝们就听到一首用《新年快乐》的曲子改编的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上学不要搞对象。
这条微博被愤怒的粉丝们拖出去轮了上万遍,耿浩难得调戏一下粉丝,抱着果汁一边翻评论一边嘿嘿傻乐,但乐着乐着,嘴角就只剩下了一个浅浅的、怀恋的温柔弧度。
耿浩不写关于爱情的歌,对粉丝们关于爱情的提问都只是“现在单身了”“现在要努力打拼事业”,再问下去就是耍赖的贫嘴。喜欢耿浩的歌的人大多也是温暖的,于是也就体贴的不会不依不饶进行一场残酷的盘问。其实耿浩只是单纯不愿意把自己的惨痛展露给大家,用同情获取加分,他对爱情已经看得淡了,有父母有郝义有果汁有东东小北还有一群可爱的粉丝,耿浩并不觉得自己是孑然一人的。不过是极偶尔的时候,他才会怀念起有个人能够一起分享收获分担失落,能在彼此的体温中沉入梦乡的那种感觉。
在度过了最挣扎的那段时期之后,他的生活日渐趋于规律,他又是一个太贪恋安定、不擅于接受改变的人,所以遇到了创作的瓶颈。其实说瓶颈也不是很恰当,准确的说是歌曲的风格越来越雷同。耿浩在自己被腻烦之前先于他的粉丝们察觉到了这个问题,于是他重新到了大理。大理是他的理想,是他最初的音乐诞生的地方。他想看看,当抛却了一切杂念之后,能不能在大理再次找到关于音乐的不一样的理解和体悟。
真的,不过如此。
-
想要在一天内骑自行车绕洱海一圈真是件太需要体力的事情,绝不是耿浩这种每天最大运动量就是遛狗和唱歌的音乐宅能够挑战的。
还不到傍晚耿浩就回了客栈,垂头丧气地给自己定下了回去之后要好好锻炼身体的长期目标。随便倒了点狗粮给果汁,耿浩冲了个澡扎进床上补眠,恢复消耗过多的体力。
耿浩再醒来天都黑透了,身体酸痛得厉害,计划中去看看大理音乐酒吧的念头直接掐死在摇篮里。
耿浩要了份简餐,懒洋洋地坐在客栈的庭院里吃。晚上星光月色都特别好,让他突然就起了谱曲的兴致。于是耿浩把吃到一半的饭盒一放,冲屋抓了吉他和乐谱,白天玩得意犹未尽的果汁认为又可以出门,摇头摆尾地跟着他一起跑。只是后来发现耿浩不过是在院子里坐着,就自己去花花草草里找乐子了。
反正院子的门也关着,耿浩就没理那小东西,自顾低声哼唱。不知道是不是面对着洱海心境平和开阔,耿浩觉得今天思路特别顺畅,之前一直不满意的几个小节也有了新的灵感。远近都是客栈,影影绰绰地能看到聚在月色下欣赏洱海的人们,他们轻声交谈或开怀大笑,遥遥地为夜景蔓延出了一片温馨浪漫。还有临近的客人听到了耿浩的吉他,于是吹上一声口哨叫一声好。耿浩就会拨出一串欢快的旋律,表示感谢他们的赞叹。
天色渐渐晚了,梧桐客栈的门前也有两两三三的人路过。耿浩看了看表,感觉再玩就要打扰别人休息了。这一晚上他的灵感像扑面而来的海浪,挟裹着他奔向最既定的去处,他涂满了整整四张纸,意犹未平的愉悦。果汁玩累了,跑过来趴在耿浩的脚边,他对着果汁笑了笑,手下的旋律变了个柔和的调子,做最后一曲安可。
一人一犬玩得开心,根本没注意楼梯上响起的脚步声。等到耿浩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就看到一道人影正直向自己走过来,站在了他的面前。
旋律突兀地断了,耿浩抱着吉他仰起头,看着逆光下看不太清相貌的人,对方一身休闲装,开口是披着商榷外衣的不容反驳:“你能不弹了吗?”
耿浩有点愧疚,担心自己玩得太开心影响了别人休息,有点局促地微笑道歉:“啊,先生是我打扰了您吗?那个,不好意思啊……”
万山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行了,一晚上你能要到多少?出个价。”
耿浩心里有点不舒服,手指用力按在吉他上,抿了抿嘴:“您误会了,我不是讨钱的……”
万山冷笑一声,插在裤兜中的右手掏出了几张百元钞,攥成团扔进他吃了一半的饭盒里:“说吧,要多少都给你。”
“我真不是讨钱的。”耿浩被激出了点火,想要站起来却被钱甩在头上。他偏过头躲开,想要再看向他理论的时候又被钱砸在脸上:“以后晚上能换个地方唱吗?”
万山的一叠钱对折砸下来力度用得不小,耿浩恰好抬头,那对角的尖就碰到了他的眼睛,又酸又疼。他顾不上跟这个莫名其妙的有钱人理论,下意识地抬手揉眼睛。
等他止住了生理性的泪,泪眼朦胧地去找那个有钱人的时候,对方早就离开了。
“卧槽,真他妈有病。”耿浩红着眼睛去收拾那些被扔的乱七八糟的钞票,院子里有点暗,被风一吹,他还真不清楚到底有多少。这地方全是花花草草的,万一被风吹到缝里,那就白瞎了这钱。他不是讨钱的,这钱他不会那么没骨气的留着自己用,却也不愿意看着这些钱霉烂在这木头缝里。那混蛋嫌钱烧手,耿浩不嫌钱多,关键看怎么用……嗯,客栈的老板好像能帮忙捐给云南山区里的孩子。
耿浩出门没带手机,只能一点一点地摸索着去找那些钱。万山站在二楼,从栏杆的缝隙里看着耿浩跪在地上把手探进去够那一张纸币的姿势,根本懒得掩饰满心的鄙夷:还不是一样的爱钱,装个什么劲?
-
万山今天的心情不好。或者说他自从到了大理,心情就没有好过。
早晨陆总跟他通了个电话,问他休息的怎么样、地方住的是否还好。万山语气诚恳地夸赞了陆总的周到、接待的尽责,只在最后坠了一句:“忙惯了,一闲下来还真是不习惯,总还挂心着公司的事情。”
“哈哈,”陆总很爽朗地笑了,“年轻人,能拼是好事,也要会休息。小万啊,公司的事你就先放一放,要真闲了去洱海边逛一逛,那边的风景真是不错。哦,要是拍了照片,也可以给我传两张嘛,啊?哈哈。”
“是吗?”万山眼神冰冷,但是语气还是惊喜的,“我还真不清楚这边,要有机会跟陆总一起,真不知道能学多少东西。”
“可以不服老,但不能不认老啊,折腾不动啦……”陆总感叹了一声,又跟他聊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万山缓缓地把手机从耳边拿开,扔到桌上,转身去衣柜前收拾休闲装。笔记本电脑和文件都塞进了电脑包里。
放一放公司的事情?不想再折腾了?呵,这话说起来可真轻松。
万山拎着电脑包先到洱海边拍了两张照,然后找了个车去附近的酒吧,随便点了点东西就打开电脑看资料,眉头微皱一脸严肃的模样,还真跟酒吧闲适的环境有点格格不入。
万山选的这家酒吧WiFi不是很好,K线图刷得慢就算了,传网页都得转个两分钟。万山想给陆总发的照片传了一下午都没添加上去,他敲了敲吧台提了意见。店里的老板慢条斯理地推了推眼镜:“这位先生,我们酒吧是卖饮品的,您想找网好的请去网吧。”
其他店员挂着不带恶意的笑,但在万山眼中就是明晃晃的讽刺了,他淡淡地笑了:“您怎么收拾您的店,我无权干涉,我也不懂。只是我听说大理酒吧一条街,生意好坏很多时候都要看游客,游客都是看着网络推荐来的。我觉得这有点不好没什么,别人也感觉哪里不好,好像就有点棘手了吧?”
店里的老板抿了一下嘴做了个怪样,摊手道:“随便咯,您愿意打差评也是您的自由。”
万山扯了下嘴角,回到位置上收拾东西,在路过吧台的时候留下一句:“万一不是我一个人呢?”
走出酒吧已经快要五点了,万山回头看了看酒吧的标牌,笑了笑,背着电脑包往客栈走,他嘴角挂着一丝讽刺的弧度:跟聪明人说话,累;跟傻子说话,更累。
在客栈的餐厅解决了晚饭,万山窝在屋里跟陆总编那封照片邮件,顺着陆总的意思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点击了发送。客栈里的网也不好,邮件一直显示“发送中”。
万山等得有点烦,没来由地又琢磨起陆总之前的话,总想要琢磨出更深一点的东西。他们这样的人,琢磨别人已经成了一种习惯,要是哪天被别人看透了,那才真的死无葬身之地。
邮件一次次地显示发送失败,万山本来就对这件事不怎么有耐心,现在更是被烧到了极限。特别是楼下不知道是哪个卖唱的叮叮咚咚吵个没完,偏还有不长眼的给他捧场。
反正是陌生人,就算露一次底也没什么要紧吧?万山冲下去甩了他一脸钱,回屋气顺了点,又有点懊悔会不会再有什么牵扯。
他演的戏太多了,反倒是需要真情实感的说话做事,才要费点心思。

Chapter 3: 再逢

Chapter Text

万山果然再也没有听到吉他声。
那天晚上扔了多少钱给那个弹吉他的万山没概念,约摸着也就是两千左右的样子,买几天清静也挺值的。
这么清静了四天,万山手头上的活交接的七七八八,旁敲侧击着打听陆总的动向。然后得知了最近陆总没有铺展新的项目、跟几个项目经理说等着小万考察结果,得到了不幸中最大好消息的万山略放了点心,被迫享受起假期来。
万山对不能开发的洱海不是很有兴趣,所以他先去逛了大理古镇。在镇子中万山的注意力还是不可自已地流连在商铺上,他带着审视的挑剔目光对每一家店嗤之以鼻,伪装在温和有礼的询问下是“店家用各种拙劣手法坑钱”的狂妄自负的臆断。在古城中转了大半天,见到了形形色色的云南小吃,居然两点多了才饥肠辘辘地坐上了返回梧桐客栈的公交车。
回到梧桐客栈将近三点半,是一天中距离饭店最尴尬的时间。老板正在前台低着头不知道做什么,听到万山点餐点头应了,给他倒了杯水,让他先去旁边的桌子坐一坐。
万山一口口啜着水,逛了一上午也确实渴了,古镇里面的矿泉水标签看上去灰扑扑的,万山总也疑心是假冒伪劣产品,宁可去酒吧里点杯咖啡也不愿意买。而咖啡总不是太解渴的饮品,现在嗓子都渴得有点发痒了。
等待的时间有点漫长,万山有点后悔听了老板的建议,点了店里“推荐菜”而不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要一份“最快的”。但是在真正吃到那道“推荐菜”之前,万山理智地决定对这个噱头保留意见,在穷极无聊的时候,他端着杯子去看客栈里面的装潢。
说起来好笑,他也在梧桐客栈住了五天了,除了那天晚上在院子里砸了弹吉他的一脸钱,他都没在客栈里仔细看过。
客栈里最显眼的就是那一墙乱七八糟的签名了。万山端着杯子踱过去,一眼就看到了被刮过又写上的痕迹:“耿浩……祝福……康小雨。”
万山有趣地勾起嘴角,这句话显然也写了有点时间了,他还真挺好奇之前写了什么。他凑近了点,能看到在那不新的刮痕下压着的模模糊糊的“浩”和“雨”,但中间曾经有什么,就实在没办法辨认了。
客栈的老板端着饭招呼万山:“哎,饭好了啊。”
万山转身对他礼貌地笑着道了声谢,夸了两声:“前两天没仔细看,今天认真看看,店里的布置真是恰到好处。”
“恰到好处”四个字比“太美了”“太棒了”给人的感觉是更高层级的赞誉,于是老板摸了摸光头笑眯了眼:“哎哟,您太会说话了,哪里哪里,我就是自己瞎琢磨的。”
万山回到桌前拿起筷子,语气是恰到好处的惊讶:“是吗?我看店里夸张和细腻融合得那么自然,还以为至少得是两三个铁哥们一起出的主意呢,真没想到您居然有这样多变的灵感。”
老板大笑了起来,心血被别人认同了,再谦虚内敛的人也总是会被引出心底的骄傲:“实话跟你说吧,还真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每个客人来店里我都爱跟他们聊聊天,听听他们的意见和建议。嘿,别看我们这是个客栈,还有不少回头客呢。”
这话头就递到了万山嘴边,他点了点头:“嗯,我刚刚看那签名墙上,确实有人好像写了两次。”
老板明白了万山的话:“哦你说耿浩吧?这小子都第三次来我这儿啦,算是老熟人了。喏你看——”那老板俯下身抱了个白团子出来,“这家伙,这不就是那小子带来的。”
万山一眼就认出了果汁。那天晚上他们站的位置相反,耿浩看他逆光,他却把耿浩和那小狗看得清清楚楚。看到老板抱着小狗一脸疼爱的样子,万山不动声色地顺着话捋下去:“店里还让带宠物呐?”
“什么宠物啊,这就是个小孩儿,叫果汁。”老板把迷迷糊糊地打着盹的果汁吵醒了,它就窝在老板怀里东张西望,老板一脸疼宠地看着它,“我也算看着它长大了,嘿,它还那么大点儿的时候我就见过它了,差点就留我们店里了。”
“真可爱哎。”万山吃着饭看老板逗果汁,岂料果汁闻到饭香抽了抽鼻子,挣着就要下地。老板一不留神没抱住被果汁挣脱了,落地就向万山冲了过来。只是在距离几步远的时候它突然停了下来,尾巴也不摇了,仰着头一脸警觉。
“哎哟,没吓到您吧?”老板吓了一跳,过来想要抓果汁,万山还不至于被小宠物犬吓到,笑着说没事,还夹了块鸡肉要递过去:“我也挺喜欢这种小动物的,能不能——”
万山话音还没落,果汁汪地叫了一声,冲着万山就要咬。万山都能趁着爆炸前的间隙逃出来,怎么会被这么点他都看不上眼的小杂种狗咬到,要不是老板盯着他都想一脚踹出去了。果汁个子小,被万山一躲,就只咬在他的裤腿上。
“果汁!”老板大喝一声把果汁拎了起来,果汁还死咬着万山的裤子不松口,被掐着嘴掰开了还在挣扎。老板指着万山的裤子重重打了两下它的屁股,训斥着,“谁让你乱咬的?再咬人把你跟你主人都扔出去!”
果汁立刻就服了软,呜呜地哼了两声,被愤怒的老板拎着后颈上的皮扔进狗箱里:“就不该把你放出来!”
果汁的气焰立刻就弱了,呜呜地求饶,万山从狗箱的缝隙中看到了没精打采的果汁,觉得有点好笑:这小狗准是认出自己是当时弄伤他主人的人了。但是也太自不量力了,弱的没点本事,凭着一口气瞎出什么头啊?
然而万山心里再怎么不屑,面子上还要笑着给果汁开脱:“没事儿,都是我拿鸡肉逗它逗的,估计跟我也不熟,我总不可能跟个小狗儿置气吧。”
老板还是满心抱歉:“对不起啊兄弟,我不该把它放出来的。嗐,等晚上耿浩回来了让他给你也陪个不是……您这裤子我赔,多少钱啊?”
万山并不答这个问题,只是笑着说:“我们都有责任,怎么好意思让您赔呢?耿浩晚上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咱们一起把这事说开了就行。”
老板眼睛一转,笑着说:“这可说不准,那小子去洱海那边写歌去了。得看他每天灵感怎么样吧,嘿,怎么说也是个艺术人士,咱俗人一个,不懂艺术总不好拖人家后腿。”
万山却听出了老板对耿浩维护的意思,没点破:“您说的是,我也只能远远地欣赏。”
“能欣赏就够了。”老板听着万山的回答,似乎对他放松了警惕,“前两天也不知道谁,嫌耿浩晚上弹吉他吵,把他脸都给划破了。”
万山稍一愣:“划破了?”
“啊!”老板收拾了万山吃剩的碗,随手在眼睛附近比划了一下,“下眼皮这里。倒是没啥大事,就是个小口子。不过那小子估计也没当回事,有点感染,四五天了还没好利索。”
万山张了张口,还是笑着说:“那估计弄伤他的东西不干净,消消毒能好点……老板我先上去了啊。”
“哎,”老板从厨房里应,“休息好啊。”
-
晚上九点多,万山的屋门被敲响了。
万山一开门就看到低着头的耿浩受惊般地抬起头,在灯光下对他局促不安地对他笑:“您好,我是耿浩,我听说下午我们家果汁把您裤子给咬了……那个……我是来道歉的。”
万山没说话,视线从他左眼下的那道血痂上滑过去,这人右眼下有个泪痣,这么看还挺对称。耿浩没听到回应,眼神往旁边飘了一下,不安地眨了眨眼,又轻咳一声才再看向万山:“那个……您的裤子我赔,您说个价好吧?”
“进来坐。”万山把人晾了片刻,在耿浩心里开始急躁起来的时候才开了口。
“我不进去了,您——”
“哪有站在门口谈话的啊?”万山不轻不重地截断了耿浩的话,转身先进了屋。耿浩站在门口,转向旁边深深地抿了一下唇,这才下定决心般的用手背一抹,迈进了屋。
妈的,老板不是说这人看起来有钱,其实挺好说话挺随和的吗?
万山虽然比耿浩大不了多少,但看耿浩却仿佛看透明的一样。他拿了两个杯子,倒了点调味酒,这是万山傍晚路过前台的时候老板非要给他的补偿,他面上惊喜地收了,其实还真不怎么想尝试这种掉档次的东西。这时候给耿浩喝倒是正好:“我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借花献佛,一起尝尝。”
“啊……啊谢谢。”耿浩垂下眼,睫毛忽闪忽闪的,有点搞不懂这个人的态度。
万山见他到了灯光下、听了自己说话都没认出来,这才略放了心,把玩着自己的那个杯子:“其实真的没事,也没伤着我。那小狗……果汁儿是吧?嗯果汁着急估计因为我拿吃的逗它。”
他说得随意,耿浩却紧张地等着他的“但是”。
万山似乎明白他的意思一般,拉长了声音:“但是吧——”然后看到耿浩明显坐得更挺拔了。
“……毕竟是在公共场合,万一伤到人真的不好。加上还可能有人怕小狗小猫什么的呢,对不对?”
耿浩略松了口气,这点指责被万山用一种语重心长的语气说出来,简直算得上是指点。他脸上有点烫:“您说得对,我……是我考虑不周。”
万山笑起来:“您别误会啊耿先生,我这个人就是爱瞎操心。”他随意地翘起二郎腿,正好把撕破的裤脚露在耿浩面前。
耿浩看向万山,格外真诚:“不不不,您说的对,确实这是我做的不对。我替果汁道歉……嗐,其实应该道歉的是我。”眼神扫到万山的裤脚又想起来,“您的裤子我赔您。”说着就要掏钱。
万山看着他掏出的一卷钞票,心里暗暗笑了。别说耿浩没打算全给了,就这千八百块,加个零都还少了零头,更别说他的西裤还是三件套:“真没事,毕竟这件事我也要负一定的责任。”他点了点小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其实我也是加班加得太烦躁了,想逗逗果汁放松放松,没想到用错了方法。”
耿浩前面还有点不好意思,但看着他的电脑又震惊了:“嚯!您这出来散心还忙着工作,真够拼的啊。”
万山见他看到自己的笔记本眼神有点亮,嘴角扯了一下:“我听老板说你是搞艺术的,好像需要电脑合成还挺多的吧?出来玩不带电脑?”
“没有啊。”耿浩放松了点心情,眼睛一直盯在那电脑上,脑中却已经想到了别处:其实他这两天发微博都有录片段,但毕竟是手机录制,杂音重。短期还能算是新鲜,要真住个三五月,没有办法做后期还真是有点麻烦,哪怕是简单的降个噪做个压限呢。
“没想过买个啊?”万山看着耿浩直直地盯着电脑,简直要看进眼睛里去了,听到他的问话才把目光转过来。
“嗯,想过。”耿浩回答得很直接,“出来才发现,还是有个自己的笔记本方便。”
这小东西还挺直接的,万山心中一哂,面上却丝毫不显地明知故问:“那怎么不买啊?”
耿浩抓了抓头发,没觉得这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钱不够呗。”说完了又担心万山误会,补上了一句,“不过这次出来大有收获,看来是快要攒够了。”
这才五天啊,之前卡了半个多月的新歌都完成了一大半了,灵感来了真是拦都拦不住。但万山误会了他脸上那点难掩的小得意,以为他在说自己那天扔给他的钱,于是嘴角轻扯了扯:“那恭喜你啊。”
“嗐,这也没啥好恭喜的,”耿浩被这么一说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了头,“多少年也难得有这么一回。”
“一回还不够啊?”万山仔细注视着耿浩的表情,见他还有点腼腆,觉得这人应该刚干这种事不久,大概还剩点良心,随口刺了一句,“有些运气一次都难求。”
“嗯……”耿浩若有所思地沉吟,等待灵感真是太被动,万先生说得对,还是要提升自己的音乐素养,不能总等着灵感找自己……哎,要不说人家是干大事儿的呢,就是不一样。
万山深谙进退之道,这时候又缓了语气:“不过运气赶上了撵也撵不走。这样吧,你要是需要用电脑,我这台借你用。”
“嗯……哎?”耿浩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立刻瞪圆了眼睛,“哎哟这可不行,这太麻烦您了。”
这种程度的拒绝在万山看来就是同意的感谢了,他笑着拍了拍耿浩的肩:“这有什么不行的?难道你的意思是,我晚上也得加班工作了?”
这反问堵得耿浩不知道怎么拒绝,觉得万山真是又和善又幽默。于是只能讷讷地道谢:“真是太麻烦您了万先生……太谢谢您了……”
万山又跟他谦了两句就把人送出了屋,关上门之后他忍不住笑了:这点心思,也太好猜了。

Chapter 4: 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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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周,耿浩转发了自己之前那条微博——
嗯有钱挺了不起的……▷在大理(试听)//@耿浩和果汁V:有钱了不起啊?!
然后被哈了五千多条。
耿浩窝在凳子里翻评论,左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果汁,看得都快不认识“哈”这个字了。当然,除了善意的笑之外肯定还有针对歌曲和声音的评论,也有吐槽“仿佛看到浩浩被顺毛了”“次掉软萌萌的小耿浩”“揉揉我浩被打肿的脸”。
耿浩挑了几个针对歌曲的评论真诚地道了谢,复制存在手机里打算再琢磨琢磨;几句挑衅搓火的回复直接无视;几条有意思的挑着眼熟的回了,有意无意地用了对待朋友的熟稔语气。
“哎哟只有我一个人从浩宝宝意味深长的省略号里脑补了一万字的包养梗吗2333”
耿浩看到这一句的时候万山正好来找耿浩,敲了敲门随口问了句“笑什么呢”,没成想耿浩吓得直接把手机扔了出去,赤着脚跳下去捡,脸都红了。
万山盯着耿浩踩在地上的脚,不自觉地皱了皱眉,语气略有点不好:“怎么慌成这样?”
耿浩没听出来万山的不快,他脸上的热度一时还下不去,匆匆蹬上鞋站起身,根本不敢对上万山的视线:“啊……啊不好意思万总,您……您有事吗?”
万山挑起眉,万般看不起耿浩这副没骨气的模样,但还是压着火气问:“今天不用电脑了?”
“包养”又不切时宜地浮现在眼前,虽然他知道这只是个玩笑,但万山的话让他没办法不把这个词跟面前的人联系起来:“不、不用了万总。昨天把后期弄好了,最近都不会用了……这几天真是太麻烦您了……”
“哦……”万山不等耿浩邀请就自顾进屋,坐在了屋里唯一一把椅子上,喧宾夺主地看着站在他面前有些错愕的耿浩,“用完了就扔,是吧?”
这句话中嘲讽的意味太浓,配合万山似笑非笑的讽刺表情,让耿浩张口结舌地不知所措,眼神却倔了起来:“……万总,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万山双手安稳地放在腿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耿浩,勾起的嘴角弧度依旧不变,出口还是那样令人琢磨不透的态度:“字面上的意思,还要我解释?”
耿浩立刻产生了一种被羞辱的感觉,他梗着脖子,一字一句地问:“那依着万总的意思,我该做什么?”
万山噙着那点笑意跟他对峙,而后突然笑起来:“你该去把你昨天买的饵块给我煎了。”
“啊……啊?”耿浩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万山见他这呆愣的模样眼睛都眯了起来:“昨天你不是说要做什么桂花饵块?等我做呢?”
“啊——啊对!”耿浩看着万山的表情,这才意识到他刚刚是在逗自己,脸上刚刚冷下来的温度又腾得烧了起来,语气也放软了,“不好意思啊万总我我我给忘了……”
“我猜您就贵人多忘事,所以我亲自下来请了。”万山语气放和软了些,是耿浩最熟悉的那副绅士模样,这让他心中大定,挠了挠头发:“真是抱歉啊……一看起手机来就忘了这茬了……我这就去找老板借——”
“东西都弄好了,就等你开工了。”万山打断了耿浩的话,率先往门外走,“走吧?”
-
空气中很快飘起了桂花糖的香气,带着温暖的清甜味道,顺着风飘荡在夜晚的空气中。
万山坐在露台的椅子上,看着耿浩蹲在地上用小电炉和平底锅煎饵块。
“咳,这家我是在网上看到别人推荐的……”锅里的饵块滋滋地响,耿浩就仰着头跟万山说话,“是大理附近能买到的最正宗的……我少放点糖。”
“好。”万山的目光倾泄而下,如水般掠过他的脸、他拧着的脖颈、裹在单薄卫衣中的身体,等滑到蹲下身时露出的一点腰肢上时,目光便盘旋于此,汇聚成一湾深邃的湖,随着他的摇晃而微微波动着。
这小东西,撩人的办法老套、技术生疏,讨好人的手法也拙劣,唯一也就是货看上去还算不错。
耿浩断然不会想到万山在想什么,他只是哼着自己的歌,想着怎么把饵块煎得更好吃一点。本来万山不让他赔裤子耿浩就足够内疚,后来万山还主动把电脑借给耿浩做后期,虽然耿浩每天最多就用一个小时,但天天打扰也足够麻烦人家的。耿浩自觉欠了万山不少,而万山不仅不拿钱压他,反而对他和善而友好,还会经常提点他。这样耿浩觉得自己也不能跟他谈金钱,反伤了感情——更何况他那点小钱,估计都不够万山买一双袜子的。
没办法在贵重上回报耿浩就只能在情谊上做文章,他白天去搜罗点新奇的小吃或者小工艺品,反复货比三家了,才拿回来自以为最好的回来给万山。
耿浩在小摊子前比较两串绿松石的时候还唾弃过自己“真像郝义”,转念就给郝义打了电话。
第一次拒接第二次被挂,耿浩厚着脸皮拨了第三次,郝义接起来就一句骂:“操!耿浩你要死啦?还好意思打电话回来啊?”
耿浩还是听出来了郝义的担心,笑着跟他贫了几句。郝义知道他没事放心了,在默认为这是个平安电话、准备挂机之前听到耿浩又吞吞吐吐地问:“哎那个……我说在大理买点什么纪念品比较好?”
“你不是最看不上纪念品吗?”
“啊……那什么,送人……做个纪念……”
郝义立刻就刮目相看:“看不出来啊耿浩,长进了啊。哎怎么样?进行到哪一步了?胸大吗?”
“滚蛋,哪一步都没有,人是个男的。”
“卧槽,耿浩你不会真要做gay吧?你可——”
“我他妈就多余问你!”
耿浩气咻咻地挂了电话,又用力挠了挠头,最后长长出了口气对老板笑:“那什么这个给我一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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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山对耿浩的礼物表达了适当的感谢,但也劝他说自己回去可能要直接去公司,带行李太多不方便,心意收下了。耿浩被万山的态度鼓励,连气馁都没有,转天就换了小吃捧过来。万山看着那劣质塑料碗中搅成一团的米粉,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耿浩见他好久都没接,这才缓了献宝的心思,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您不吃这个是吧?”
“哦,我是在看这里面配料有什么。”万山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在屋里吃熏得满屋都是味道,我去外面吃——电脑开了,你随便用。”
耿浩这才松了口气:“我试过了,味道还真不错,您慢慢吃。”
“好。”万山端着碗出去,下楼就扔进了垃圾桶。厌恶地擦了擦手上的油腻,万山踱进了客栈大厅:“老板忙着呢?”
“哟,万先生啊。怎么,被耿浩吵出来了吗?”
“没有,耿浩给我带了一份凉米线,吃撑了出来转转。”万山笑着跟他点头,“味道真不错,要是回去能吃到就好了,里面配料放了什么啊?吃起来就是不一样。”
“哈哈,咱们大理这里的米线啊,要的就是酸甜爽滑、开胃解暑,可是不一样呢……”
万山含着笑认真听着,不住点头,等老板说过了这一阵又顺势告辞,回屋对耿浩啧啧称赞:“那米线吃起来真是开胃,酸甜爽滑,味道真不一样……”
后来耿浩变着法子倒腾东西,万山快要被他闹烦了:这也太心急了吧?都给了他一天一次来屋里的机会了,怎么还拼命往他身边靠?这家伙是看出什么来了?急着让自己上钩呢?
不过万山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自己从没给他过准话什么时候会离开,估计这家伙也急着巴上来呢。好在最近几次耿浩说要亲自动手,万山本着至少制作还算干净的心态勉强尝了两次,味道倒是比他想象的好一些。
想着热腾腾的煎饵块就摆在了他面前,金色的皮上淋了薄薄一层桂花糖,闻起来还真不错。耿浩扯开椅子在他旁边坐了,叉了一块塞进嘴里,两腮鼓鼓地嚼着说:“嗯……味道还凑合,哎你尝尝啊。”
万山看着他咽下去又塞了一块才不慌不忙地叉下一小块来送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嚼完了再开口:“耿浩,东西得慢慢吃,吃得太急了可消化不了啊。”
耿浩自然不会听懂他的潜台词,满心都觉得万山真是会养生还照顾人,被他的关心暖得心里热乎乎的。他端着杯子干了一杯水,笑着答:“没事儿,我向来胃口好。”
万山眼中光闪了闪,笑着没说话——这是没懂呢,还是听懂了给自己的回话呢?
而他很快就确定了耿浩那句话的意思。
两人份的饵块耿浩一个人吃了一份半,万山意思意思吃了两块就没再动,耿浩问他的时候他就状作苦恼地拍了拍肚子:“你每天带来的太好吃了,再吃可就胖了。”
耿浩咬着筷子闷头乐,笑了一会儿才大着胆子开了句玩笑:“您再坚持六个月,生了就好了。”
万山笑意没变:“那你天天给我做?”
耿浩当然认为他是顺着自己开玩笑,满口地答应下来:“那可求之不得。”
于是万山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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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了天也晚了,耿浩准备告辞,顺便把炉子和平底锅拿还给老板。走之前揉了揉有点涨的胃,又回头笑了句:“得,我这估计也有两个月了。”
万山只是挂着笑没接这句话,耿浩也没在意,道了句:“早点休息啊,明天见。”
“明天见。”
万山回屋关上了门,坐回了椅子里。不小心碰到的鼠标让电脑屏幕亮了起来,万山瞥了电脑一眼,想关机,却下意识地打开了干净的桌面上多出来的那个音频文件。
这是刻意留给我听的?
万山抓着耳机放在耳边,耿浩的声音就淙淙地流入耳中,只有简单的吉他伴奏,轻扬明快,带着满满的愉悦感。
三分钟的曲子很快就播放完了,循环播放的设置没有找到下一首音乐,于是又重新播放了一次。万山这次把两个耳机都戴上,第一次认真听耿浩的歌。
“……伸出手就抓得到惊喜/昂起头就看得到奇遇……何必再费心揣测/何苦再自我折磨/我就在大理等着/我就在这里等着/等着/等着写下另外一首歌……”
耿浩的吐字挺清晰,比窃听室里面满是杂音的交谈清楚了不知道多少倍,所以万山这一遍就把该获得的信息尽数掌握。
真是急不可耐的邀请啊,怪不得今天欲拒还迎、看到自己表达出对他的兴趣了就话里话外地暗示……万山轻笑一声关掉了要进行第三次播放的曲子,选中文件按下shift + delete,看着它消失在自己电脑中。
信息都掌握了,文件就可以删掉了。

Chapter 5: 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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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外卖小哥耿浩买来的是烤乳扇。
耿浩这几天都是买来自己加工的,火腿、饵块或者米线。但一来是前一天晚上吃撑了,对主食没了兴致,二来是微博下有粉丝得知他到了大理,跟他推荐了这个特色小吃。
万山不怎么爱吃零食,也不太喜欢吃甜,就算每次给他的东西他都礼貌地收下道谢,耿浩还是能从他的话语中察觉出来细微的区别。所以这小吃看起来镇子里随处可见,耿浩还真没买过。
不过今天买了尝尝鲜应该也不错,他们推荐的时候可是喊着“想起来就流口水”呢。于是耿浩买了一份,热乎乎的捧在手里,还拍了一张发微博。配字就简单的一句“昨天被推荐了,据说很不错?”
回到梧桐客栈,耿浩给果汁喂了饭就去找万山。敲了门没声音,耿浩就倚在门口等,掏出手机刷微博。
之前发的微博已经有了上百条回复,有些人问是什么,有些人在科普,还挺热闹的。耿浩刷了一会儿,突然看到一条回复:浩浩被种草之前不百度一下吗?还记得让你痛不欲生的折耳根吗?hhhhhh
耿浩顿时就“卧槽”一声,看向烤乳扇的眼神立刻变了——上次他们几个人去重庆玩,也是发微博求推荐美食,结果有人推荐了凉拌折耳根和折耳根炒腊肉……下面也不知道谁那么缺德发起了十几条“同推折耳根”的队形。
然后……然后郝义硬是逼着他吃完了整整两盘折耳根。
到现在想到那味道耿浩胃里还开始翻腾,生怕这也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忙捏了一块放嘴里——万一要是不好吃还可以趁着没给万山之前拿走,反正分量也不多,大不了就留着……给果汁吃。
耿浩一口还没咬下去门却突然开了,万山脸色不是很好,但在看到耿浩叼着烤乳扇被吓得一缩脖子的模样反而笑了:“走到门口后悔了?”
耿浩的脸刷得红了,几口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甜咸都没尝出来。跟着万山进屋还要忙着结结巴巴地解释:“啊不是……我是怕味道不对……那个先尝尝……啊……我刚刚敲门了。”
万山在椅子上坐下,看着他的模样,不可否认这人虽然生疏,但确实有点撩人的资本:“我刚刚在打电话,可能没注意。”
“哦……哦怪不得啊。”耿浩把手里的盒子放在桌子上,往万山那边推了推,垂着眼不敢抬头,“这是人家推荐给我的,大理的特色。”
“嗯?”万山的目光落在那堆简陋的零食上,又看向耿浩,“这是什么?”
“烤乳扇。”耿浩的舌头在嘴边舔了一圈,“我刚尝过感觉味道还可以……你尝尝?”
万山噙着笑注意着耿浩不安分的小动作,在他目光闪烁的时候下定了主意:“好啊,我尝尝。”
这么说着,万山就站起来,捧住了耿浩的脸,略微抬起来就亲了下去。
耿浩完全没想到万山会这么做,唇上被他碰到了才用力把人推开,满眼都是惊吓:“卧槽你干什么!”
万山低头看了看耿浩在他的衬衫上留下的油渍,眼中闪过一丝不快,却还是耐着性子回答:“我尝尝味道。”
耿浩受惊地眨了眨眼,开口语气干巴巴的吓人:“万、万总,您……您可能误会了,我不是……不是那什么……gay……”
万山勾起嘴角,上前一步揉着耿浩右耳的耳垂:“我也不是,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
不管同性恋还是异性恋,都有个“恋”字,用耿浩的话来说,那是要走心的;万山却避开了感情的部分,只说“在一起”,任你是钱货两讫还是逢场作戏。
但这句话落在耿浩耳中就是一句告白了。他脑中一片混乱:“不是你让我理理……”他不安地在狭小的屋中打转,试图拯救丧失的理智。
之前这种小玩意儿都是别人调教好了送上来,要乖的要野的都能演得特别像。这还真是万山第一次自己找食,或者说万山觉得这家伙对自己还真挺执着的,卖力地撩了自己半个月,他也就无可无不可地收下了。但现在看着耿浩凌乱的表情,一时间还真不太清楚这种反应到底是什么意图。
耿浩用了整整五分钟才找回语言能力,在对上万山的眼神之后所有的质问又都变成了一句软弱的疑惑:“那你为什么要找我呢?”
万山笑了起来:“为什么不能找你?”
“我……我对男人没兴趣……”耿浩底气不足地拒绝,心里对自己简直是唾弃的:妈的耿浩你有点出息,拒绝个男人怎么跟你对不起人家似的?
“要不要试试?”万山保持了一个不容易让人感到被侵犯的距离,声音压得很低,带了点诱哄的味道,“我保证,如果你跟我在一起,我肯定专心对你。”万山不纵欲还挑剔,却也没想过压制自己的欲求,一次找一个就够了。然而再挑剔也架不住条件好,狂蜂浪蝶赶也赶不尽,干净省心的床伴也不算好找。万山这半年多都挺忙,现在闲下来了一时半会也没去找过,耿浩爱钱,底子也干净简单,虽然撩拨的节奏差了点,不过这个时间选的好,万山难得在尝味之前就给了收下他的保证,也算是耿浩的运气。
但同样的话在耿浩耳中不啻最具有诱惑力的告白,他渴望着安定,而这希冀被他深深地压抑着,几乎都要骗过他自己了。万山这句话炸开了耿浩的封印,唤醒了他对一段感情最深的渴求,甚至让他有种为何没早点发生的任性的委屈。于他这般没有安全感的人来说,“专心对你”比“永远爱你”更重要:“爱你”是情感,而“对你”是行动,耿浩不善言辞,也更看重行动。他无可抑制地回忆自认识之后万山对他做的事情,那些照顾他心情的行为、体贴的关怀和适当的提点。况且万山把这个保证的时间无条件地交到了他的手上,让耿浩维持一段感情,就比长远更长远。
耿浩简直快要被万山说服了,脑中的天平摇摆不定,他生怕自己多看万山一眼都会因为情感的波动而义无反顾。于是他侧过脸,把目光钉在壁纸上,讷讷地说了句:“你让我想想,行吗?”
万山有点意外耿浩的不识相,却也有点新鲜感,所以他答应了下来:“行。”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的耐性可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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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浩根本就没注意万山最后的那句话,他如行尸走肉一般回到屋里,倒在床上,脑中乱得简直要爆炸,各种各样的声音在疯狂地争执。他心理上还是无法接受被一个男人表白的事情,但感情上又不可否认被万山的话深深蛊惑。他翻身把果汁抱进怀里,果汁被他弄醒了,见怪不怪地扭着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继续闭上眼睛。小小的一只抱在怀里,暖得胸口热乎乎的,耿浩忍不住去想象一个温暖的人把怀抱填得满满当当的是什么样的感觉……他几乎已经忘记了。
“果汁……”耿浩把下巴抵在果汁的头顶轻声问,“你说我要不要答应?”
果汁很没良心地睡得香甜。
耿浩辗转反侧了一晚上,把床搅成一团乱,微博上粉丝还在对他那张烤乳扇的照片大加评论,而他一点看下去的心思都没有。把手机扔在床上裹着被子坐起来,过一会儿又捞过来发了条微博。
怎么选择?
凌晨时分几乎没有粉丝醒着,耿浩刷新了很多遍都是0转发0回复,只有几个毫无意义的赞。他想数点赞数来做决定,又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决定交给别人。这个时候耿浩无比怀念他的烟,仿佛能麻痹了他性格里那些让他无比困扰的犹豫不决。
郝义是早上六点被耿浩的电话吵醒的,三点多东东饿醒了,非想吃门钉肉饼,馋的都要哭了。郝义没办法开车大半夜地转了好多地方,直转到五点出了早点铺才买了回来,东东却已经睡着了,桌子上剩了空空的碗筷。郝义把包子往桌子上一扔,怕影响了东东扎进客房去睡,刚睡着耿浩的电话就来了,还连绵不绝的。
郝义看到耿浩的名字杀了他的心都有了,起床气噌噌地冒:“耿浩你找死啊?”
“郝义……”耿浩的声音都哑了,委屈的怎么了似的,吓得郝义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卧槽耿浩你怎么了?”
“我……我被人表白了……我不知道要不要答应……”
郝义一瞬间不知道是无奈还是愤怒,深呼吸了一口才能说出话来:“大哥,您老看看表,你他妈就为了这点屁事早上六点给我打电话啊?!”
“他是个男的……”
得,郝义这次彻底清醒了。
扣下电话的时候手机都要发烫了,电话那边耿浩呜呜咽咽的,郝义太知道耿浩那硬挺着装没事已经哭成傻逼的怂包模样,这肯定是那人也不知道真情还是假意的一句话,就戳进那笨蛋的心里去了。
听耿浩的描述那人条件确实好,人也不错,不过郝义玩得多见过的也多,对这种能直接动手的人存的心思大概也能猜到一两分。耿浩抽着鼻子跟他说他们俩没做什么,万先生说让他想想。郝义听这话就觉得耿浩这是已经动心了,你听听,已经开始维护那什么万先生了。
于是郝义只能认命地给耿浩打预防针,跟他说你得分清楚他到底说的真话还是哄你玩。你觉得他再好,前提也得是他言而有信,这种保证张嘴就能来,说完就跟放屁一样也没用。
耿浩垂着眼听着,手指抠着墙纸,好半天说了一句“我觉得他说话挺算数的”。
郝义又没话可说了,这他妈口不对心的笨蛋每次都要跟他对着,他越说那不就越把他往那什么万先生怀里推?最后只能嘱咐了一句:“玩玩可以玩玩,试试可以试试,耿浩,你别犯傻啊。”
“哦。”耿浩的指甲掐进墙里,留下一个个小月牙,“那你说我要试试吗?”
郝义翻了个白眼:“让他带套。”
耿浩被挂了电话,盯着手机愣了一会儿,脸上被泪浸得皱巴巴的难受。他起来洗了把脸,对着镜子里蓬头垢面的憔悴落魄的人出了会儿神,随后一个激灵用力拍了拍脸,套上衣服就要出门。
拉开门的时候被清晨的风一吹,耿浩又顿住了步子,转身把门关上用背抵住,仿佛被人窥探了内心一样面红耳赤。平静了一会,耿浩又扑回床上抓过手机,找出了也就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联系的那个电话。
“喂您好,耿浩,这么早打电话有事吗?”
耿浩听着温和亲切的女声,眼泪又憋不住了:“……啊不好意思打扰你了,那个……思晴,我想问你点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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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晴跟他聊了很久,久到耿浩手机都没电了,思晴说那我等你充电,你也先睡一会儿,要是还想不明白就等你起来再说。
耿浩有点难为情,说我差不多想明白了,谢谢你。思晴听他情绪确实平复了不少,就安慰他说,爱情很难得,伴侣是一辈子的事情,确实需要慎重。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今天的大理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果汁可怜巴巴地蹲在床头等投喂,耿浩给它倒了狗粮,也顺便打电话点了餐。他现在不想出门,生怕会遇到万山,万分之一的可能都不想赌。
除了饭他还点了两扎啤酒,老板给他送来的时候还以为他要办什么聚会,板着脸说你可别给我弄乱了或者吵到别人啊。耿浩裹着浴衣起了一瓶,听他絮絮叨叨的,就胡乱打发他说我用来泡澡的。
老板自然不会信他的鬼扯,胡乱说了声“有病”,逗了果汁两下就走了。耿浩吃着饭喝酒,细细咀嚼着郝义和思晴跟他说的话。
他们说有些话容易说不容易做,你得慎重考虑。耿浩不知道怎么才叫慎重考虑,他把万山说的话一字一字地重复给思晴,思晴说照你的重复听起来还挺不错的,只是不知道说了能坚持多久。
时间,这是需要时间来证明。而这也是耿浩现在最缺乏的直接证据。在落入到生活之中再多的感情也都会被消磨,如同他上一段失败的感情一样。所以这次类似的开始,到底能不能坚持,耿浩自己都不敢确定。
“他……我觉得他说话挺算数的。”耿浩跟思晴重复了这句话。
“你看,你在反驳我。”思晴点出了这个问题,“你其实是想找个人帮你下定主意,你已经有决定了是不是?”
“我……”
“耿浩,你的问题不在于爱上男人或者女人,这是你要不要选择去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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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浩又咬开了一瓶啤酒。
这样吧,他消极地想,如果醉的时候是单数,那就答应,如果是双数,就算了。
他仰头把酒灌进喉咙里。
万山根本不会想到自己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给耿浩带来了什么样的心理震动,他甚至都没怎么在意耿浩,直到下午错过吃饭高峰期去吃午饭的时候,才听到老板提了一句:“哟万先生,耿浩那屋没闹腾吧?”
“嗯?”万山不清楚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也就不动声色,“我还以为他不在屋里呢。”
“哟,那我就放心了。”老板松了口气,“要了两提酒,我还怕他找了什么人喝起来发疯。”
“两提……”万山皱起眉来,这是不想直接答应,想弄个酒后乱性吗?
万山吃完饭去了耿浩的屋子,从外面倒是听不出来有什么情况。万山试着敲了敲门,没多大的力道门自己就开了,他一进屋就被酒气熏得深深皱起眉。
耿浩蜷在椅子里一口一口在灌酒,旁边七零八落地放着不少空了的。万山不想弄得自己仿佛是一个逼迫人的强奸犯:“你不同意就直说,醉成这样,跟我逼你似的。”
耿浩抓住了他的袖子,醉眼迷蒙地笑:“万总,你说我喝醉了?”
“嗯,你喝醉了。”
“那……那我喝了多少?”他晃着手里的瓶子,“一。”然后去数桌子上的和地上的,“二、三……”模样如同数学考试时的一年级小学生,无比认真。
万山把他手里的瓶子抽出来放在地上:“别闹了。”
“二十……”耿浩抿紧了嘴,又突然看到刚刚被万山抽出来放在地上的那一瓶,然后他笑了起来,如释重负一样,“二十一。”
“耿浩——”万山觉得耿浩矫情地有点倒胃口,想推开他说算了。但耿浩已经起身抱住了他,湿漉漉的酒气喷在万山的嘴

Chapter 6: 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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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浩接过吻,但那几乎都是唇瓣上温柔的辗转,或是交换一个细腻的呼吸,哪怕濒临高潮时的最激动的反应也不过是加重了力度的吸吮。在之前的床笫之事上耿浩一直都是近乎例行公事般的中规中矩,哪怕郝义拉着他看过无数小电影,扔给他各种不良书籍让他血脉贲张蠢蠢欲动,也会在临门一脚的前一刻泄了气。
万山把他按到墙上,很轻松地剥掉已经近乎袒露的浴衣。平角裤松松地挂在胯上,半遮半掩地在边缘露出几根过长的细毛。耿浩性格软,就连身上的毛发都是细软的。他想按照自己的步骤去寻找万山的唇,但是被万山偏过头躲开了,下一刻就被咬住了耳垂。
“这么着急?”万山的牙不轻不重地磨着那片软腴,话中带了些难以掩饰的鄙夷。耿浩醉得一塌糊涂,单纯地依靠着本能去找寻安全感。怀抱中充实的温度让他满足地快要发出一声久违的喟叹,他像终于寻到栖身之处的流浪的小兽,磨蹭着不愿意离开这份温暖。
果然都是一路货色。万山不喜欢耿浩身上的酒气,就拖着耿浩去浴室,不怎么温柔地把他扔进澡盆中。客栈房间里配着的是别有意趣的木桶,干燥的木料因为万山的动作,把耿浩光裸的膝盖和小腿划上了几条浅淡的红肿。
被酒精所麻痹的神经尚未把这点疼痛传递给大脑就被淋浴的水冰冻了所有,万山挽着袖子冲洗耿浩赤裸的身体,虽然调了热水,但淋浴开始的水是冷的,这把耿浩冲了个激灵,酒也醒了大半。
“万总你——咳——”耿浩抓着桶壁试图挣扎,扑出来的水沾湿了万山挽起来的袖口,于是让他很不快地把淋浴头扔给了耿浩:“洗好了出来。”
耿浩愣愣地看着万山转身出了浴室,不多时就在水声中听到了酒瓶碰撞的声音。
水慢慢热了起来,耿浩缩在木桶里,感受皮肤一点点被水温暖起来。他想着万山一定是担心他喝酒太多对身体不好,不然为什么现在会去忙着收拾屋里的酒瓶?而现在躲出去,是怕自己害羞吧?耿浩倚在木桶上,为万山的一切行动找到了最好的借口,也为自己错怪万山而感到羞愧。
而屋外的万山正站在房间中进行一场天人交战。不可否认,许久没有过性生活的他因为耿浩刚才的厮磨而有些兴奋了。但是他并不想在耿浩这里做,不知道他的床是否干净;而他又更不想在自己的屋里做,因为不知道他是否干净。
在思考的时候被忽视了一下午的果汁过来试图唤起他的注意,一路碰翻了不少酒瓶。叮叮当当的声音让万山无比烦躁,他屈尊亲自捡起那堆酒瓶扔在袋子里,又把果汁带上了牵引,绑在了门口的桌子上。
在屋里闷了一天的果汁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它欢快地扑咬着塑料袋和空酒瓶,又在椅子上跳来跳去。万山没有理会,傍晚的风吹淡了空气中啤酒的气味,给他的犹豫不决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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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浩在热水里泡得迷糊了起来,一夜没睡的精神骤然放松,困意就翻涌着让身体软得没有力气。偏生万山的存在又扯着他没办法真正睡过去,似乎总有跟透明的鱼线拉扯着他,提醒耿浩刚刚晋升为他的男友的那个男人正在外面,或许满心担忧焦虑地等待着他。
有点开心又有点紧张,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于是矛盾的耿浩把自己埋进热水里,磨蹭着试图用拖延把面对万山的时间留到下一秒钟。
然后耿浩听到了关门的响声,昏昏欲睡的人打了个激灵,湿淋淋地裹进浴袍中猛地拉开浴室的门。万山听到声响转过头看他,在看到耿浩近乎全裸着的姿态时极度不悦地转身去关窗,为他的不知廉耻而嗤笑。
耿浩没想到万山居然还在屋里,况且窗户还是开着的。他“卧槽”喊了一声就钻回浴室,五分钟之后扎得严严实实的,撩着半干的头发出来了。
“万……那个万总。”耿浩还是没办法在哪怕稍微有神志的时候直呼万山的姓名,于是他还是选择了这样的称呼,“我……你……谢谢你来看我啊,那个……我昨天没休息好,想早点休息。”
万山扬起眉,接受了耿浩的暗示,而在对方鼓起全部勇气,走上来试图给他一个吻的时候小退了半步,挑起一边的嘴角:“好啊,那我速战速决。”
在耿浩有机会说话之前就被按在床上,万山跪在他的旁边,挑开了浴衣的腰带。耿浩仰躺在散开的浴衣上,胳膊还插在衣袖中,反而被捆绑住了。
“卧槽你干嘛?”耿浩受不住万山肆意的打量,那目光中的暗示性太明显,让他有种自己作为货物被挑选的错觉。
“看你。”万山挺满意耿浩的身体,他不喜欢脏的东西,哪怕里面已经烂透了,表面上还是要鎏金镀银。耿浩就不错,白嫩的皮肤上没有倒胃口的粗重体毛,刚洗过澡还带着清爽的水汽,鲜活的温热。而乖驯地蛰伏在稀疏丛林中的小东西肯定做过手术,至少看上去那圆润的幼嫩顶端没有过度使用的痕迹。
“别看了……放开啊卧槽。”耿浩被他看得面红耳赤,但万山压得他根本没有挣扎的空间。他蹬着唯一自由的左腿,而万山只是伸手在他的小兄弟上抹了一把,就让他立刻软了身体。
“口是心非。”这样欲拒还迎的情趣万山没见过一百也有八十,他甚至能在心中给耿浩的反抗表现打个分。万山没兴趣在这种小玩意儿上耗费太多心思,所以对性器的安抚是最快最直接的打击方式。
耿浩拒绝的话全被万山的动作堵在了嗓中,他离婚之后就再也没有——算上离婚前,那么都有三年多没有一场性爱。而不耽于此事的他平时有需求也是自己窝在床里匆匆用十分钟解决问题,甚至还有几次大清早在安慰自己的时候被果汁的突然袭击吓到骤然失去兴致。万山对他的照顾比他自己的手法高了不知多少,似乎只过了几秒钟,耿浩就颤抖着兴奋了起来。迷蒙中醉意和困意绑架了理智,快感占领了精神上的高地。
万山对耿浩进行着精准的打击,以一种逼迫他射精的手法动作着。他听到耿浩绵长的鼻息粗重了起来,带上了朦胧的水音。手中能感受到耿浩的温度,圈着那小东西再进行一次加速地摩擦,就能让身下的人不自己地战栗起来。
万山露出了一个不明意味的笑,拇指滑过涨红的顶端,蹭过那道裂缝时沾染了透明黏腻的体液。而后他在被拒绝之前用力以拇指和食指掐住了最敏感的部位,耿浩就被突然的痛爽刺穿了神经,如同濒死的鱼求生的最后一次跃动,失声叫着射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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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浩经历过一次发泄之后,眼睫毛湿漉漉地抖动着,眼尾泛着可怜的红。万山自认已然非常慈悲的先赐予了他一次高潮,于是便就着那粘稠的白色液体,抹向耿浩的臀缝中。
从未使用过的地方紧致地拒绝被进入,万山用了点力度把手指送进去,皱眉问他:“你有润滑之类的吗?”
耿浩弯着手臂盖着眼,用一片混沌的大脑考虑着怎么才能阻止万山继续做下去。这样的节奏太快了,他不像郝义,他期待的感情是将肉体关系作为爱情的自然延伸,而不是把感情寄托在肉体关系上。
万山没有听到耿浩的回答,于是拉开了床头柜,希望有眼色的店家会在房间内备下这样的东西。但是店家的没看到,却看到了很多安全套,艳俗的粉色包装,勉强听过的牌子。
大号显然不是耿浩的尺寸,万山嗤笑着撕开了一个,备了这么多,还装呢?万山没打算让这种劣质的塑胶制品接触自己的皮肤,借用一点上面的润滑剂,不至于让自己做得太不舒服。
等到耿浩捧着迟钝的脑子想清楚拒绝的句子,万山早已经捅进去了两根手指在后穴中开疆扩土。耿浩睁开雾蒙蒙的眼睛,自己衣衫尽褪四肢大敞,而万山衣冠楚楚纹丝不乱。这对比太过刺目,他侧过头根本不敢再看,刚一张嘴就被万山的指尖撞到了致命的弱点,然后拉成了一声带着泪意的呻吟。
“这么浅?”万山不敢相信地反复戳着确认,耿浩被他弄得呼吸都不畅通了,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哆嗦出“别碰”,眼角蜿蜒出两道泪痕。随着万山的碰触身前的酸涨感愈发明显,尚未休息彻底的器官又哆哆嗦嗦地被强迫着站立,沁着透明的泪。
耿浩觉得自己简直又要再次被万山弄射了,脑中早就没有了其他念头,只有快感太过强烈。但手指的力度又不至于让他真正发泄出来,只保留着接近高潮时的快感刺激着他的欲望。
万山看着耿浩已经完全沉溺于这场性事中,颤抖着扮演一种纯情的姿态。万山给他的表演打个不及格,只顾着自己享受,似乎忘记了本职工作应该是服务他。怪不得穷成这样呢,也就是自己最近身边空着。万山撤出手指时耿浩的身体跟着抖了一下,接着万山把他翻了过去,抬起耿浩的腰直截了当地捅了进去。
酒精麻痹了痛感,让精神兴奋肉体迟钝。耿浩的脸摔进被子中,咬了满口的柔软棉织物,堵住了所有的呜咽声。他撅着屁股,顺从着任凭万山不那么温柔地进出,用力地抽着鼻子,落下了大颗大颗的眼泪。
真紧……就跟是第一次似的……万山的呼吸渐渐急促,他裤子都没有脱掉,跪在床边避免身体接触太多。用了两三个套子上的润滑液,穴口都一片湿润黏腻了,但甬道还紧致而火热的似乎用力吸吮着挽留他的离去。
耿浩被越来越大力的撞击顶着不断往前挪动,再被掐着腰拖回来继续深深地进入。重重擦过的敏感点被手指的力度大的多,一股股的酸爽感觉让他全程都在棉质床单上蹭下一道道的水痕。这是耿浩第一次接受如此强烈的性爱,他哭着发泄,又在索取中再次清醒过来,被迫继续兴奋。
耿浩不知道自己发泄了几次,他到后来意识都是模糊的,射过太多次的性器酸疼得吐出稀薄的白液,摩擦在床单上的顶端与被反复进出的穴口一样红肿。一直保持着的姿势让腰和膝盖承受着冲撞的力度,累得发疼。他用力哭喊着拒绝,但出口却只是微弱的呻吟,最后在某一次到达顶点时耿浩意识完全断线,彻底陷入了黑暗中。
万山感受到了手中变重的力度,再摩擦了几次,撤出来射在了耿浩的屁股上。他刚刚没忍住做了第二次,而身下的这个人配合度实在太差,技巧也几乎没有,一直哼哼唧唧的只会哭不怎么会叫,还快的都要让万山怀疑他早泄了——也就仗着身子好点,也就敢吃这行饭了。万山把他放平,大发慈悲地替他选了块相对比较干爽的地方挪了过去,再捡起被两人蹬到一旁的被子给他裹上。
万山略缓了缓,稍微一整理就是可以直接去谈生意的模样。他打开门把可怜兮兮地缩在门口的果汁放进了屋就准备离开,只是鬼使神差般的,他回过头又看了一眼耿浩昏睡着的脸。
他有一瞬间犹豫要不要给他换个更好一点的睡眠环境,但也只不过是闪了一下。
门轻轻地关上了。

Chapter 7: 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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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浩是被舔醒的。
这感觉太熟悉,每当他偶尔想要赖床,就会被担心他是否还活着的果汁凑上来急切地舔舐,跟洗脸一样。
“果汁……”耿浩的身体和精神都还很疲惫,他呻吟着睁开眼,想要起来给果汁倒狗粮。但意识苏醒的一瞬间,他就感受到全身上下每个部位都在提醒着他经历了如何放纵的一夜。
“卧……槽……”耿浩起身的动作只完成不到一半就又倒回了床上,宿醉导致的头疼、纵欲带来的腰腿酸疼和身后过度摩擦后火辣辣的刺痛,加上膝盖和胳膊被长时间拗成一个姿势的麻痛,都铺天盖地的撕扯着他的神经。成功唤醒了耿浩的果汁本来都跳下床等开饭了,见耿浩居然还在床上磨蹭,就又冲过来,准确地跳上了他的腰。
“卧槽——啊!你他妈下去!”耿浩趴在床上简直都要飙泪了,十几斤的果汁蹦上来那一下他差点要断气,现在还在他身上踩来踩去的,真是要了他的老命。
果汁感受到了耿浩的怒气,乖乖地从床上跳下去蹲在床头卖萌。耿浩没有理会的心情,他把脸埋在枕头里缓着太过强烈的痛觉冲击,而关于昨夜的记忆一点点回笼。
他们做了,他被做了。
耿浩重重地出了口气,心里有点沉闷。果然喝酒误事啊,在耿浩的观念中,性和爱是不能割裂的,可以说这两者是递进关系,他不反对有进一步的关系,但总要有漫长的感情铺垫。虽说都是成年人,但第一天确定恋爱就有了肉体关系,实在进展太快就会让两人之间的关系被扭曲。更让耿浩不安的是他没有在屋里找到万山的痕迹,这使得耿浩再怎么为他开脱也无法说服自己内心的失落。他为万山的承诺而动心,却又因万山的态度而犹豫不决。
耿浩抓过手机,不抱希望地看到果然没有任何关于万山的消息,只有微博的横幅提示一条条地跳得特别欢。他看得有点烦躁,随手点开,内心还在质疑自己昨天的仓促决定。
在那条“怎么选择?”的微博下有了两百多条回复,大多是没有什么营养的不切实际的玩笑,也有隐藏在玩笑外表下的安慰和询问。耿浩没有心情回复,只是胡乱地翻看,直到看见一个回复:抛一枚硬币,当你扔出去的时候希望它是正面或者反面,就做出来选择了。
耿浩心里似乎被拨动了一下,他把手机扣在床上,继续趴在枕头里装死。昨天喝得有点多,但他还真的说不准是哪一瓶喝醉的,而为什么又会再拿起一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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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山就在这个时候进门,拉开窗帘让阳光照进屋子。耿浩抱着枕头扭头看他,万山把手里的东西搁在桌子上,走到床边蹲下,撩起耿浩额前的发。
耿浩看着万山贴了上来,饱满宽厚的额头碰上了自己的,温热的气息扑在自己脸上。然后又退开,对他笑了笑:“还好没发烧。”
前一刻的委屈和迷茫融化在万山的笑容里,而等他闻到汽锅鸡的香味时,又感到心里暖了起来。万山拖着椅子坐到了床边,打开了那一盒外卖的鸡汤:“饿了吧?”
“……嗯。”耿浩放纵了自己没有骨气的撒娇,低澈的鼻音软糯,转过头不敢看万山含笑的眼眸。
“还困啊?”万山明知故问地摸着他的头发,洗净了发胶的头发软顺地散着,手感十分好,“早知道你能睡这么久,出去的时候就不会担心吵醒你了。”
这句话立刻安抚了耿浩之前的失落,他把头转回来,半张脸还埋在枕头里,看向万山的眼神期盼又紧张:“你刚出去买汤了啊?”
“啊。”万山点了点头,十点多的时候陆总的秘书给他打电话,客栈隔音不好他就出去接。他们谈了足有半个小时,提到了陆总对他修改后的方案的意见。万山明白这就是陆总对他的项目有点意动了,心情无比好,回来的路上他找了家看上去比较干净的店吃了个饭,还有闲情顺便打包了一份给耿浩带回来。
耿浩傻呵呵地笑了起来,在万山询问他之前抬起头:“这汤闻起来真香。”
万山扬着眉笑了一声,不是很明白耿浩弯弯曲曲的心思……不过也懒得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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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浩喝了大半锅鸡汤,吃了泡在汤里柔软的饼。果汁蹲在万山脚边吃拨出了鸡骨头的肉,吃完了就对着万山期待地摇着尾巴。
万山又夹了一块丢在地上,果汁就凑过去吃。万山看它狼吞虎咽的模样,嘴角勾了起来:“那天不是还想咬我来着?”
耿浩嘴里塞满了饼和肉,含糊着回答:“那时候不熟悉嘛,现在跟你待时间久了就好了。跟养个小孩儿似的,都得耐心。”他说完就继续埋头喝汤,万山审视般的看了那发旋儿半天才又笑了一声:“好,我耐心。”
吃饱喝足的耿浩仿佛心都涨满了,眉梢眼角都是融化了的暖。他看着万山挽着袖子收拾饭盒,哪怕只是简单扔个垃圾,都让他感觉特别满足。万山还给他换了床单和被罩,耿浩试图说服万山把那全是痕迹的床单留在屋里他自己洗,被万山皱着眉头拒绝了,扔给他新的床单说你要还有力气就自己把这些东西换上。万山把那堆布料拿走之后耿浩真的把床单被罩给换好了,惯常做这些事情的人完全不觉得一个人做这些事情有什么困难,只是换完了之后就摊平在床上,有气无力地捶着自己还在酸痛的腰。
收拾干净的耿浩还是很能让万山有亲近的念头的,他坐在床边揉着耿浩的腰,看着耿浩贴在他身上,耳尖泛红地趴着玩手机。拨弦的手指十分灵活地在屏幕上敲打,时不时傻笑出声,给他念一两段万山理解不了笑点的句子,反正就是不看他。
万山陪了他一会儿想起来点事情,而耿浩在他起身时抓住了他的衣摆,终于扬起头来:“哎……你能帮我遛遛果汁吗?”
万山想着耿浩的耐心论,大方地原谅了他的粘人:“现在不行,还有点事。”
“哦……”耿浩的语气失落得异常明显,指尖在床单上划着,“嗯你忙你忙,我理解我理解。”
好歹也是两人第一次接触,加之万山今天心情好,便解释道:“给你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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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浩还是没让万山帮忙,自己躲在浴室里把药给上了,温凉的软膏涂进身体里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又想到了前一晚,脸烧得厉害。万山对他太温柔了,让耿浩根本找不到契机与他对爱和性的看法进行一次交流。在这个时机说出来就是明晃晃地指责万山对他的索求是一个错误,耿浩做不出这样的事。万山买药的时候并没有多做功课,但他最不缺的就是钱,在这种东西上很好地体现了一分钱一分货。火辣辣的痛感很快就在药膏的作用下平息,耿浩收拾利落,脸上的热度还一时退不下去。
除了药膏,万山还买了安全套和润滑剂,都放在了耿浩的床头柜里。他对耿浩总体来说还是可以接受的,今天得了消息不假,一时半会也还是回不去的。
两人各怀心事地开始了这段感情。万山自知道陆总松了口风之后就忙碌了起来,很多材料都在着手准备。耿浩当然不会粘着他,他也本来有自己的事情做,白天骑着自行车背着吉他带着果汁选个风景好的地方写歌,傍晚回到梧桐客栈,把宅了一天的万山约出来吃饭。
如果万山那天的材料整理得顺利,就会答应耿浩饭后散步的要求,他们沿着洱海慢慢走,就像任何一对小情侣。耿浩通常都哼着新谱的曲子或者新填的歌词,万山也偶尔不抱希望地问问耿浩自己困难的解决方式,然后因为耿浩在他看来天真而幼稚的答案发笑,起个放松心情的作用。耿浩会因为他的笑而不忿,推他一把问声“笑什么”,万山把这看做一种撒娇,像对待果汁一样摸摸他的头哄着:“笑你说得对。”
耿浩那番话依旧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如今的节奏让他觉得也不必赘述。他跟郝义和思晴煲了长长的电话粥,跟他们讲述了他跟万山的事。耿浩希望他们两人能融入彼此的生活,也进行了许多尝试,笃定了自己的心意的耿浩难得勇敢了一点。他会被万山偶尔的配合而鼓舞,更多时候会因为万山可能一个不耐烦的眼神而退缩。在万山拒绝的时候耿浩忍不住思考万山到底怎么看待两人之间的关系的,但万山只要主动跟他说两句话,他又会替万山找到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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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山赶在月底前把材料递了上去,希望能用这份企划撤销陆总对自己的发配。发送成功之后万山靠在椅子上松了口气,居然在大理住了一个半月了,真是不可思议。他还没感慨完,就听到门口一声口哨:“帅哥,晚上有约吗?”
耿浩斜倚在门口,故意做出一副玩世不恭的轻佻模样。万山似笑非笑地斜睨着他,他就走过来坐在万山的椅子扶手上:“赏个脸呗。”他们在一起一个月了,耿浩不至于像那些患得患失的小年轻似的把每个纪念日都算得清清楚楚,只是今天想给他一份特别的礼物。
万山笑了起来,笑终于按捺不住的暴露目的的耿浩。随后他勾过耿浩的腰,贴在他耳边道:“晚上陪你。”忙碌告一段落,万山也想稍微放松一下。这个耿浩,每次都能踩到正点上。
耿浩把他带回自己房间,关门闭户地拉紧了窗帘——他还惦记着之前弹琴被嫌吵的教训。而万山误会了这个举动,他翘着腿倚在椅子里,等待着耿浩的勾引。
昏暗的灯光给了耿浩勇气,唯一的椅子被占了,他就盘膝坐在床上,拿起了他的吉他:“走在路上/灯下/影子越拉越长/脚步声匆匆/你说/有事要忙/遗憾的表情/无奈的惆怅/你说/我想/是不是这样//走在路上/灯下/影子越拉越长/脚步声缓缓/你说/今天不忙/牵起的双手/微笑的脸庞/你说/我想/能不能这样——”他拨了个琶音,“一声声说/一次次想/别忙/别忙/看看月亮/一次次想象/悠闲时光/别忙/别忙/听听我唱……”
简单的旋律和直白的歌词让耿浩一边唱耳朵一边微微发烫,他实在赧于像小孩子期待着家长的关注那般直抒胸臆,只能用这种曲折的方式表达对万山的依赖,也希望万山能够更重视一点两人的交流。这首两分钟的小曲子他修修改改写了几天,终于赶在今天大致成形。最后一个音结束后他抱着吉他,掩耳盗铃般试图用它遮住自己的脸:“那个……嗯……你觉得怎么样?”
“不错。”万山挑起一个笑,这方式挺新鲜的,词也直白,他不介意晚上好好宠一宠他。
“那……那你的回应呢?”耿浩的视线有点飘,有点不敢看万山的表情,又忍不住想去瞟他的反应。
万山站起来,拿走了他的吉他,又顺势把他按在床上,一只手松开了自己的领扣:“这样补偿你行不行?”
“等等万山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耿浩扑腾着爬到床的另一边,本来计划万山如果说“我最近太忙了”他就能顺势接上“但是感情还是需要时间经营的”。但是万山怎么不按套路说话?
万山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拒绝,不留神让他躲开了,惊愕地直起身看着缩在床角的耿浩,眉头已经拧了起来。
“你……你听了这个不该说点什么吗?”耿浩抱着枕头无奈地启发。
万山的脸色有点不好:“这个等下再说。”
“不行!”耿浩拒绝用肉体交流代替感情交流,“我们先说清楚。”
万山打算的是等他要离开大理了再给耿浩一笔钱,前几天他想过给耿浩换个手机,但耿浩不要,说舍不得现在手机里俄罗斯方块的最高分记录。万山又想给他买个笔记本,不过旅游区附近还真没好点的电脑城,也就搁置了。当时万山还对耿浩有点补偿心态的,现在听到耿浩这么说却有点上火。他从来不亏待他的小宠物,但那也是要万山给,你自己不识时务地凑上来要,那万山就不高兴了。他冷笑着站直了身子,整理好了衣服:“好,您这么高风亮节,我也总不能玷污了您,您可千万留步。”
耿浩犹豫了一下,再追出去的时候万山已经不见了人影,他垂头丧气地回了屋,把关在厕所里的果汁放了出来,随即仰头躺在床上——这算啥,吵架吗?
万山被撩的全是火气,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恢复正常的声音,掏出电话拨了个号:“喂?哈哈哈打扰了……哎这么久再没聚过了,今晚有空吗?该我请一次了……好嘞。哎我还老地方等您。”
挂了电话万山扭回头看了看亮着灯的窗户,嗤笑一声:给脸不要了还。

Chapter 8: 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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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里的水声还在响,万山走过凌乱不堪的床,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有醒好的红酒,万山倒了一杯,慢慢地摇晃着。
淋浴声停了,出来的人松松地系着的浴袍露出大半个胸脯,轻盈的猫一样走过来腻在万山旁边,涂着酒红色指甲油的白嫩手指按上了万山的肩膀,不轻不重地按摩:“万总在想什么?”
万山火气消了就冷静了下来,脑中琢磨起耿浩来,那女人见万山有点心不在焉,懂事地保持一个合适的距离:“万总要不嫌我笨,跟我说说?”
万山睨了她一眼,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她便就着按摩的姿势揽上了万山的脖子,饱满的胸贴上了万山的胳膊暧昧地摩蹭:“万总想的都是大事,我只想让万总高兴。”万山抓住了她要往浴袍里伸的手,把空了的酒杯塞进她的手中。对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又斟了一杯,讨趣地送到了万山嘴边。万山就着她的手啜了一口,对她扬了扬下巴:“放那里吧。”
女人乖巧地把酒杯放好,缩上了沙发,恰到好处的动作把白皙修长的腿半遮半掩地露了出来,然而一番心思却落了空,万山并没有理会,只是把目光落在桌边的手机上:“手机还挺好看的。”他对能够加入窃听装置的所有设备都保留戒备心理,这手机离他太近,让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万总别笑我了,”她语气软多了,“可难用了。”
万山转过头看她:“换个好点的玩玩?”
“那可不能让万总亏了……”她娇笑着爬上了万山的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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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深了。
床上的人看着万山翻身下床穿戴整齐,带着慵懒的嗓音:“万总要走?”
万山掏出一张卡搁在床头柜上,手指点了点,对方就哑了声音,只发出个绵软的鼻音。
之前万山莫名其妙地问她换手机会不会舍不得之前的游戏记录。她觉得这个问题简直太好笑了:“万总给的肯定是好的。”
“要是有人这么说呢?”
她咬着下唇吃吃地笑:“贪心呗,觉得价还不够高……”她眼光一转,又腻了上去,“不然啊,就是玩着玩着,动了心思了……”
从这句话之后,万山就再也没开过口。
外面下起了小雨,空气有点凉,万山穿上了西装外套,看起来真像个一本正经的人。凌晨两点,这条街还处在热闹的时候,来往的人很多都衣冠楚楚,根本看不出皮囊下是跟他一样的卑劣肮脏。
万山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慢慢地踱,为那种从未考虑过的猜测而震惊。他惊愕地发现,如果耿浩对他真的动了感情,他的行为也可以解释的通……只有两点还让他有些犹豫,一则是耿浩对钱的执着,二是昨天晚上的拒绝。所以究竟是哪种可能?万山的眉头皱了起来,如果万一耿浩真的对他动了感情,他应该怎么办——不,这可能性太小了。这年头哪里还会有人放弃物质,寻求虚无缥缈的感情?
万山杜绝所有不切实际的妄想。
一条路走到了尽头再折返,万山决定先回梧桐客栈再说。再次路过之前那家宾馆的时候步子就坚定了很多。只是走出两步就被人叫住了:“老板买枝花吗?”
万山转过头,看到有个中年人笑眯眯地看他:“看你来回走了好几趟了,是心里紧张吧?要不要买枝花?玩点浪漫好办事啊。”
万山对他勾了勾嘴角,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又突然变了主意:“那给我两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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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耿浩根本不知道万山做了什么,他正坐在床上,无意识地拨弄着怀里的吉他,如果不出点声音他怕他真的要忍不住。果汁窝在他旁边蜷成一小团,安静地陪着心情低落的主人。
他刚刚给郝义打了个电话,吞吞吐吐地把这次争执讲给了最信任的好友。
郝义听着他半遮半掩的话,大概明白了耿浩又因为他温吞的绵软性子,拒绝所有并不按部就班的亲近。
东东已经怀孕快三个月了,吃惯了大鱼大肉的郝义一下子变成了清粥小菜,每天憋得都要去冲冷水。对万山箭在弦上不得发的急躁心情万般理解,所以这次他站在了好友的对立面:“卧槽大哥,你大半夜把人拉屋里还他妈关门关灯的,任谁也不会觉得你就想跟他谈人生的好吗?”
“可是总得找时间谈谈吧……”
郝义叹了口气:“OK、OK……我这样问你,你们在一起有一个月了吧?”
“……嗯。”今天正好第三十天。
“一个月你们天天在一起吧?”
耿浩咂了下嘴:“啊。”可是也就每天一起吃个饭。
“好,那他之前有强迫过你做吗?”
“……没……”第一次算是他喝醉了没拒绝,也算不上强迫。
“我靠,大哥,都这样你还怀疑啊?”郝义挠了挠光溜溜的头皮,简直不敢理解,“你要听听我的想法吗?”
耿浩吸了下鼻子:“你说。”
“人家尊重你的想法没有强迫你做什么,今天看你好不容易主动表示了想跟你再进一步你撩完就不认了。”郝义一口气说完,“你不要总觉得上床是件很low的事情,你觉得两人感情要谈,但是也有人觉得感情也要做啊,比如我。”
“纵欲狂。”
“这是感情的自然宣泄好吧?”郝义毫无羞耻感地反驳。
耿浩抹了把脸:“那行吧……哎,对人东东好点啊。”
“操,老子哪里不好了!”郝义骂了他一声,“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确实,先管好自己吧……耿浩放下手机之后,就抱着吉他反复思考郝义的话。
万山是郝义说的那个意思吗?他会怎么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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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山路过耿浩的屋子时,他的屋里还亮着灯。
看了看手里的花,万山只犹豫了半秒钟就敲响了耿浩的屋门。下一秒他就听到重重下地的声音,接着门打开,带着一身温暖气息的人整个扑上来,给了被雨水打湿的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万山……”耿浩叫他的名字有点颤,像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安心,“你去哪儿了?”
万山把人推开,先于耿浩露出失落的表情把手里的花递给他:“出去走了走,下雨了找了个地方避雨——这个给你的。”在万山确定对方的意图之前绝不会贸然亮出自己的底牌,所以他说的全是避重就轻的实话。
耿浩的心立刻就被愉悦涨满了,眼睛有点酸,他低着头拨弄着那朵花,似乎心底的花也绽放了。郝义的话还在耳边盘旋,让他对万山愈发愧疚了。他挣扎着抛去了固守了三十年的坚持,抬起头羞赧地进行拙劣的邀约:“外、外面很冷吧……进来暖和暖和?”
“不了。”万山拨弄着他额前的发,用一种温柔而不容拒绝的关心语气,“太晚了,你好好休息——怎么鞋都不穿?快点去睡觉了。”
耿浩发现自己在松了口气之余却又有淡淡失望,再次深深地唾弃自己矛盾和犹豫不决,低着头跟他道了句晚安。
“晚安。”万山微笑着摸了摸他的脸,转身离开了。
耿浩目送着万山上了楼,倒回床上看着那朵花情不自禁地微笑。过了一会儿又想起来什么似的,翻箱倒柜地找出了剪刀,把花剪下来泡进水里,花枝的末端斜剪了一下,打开门去门口。
万山还没进门就听到耿浩开门关门的声音,被勾起了一点好奇,躲在露台的阴影处看着耿浩。浑然不觉的人拿着那支光秃秃的花枝,哼着歌蹲在门口挖土,然后把那枝小心地插进土里,似乎在试图扦插。万山看着耿浩站在雨里,鞋上手上都是脏兮兮的土但浑然不觉,捧着那个插了花枝的饮料瓶,笑得像是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万山突然对自己的信誓旦旦产生了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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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浩一觉睡到了中午,挠着头拉开了窗帘。晴朗的空气中泛着湿润的泥土气息,看到窗口那枝光秃秃的玫瑰,他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嘴里哼着歌,耿浩随便套了件衣服准备出去觅食,刚走出两步就被万山堵了回来,指尖上挑着一份打包的米线:“睡到这么晚,不饿?”
“啊……我、我我这不正打算去吃饭呢吗?”
万山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只睡觉就够呢。”
耿浩没理他的促狭,一边吃米线一边还哼着歌,特别愉快的样子。万山看着他狼吞虎咽:“你吃饭的时候还得配着歌?”
“啧,音乐是我的精神食粮,是我的梦想。”
“梦想……”万山看着耿浩笑了起来。
“哎你笑什么啊!”耿浩推了万山一把,万山那种长辈看着不懂事的孩子般的眼神让他尴尬又失落,这不是来自陌生人的质疑,而是来自喜欢之人的不赞同。
但万山不会让自己尴尬,他抓住了耿浩抹完嘴后油乎乎的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我是怀念啊,我很久都没有追逐梦想的动力了。”
“哟,”耿浩把饭盒一推,走到床边盘起腿来坐好,满脸都是好奇,“你梦想是什么啊?”
万山看着耿浩亮晶晶的眼神,明明已经三十多岁了,居然还带着孩子般的真挚,于是他笑了起来:“想当个好人。”
“哎!没意思了啊你。”耿浩踹了他一脚,“逗我玩呢啊?”
万山的嘴角扬起一个自嘲的弧度,语气还是温暖的:“你表情太可爱了,我就没忍住。”
“去去去,你才可爱呢。”耿浩推了他一把,“哎认真的,你梦想是什么啊?”
万山看了他一会儿,把目光转向窗外:“……赚钱。”
耿浩半信半疑地歪着头看他,发现万山的表情真的有些认真才不敢置信地出声:“卧槽不是吧?你还要赚多少啊?”
万山把头转过来,看着他惊讶的表情,淡淡地笑:“小时候穷怕了,要是当时有钱,有很多事可能现在就不一样了……”
“哦,”耿浩拖着长腔,“童年阴影呗,物质才能给你安全感。”他跪起身,抱住了万山,“那这样呢?能有点安全感没?”
被抱住的时候万山的心中蓦地一动,但很快就平复了。他不是个纵欲的人,但奇怪的是总是被这个没技术的人撩动心思。万山倾身回抱,就着力度把耿浩按在床上:“有点,但还不够。”
耿浩看着压在他身上的万山,脸慢慢红起来,心跳也骤然加速。他别开头,深深吸了口气,咬住下唇抬起腰配合他把自己一点点剥光,在身体暴露在空气中的时候,耿浩抬起身胡乱亲在他的鼻子上:“嘿,流氓。”
万山笑了笑,没接这句话。耿浩让他难得吐露了心声,但讽刺的是,他说了实话,反而没人信了。

Chapter 9: 踌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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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山毕竟是玩得久的,温柔起来技术不算差,耿浩做足了心理建设,却没有第一次那么惨烈,相反他还挺爽的。唯一的问题就是等到风休雨住、理智重新回到脑中之后,耿浩窘得根本不敢面对万山。他对于这种陌生的强烈快感还不太适应,为了唱歌养起来的好嗓子绵软地吟出来的全是难耐的求饶,比之前他听过的任何小电影都夸张,气氛正浓尚不觉得违和,现在想起来恨不得把自己埋在被子里。
万山不是很能理解耿浩的羞窘,他冲了个澡,回来只看到一双红得滴血的耳朵。他深感有趣地压了上去,轻轻触碰着耿浩的后颈:“怎么了?”
耿浩的声音闷闷地透了出来:“没事儿。”
于是万山也不再理会他的小心思,自顾说:“明天我要去趟昆明。”
“哎?”耿浩闻声抬起头,眼中透出来的情绪太明显,被万山看了个清楚:“去见个人,晚上就回来。”
“哦……嗯,你……那你去呗。”
“嗯。”其实万山这才说到重点,“回来给你带东西……想要什么?pad还是笔记本?”
耿浩侧过身子看他,眼角还带着未褪去的红晕,他实在不明白万山为什么这么执着要送他东西,这次干脆不问要不要,直接问要哪种……这是如果他不选也非得买回来吧?耿浩想拒绝,转念想到万山对他说过的“梦想”,突然意识到万山对物质十分看重,大约在他看来给予物质就是表达感情的一种途径,这种心理类似于希望喜欢的人身边都充满着自己的痕迹。
罢了,那就让他送吧……耿浩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自己那小破手机也用了四年了,万山的手机看起来也不怎么新,等回北京他也买个一样的送万山,就当互换礼物好了——才没有情侣机的意思。不过到底他又带了点不可言说的小嫉妒:自己要犹豫小半年才狠的下心买的东西,估计在对方看来跟买枝铅笔差不多。
打定主意之后耿浩叹了口气,故意做了一副为难的模样:“选项里有手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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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山这次去昆明主要是去与领导接洽的,虽然陆总说让他先放一放,但他自知道陆总松口之后,就开始着手整理地方相关开发政策和人员关系。这次是其中一个意向方的领导来昆明出差,万山就趁机去见个面,也先把可行性报告给他过目。在飞机上万山还在做最后的修改,项目设计的很宏伟,以文化旅游和生态旅游为噱头建造的村落不需要太多的建设指标,而是以林地和大棚房为主,打危险的擦边球。他把这部分弱化,强调了投入产出比。把握十三五开局年十分重要,毕竟铁打的位置流水的领导,很多新上任的为了自己的政绩,就会弱化前一期的项目,转而新提出几个宏伟的大项目。万山很了解这个,所以他的选择也有偏向性,之前陆总所说观念不同,大概就是陆总着重看的是地方,而万山着重看的是人。
飞机降落的时候万山的脑中又开始嗡嗡作响,那次爆炸让他的鼓膜受到了一些永久性损伤,在耳压不平衡的时候就会耳鸣和头疼。万山合上了笔记本,皱着眉揉了揉太阳穴……这感觉太不好了,有种无法掌控全部信息的不安。
这次接洽还是比较成功的,对方对万山的计划大加赞赏,万山也不着痕迹地对他进行了恭维,宾主尽欢。离开时万山使了个眼色,他手下的人就送上了一份包装精致的礼物。万山对着脸色严肃起来的领导诚恳地说着滴水不漏的话:“王局,这是我们打算未来在规划园区内使用的产品样品,目前还在进行二代的研发工作,麻烦您帮我们多提提意见。”
最后搬出了“用户体验”这种词,对方看过产品不过是包装精美的食用油、按摩用底油和手工皂也就收下了。万山一直目送他们上车才进了自己的车,之前的人立刻回头禀告:“万总,目前信号正常。”
“嗯。”万山脸上的表情一点点淡了下来,凝成一个玩味的笑,“久闻阿甲的大名,难得的信息与通讯工程方面的天才,还是第一次看到你的手艺,真是名不虚传。”
自万山离开新界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阿祖,他知道这个人以后是不可能再出手了。万山回到大陆之后在窃听上的心思淡了,不过对于谈判他总希望能多一点筹码,也是点到为止。阿甲是他费了不少功夫才招至麾下的,一年多前开始接触,从信息传递开始,这次也是第一次见面。
“雕虫小技,万总抬举。”被称作阿甲的男人低着头局促地笑,又吞吞吐吐地汇报,“万总,这个的自毁程序三天后就能开启,您……”
“够了。”万山把手交叠置在腹上,“能跟一下王局的态度就可以,不需要知道太多。”
“那万总,咱们现在去……”
“买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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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山不用新款的手机,因为新也就意味着可能出现很多不为人知的漏洞。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还能用之前那种拆装电池的手机,而太过特立独行也会显眼,所以他只能无奈地选择从众。
阿甲跟万山去买的,选了一款比较高端但也不至于好到扎眼的,无论是作为奖励或者是分手的赠礼都不算出格。阿甲看着万山亲自拿着包装好的手机返回车上,犹豫了一下问道:“万总,需要加点东西吗?”
万山被他问得一愣,但他反应极快地笑了:“送人没问题?”
阿甲咽了口唾沫,语气谦卑但口气极自负:“万总放心,就算是厂里的人都看不出来。”
万山难得的犹豫了,他承认自己有点动心。一个能够随时直接观察到耿浩动向的手机比他所有的试探和猜测更加适合,只是他内心深处还对这种“大材小用”略有点踌躇。
需要给耿浩的手机装窃听吗?万山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耿浩红得要滴血的耳朵和害羞地躲闪的眼睛——那家伙看起来简单得犯傻,就算想骗也骗不过自己吧?
万山一直到机场都没有拿定主意,而阿甲就很有眼色地没有再次过问。在飞机上万山弹了下手机的盒子,不敢置信自己居然真的试图去相信一个人。
今天好像酒吧街附近在搞什么活动,人挺多,把万山堵在路上。他看着地方不远了,就下了出租走回去。而走了不远又听到了有点耳熟的声音:“帅哥买支花吗?玩点浪漫嘛,好办事。”
万山突然笑了起来,走去那条风月巷,又要了一枝。对方接过钱明显认出了万山:“哟,老板,怎么样,事办的还顺利吗?”说着还挑了挑眉,暧昧的暗示。
“顺利。”万山捏着花,难得地夸奖,“你这花还真有用。”
“听到没,你看这大老板总不会是我的托儿吧?”那卖花的中年人对之前的小年轻得意一笑,“哈哈,不是我夸口,整个大理就没有不知道我这花的,在大理古镇可是这个——”他比了比拇指,“独一份的!哎,我就在这儿,多少年了。”
万山听着他的炫耀,微笑的表情不变,眼神却倏忽冷了下来:“您说……大理小镇就这花就您一家?”
“找到第二家这样的花你来找我,我把摊子砸了。”摊主一拍胸,“我这都上了网了,小有名气呢。”
“还上网了?”
“啊,就微博上,转发了有好几万呢。”摊主提起来就一脸自豪。
万山想起了耿浩是个微博控,笑了一声:“您一直在这里卖花?”
“啊,可不是嘛。老板您也知道这宾馆……嘿嘿,就是来‘办事’的,布置个气氛,对吧?好卖着呢。”
万山的笑完全冷了下来,跟老板道了句谢,提步就走。完全罔顾背后摊主:“哎!您的找零!”
“不用了。”万山回头说了一声,随手把那支花塞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然后他掏出手机,打电话的时候就盯着手里的手机盒子:“……你来大理一趟……嗯,对,我想好了,还是要加上。”
挂了电话之后万山的笑完全散去了,眼神中只留下阴郁。
小看了你啊耿浩,这出戏演得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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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浩等到半夜才听到万山回来的声音,困得眼睛都要合上了,再见到人又强打起了精神,扯着他的衣服在忧心:“怎么久啊?顺利吗?”
万山听着耿浩的关心,反而更想起了耿浩明知道他昨天凌晨做了什么还要装作一副完全不知的天真样子,愈发起了狠劲,连笑一笑都艰难,最后只生硬地扯起嘴角:“还行。”
“累坏了吧?”耿浩心疼地想抱一下他,被万山躲开了:“回来的路上不干净,全是土。”
“哦。”昏暗的灯下耿浩也看不清楚,他理解地点了点头,打了个呵欠,“那你早点休息。”
“好。”万山盯着耿浩的表情,把一举一动都看进眼睛中,“我先回去了。”
“嗯,晚安。”
万山点了点头转身上楼,耿浩觉得他好像有点不对劲,又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对劲,挠了挠脸颊,觉得大概是工作谈得不够顺,毕竟他是个想要“赚钱”的人。躺到床上想了半晌要怎么安慰万山或者帮他出点主意,后来憋屈地想起来自己这赚钱的能力,还是别给人添乱比较好。
胡思乱想了半天,耿浩翻了个身,搂过果汁闭上了眼。
第二天一早万山就来找耿浩了,耿浩还没睡醒,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发给他开门,被阳光照得睁不开眼:“……这么早干嘛啊?”
万山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表情,又带上了微笑的面具:“早啊,昨天回来的太晚怕你兴奋的睡不着——喏。”
耿浩手里塞进了个四方的小盒子,下一刻就猛然惊醒:“卧槽你买了手机了?”
万山眉头皱了起来,进屋找了椅子坐下:“不是答应你回来给你吗?”
“我去我去!”耿浩一下子跳上床,盘着腿开始拆盒子,“哎哟你买了这个啊!这个款可以可以,我看过好几次了就是有点贵没舍得下手……那什么果然手感好……哎真是一分钱一分货……”兴奋了半天才握着手机看着万山:“那个……谢谢……”
万山笑了一声:“谢什么?这不是应该的吗?”
耿浩挠了挠头,弯起眼睛:“哪有那么多应该?肯定要谢的。”他忍了很久才把后半句憋了回去,就那句“等着我的回礼啊”。
他想给万山一个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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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山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开心地不知所以的模样,心里五味掺杂。索幸耿浩根本顾不上抬头多看他,一会儿念叨着什么APP一会儿拿老手机拍照片发微博炫耀,一会儿拿着新手机咔嚓咔嚓拍照,赞叹像素好敏感度高。
说白了,还是觉得东西更好。
等耿浩终于消停了下来,反而把那新手机往床头柜上一扔,赤着脚就下来拉万山:“今天天气好,出去走走吗?”
万山无可无不可,不过目光落在他依旧攥在手里的旧手机上,皱了皱眉:“怎么不用新的?嫌不够好?”
“不会!我在那儿放电呢。新手机第一次用要放完了电再关机充电24小时,据说对电池好。”
万山看着他没说话。
“哎我跟你说真是这样,你看我这手机就这么保养的,四年多了,待机还能半天呢。”
万山慢慢地开口:“换一个不就好了?”
耿浩笑了:“哎哟,您是有钱人不知柴米贵啊,好好的,只要还没彻底不能用,就能一直凑合着。”
万山听着他的理论,很想问他一句——
那对人呢?只要没彻底不能用,怎么样都能凑合着?多少个都能凑合着?
但万山什么都没说,所以耿浩什么都不知道。

Chapter 10: 决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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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的行程终于到了终点。
阿甲在三天后把存有王总消息录音的MP3送到了万山手上,万山听完录音,销毁了MP3,然后跟陆总通了电话。陆总在万山恳切的言辞中爽朗地笑了起来,说他们高层经过讨论,已经初步通过了万山的计划书,这个项目高层都十分重视,觉得万山的建议很不错。最后跟他说了一句在万山听来不啻于天籁的话:“下周你哪天有空,咱们再就细节问题谈一谈。”
万山露出了一个看准了猎物的笑,语气却还是恭谨的:“看您的时间安排了。”
“下周二下午吧,你方便吗?”
“方便的,陆总,下周二见。”
耿浩这几天也有点忙。因为意外认识了万山,他在大理待的时间延长了些,吃住都超出了原本的预算。不想吃老本的耿浩接了点后期的活,然后毫不客气地抢了万山的电脑,在简单干净的商务本里装了AU、VST和一堆乱七八糟的音频素材。
万山早在把电脑借给他用之前就把重要资料拷贝出来,硬盘里只放了一些无关痛痒的公司简介。要不是他担心一个月内的数据还可以恢复,都起过把那台本子直接送给耿浩的念头,也算作好聚好散的礼物。按理说耿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挺对万山的胃口,万山也不会这么小气地就给个原价才五千出头的二手商务本,折了两年的价还不到四千,这样的价码简直掉了万山的身价。只是耿浩之前令人误会的行为让万山实在不痛快,哪怕是万山自己动了心思,也要怪耿浩行为不端。所以睚眦必报的万总也不想让耿浩遂愿。
耿浩趴在床上做后期,胳膊撑得累了就仰躺在床上跟果汁玩一会儿。比起去昆明之前,他察觉万山给他的时间越来越少:吃饭时他说话万山会听,但眼神中却有太多耿浩看不懂的情绪,对耿浩哪怕是兴冲冲的突发奇想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反问;而当他试图去抓万山的时候万山也不会躲开,只是能感受到他敷衍的被动姿态。
耿浩叹了口气,有点烦自己神经质般的疑神疑鬼。他抓了抓头发,努力说服自己不过是万山忙于工作。他再次对自己强调万山的梦想是“赚钱”,等给自己催眠结束后随手抓过手机看时间,锁屏不出意料地被微博回复的横幅刷满,他整理了一下心情点进去,微博下面又多了几十条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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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浩不愿意用自己的遭遇博取同情,但却忍不住甜蜜和欢喜。自从万山对他表白之后他就陆陆续续地发了几条微博,开始是茫然无措,后来才慢慢确定了心思。粉丝们在之前根本没想过耿浩陷入了一场恋爱,而后来在耿浩PO了各式各样万山的东西之后,才有人醍醐灌顶般地震惊:我浩这是恋爱了???!!!
后面还跟着夸张的一连串问号和感叹号。
耿浩刷到这条评论的时候有被窥视的心虚和难耐的炫耀,但当时的耿浩还不敢完全相信万山,于是只能小心地瞥一眼正在处理材料的人,再笑得如同偷到鸡腿的小狐狸。
万山被他一眼一眼瞟着,总觉得是耿浩太过明显的暗示,他工作还没弄完,就警告一句:“等不及?”
耿浩就会像被烫到一样缩回蜗牛般的触角,再假装他之前的注意力一直都在手机上:“啊?你说什么?”
“没事。”耿浩用力地摇头,摩挲着手机,回复的话反反复复修改了几次,最后还是没有发出去。
两人都懂得点到为止。
那个争执的夜晚万山走了之后耿浩不无沮丧,但万山送给他那朵花之后,耿浩就尝试着把自己向他开放。而第二天万山的反应也让耿浩坚定自己没有信错人,他们如耿浩所愿地进行了一次探讨,探讨了梦想和生活,然后万山强势又温柔地同他缠绵;他们沿着洱海缓缓地散步,把灿烂的阳光逛成了柔和的夕照;他们在酒吧里分享了一杯奶茶,在余晖中万山先抱住了他。
耿浩的脸上仿佛镀满了霞光,他挣开万山过紧的拥抱,在万山错愕的视线中把自己调整到一个最舒服的位置,然后掏出手机,倚在万山胸口拍了张照。他拍着桌子上的一个杯子和两根吸管,发送微博,用这种别扭的方式向关心或者至少关注他的朋友们曲折地公开着他有了一个爱着的人。
耿浩与果汁V:
那什么,大家看图体会。[图片]
万山想看看耿浩在玩什么,耿浩把屏幕按灭捂在胸口,斜着眼瞥他:“干什么干什么,尊重个人隐私啊你!”
万山深深地看着他,然后亲了亲他泛红的耳朵。
这张照片耿浩自己特别满意,如果他的拍照技术是60分,那么这张照片就能打100。他只是看着照片,就能回忆起那天万山怀抱的温暖,和榛果奶茶中香甜的味道。
这是耿浩可以算是评论最多的一条微博了,大家嗷嗷叫着让耿浩爆照,耿浩打着哈哈遮掩过去了。毕竟这种关系是个太小众的群体,他不太清楚万山对于公开的态度,也不希望把他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如同一个摆件一般让他任人评点。当然评论里还有些吐槽的玩笑、贴心的插科打诨、以及半真半假地哭着说浩浩嫁出去了我失恋了。耿浩对着那个“嫁出去”,脱口而出了好几声“卧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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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山定了周日早上飞上海,耿浩就买了周日下午回北京的火车。他们两个东西都不多,万山一个电脑包一个商务拉杆箱,耿浩双肩包加吉他包,再加个果汁。耿浩有点舍不得跟万山分开,他也不提什么要求,只盘着腿坐在床上看万山收拾东西。他考虑过自己跟万山去上海,但也不过是想想而已。他不想成为万山的包袱,而独自跑去上海,安身都有点困难。万山也觉得走得有点急,这时候说散不适合,他本来就不喜欢坐飞机,明天要连着飞两次。万一耿浩寻死觅活的,就更影响他回去见陆总的心情。看到耿浩依依不舍的表情,还得耐着性子哄:“等我安顿下工作的事就去找你。”
耿浩点了点头,抿着唇忍了半天,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大概啥时候啊?”说完自己都唾弃地画蛇添足,“啊,那什么我就随便问问。”
“这可不一定。”万山微微皱起眉,做出一副无可奈何地不舍模样掩饰了心里的不快,他揉了揉耿浩的发,“等我忙过这一阵立刻去。”
“嗯……我就问问。”耿浩得到了预料之中的答案,低着头任由万山动作,眼睛盯着他的扣子不敢抬头。
万山笑着他的软弱和识相,站直了身子:“快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耿浩仿佛被他戳破了要去送他的想法,别着头嘟囔:“你怎么知道我要早起?”
“你不跟我一起去机场?”万山挑起眉,毫无意外地看到耿浩叹了口气:“跟你一起。”
真是没意义的对话,万山扯了扯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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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当耿浩第二天抱着果汁,在安检门前带着不舍的表情酝酿着告别的句子时,万山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看着我干嘛?还不快去给果汁办托运?”
“啊?”耿浩酝酿了半天的句子立刻就被堵了回去,他挠了挠头,“不是,万山,我是中午从大理坐火车去昆明,下午回北京。”
“给你买了机票。”万山不容拒绝,“把你的火车票退了去。”
耿浩难得的享受了一次飞机旅行,还是头等舱,宽敞的座位舒服得都让他感觉罪恶。他自登机后就带着好奇兴奋的惴惴不安故作镇定,但从忍不住四处张望的眼神和合不拢的嘴上,足够看出这是对他来讲多新奇的一次经历。
空乘人员专业的没有对耿浩的过分亢奋表示意外,但万山觉得略有点丢脸。于是他抬手叫了空乘人员,要了一张毯子递给耿浩,又贴在他耳边温柔地诱哄:“早上起得早,你再睡一会。”
耿浩立刻就把注意力从机舱转移到万山对他的态度上,在万山含笑的目光注视下乖顺地闭上了眼。万山替他拉好毯子,松了口气,也阖起眼来假寐。
起飞时的颠簸和上升时的超重感吵醒了耿浩。他耳朵有点不舒服,想跟万山说句话,却看到万山更加不适的表情,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握住了万山的手,试图给他一点安慰,身体上的,或者心理上的。
万山因为这触碰转过头,看到耿浩张开嘴做了个夸张的吞咽动作:“你咽口唾沫就好了。”他耳鸣得厉害,太阳穴也在一跳一跳地疼,完全听不清耿浩的话,只能从耿浩的眼神和动作中判断出这是在教他怎么保持耳压平衡,夸张滑稽的表情像一场拙劣的搞笑表演。万山没来由地想起了他们见面的第二天、在客栈里扑咬自己裤脚的果汁,于是他笑了起来,为了耿浩跟果汁类似的、一门心思的不自量力。
耿浩不明白万山在笑什么,但也看出了里面的戏谑成分。他悻悻地转过头,闭上眼不想再理会万山,只是再怎么赌气也没舍得松开拉着的手,毕竟等到了昆明、两人各奔东西之后,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面了。

Chapter 11: 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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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山跟耿浩的飞机就差了半个小时,而两人的登机口一头一尾,耿浩没机会看着他上飞机,过了安检就要分开。耿浩梗着脖子硬挺着装没事,眼圈红彤彤的,万山略皱了下眉,虚虚地搂了他一下。
“再见啊万山。”耿浩,根本没办法好好地给他一个拥抱,万山的气息贴近又很快地分开,只留下一句:“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嗯。”耿浩垂着眼盯着地板上万山的倒影,看着他转身离开,消失在视线中才转头离开,眼圈泛着红,争气的没掉泪。
下了飞机耿浩是打车回家的,东东过了最危险的前三个月,郝义就陪她回了娘家,新的剧组也很巧地就在离她家不远的城市,时间凑不巧,这次还是为了耿浩特意腾的空,两天后才回北京。
那支玫瑰花枝耿浩也带回来了,塞在塑料瓶里跨过了大半个中国。耿浩给它安置在了窗台上,换了个新的小陶盆。
耿浩自己家几个月没住人,屋里收拾了整整两天,累了个半死的时候耿浩才想起来第一天到大理的时候说要锻炼身体。在大理时候他还会拉着万山去洱海边散步。一回北京又是霾又是懒,早把这茬儿忘得干干净净。跟郝义打电话的时候随口提了一句,郝义就说:“这有什么难的啊,之前东东让我减肥的时候我买了套家用健身器材呢,你来我家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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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没见的两人整了一大堆的酒菜,都时隔三个月了郝义还惦记着为了耿浩联合东东和小北算计他的事情揍耿浩一顿。耿浩围着围裙好脾气地笑着给他卤猪蹄,被捶了两拳也半真半假地跟他戗:“郝义你就狗咬吕洞宾,我看你现在这状态挺好的……哼,等东东生了之后你就谢哥吧。”
“屁。老子要被这小崽子折腾死了好么?”郝义摊在沙发上,大爷样地看着拿着菜勺站在厨房门口的耿浩,“你那是什么情况,给哥好好说说。”
吃饭的时候耿浩把他跟万山的事情说了个透彻,情圣大人啃着猪蹄听,心里半信半疑的,但耿浩戳着饭说得一脸甜蜜,郝义也就不怎么好再跟他泼冷水。
吃完饭郝义去洗碗,耿浩就窝在沙发里玩手机,他这两天闲的没事儿的时候,教了果汁几个新的技能,比如装死,比如钻圈,演技直线飙升。果汁的配合很好的弥补了万山没有跟他联系的失落,耿浩连发了好几个小视频,下面全是“啊啊啊好萌好可爱”的呼喊和“别人家的狗”的悲愤。
今天的小视频是果汁的新技能“游泳”,其实就是匍匐前进,但耿浩看着果汁四条小腿划拉着,就坏心地起名叫游泳了。录完之后有不少人大呼可爱,也有人私信他怎么训练的,他还看到一个姑娘追着果汁的视频看了好几天,终于私信他:浩浩求问果汁的品种好训吗?我我我也想在宿舍养一只!
耿浩噼里啪啦地打字:宿舍里养可能不太方便,而且养狗开销也不算小的,你还是等毕业有稳定收入了再考虑啊。
姑娘回复地很快:啊啊啊浩浩翻我的牌子了!激动!果汁儿花钱很多吗?我也要包养一只果汁儿~
耿浩笑了一声:还行吧,但毕竟得打疫苗和体检,吃东西也得注意,怎么着也得小一千吧。
那姑娘就没声音了,耿浩挠了挠果汁的脑袋,毕业就被遗弃的小宠物太多了,他真不想看到这种悲剧再发生。刷了一会儿又看到私信提示,再点进去还是刚刚那个姑娘:呜呜呜可是浩浩这也太萌了!哎,可惜萌物都被人包养了……
耿浩乐了:你现在出不起这价,好好学习努力赚钱,以后有机会的。
耿浩没等到回复,反而听到郝义喊了他一声:“喂,不是说要运动的吗?就在那里玩手机啊?”
“这不等你嘛。”耿浩把手机一扔,“还挺像样的。”
“那是。”郝义摸着头上的汗,躺在腹肌板上给他做了两下示范,下来就气喘吁吁的。耿浩开始还嘲笑他,自己上去试了试也瞪起眼:“嚯,还真挺给劲儿的。”
“啊,可不嘛。”郝义踹了那东西一脚,“这破东西特么要折腾死爸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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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缺乏运动的男人在腹肌板上练得气喘吁吁的,耿浩手机响了都是滚到地板上才爬起来的,被郝义大声地嘲笑。
看到万山来电时耿浩险些摔了手机,手忙脚乱地去抓才发现不小心碰到了拒绝。耿浩当下心里一颤,眼神示意着郝义别跟过来,一边往阳台走一边回拨过去。
“喂?”
许久未听到的声音再次于耳边响起,耿浩的嗓子有点干,顿了好一会儿才找回来自己的声音,开口却是一句:“万、万山,怎么今天有空打电话?”
这句话有点歧义,两边都怔了一下,耿浩也意识到自己这句话不太对劲,着急地描补:“不是……那个我是说,你不是最近都很忙吗?”
万山愈发沉默。深感自己越描越黑的耿浩额头上的汗都要冒出来了,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害羞地直截了当:“你什么时候忙完?我……万山,我想你了。”
在这种情景下得到的表白让万山深觉自己可悲,他冷漠地笑出声来,老旧的手机话筒把所有的嘲讽扭曲得难辨情绪。于是耿浩并没有察觉到,自顾自絮絮着:“你们那个项目怎么做了这么久啊?”
“你在家吗?”万山打断了耿浩的话,按在办公桌上的手指微微用力,他并没发现自己在祈祷着耿浩的诚实。
“啊……”耿浩有点尴尬,贴着手机的耳朵微微发烫,他把手机换了个耳朵,“没,我那个……在外面……”
万山缓缓地出了一口气,有了交流下去的念头:“这么晚了,在外面做什么呢?”
耿浩环视了一下,摸了下鼻子:“跟我兄弟出来玩来着,啊,就郝义。”让他说其实是大半夜出来运动,听起来其实更不可信。
万山不明情绪地嗯了一声,又说了句:“太晚了,早点回去休息。”
“好。”耿浩为他这句关心咧开了嘴,声音都放软了,“这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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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山挂了电话之后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在办公室里坐了很久。电脑突然待机,屏幕黑了下来,办公室唯一的光源小时,把万山淹没在黑暗中。他缓缓戴上耳机,晃动鼠标点开了电脑上的一个图标。
耳机里传来耿浩带着粗喘的声音:“……卧槽你轻点啊……操……”
“大哥你慢点……呼……喂不用这么拼吧?小心明天你连路都走不了……”
“慢点还……还有什么用……”
伴随着粗重喘息是有规律地撞击地板的声音,像是桌子,又或是椅子。
万山眼前甚至能浮现耿浩在他身下时害羞又生涩的模样,连听到他说一句情话都会脸红起来的人,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居然如此放荡。
万山没兴趣继续听他们办事,他随手点了下耿浩的手机屏幕,界面是他的微博私信界面。
“呜呜呜可是浩浩这也太萌了!哎,可惜萌物都被人包养了……”
而耿浩的回复是:你现在好好学习努力赚钱,以后有机会给你包养的。
从始至终万山就开了这么两次监听,他不信自己就这么恰到好处的只看到了那万分之一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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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浩再也没接到过万山的电话,拨过去都是甜美冰冷的女声提示音,发的短信也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郝义听着耿浩对他谈起万山时从羞涩的开心变得犹豫而担忧,再到焦躁,最后绝口不提,便已经看透了万山连伎俩都懒得使的心思,电话里说不听就再一次跑回北京,试图打醒自己傻乎乎的好友:“大哥,你还在纠结什么?这就是一个渣,不分手还留着过年吗?”
耿浩垂着眼玩手机,视线停留在那张他最喜欢的榛果奶茶的图片上眼皮都没抬,郝义就拉开椅子坐到他对面,一副看透世间套路的过来人的语气:“呐,你看,我之前跟你说什么来着——玩玩可以,试试也行,不要动心思。”郝义一把抽过耿浩的手机,“这什么,他给你的,说不定这就是人家给你的价码。”
耿浩一把把手机抢过去,郝义手里一空,浑不在意地继续:“这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把你当Money Boy了哎!鸭子,出来卖的!”
“你他妈别胡说。”耿浩吸了下鼻子,眼圈泛着红,“他说有事找他的。”
“这种屁话谁不会说啊。”郝义没好气地指着手机,“你给他打电话啊,打啊!”
“人……人这时候万一开会呢。”
郝义恨铁不成钢:“耿浩你他妈就自欺欺人吧你!”
耿浩在郝义面前嘴硬,其实心里也确实没有底。他把所有能找到的借口都替万山找了个遍,找到最后连自己也没办法再自我催眠。他把两个人认识之后所有的记忆翻出来一一思考,蔓延出一种恐惧的情绪。不安在他血液中流动,以至于甚至没有办法好好睡上一觉。这么煎熬地过了两天,终于在某一次失眠到烦躁的时候,肿着充满血丝的眼睛订了一张前往上海的火车票。
第二天耿浩在火车站给万山打电话,怀里还抱着一个保温桶,里面是他最拿手的、让郝义爱不释口的卤猪蹄。电话依旧没人接听,他扁扁嘴,给万山发短信:
我在上海,你今天有空吗?
万山很快拨回了电话,耿浩看着闪烁的名字,深深吸了口气才接起来:“……喂?嗯那个万——”
“你来干什么?”万山直截了当地打断了耿浩的粉饰太平,他那边的声音很嘈杂,但耿浩也能听出他语气中的寒,他心里有点慌,试图用一种轻快的语气:“来找你啊。”
万山似乎发出了一声低咒,而耿浩并听不清楚具体的内容。在耿浩疑惑之前万山压低了声音:“我晚上回上海——你十点在虹桥机场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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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浩再见到的万山有点陌生,他没有惯常的笑容,而是自上而下地放肆的打量着有些憔悴和颓废的耿浩——和他怀里抱着的那个愚蠢的保温桶。这样的气氛让耿浩所有的温情话语都被阻隔开,他只能沉默地跟着万山走去一家几乎没有什么人的咖啡店,坐在了僻静的角落。
“万山,你——”他的话刚开了个头就被打断。
万山翘着脚,语气很冷淡:“有些事情不用我说了吧?”
耿浩整个人都蒙了,他被万山的气势掐断了勇气:“你……你还是说一下吧,有什么事得说清楚是吧?说清楚了才好解决。”
万山欠身看着保温桶,用手点了点:“这给我的?”在耿浩下意识的点头中万山一巴掌把它拍到地上。保温桶摔出去很远,耿浩抱了一路的卤猪蹄连汤带水地滚了一地,泛出与咖啡厅格格不入的酱香。耿浩被这巨大的声音惊到,转头去看弄脏的地板,而万山的声音就在耳边,:“我嫌脏。”
“你他妈想干什么——”耿浩的愤怒还没落到实处就被万山略高的声音压了过去,接着万山从怀里掏出一叠钞票,嘴角的讥诮不带任何掩饰:“耿浩,你能不演了吗?”
耿浩不敢置信地看着万山,在晦暗的灯光下万山的面容看的并不是很清楚,他压低了声音之后说着跟两人初见时近乎完全相同的话:“说吧,要多少我给你。”
“你……你就是……”耿浩震惊地连生气都忘记了,混乱的头脑里全是无法消化的信息。
万山嗤笑着把一叠钱甩在耿浩面前的桌子上:“你还要我说什么?”
耿浩在万山的表情中迟钝地明白,其实一开始万山就在骗他,一直都在骗他,甚至郝义都看出来了,只有他还傻逼一样地误以为得到了爱情。他脑中有点空白,耳边似乎蒙着布一样蒙蒙地听不清楚,他缓缓地低下头看着那些钱,把他抓在了手里:“真不少啊,万山。”耿浩的声音有点抖,但是他居然没哭,反而笑着看向万山,“有钱真好,有钱真他妈好!”伴随着这一句话耿浩把那把钱摔在万山脸上,在万山下意识偏头的时候扑上去一拳砸在万山脸上:“钱!钱!钱!你他妈就惦记着钱!操你大爷的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觉得钱才他妈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你有没有心啊万山?你他妈有没有心啊?”
你看,就是这样的声嘶力竭,万山退开一步,摸了摸被打到的脸颊。看着耿浩很快就被赶过来的人按在地上,在他擦得锃亮的皮鞋前绝望地挣扎,碾过地上的一张张钞票。万山站在他身前,语气冷得如同冰碴:“耿浩,你又比我高尚到哪里去了?”他掏出一个MP3扔在地上,里面传出的正是那天耿浩和郝义做运动时的录音。
那些对话在万山的刻意引导下确实听出了暧昧的意思,但耿浩顾不得羞臊,他只能仰着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万山:“你怎么会有这个?”
万山不紧不慢地拿起他的手机掼在地上,在手机的残骸中他捡出一块芯片,蹲下身放在耿浩眼前:“不然呢,让你一直骗下去吗?”

Chapter 12: 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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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山踩过一地被揉皱的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咖啡厅。把耿浩按在地上的人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跟着万山离开了。随即店员如同凭空出现一般回到店中,三三两两地在不远的地方看着依旧趴在地上的耿浩窃窃私语,又很快地被领班驱散。店里再次播放起了优雅的音乐,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耿浩从地上爬起来,拾起滚远的保温桶,凉透了的卤猪蹄把光洁的地板沾上黑色的酱和凝固的白色油脂,看起来脏得令人作呕。他颤着手将大块的猪蹄一块块捡进桶里,又用餐巾纸把明显的油腻和酱汁擦掉,也扔进桶中。地上的钱被一张张捡起来,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最后耿浩蹲在地上从手机残骸中把SIM卡找出来,其他的碎块尽量拢在一处。做完这些耿浩背起包,拎着摔裂的保温桶向外走。路过前台时他停下来,用尽量若无其事的语气说了句:“那什么,你们再清理一下吧……不好意思啊。”
前台的姑娘对他露出了八颗牙的完美微笑:“没关系的先生,先生您慢走。”
耿浩无意义地嗯了一声,带着保温桶走出了咖啡馆,他的背因为粘满了各种各样的探究视线而沉重地微微弯曲着。走到垃圾箱前把保温桶扔了进去,落地发出一声闷响。耿浩自嘲地笑了,都说苦难教人成长,自己对这种事还真是该死的有经验。
耿浩的手机被摔了,只能跑到火车站再去自动售票机买票。最后一班车在十一点半,动车[1],因为过夜中途休息需要11个小时,比早班高铁到的还晚。但耿浩没办法在这里再继续待下去了,于是毫不犹豫地买了一张二等座。
动车为了乘客夜间休息熄了灯,深夜时分,按照行程在一个不知名的车站停靠。窗外一片寂静的黑,车内也一片寂静的黑。停止的列车连车轮撞击轨道的声音都没有,孤寂地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忘。夜已经深了,但对耿浩来说必然是无眠的。
耿浩看向车窗外,而车窗上的倒影看着他。随后耿浩看到那倒影默默流下了眼泪,他梗着头咬着下唇,把许多涌动着的情绪咽回去,然后教训起车窗上蜿蜒了两道泪痕的倒影:“哭什么啊?你他妈有点出息!操,哭个屁啊!”他飞快地抹了一把脸,“有他妈什么值得哭的!”
车窗上的倒影因为耿浩的喝骂而用力深呼吸,试图把眼泪憋回去,但愈发起了反效果。耿浩看着他满脸泪水,似乎是因为他的懦弱而气恼,身体簌簌地抖着:“别哭了!”他咬牙切齿地重复着强调,提高了声音来压制住嗓音中的涩,“我他妈叫你别哭了!”
在隔壁车厢的乘务员隐约听到声音,来这节车厢查看。空荡的车厢只有一名低压帽檐、倚在车窗上的乘客,盖着衣服睡得正熟。乘务员没有打扰这位乘客的安眠,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熟睡着的人动了动,衣服下的手紧紧抱住了背包。
最后一次了,耿浩吸了吸鼻子,为了这种破事哭,一定是最后一次了。
在这个无人知晓的角落,他终于还是把脸埋在背包上,放纵了自己的软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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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站前耿浩在动车的盥洗台照了一下镜子,缺乏休息的眼睛布满血丝,又因为哭过泛着红肿,眼底还有好几天没休息好的青黑,头发在车座上蹭得乱七八糟,衣服也皱巴巴地沾着灰。看起来跟上一次一样,像个可怜巴巴的loser。耿浩深深地吸了口气,拍了拍脸颊,瞪着镜子里的人暗示:“振作起来耿浩!你他妈给老子振作起来!”
好不容易才整理好心情,耿浩准备洗把脸梳梳头,扭开水龙头却发现没有水。
北京南站的四号线永远都是人满为患,耿浩的墨镜遮了大半个脸,抓着扶手跟着地铁摇摇晃晃。有人起来给他让座,他就推了推墨镜:“谢谢啊您坐,我不是盲人。”然后在心里接了后半句:就是眼瞎看错人了而已。一这么掂量眼睛就又有点热,忙吸了吸鼻子。旁边坐着的老大爷却开了口:“小年轻净作怪,在地铁里带墨镜也不怕绊个跟头。”
哪句话听进耿浩耳朵里都戳心,耿浩扯了扯嘴角——可不是就跌了个大跟头呢。但他又咬着牙状作无事跟人瞎扯,声音干巴巴的:“啊,那啥没办法,犯病了,见不得光。”
“哟!别是红眼病吧?”旁边的人尖声叫了一句,本来挤得满满当当的人硬是给耿浩让出了一条真空带,耿浩顺势走到门口:“不是红眼病,不传染。要都得了我这病,那这世界就完了。”
车门开了,耿浩手插在裤兜里,背着包晃晃悠悠地下了地铁。
回到家耿浩扯掉衣服蹬掉裤子先栽进床里,身心俱疲却完全睡不着。辗转了一会儿又趿拉着拖鞋去杂物间翻出用了四年的小破机,SIM插进去一开机就叮叮咚咚地出来几十条短信提示,全是郝义的未接来电提醒。
耿浩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翻了翻记录,郝义平均五分钟一个来电跟催命似的。耿浩原本以为是他失联了一天郝义担心了,还没等回拨就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耿浩接起来,哑着声音叫了声“郝义”,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郝义用比他还要哑的声音说:“耿浩,东东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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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了耿浩的万山仿佛了却了一桩心事,他想要从此把这个人清除出记忆,但脸颊上的隐隐作痛还提醒着他这个人实实在在地存在着。
万山舔了舔腮,有点淡淡的血的味道,大概是在牙上碰破了黏膜。他已经许久不曾碰到这样大胆的人了,耿浩跟他的小狗一样,都那么爱咬人。
坐在他侧面的人看到了万山的动作和他嘴角的冷笑,于是斟酌着开口:“万总,刚刚那人——”
“狗咬你你还咬回去啊?”万总把手指交叉搁在腿上,“我们只是晚上在机场吃了顿夜宵。”
“是的万总。”
万山换了个话题:“陆总是不是已经在集团等着了?等下我们直接过去。”
“好的万总。”
万山刚踏进办公室手机就突兀地响了起来,巧得令人诧异。屏幕上是个陌生的号码,像是网络运行商或者虚拟号码,万山分析这是基站的推销,随手按掉,但很快手机又不依不饶继续响了起来。这种反常的情况让万山慎重起来。他拨了几声内线,打开扩音,把监控线插进手机听筒里,做好所有准备才按响了接听键:“喂,您好。”
“喂,哎请问是万山是吧?”对方的声音有点嘈杂,似乎正站在大街上,“这有您的快递,但是你这个地址写得不是很清楚啊……你现在方便说一下地址吗?”
万山皱起眉:“我的包裹?”
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万山示意进门的人走近,然后句句重复:“好的,我现在走不开,让我的助理去找您取快递好吧?哎好的,我尽快到。”
等挂断电话之后万山把字条递给助理:“去这里取个快递,如果东西有什么不对给阿甲看看。”
“好的万总。”
助理再次回来的时候是跟阿甲一起的,万山正在准备上会的材料,就一边收拾一边听两人汇报。
“万总,东西拿回来了,是个手机。”助理说,“阿甲检查过了,全新的,没有拆装的痕迹,也没有危险的迹象。”
“哦。”万山知道没有危险先放了心,又问了句,“快递单呢?谁寄来的?”
“北京,发件人是果汁。”
万山收拾材料的动作顿住了,他抬起头看向助理,挑起眉:“果汁?”
“……是,果汁。”助理把快递单递给万山,复写的字迹圆乎乎歪扭扭的。
“跟上次万总买的手机是同一个款式的。”阿甲开口,“除了颜色其他都一样。”
万山嘴角勾了个嘲讽的弧度:“行,我知道是谁寄的了,没事,辛苦你们跑这一趟。”他随手把那手机扔在桌上,“会议要开始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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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会议定的就是下次投资方向,签合作意向书。万山准备得充分,讲起来游刃有余,其他人也对万山的报告十分感兴趣。
会议讨论的整体还挺成功的,结束之后陆总请万山到办公室,又亲手给他沏了一壶茶:“小万啊,你讲得不错。看你现在,精气神都不一样了,休息两个月还是有好处的啊。”
万山双手接了茶,掩着喝了,放了杯子就带了笑:“承蒙陆总关照,难得偷闲,惭愧啊。”
陆总笑着冲了水,瞅着他:“还是短了,你看你,在大理的时候跟小年轻混在一起还玩点小浪漫,但一回来,啊,说话做事还是这么老气横秋的。”
万山扬着眉笑:“陆总说笑了,我是个俗人,小浪漫什么的可玩不来。”
陆总笑着点了点他:“不诚实啊。”他站起来取了件东西递过去,“喏,你夹在材料里给我的书签,看看,这是不小心落进来的吧?”
万山接到手里的是个简单到粗陋的书签:裁开的白纸上放一片压干的玫瑰花瓣,被封在宽透明胶带里。背面简单写了“万山送”和日期,正是他们争执的那天。万山所有否认的话都被那三个字堵了回去,诧异自眼中一瞬而过,在思考之前便下意识地戴上习惯的客套笑意说一声:“陆总过奖了,打发时间而已。”
陆总笑了一句:“这可是要有心才能做出来的东西,之前你可没这样的心思。”接着他又认真了表情,“你理解了顾客想要什么、发自内心地想要做好,这样的质量才能保证,实业是这样,服务业也是……小万啊,你这趟大理,没白去啊。”
万山的嘴角翘了翘,不至于为了这种细枝末节下陆总的面子,面上还做一副恍然大悟的受教模样:“要多谢陆总提点了。”
陆总摆了摆手,感慨道:“这年头想赚钱的人太多,想做好事情的人太少了。我总想着,要做好企业就得先做好事情,要做好事情就得先做好人……可惜啊,这么想的人太少了。”
万山听他感慨不置一词,陆总自出了会神就笑了:“来,喝茶,哎呀,我这个人爱絮叨,烦了吧?”
万山忙伸手接了茶盏,这话随口就能接:“陆总说笑了,我正听着有意思呢。”
喝完了这杯茶万山就告辞了,走之前陆总提醒他拿好那枚书签:“小心点,再弄丢了可就难找回来了啊。”
万山随手把它揣进口袋,笑着道了句谢。回到办公室后万山随手把它扔进废纸篓,真不明白陆总怎么会三个歪歪扭扭的字认成他的笔迹。他准备找材料的时候看到压在那叠文件上的手机,拿起来的时候碰到了屏幕,背景是夕阳下金红色的洱海,干净简单得只有最初的系统软件。
通讯录备忘录通话记录都是空白的,照片却有几十张,大多是风景、客栈的物品和大理形形色色的小吃和小玩意儿,也有几张偷拍的万山和果汁。
万山几乎认不出照片里的自己,他已经记不得自己上次露出这种放松的表情是什么时候。
最后一张照片是耿浩的自拍,盘膝坐在地上,旁边散乱着吉他和乐谱,果汁蹲在他的膝盖上,看背景应该是在家里照的。耿浩对着镜头摆出了一个剪刀手,傻得毫无创意。
万山看了一会儿就把手机关掉了,向后仰在办公椅上。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寄出这个手机的时候应该是前天,也就是他还没有跟他挑明……那么耿浩送给他这个一模一样的手机想表达什么?他把交易关系搞得那么情意绵绵的,又想要做什么?
万山的脑中翻滚出千百种念头,又一一推翻,断不会思考之前那个被他笃定了的答案。只是鬼使神差的,他把之前扔进废纸篓里的那枚书签捡了回来。

Chapter 13: 察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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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之后,耿浩认命地坐在了候机厅。去上海之前他把果汁寄养了,现在看来还真是明智。郝义在电话里只含含糊糊地说东东晕倒摔了,大出血,送医院医生都说得观察一段时间,还在努力保胎。郝义说到最后都带了哭腔,像个打碎了家长最心爱的花瓶的小孩子,只会说“耿浩怎么办啊”,完全没有了半点主意。耿浩被这两天接二连三的事情弄得头晕脑胀,还得给郝义吃定心丸,说没事全力配合医生,你等着我这就去找你。
坐上飞机的时候耿浩把头倚在窗户上,其实人家小两口的事情,加上东东父母还在,再怎么说也跟他扯不上关系。但郝义的声音太慌了,耿浩认识他小二十年,还从没遇到他这样的时候。况且东东怎么也算是他兄弟媳妇,肚子里是他兄弟的种,现在大小都有生命危险,比他那点感情上的屁事着紧不知多少倍,至少他现在还活着,还能活得好好的。
耿浩紧张得一手湿腻腻的汗,之前从没信过神佛的人在万米高空开始临时抱佛脚——保佑东东和她的小宝宝好好的,大家都得好好的。
从机场到东东住的医院还有两个小时的车程,郝义接到耿浩,扯着他就往车上跑。
耿浩抹了把脸坐上车,问东东的情况,郝义赤红着一双眼没看耿浩:“我出来的时候还在抢救,不不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耿浩捏了捏他的肩,什么都没说,伸手从后座翻了瓶水和面包啃。
“怎么就这么脆弱呢?”郝义听着耿浩狼吞虎咽,嘴里絮絮念着,“怀孕这么危险,为什么还非得要个孩子啊?多个他妈小崽子有什么用!”
郝义一拍方向盘,响了刺耳的一声喇叭,耿浩被他吓得险些噎着,直着脖子咽下去那口面包才说:“你说的这是人话吗?那是你闺女你儿子啊!操,身在福中不知福。”
郝义不耐烦地说:“耿浩你就说我吧,等你什么时候——”他顿了一下,“你要想要孩子还不容易,跟那个渣男分了,找个姑娘过日子呗。”
耿浩把脚踩在前面,整个人都蜷在座椅里,停了好久才说:“我现在有什么资格再去祸害人好好的姑娘。”
郝义不敢置信地转头看了他一眼,这才注意到耿浩萎靡不振的惨状:“分啦?”
耿浩咬着手指,看向窗外,被郝义又催了几声才不耐烦地应:“分了分了,那混账不分还留着过年吗?”
郝义在坑坑洼洼的泥土路上开车还能腾出一只手来拍拍他:“分得好分得好,认识你这么久终于有魄力了一次,回头哥哥跟你庆祝一下。”
“庆祝个蛋。”耿浩皱着眉咬着手,“你种猪啊,也不怕伤了东东?哎对了,东东这次是怎么回事啊?你也不看好了,怎么就给摔了?”
郝义听到这话也不回答,耿浩推了他一下,郝义就支支吾吾地说:“这不我新进了个剧组嘛,离家里开车得两个多小时,前一段就住剧组里了。那什么新来个小配角,吃饭的时候玩得开,就坐我腿上了……我发誓我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啊。谁知道东东去给我送饭啊——你说东东都四个月了还要来给我送饭,啥时候不好啊?”
耿浩不敢置信地看着郝义:“郝义,你劈腿?”
“别说得那么难听,我没做什么啊大哥,我连摸都没摸到呢。”
耿浩皱着眉看他,声音提高了点:“你他妈真还动了这个心思了?”
郝义往旁边瞟了一眼,似乎有点心虚,但转念又有了底气:“哎你等等……拜托,我什么都没做哎,你干嘛这么上火啊?”
耿浩伸手就去夺他的方向盘。郝义吓了一跳,一脚刹车踩下去,玄乎乎地停在田埂旁,吓得心脏都要停了,下车去检查车况。见有惊无险才拉开耿浩那侧的车门吼他:“卧槽,耿浩你疯啦?”
耿浩红着眼喘着粗气瞪着他,下车一拳就照着郝义揍了过去:“你们他妈是不是都觉得这个世界上只剩下钱和性了啊?啊?别人都他妈是欠你们的?爱你们就他妈是欠你们的?”
郝义猝不及防地被他一拳打在鼻子上,立刻感觉热乎乎的。一抹见了红,火气也腾地蹿了上来,耿浩接着又是一拳招呼上来,十分的力度顶在胃口,郝义就蹲了下去。耿浩还不解气地抬脚就踹:“有钱了不起啊?别人付出在你们眼里就是个屁吧?”骂到后面声音都哽咽了。
郝义缓过了那阵劲,蓦地站起来,一脚就把耿浩踹倒了,他脸上沾了土和鼻血,红红黄黄的特别可笑:“耿浩你他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憋着火。你就敢跟我发脾气,算他妈什么本事?你怎么不去找万山啊?去啊!去啊!”
耿浩缩在地上好半天起不来,脸上的泪把土和成了泥,还梗着脖子瞪:“我替东东揍你,关那个王八蛋什么事?”说着泪又下来,他咬着牙拿袖子用力抹掉,把头扭到一边去。
郝义恨得想再踹他,却又转身一脚踢开了地上的土块,大吼一声:“啊——”
耿浩看着他的背影,蜷起身子来呜呜地哭。
郝义站了一会儿,脸上带着一道道的灰土和血迹走到车旁,拉开车门喊:“上车!”
耿浩从地上爬起来,再抹一把脸,灰扑扑脏兮兮地钻进了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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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山再也没有得到耿浩的消息。
项目后续的基本规划初步开始着手,市场报告和项目团队也在组建,都得赶在年底之前弄出来。万山满足地忙碌了起来,慢慢地把这件事放在一边,如同抽屉里那没电关机的手机和压在下面的粗陋的书签,确实存在于万山的生活中,却不会让他浪费哪怕一秒钟。
但偏有人没有眼色地提醒万山耿浩的存在。
接到梧桐客栈老板的电话的时候,万山正被堵在路上。万山十分讨厌堵车,平时大多是在办公室错过高峰期再走,今天要跟项目上的人见面,没办法才在路上数着米地挪。心情正烦躁呢,就看到手机一闪一闪的,提示“客栈”两个字。万山的心思不在这上面,看到是手机里存的号码就接了,一声“您好”说出去了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当时在大理的时候梧桐客栈的老板吗?
但这时候后悔也没办法直接挂机,万山耐着性子听老板自我介绍了半天,才问出那句:“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啊,对,万先生,您能联系到耿浩吗?”
几乎要忘记的名字再次被摆在万山面前,他声音低了下去:“不好意思啊,我们没联系了。”
“唉,也没跟您联系啊?”老板虽然觉得大多是旅伴,回到各自千差万别的生活中关系自然会淡,但在客栈的时候总是看到他们俩同进同出的,就抱了一丝希望。得到这个结果也是意料之中,他叹了口气:“这小子怎么回事,跟失踪了似的,死活找不到人。”
“我这里可能帮不到您了。”万山礼貌地说了这么一句,正准备挂断的时候就听到老板最后说了声:“那打扰您了啊万先生,如果耿浩联系您了麻烦您跟他说声,他之前捐的那些钱希望小学收到了,孩子们还给他写信了。”
万山本来都打算说声“再会”再把号码删掉了,突然听到这么一句,下意识地反问一声:“什么希望小学?”
“就你们住在客栈的时候,耿浩不是被人拿钱砸了嘛。”老板一边擦桌子一边跟他讲,“他把那些钱捐给山区的希望小学了,好像自己还补了点?凑了整三千呢。但山里面路不好走,还是今天老师要出来给学校购置东西,才把孩子们的信给带出来。”
万山听着老板的话愣住了,他精明运作的大脑一时间变得空白起来,仿佛一个学舌的鹦鹉一般重复:“把那些钱……捐了?”
“啊。”老板把抹布一放,“本来我也劝他来着,说还不如自己留着就当精神损失费了。那小子犟,说要用到正地方上。唉……您别说,我今天听老师那描述也心酸,孩子们太苦了……”他没捐钱,钱在山里根本用不掉,他收下信之后给老师带了几十斤好放好做的腊肉。
万山却顾不得感慨孩子们的生活,他意识到自己好像对耿浩的判断又出现了错误。如果耿浩连白给的钱都不愿意要,那之前万山对他所有假设的大前提就如泡沫一样脆弱地不堪碰触。
万山茫然地挂断了电话,车窗外的行人已经换上了薄外套,似乎在这时候,他这才注意到时间的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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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总觉得,万山这顿饭吃得有点心不在焉。虽然万山面对任何项目上的问题都对答如流,举止谈吐也十分恰当,但总是在某些不经意的时候看到他有短暂的走神。
酒过三巡,场面正酣,无论心里埋了什么样的念头,至少在表面上大家称兄道弟,说话也随意了一点。目的城市的当地负责人是个半秃顶的男人,喝得脸红光满面的,对他们的目光就十分热切:“陆老哥,万、万老弟啊,我们那边就靠你们这个项目啦。一定要、要帮我们好生宣传一下,我们那边漂亮得很,比城里空气好、好的多。旅游特别的好,那个什么氧离子很多。”
万山不动声色地躲开了他想要勾自己肩膀的动作,拿了酒给他倒上,对方立刻站起来连声说“不敢”。万山笑着对他举了举杯:“我们这是双赢。”
“对得很!双赢,双赢。”他笑呵呵地干了一杯酒,“现在那个什么网上宣传,好火的哦。你看,我们这里是不是也能上网,在微博啊什么的,帮我们说一下。”
陆总走过来拍了拍万山的肩,对着那负责人笑道:“小赵啊,你相信我们的专业程度啊,这些肯定没得问题啦。”
这些具体的工作肯定不会交给万山来做,但他们的话却突然提醒了万山,他之前可是看到过耿浩在微博私信跟人聊天的。他把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试图寻找出更多的证据,来说服自己对耿浩的判断完全没有错,来坚固自己已经有些动摇的认知。

Chapter 14: 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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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针和分针重合又分开,网页热闹地开了一屏幕,万山坐在桌前,眼睛分毫不错地盯着微博界面。手边的咖啡早就没了热气,但万山完全没在意,摸到杯子灌了一口,手有点抖。
回到住处之后万山就像网瘾少年般急不可耐地打开电脑和浏览器。就算再不了解网络也还是知道何为微博的,注册一个账号也不过是一分钟的事情。万山在搜索栏打入了“耿浩”两个字,出来的第一条就是橙v的博主“耿浩和果汁”,认证信息简简单单四个字“歌手耿浩”。
万山点进去,最新的一条是张照片,剪刀手45度仰头盘膝坐在地板上,膝盖上蹲着果汁,背后散着吉他和乐谱,配字就一句“能看到我吗?”没有主语。
万山觉得这张照片有点眼熟。
评论最上面的几条全是被点了成百上千赞的吐槽,例如“让我们夸你帅吗?我就不说[doge]”“果汁:跟愚蠢的蓝星人换了身体”“我看到了谱子!小耿浩别光忙着谈恋爱了交歌不杀!”还有些类似于“来不及想内容了赞我”“日常卖萌(1/1)”“大家好我是那把吉他”这种稀奇古怪的回复,让并不是太理解网络语言的万山深深地皱起了眉。
热评往下就是按时间的评论了。与刚才欢快到吵闹的回复不同,最新的全是类似“浩浩快回来啊”“耿浩宝宝什么时候回来啊[泪]”“等你,爱你[爱你]”“小耿浩我们都在,抱抱”。万山拉上去看时间,那条微博已经是两个月前发的了,大概是他们从大理回来之后的几天。
万山继续往下翻微博,接下来的是一首歌。
耿浩和果汁V:
我就在这里等着,等着写下新的一首歌。[嘻嘻] ▷在大理(完整版)
万山点开了链接,外链的网页在缓冲,他就顺便翻看下面的评论。开始依旧是热门评论,点赞最高的是那条“来人,把朕的黄金狗粮呈上来[拜拜]”,紧接着就是“噫,我浩的歌也散发出了恋爱的酸臭味233”“OMG!羞涩的软浩!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为什么牙疼了起来!”万山隐约能明白这些话的含义,和他并不像承认的猜测。但下面的那条直白地戳破了他想要遮掩的心思:小耿浩的新歌有了爱情的味道。
缓冲好的音频响起了流畅的木吉他,然后耿浩的嗓音透过笔记本并不那么好的音质温暖地传了出来。耿浩的这首歌万山之前就听过,之前存在他笔记本桌面上。但就算是不怎么懂音乐的他,也总能听出里面不尽相同的音调。万山关掉了音频网页,那首曲子就戛然而止。他把头靠在椅背上,皱紧眉头,试图解开这道困难的谜题。
不久之后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继续往下看微博。但后面的基本都是果汁的小视频,在大理的那段时间是空白的,被删掉了所有的痕迹。
万山的眼神微动,放下鼠标打了个电话。没多久手机上就多了一条短信,一个邮箱和一串字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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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山毫无心理障碍地登录了耿浩的账号,试图从私信中找到蛛丝马迹来佐证自己漏洞百出的信誓旦旦。但未阅读私信、转发和评论足有几万条,万山应接不暇,点进私信中寻找他想得到的信息。
从私信记录中万山搜索到了那天的对话,联系了上文他才惊觉自己进入了一个误区。而搜索类似“价”“钱”的信息,大多是耿浩对关于某种吉他、乐器或者养宠物价格的耐心的回答。他把所有能想到的内容都搜了一遍,结果都是相仿的。这种认知的颠覆让万山有点心慌,他急切地想要证实,而结果愈发把自己置于尴尬的境地。
万山再次点入微博已经近于麻木了,而不出他的所料,很多微博都被耿浩设置了仅自己可见。
最新的一条微博是一张图,盛在保温桶里面的猪蹄,那保温桶万山在机场见过。微博是在耿浩去上海的前一天早上凌晨三点发的,转发了他自己的那条“抓住一个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一个人的胃[思考]”。
万山连点进去看看评论的想法都没有。
再下一条是一张照片,画面一片青黄色的枫叶,被阳光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边,在叶片的边缘看得到北京难得的晴朗天空。配字是八个“一叶障目,不见万山”。
粉丝们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但万山看懂了。
继续往下是北海公园的照片,镜头里是吉他和标志物白塔。耿浩说句“北了点儿的海”。
嗯,北了点,再往南三千公里才是洱海。
接着万山看到了那支光秃秃的玫瑰花枝,耿浩居然还特别厚脸皮地配了个“好看吧?”;看到了那腹肌板,说了句“说好了做运动,发小儿家的,这东西太给劲儿了”;看到了回北京的机票,那句“嘿,谢啦”的满足和得意都要漫出来了;看到拍的零零碎碎的小玩意,拼了个九宫格,加了一句“哎,当礼物挺好的”,语气全是惋惜,万山想了想,应该是因为自己跟他说不喜欢这种琐碎的东西。
万山觉得耿浩真无愧于“微博控”的评价,多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都愿意写得清清楚楚。他用镜头和模糊的话,羞涩地向大家炫耀着琐碎的幸福,和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被万山看到的感谢或许还有……感情?
万山把微博翻上去,他好像找到那句配字的主语了——
万山,你能看到我吗?
万山狠狠地灌了一口冷透了的咖啡,关掉了电脑。他原本只是想了解一下究竟自己的判断对或者错,也算是对他自己识人能力的再次论证。而当事实把显而易见地错误答案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只会对结果有些惊愕,再对被自己误解的耿浩略感遗憾,毕竟只是一个路过的、如果万山希望可以与他再无瓜葛的小人物——但他却把耿浩的微博粗略且彻底翻了个遍,耳边还盘旋着那首民谣的简单旋律。
这种无法集中精力、没办法掌控自己的感觉太不好了。万山站起身,在屋里烦郁地踱步,他第一次后悔自己试图去了解所有信息,知道的太多,反而乱了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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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浩完全不知道万山此时的心思,甚至说他根本没有半分心神用在万山身上。他跟郝义在医院旁边租了一间屋,每天照着网上的食谱给东东送饭。
今天煲的是土鸡鸽子汤,用瓦罐慢火焖的,一屋子飘着都是香味。耿浩一副要长住的架势,郝义就帮他把果汁接了来。宠物店的环境很好,人也熟悉,但是耿浩看着一头扎进自己怀里委屈地呜呜哼着的果汁,就怎么都觉得还是被亏待了。所以这几天果汁的伙食也特别好,鸽子汤把它馋坏了,不停地去扒耿浩的裤腿。
耿浩喝了它一句,把饭菜装进了保温桶,招呼郝义:“走了啊。”
东东不想把这事儿告诉家里的双亲,就说现在月份久了,回北京住一段时间做个检查,但也没再想着帮郝义贴金。小北气冲冲地跑来,撸袖子就要揍郝义,一身利落的休闲装完全不会影响了她的身手。不过转头看到东东就分清了轻重缓急,只是心里憋着气好半天撒不了,耿浩再次看到小北拍桌子的时候,在心里惊呼半天女人果然不好惹。
医生说东东不能再受刺激,郝义就不敢去见东东,况且东东的心思小北知道,也不会让他见。第一天去医院的时候耿浩是一个人进去的,郝义带着一身的土和鼻血蹲在医院门口。耿浩上楼的时候从转弯处的玻璃看出去,就看到郝义拼命地挠着他那光头,等再上了一层楼,就看不到郝义的人影了。
耿浩见到小北的时候也挺尴尬的,对方为了保护闺蜜她在任何地方都不给人诟病的借口,脸色极差但并不失神采,打量着一身土灰神情萎靡的耿浩说:“告诉郝义滚远点,别碍眼。”
“他……他没上来。”耿浩本就觉得这件事是郝义的全责,面对小北近乎迁怒的谴责连生气的念头都没起,满心都是对东东的担忧和愧疚,“东东……和孩子没事儿吧?”
“呵,二位还在意呐?”小北语气尖锐地嘲讽,而耿浩就装作完全听不懂里面的讽刺:“啊,在、在意呢,很在意……没事吧?”
小北因为耿浩这样的小心翼翼有点心软,脸色稍微放缓了点,但语气依旧不好:“现在脱离危险了,要住院继续观察。行了,你可以走了。”
“哦……哦那就好。”耿浩抹了一把脸,踮起脚越过小北的肩看向门上的玻璃,而恰好被东东发现了:“耿浩吗?进来吧。”
小北扭头看了东东一眼,张了张口没说什么,转脸对耿浩简单地说了句“进来吧”,开门之前又低声警告了句“别乱说话”。
耿浩忙不迭地点头,站在门口用力拍了拍身上的土,这才跟着小北进了屋子。
东东刚经历了一场抢救,挂着吊瓶,脸色白得惊人,手一直交叠着轻轻放在腹部。耿浩往前走了两步就站住不动了,低头看了看,啜喏地说我身上太脏。
东东对他虚弱地笑了笑:“谢谢你来看我,我没事了。”她说完把目光转向小腹,“谢天谢地宝宝也没事。”
耿浩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是吗?”
东东的微笑还是温柔的,是母亲对孩子的温柔:“嗯。”
耿浩看着她,喉咙里又有点酸,他突然扇了自己一巴掌:“东东我对不起你,我就不应该帮着他让你怀了,对不起。”
连小北都吃惊地站起来了,耿浩低着头不敢看东东,眼圈又有点热。东东柔柔地开口,声音虽然还虚弱得没有底气,但是十分坚定:“这不能怪你啊耿浩,这件事里最不该怪的就是你……相反我们还应该谢谢你、应该对你说抱歉……这个孩子我很喜欢,我也永远不会放弃宝宝的……”
耿浩看着她唇边的那一抹笑,用力地抹了一把脸:“嗯,那什么要不行你说,我我跟你一起养。”
东东和小北一起看着他,难以理解地笑了起来。
耿浩眼里还湿润润的,但目光十分坚定:“我说真的,我觉得吧,你做人不管怎么说,都是要对自己行为负责的。”
于是东东就笑了,应了一声“好”。
郝义倚在门口的墙上,也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漂亮的护士和少妇来来去去,为他这样的举动侧目,他半点理睬的念头都没起,抱着头缓缓蹲到了地上。

Chapter 15: 追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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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浩在车上找到的郝义,他脸色不怎么好,眼神倒是坚定。郝义噼里啪啦地按手机,见他坐进车里就问他:“怎么样了?”
“人没事儿。”
“哦那就好那就好。”郝义发动了车,也不问耿浩要去哪,耿浩拳头抵着嘴:“先找个菜场,我买点东西去。”
“这不急不急,我订了个短租房,刚跟中介谈好了。咱先去check-in,然后再做什么也方便。”
耿浩眉头一皱:“我他妈说先去买东西!”
郝义居然也没恼:“你现在买了也没地方做啊大哥,你不是要给东东煲汤什么的吗?我租了个房子,东东现在没办法转院,那就等情况稳定了再说。”
耿浩挑着眉看了他一眼:“你还能出说句人话啊?”
郝义瞟一眼导航,打了方向:“哎,我在你心里成啥了?”
耿浩看着窗外陌生的城市,从鼻子里哼出个字:“渣。”
郝义无法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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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浩真的实现了他的诺言,说要照顾就当真天天给东东送菜送饭,小北一口气请了半个月的假,但毕竟老师还是比较规律的职业,等东东情况稳定了就一步三回头地回去上班了。
耿浩倒是天天去医院报道,但小北走里之后就剩孤男寡女,知道两人不是夫妻,别说流言了,光那些异样的视线都能把人背后戳出个洞来。东东也听到了,没埋怨耿浩的好心,只是委婉地劝耿浩,说医生护士都在,她一个人住院没问题的。耿浩开始还以为她是客气,后来打水的时候不经意听到了别人的议论,这才知道自己给东东惹了多大的闲话。气得脑子都蒙了的耿浩冲出来就指着自己右耳上的耳洞吼:“看清楚了!老子喜欢的是男人!”
于是人家看他的眼神就更异样了。
郝义跟做贼似的过来偷看东东,还没走近住院部就听到耿浩这么一嗓子,脸都绿了。转过头装不认识他,耿浩踩着重重地步子跟他擦肩而过,郝义就跟上去用力呼了耿浩几巴掌:“你自己不嫌丢人能为东东想想吗?”
隔天耿浩就不敢再去了,给东东请了个专业的护工,当然,钱是郝义出的。
所以现在郝义去医院的时间比耿浩多的多,耿浩已经把做饭的工作慢慢交给郝义,除了有难度的,炖个汤蒸个饭的活都是郝义在做。做完了饭耿浩跟果汁在家里吃,郝义就饿着肚子开车去送,跟护工约在门口接头,鬼鬼祟祟的。有时候郝义躲在门口听东东跟护工大姐聊天,功劳都记在耿浩头上的时候,就呲牙咧嘴地生耿浩的气:妈的,想要照顾自己媳妇都特么跟偷情似的。
所以说干嘛要结婚!干嘛要孩子!真特么烦!完全没发现自己已经越来越适应家庭生活的郝义揣着满心的委屈捧着已经饿扁了的肚子回去吃已经凉了的饭,吃完就开始准备下一顿的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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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浩在分手后——或者说被分手后最难受的那段时间被东东这么大的事一搅合,忙碌得忘了痛苦。等东东和宝宝彻底脱离了危险都已经过了一个月了,这时候再返过头来寻死觅活耿浩自己都觉得矫情。那口气憋在心里上不去下不来撒不了,起了一嘴的燎泡,别说唱歌了,张嘴都疼。
耿浩又重新更了微博,时隔两个多月的第一条新微博就四个字“新生、新生”,瞬间就收获了几百条评论和转发的安慰。然后他又写了条长微博,配了张“住院部”的照片,说朋友险些有生命危险,他去帮忙了,最近因为心情不稳定所以实在没心情写歌发微博,现在一切安定了下来,让大家担心了抱歉云云。他避重就轻的手法比起万山来拙劣的多,粉丝们根本不信他的解释——转发的那些甜腻的内容现在全变成了“没有权限查看此条微博”,如果单纯是因为担心朋友,你何必把之前的微博都隐藏了呢?
但神奇的是,在耿浩评论下面几乎没有人提到这个巨大的漏洞,偶尔有人这么质疑,也会在别人私信提醒下很快删掉。
耿浩看到了这样的现象,因此对这群陌生的朋友们无比感激,感激他们什么都没说,感激他们没有自以为是的安慰。对万山的脱敏治疗还要保守为主循序渐进,耿浩不是没有试着写歌,但之前刚起了个构架就胎死腹中的情歌横在那里,像一道尚未痊愈的伤疤。耿浩拿起吉他就想到那首歌,再怎么拨弦也找不到感觉看不到目标,灵感像陷入黑洞一样没有半丝痕迹。他心里烦,索性最近就没再动新曲子,只是窝在家里接点后期和编曲的活做一做。
天慢慢凉了起来,一股冷空气席卷了大半个中国。耿浩把手机停了,耿浩的妈妈就给郝义打电话,絮絮叨叨地嘱咐了半天天冷了在外面多注意,临了还埋怨郝义没照顾好东东,大冷天东东还怀着身子,不在家好好住着跑出去剧组待着。老太太也算是看着郝义长大的,早就把他当了半个儿子,数落起来半点不带含糊的。郝义听了一半就把手机塞给耿浩,耿浩接过来听了一耳朵对郝义的埋怨,挠着头提醒他妈自己是耿浩不是郝义,老太太嗔了郝义一句,又接着把注意身体的话给他嘱咐了一遍,挂电话之前叹了口气:“小浩啊,你总这么单着也不是个事儿,爸妈不求什么,对你好的,能定下来就定下来吧。”
耿浩张口结舌的,他刚离婚那会儿跟郝义出去疯了一路,回来打了个耳洞,进家门把爸妈唬了一跳。郝义嘴里跑火车,瞎说胡扯什么耿浩是玩音乐的他们圈现在流行这个,嗐别说打个耳洞了,阿姨您坐稳喽,找个对象都不拘着男女了。耿浩洗完水果一进屋就被他妈妈给打了,说你说你跟小郝是怎么回事?你们俩是不是好了?怪不得你们俩现在来家住还睡一屋呢!
耿浩简直要冤死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气得直拿苹果砸郝义,郝义接过来就是一口:“阿姨您别误会,我跟耿浩没您想的那种关系,我是直的——哦,我喜欢女的。”
耿浩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出柜了。再后来不管他怎么拍胸脯保证自己性取向没问题,爸妈总是带了几分怀疑。后来他有次再回家他爸拉着他喝酒,爷俩干了好几瓶,最后老爷子闷声闷气地说了句:“浩儿啊,我跟你妈想通了,你过得好就成,啊。”
要是当时耿浩浑噩的大脑能解读出这句话是他爸表达接受他出柜的意思,他怎么也不会红着眼睛再干了一杯说那句:“哎,我一定好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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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项目下一个阶段到来之前,万山坐上了北上的飞机。他是个不怎么善良的生意人,政策和法律的空子钻得多,也善于在谈判和合同上给对方下埋伏。他很少说假话,说的最多的避重就轻的实话、意义不清的圈话和别有深意的套话。他能在别人指责的时候噙着虚伪的绅士微笑说出“这事情的解释权归我们所有”,却绝对不能容许别人对他的算计。他以为耿浩扮猪吃虎地触碰了他的雷区,却现在才知道是他自己的被害妄想症作祟。
陆永瑜之后他没有再考虑过结婚的事情,对他来说结婚也不等于成家,他不奢求有个“家”了,有个房子有个妻子,能得到家族的力量也行,能给他自己维护个好形象也罢,总之都是要带着点功利的性质。感情太虚无太脆弱了,远不如物质实际而长久。万山在扭曲的关系待得太久,以至于现在得知耿浩对他无关金钱的感情,一时间竟然是迷茫的。他特别想弄清楚,如果耿浩不求金钱物质,那么为什么要选择跟他在一起?为什么要选择一个根本已经不懂什么是感情的人在一起?一个正是因为败给了钱的耿浩,为什么能拒绝得了金钱的诱惑?
万山的时间不多,满打满算也就挤出三天,这让他不得不选择坐飞机出行。万山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主动选择这样的出行方式,还并不是为了工作。
在候机厅里他再次打开微博,耿浩又重新出现在微博上,而那些转为私人可见的微博却无法再次公开。他换了密码,虽然对万山来说再盗一次号也只是一条短信的事情,他也不想去做了。万山近乎惊惧地发现那晚匆匆扫过的微博依旧记得清楚,非他本意地细细咀嚼,就体味出了更深层的意思。
飞机要起飞了,万山利用最后的时间匆匆把耿浩的那几首歌下到pad里。起飞后万山点开了歌,第一首就是完整版的《在大理》。虽然飞机已经平稳了,但上升时造成的耳鸣还困扰着他,他听不清耿浩的话,只能在耳中嗡鸣的杂音中听到耿浩温暖的声音。
“天有点蓝/空气有点新鲜/路有点远/风景有点变幻/苍山的云/将烦恼遮掩/洱海的风/把心情吹乱……”
万山倚在座椅上,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痛,他想起之前耿浩一本正经地跟他讲他有时候写歌没有灵感,晚上躺得久了睡不着偏头疼,从脖子上的筋一路捋上去就舒服的多。耿浩带着琴茧的拇指用了点力道按在万山后颈上,但万山不愿意把后颈这种脆弱的命脉暴露出来,于是肯定会躲开。
“……伸出手就抓得到惊喜/昂起头就看得到奇遇/生活再难有什么了不起/我现在就在就在大理……”
万山有一份完整而详细的耿浩的个人资料,具体到小学考试的成绩。这份惨淡的人生历程和近乎懦弱的善良性格在万山可悲且可笑,但偏偏是这样的人,却教着别人怎么潇洒地生活、热忱地追逐梦想。
“……何必再费心揣测/何苦再自我折磨/我就在大理等着/等着/等着写下另外一首歌……”
这部分万山听过,在耿浩之前存在他电脑里的试听版就有。他听到的时候总觉得是耿浩的邀约,而在看过耿浩那张干净得连洗浴中心都没去过的个人资料之后,他就不得不思考,这或许是耿浩在感情和理智中的艰难地摇摆挣扎。
“……张开手我尝试拥抱你/仰着头我放肆注视你/承诺太重别说得太轻易/我只说我在我在这里……”
万山跟耿浩说过“如果你跟我在一起”,这种保证对他形成不了任何约束,他随便就能结束一段关系,并且在关系结束后找出各种漏洞变成对方的责任。万山想起那天憔悴地出现在他面前的耿浩,跟他截然不同,耿浩的挣扎在关系开始之前,一旦认定了,又超乎想象的勇敢而坚韧。
“……何必再费心揣测/何苦再自我折磨/我就在这里等着/等着/等着写下新的一首歌/你就是我新的一首歌……”
不知不觉中他听力已经恢复了。耳边没有了杂音,只有耿浩的低吟,似乎带着点羞涩的耳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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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山落地之后直奔耿浩家,九十年代的老房子遗留着浓重的年代气息。万山从窗户往里看进去,小客厅大卧室的格局,却被布置得特别温馨。他站在门口踌躇,想找个鲜亮借口来化解自己贸然来访的尴尬。
“找谁啊?”老房子的另外一个特点就是街坊邻居特别热心,老大爷背着手,看着在耿浩家门口探头探脑的万山。
“大爷您好,我来找耿浩的。” 万山在别人面前可不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正经样,收拾得板正利落,浓眉大眼再带着笑,总是一副让人不起戒心的相貌。
“哦,小耿啊。”老大爷显然认识耿浩,“他最近没搁这儿住了,得有……哟,算算可不得小仨月了。”
“您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我哪儿知道去啊?”老大爷摇头晃脑的,“不过小耿家就北京的,许是家去了吧?”
“那您认识郝义吗?”
“嗯,他那发小儿嘛,铁着呢。丫特能抖机灵儿,也不知道怎么跟小耿凑一块儿的。”
万山点了点头,又问了句:“那大爷,耿浩他家在什么位置啊?”
老大爷似笑非笑的:“哟,查户口来啦?”
“我是有点急事儿找他,手机也打不通,家里也没人住……着急啊。”
“你不知道那郝义吗?找他呗。”老大爷提点了这么一句,背着手踱走了,万山也拦不住,只能提声喊了句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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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义剧组进得多,陌生电话接起来特别没有心理障碍,一声“喂您好我是郝义”说得特别溜,对方答了句:“你好,我找耿浩。”
郝义把手机拿下来看了看号码,确实不认识,再贴耳朵上就多了点警惕:“你打错了吧?”
对方笑了一声:“麻烦您,我找耿浩。”
“我不认识什——”
“忘了自我介绍,我是万山。”
耿浩已经凑过来了,那几句对话他也听到了。之前隔着远他不太确定,等万山自报家门之后耿浩才确定了。郝义想直接挂机,耿浩摇了摇头:“没事儿。”他把电话接过来,嘴里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万总厉害着呢,怎么能怠慢——”说着就把手机放在耳边:“万总您好,我是耿浩。”
万山听到他的声音才松了语气:“耿浩,你现在在哪里?”
耿浩笑了起来:“万总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我收到你给我的手机了……还有你的微博我也看过了……”他把那些证据一一摆出来,问话居然还是居高临下的,“耿浩,你喜欢我什么?”
万山这句话问出来,耿浩愈发不明白自己当时怎么就眼瞎脑残还想跟万山试试,心里觉得好笑,就真的笑出声来:“您觉得我当时是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这种回答根本算不上答案,万山皱了皱眉:“耿浩……”
“万总日理万机啊,何必在我身上费这心思?”耿浩拖着腔,骂人的话死死压在嘴边上简直要憋死,“甭费心了万总,横竖我现在已经识相了,您放心,以后我也绝对不会那么没长眼了。”
“耿浩——!”
“哎。”耿浩应了一声,痞子样的没个正经口气,“龙有龙道鼠有鼠道,咱就此永别,好吧?”

Chapter 16: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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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浩说完就按了挂机,手机扔给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郝义。郝义险些没接住,倒了两手才抓稳,耿浩不想看他的眼神,扭头往厨房走:“哎中午做点什么?”
“炖、炖个黑鱼汤吧?”郝义跟上去,全是对耿浩的话百分百的附和,“你昨天不是说对孩子大脑发育好嘛?”
“成,”耿浩系上围裙,“好久没动手了,这次我来。”
“啊……啊那就太好了!”郝义把位置让给耿浩,看他垂着眼清鱼又试探着问,“不然你今天也去送个饭?我昨天听东东说好久没看到你了。”
“行吧。”耿浩把鱼下锅煎,在油噼啪爆响的声音中应着。他其实想跟郝义说他没事,可是郝义没说,他自己提就没意思了;而且平心而论,他还真不敢说一点波动都没有。哪怕知道万山是在骗他,耿浩没出息地承认万山当时虽然是骗他,但相处时还真挺幸福的。可是骗就是骗,总还有原形毕露的一天。他搞不清楚万山这又在玩什么,不过玩什么他也玩不起。耿浩学乖了,他没万山那能耐,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郝义开车送耿浩去了医院,东东这几天都没见耿浩了,还挺惦记的。她隐约察觉到郝义也在,有时中午睡得不踏实,朦朦胧胧地也见到过那鬼鬼祟祟的大光头。她跟小北煲电话粥讨主意,小北没好气地又骂了郝义一通,最后问东东是不是心软了。
东东摸着小腹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说了句:“小北,宝宝会动了。”
于是电话那边的人也沉默了。
东东又说:“小北,其实我知道,从那天之后郝义一直都在,大姐送的饭其实是郝义做的,耿浩做的没有那么难吃……他只是不敢让我见到。小北,其实……其实我也有点想他了……小北,我如果说我现在原谅他了,你会不会骂我呀?”
小北抽了抽鼻子:“呸,傻丫头,我才懒得管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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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义和耿浩都不知道这通电话,他们还是小心翼翼地兵分两路,耿浩先拎着饭上来,等郝义估摸着差不多东东开始吃饭了,才抓紧溜进住院部。
护工大姐今天有事,东东一个人呆在病房里。耿浩看着她吃饭喝汤,在她劝自己一起吃的时候回了句:“你吃你吃,我们吃过了。”然后又画蛇添足地补充着,“啊那什么我是说我跟果汁都吃了。”
东东拿着勺子扑哧乐了,耿浩尴尬地挠了挠头,生硬地转移话题:“哎那菠菜你尝尝,挺、挺新鲜的。”
东东把那一尝就知道是郝义手艺的咸菠菜炒咸鸡蛋送到嘴里,端着碗咕嘟咕嘟用鱼汤漱了口。然后站起身稍微伸展了下胳膊,对耿浩笑道:“今天的饭分量真足,我都吃撑了,正好天气不错,我们去院子里走走吧?”
郝义还在门口呢,耿浩立刻就有点慌:“这怎么行啊,外面那么冷。”
“没事儿呢,”东东扯过羽绒服,“你看我把羽绒服都找出来了,医生说晒晒太阳对宝宝也好。”
耿浩也听过这个说法,就一边帮她拿衣服一边故意提高了声音跟外面的郝义通风报信:“咱们出去走走啊,得穿得厚点,先别急着出门,再穿一件!行!这可以出去啦!”
东东看着他们俩兄弟这拙劣的演技,脸上漾开了笑。开门往外走还扭过头来笑着跟耿浩说:“我能听到,不用这么——啊——!”
她转着头,没留神旁边正一脸焦急地走着的人被撞了个正着。耿浩离她远,冲过去都赶不及,眼见着东东被撞了个趔趄——然后摔在了郝义身上。
“没事吧没事吧?”东东这么一下把郝义惊了一脑门的汗,还坐在地上了就忙不迭地上下检查着东东,“吓到了吗?肚子不疼吧?别怕别怕啊……”
“你才没事吧?”东东费力地试图爬起来,还是耿浩扶了她一把才站起来的,还要去问郝义,“我现在身子重,你别摔出个好歹来。”
“啊我没事!没事的你看!”郝义在东东的关怀眼光里迅速爬起身,夸张地蹦跳,“你看我还能跳呢!真没事……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东东看着他笑:“傻不傻呀你……”笑着笑着眨了眨眼,又红了眼圈。
郝义忙过去把东东抱进怀里:“别别别可别哭……我看网上说怀孕的时候情绪激动血压容易不稳,对眼睛不好,也也对宝宝不好。”他说着小心翼翼地揽着东东往床那边走,顺手还要把耿浩推出门去,“你先休息一会儿,小心点小心点。”
“你还出去?”
“你让我出去我就——不出去!我就在这儿守着——哎耿浩你出去记得把门带上啊。”
耿浩歪着头,脸上表情特别一言难尽,东东给了他一个抱歉的表情,郝义连理都没理他。
于是耿浩还是很懂眼色地关门出去,站在门口还能听到郝义紧张地絮絮叨叨,什么“吓到了吗没事吧我就说耿浩不靠谱”“你饿不饿晚上想吃什么我绝对比耿浩做得好”“我早就想来了真的就耿浩拦着”,反正一句一句都是损他的。耿浩咧了咧嘴,对着门比了个中指:“操!过河拆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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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义和东东这算是把话说清楚了,中间经历了什么郝义死活不说,耿浩逗了他两回也就没再多问了,嘴上再怎么损他,心里也是为兄弟高兴的。有郝义陪着东东的情绪也稳定了不少,知道那天郝义其实什么都没做,就卸掉了心里最重的那块石头。
东东身体也慢慢稳定了,出院的事情也提上了行程。耿浩无所谓去哪,反正万山最近没再来招他,有果汁有电脑有网有吉他在哪里都一样。这天郝义去医院陪东东,手机扔床头柜上了,耿浩在屋里做后期,果汁趴在他脚上焐得特暖和。所以郝义手机响了他都懒得起来拿,只是这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特别锲而不舍,耿浩被电话铃烦得不行,终于抬起尊臀慢吞吞地挪到郝义屋里,来电的是他妈妈:“喂,妈?”
“浩浩小郝你们没事吧!”
耿浩被他妈妈的女高音吼得都要耳鸣了,把手机拿出去一臂远,听完了才放回来:“本来没事儿的,您这声儿喊的我差点儿聋。出啥事儿了啊?”
“哎哟浩浩啊,你们住的那片儿房子炸啦!”
“炸了?”耿浩忙趿着拖鞋去窗台,外面一片安静,除了遛狗的就是闲扯皮的,“我这儿看没事儿啊?”
“你看电视看电视,你在北京的房子那边儿炸啦!”
耿浩松了口气:“妈,我现在离那边一千多公里呢,没事儿啊。屋里东西炸了指不定赔的都比里面的值钱,您放心,我这就给那手机充上钱,要找我谈赔偿我也能接着电话。”
“那就成,没事儿就好。这都十一月了,你啥时候回来?”
耿浩挠了挠脸颊:“快了吧,东东这这两天也就出院了。”
“好好好,下次再捎东西也回家看看,别老麻烦人小万。”
“等到了北京就回家住。”耿浩应了一句才反应过来,“不是,您刚说小万?小万是怎么回事儿?”
“啧,就是万山啊,小万。”耿妈妈嗔他,“你说说你啊,让人捎东西还不跟我和你爸言语一声,第一回人连饭都没吃上。”
耿浩一个没忍住就爆了粗:“卧槽他还找家里了去了?有病啊?”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我看人小万挺好挺用心的,人踏实,也会说话。”
耿浩满肚子的话骂不出去,憋屈得要死:“妈,人可不能貌相啊!”
“去你的,”耿妈妈不高兴了,“这人啊,长得面善就差不了。”
耿浩抹了把脸:“行吧,反正您当心着点。”
“这孩子,你防贼啊?”
耿浩呵呵干笑了两声,心说防贼都比防万山要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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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安抚了妈妈,耿浩心里有点不安,不太清楚万山这次又在打什么主意。他那正人君子装得太像了,自己父母没被他骗过,也肯定识破不了他的恶意。耿浩算着时间把汤给炖上了,实在想不通家里能有什么值得他谋算的,他父母都退休了,每天就跟一帮老头老太太下棋遛弯跳广场舞,自己家的那边拆迁都挨不上,万山如果要报复,他还真没头绪。
正惴惴不安的电话又响了,耿浩摸出来郝义的手机,屏幕上硕大的“亲亲老婆宝贝儿”七个字把耿浩恶心得打了个哆嗦,做了点心理建设才接起来:“喂?”
“耿浩你快看新闻啊!你家那边儿炸啦!”
耿浩听着郝义那嗓门:“瞎咋呼啥?我差点把油瓶给𤭢了。”
“你别不信,你看新闻啊!”
耿浩把火拧小,走到客厅把电视开了,新闻正报道到“……总计伤员共21人,目前无生命危险。事故直接原因初步确定为私烧煤炉不慎点燃附近燃料,从而引爆数量摩托车、电瓶车爆炸……”
看新闻视频还真的在他们家附近,隐约看到了他家的一扇窗户,不过没什么大碍。耿浩听完这段就跟耿浩说:“这不没事儿嘛,就是个小起火,也就是在北京才——”
耿浩说到这里突然愣住了,郝义还在那边喋喋不休,他却没一个字入脑。
刚刚那个镜头里,昏迷着被抬上救护车的人怎么……有点像万山?

Chapter 17: 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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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送饭的时候耿浩特别心不在焉,问他话都是嗯嗯哦哦的应付。郝义本来也没打算跟他贫,接了饭菜过去摆桌子上,喝了一口汤就喷了:“耿浩,这是啥啊?”耿浩尝了一口,一锅鸡汤甜腻腻的,他迎着郝义谴责的视线抓了抓头:“啊……放成糖了。”
郝义看着他一脸不敢置信,耿浩扭开头:“郝义,我想先回北京。”
东东咬着筷子歪着头看过去,郝义对她安抚地笑了笑,一把就把耿浩拽出去,压低声音威胁:“我靠大哥你要不要这样啊?医生不是说了建议再住一周吗?东东这两天本来就想着要走,你特么就不能晚点再说啊?”
耿浩挣开他的手:“我自己走。”
“你逗我啊?”郝义拿胳膊肘怼他一下,“让你一个人走?哦,等东东骂我呐?”
耿浩耷拉着眼皮不说话,郝义叉着腰左右看看,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想去找那个万山了?”
耿浩看了郝义一眼:“爆炸的新闻里我好像看到他了。”
郝义皱起眉:“不是吧?”
“我也不太确定。”耿浩抿了抿嘴,“但我妈前一段打电话,说万山去过我爸妈那边……我有点担心。”
“担心他啊?”
耿浩的视线锁在墙上,给他简明扼要地讲了之前和他妈妈的那段对话,然后总结一句:“我是担心他骗我爸妈。”
耿浩终于还是带着果汁上了回京的飞机,特价票。走之前他把手机充了值,叮叮当当地进来二十多条短信,都是各式各样的陌生电话提醒。耿浩被吓了一跳,仔细翻看的时候才发现大多是快递投递几次没成功的退回信息,还有五次极其有规律的来电记录,耿浩猜测是万山的号码。
耿浩这次回得轻车简从,连吉他都没带,除了果汁就一个双肩包带着点随身衣服。特价票的飞机到北京都凌晨了,今年北京冷得早,耿浩一下飞机就被冻得打了个哆嗦。他缩着脖子抱紧了果汁,上了一辆机场大巴。
耿浩于凌晨一点四十折腾到家,打算悄无声息地溜进自个儿屋里补个觉,大晚上别吓到老头老太太。也就是他惫懒开灯,摸着黑往屋走没两步就被绊倒,脚趾头踢得生疼不说还狠狠摔了个跟头,连带着弄出巨大的一声响。果汁被他压住也一声惨叫,接着是一连串受惊地叫声。
“谁!”老爷子穿着裤衩老头衫挥着充电警棍冲出来,客厅大灯一开,见到足疗机被踢翻在一边,耿浩坐倒在门口抱着脚抬起头,眼角都能看见泪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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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悄无声息变成了声势浩大,耿浩裹着外套稀里呼噜地喝着热汤面,快要冻透的身体终于暖和了起来,吃完了把碗一推,脚趾还隐隐痛着:“妈,您干吗在门口弄这么一破玩意儿啊?”
“哟,不是你让小万捎回来的吗?”耿妈妈收了他的碗塞给他爸去洗,拉开椅子坐下,“你这孩子净乱花钱,跑去大理发财啦?有了钱还不自己攒点儿,多大的人了都。”
这一念叨起来就又没个完,耿浩挠了挠耳朵努力去圆万山那谎:“那也不能摆那儿啊,走路多碍事。”
“也就是你毛毛躁躁的,什么时候能跟小万似的,办事踏实点。”
耿浩被他妈妈一口一个“小万”弄得心里没着没落的:“咱能不老提他吗?”
“不提。”耿妈妈把椅子挪近了点,压低声音,“你跟妈说,你们俩是不是处对象啦?”
“没。”
“我看着他不错,挺细心的。”
“您见了他几面儿啊就不错?”
“我可看出来了啊,人小万就第一次是帮你捎东西吧?第二天来家里就是特特儿地看我们的,话里话外也总挂记着你。”
“东西呢?”
“妈还贪图那东西呢?可是他说那是特意买的,他家里双亲都去世了没用,也不能再带回上海去,标签都给剪了。你回头好好谢谢人家。”
耿浩心说,万山做事向来是不留余地的,可架不住妈妈喜滋滋地一个劲儿说他好。耿浩听了半天腻味得不行,想要忘的人被最亲近的人一遍遍地提,笑脸都赔不出来,敷衍了两句:“知道了知道了。”
耿妈妈也听出儿子不耐烦的口气:“你不喜欢啊?”
“不是不喜欢,是烦他!烦透了!”
“哼,那还让人帮你捎东西。”
耿浩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猛挠头皮。大获全胜的耿妈妈点了点儿子的头:“得,快睡去吧。”
耿浩灰溜溜地钻进屋,带着一身疲惫在床上辗转反侧。万总可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父母对他的评价越好耿浩越是心惊,折腾自己还不够,这还要株连九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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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山没想到自己在北京的行程会有这样的结果。
铩羽而归时万山心有不甘,他想要得到的东西认定的方向就会不择手段。在尚未来到北京时他给耿浩送过东西,但无论是最顶配的电脑还是几万块的吉他,都无一例外地在到达之后给他打电话宣布联系不到收件人。
在万山简单空落的屋子角落,被退回的东西越来越多,万山执拗地买着,试图以这种方式给予回应。
耿浩的电话依旧是无法联系。
等到万山在五个不同的时间确认了他或许换掉了手机号这个事情的时候,万山才终于给堆满墙角无法投递的东西找到了借口——只不过是因为耿浩怕自己找到他,换了手机而已。
重整旗鼓的万山恢复了尽在掌握的笃定,他启程北上,屈尊亲自去寻找耿浩。
然后在耿浩家外面吃了闭门羹。
万山没想过会是这样,老大爷倒是给了他一个法子。万山联系到了郝义,他们两个果然是在一起的。
耿浩跟他说“就此永别”,主动挂断了万山的电话。万山看着屏幕上“通话已完结”的字样,眼睛弯出一个笑的弧度,却全是暗烧着的隐怒。
郝义……
一个小到他根本都没听过的电影制片人。
郝义的房子在一个高档小区,比起耿浩那种板楼新且宽敞。万山按捺着火气,按响了楼下的门禁。
无人回应。
单调的悠长声音一声声重复,30秒之后自动停止呼叫,而万山就会再拨叫一次。他按着号码的手指不可自知地越发用力,似乎要把那个键按进面板里。同楼的住户恰好出门,对万山客气地点点头,万山就对她回了个笑:“您好,请问郝义是住在这里吗?”
“抱歉啊,我不太清楚。”
“谢谢。”
对方不经意瞟过万山拨叫的门牌号,却又恍然大悟:“哦,您说的是这家啊,这家我知道,那小两口好像回娘家待产了。”
“小两口?待产?”万山下意识地重复。
“这几个月反正都没见着。他有个哥们,有段时间晚上老来他们家练那个仰卧起坐的腹肌板,哐当哐当响的,我去敲过他们家门,那时候他媳妇儿就显怀了。”那姑娘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说完就走了。
万山愣愣地站在原地,门禁还一声一声地拖着嘟嘟的长音,随后到时间滴的一声关闭,安静地仿佛在嘲讽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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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的失利让万山心情特别糟糕,晚上在宾馆里,万山看着那份耿浩的详细资料,选择了另外的一种方式。
耿浩的父母退休生活特别充实,下午活动多,午饭吃得早。刚吃没多久,就被敲门声惊动了。
“小伙子,你找谁呀?”
万山露出了一个彬彬有礼的笑:“阿姨您好,我是耿浩的朋友,我叫万山。”
万山编了一整套他跟耿浩的认识途径,那些“我跟耿浩是因为他的歌认识的”“正好手上有点闲钱,就给他投了一点”“关系比较亲近,不过比不上他跟郝义”依旧是他擅长的避重就轻的事实,只是完全把耿浩的父母带入误区中,他们很轻易地误认为万山是耿浩在音乐上的投资人,又因为欣赏他的歌而跟耿浩进一步结交。万山正是要达到这样的目的,在获取了二老的信任之后,他又技巧性地借由刚刚获取的关于郝义的信息,挖掘到耿浩更深的资料。
耿妈妈跟万山说得都忘了吃饭,难得有人这么耐心地听她说话,还时不时地接上一句,让她的兴致更高。眼看着快要到了饭点,又要留万山吃饭,万山自然顺势告辞。
临走的时候耿妈妈又追出去硬给他塞了件外套:“北京这两天冷,暖气也不说早点送。我看你穿的薄,浩浩的外套我都是洗晒干净的,你拿去披一披,别冻坏了。”
万山冷不丁手里多了件衣服,想拒绝,张了张嘴又转了话:“那就谢谢阿姨了。”
“客气什么,有空再来家里玩啊。”
万山故作思考:“明天我就要回去了,如果不打扰的话,我来把衣服换给您。”
“好啊,”耿妈妈一拍手,“要是不嫌弃就跟这儿吃饭得了,不过要不赶趟衣服也不急着啊。”
万山笑起来:“有空的。”
离开耿浩家之后万山就露出了盯住猎物的捕食者的神色,他拿着那外套转去了商场。耿浩的手机号没变,所以他是故意在拒绝他的东西……不要紧,他的父母总是不会拒绝的。
第二天的见面宾主尽欢,万山出门的时候又被热情的耿妈妈塞了水果,说是让他路上吃的。万山没有过于推辞,只是临走之前刻意拐去耿浩的家去看看,顺便把咬了一口的水果放在他的门前。
永别?耿浩,你跑不了的。
万山拎着剩下的水果正准备离开,刚走出去没几步,就被火光和再次于耳边响起的爆炸声唤醒了心中最深处的记忆。
万山的昏迷并非因为外伤,到了半夜也就醒了过来。回沪的事情被推延,他撑着疼痛得似乎要炸裂的头,跟陆总通了电话。
陆总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让他好好休息,项目的事情不要在意。万山语气恳切地再说了两句,打出去的第二个电话就冷了面孔。
不过半个小时,他的病房就转移了地方,外面多了六个保镖。
脑中还有点针扎似的疼,万山闭目养神,精神却格外紧绷。他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无声地大口吞吐着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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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后的第五天,耿浩出现在了万山面前。
以他爆炸附近点住户的身份,打听爆炸后的医院并不算难事,困难的只是下定决心去见万山。
耿浩挣扎了三天,他知道自己再去见他如同自取灭亡,但又实在无法忍受提心吊胆地等待着万山猫玩耗子一样在他家人身边埋下的定时炸弹。这是一个讯号,是万山对他的警告,耿浩想,或许万山高贵的颜面不允许自己率先对他说永别,而是再要让他乖乖接受万山的羞辱。可是思前想后,别无选择。
万山的病房外守着一看就不是善茬的人,耿浩本还在思考以何种理由要求见万山,但保镖看到耿浩,就敲门对万山低声禀告:“万先生,耿先生来了。”
“快请进。”
耿浩深吸了口气,在六道目光地注视下,按捺着紧张的心情踏进了病房。
病房勉强算得上干净,或许应该说简单。除了必备的医疗用品,甚至连热水壶都没有,与耿浩想象中的豪华完全不同。
“耿浩。”万山似乎并不意外耿浩的到来,“你来了啊?”他倚在病床的床头,噙着耿浩最熟悉的温暖的……假笑。
耿浩不可否认,有一瞬间他为这个微笑而微微失神,但随即就正了表情:“万总,我有点事想跟您谈谈。”
“哦,这不着急。”万山如同在进行一场生意上的谈判,他抬头示意,“坐。”
“不用坐了。”耿浩站在距离他不近的地方,努力压制着自己的火气,“万总日理万机,何必跟我这个没什么出息的小歌手过不去呢?”
“你想多了耿浩。”万山的笑容略微敛了一点,“我只是想给你点东西而已。”
“万总,您与我之间,好像没必要送什么东西吧?”
万山略皱起眉:“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呵,”耿浩没忍住笑了一声,“万总,您都找到我家里去了……您说这不是针对?万总,我之前说过了什么惹到您了,我道歉……但我家人没有得罪您吧?”
万山勾了勾嘴角:“没有。”
“那您能不能高抬贵手,放过我家人呢?”
“可是他们很喜欢我啊。”万山摊开手,笑容是得意的。耿浩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撕破了道貌岸然的伪装,万山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控制狂,容不下任何事情脱离他的掌控——哪怕是别人对他的感情和态度。
耿浩心里一片冰冷,愤怒直冲入脑顶:“你折腾我一个还不够吗?”
万山好整以暇地笑了起来:“我也不想这样大费周章,太没效率。耿浩,只要你接受了我给你的东西,我就不必再费这种事了。”
耿浩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笑话:“万总,您有钱找谁玩不行?我不需要那些,您也不需要给我。”
“你会要的。”万山从病床旁的柜子里拿出一个手机,跟他之前送给耿浩的那块一模一样,他递给耿浩,但耿浩只是轻蔑地看了他一眼。
蓝白的病号服并没有削弱万山咄咄逼人的气势:“拿着。”
耿浩毫不为惧地扭头就走。万山被耿浩的决绝激怒,于是话语中也多了点外露的狠厉:“耿浩,你还在意着你父母、果汁、郝义和东东……你在意的人太多了,你肯定会要的。”
耿浩已经抓到门把手的手又缩了回来,闭了闭眼转身回到万山面前,双目赤红,似乎下一刻就要失控地扼住万山的脖子。
万山露出一个笑,那是一种偏执得到满足的扭曲笑容:“你必须要收下。”
耿浩的双拳攥紧又放松,他咬着牙笑着四处看了一圈:“好,好万总,我收下,我收下了——”他拿起扔在床单上的手机,然后用力摔在地上,“然后老子他妈不要了!”
万山的目光倏忽凌厉起来,耿浩喘着粗气指着他:“别他妈指望把我当狗养!老子没兴趣带着狗链过日子。”
听到声音的保镖破门而入,万山如同被窥破丑闻的人一般勃然大怒:“谁让你们进来的!滚!都给我滚出去!”
保镖训练有素地再次离开,耿浩指着万山破口大骂:“万山,你真他妈有病!”

Chapter 18: 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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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浩跌跌撞撞地破门而出,门口的人伸手拦住了他。
万山穿着病号服,赤着脚踩在地板上,却像个不容挑衅的君主,口气自持而漠然:“让他走。”
保镖们松了手,耿浩挣开钳制住他的人,头也没回地逃走了。他心里惊怒交杂,脑中飞速思考着能够保护父母的办法。
万山住的是特级病房,一路上都没有其他病人,在拐过门口时耿浩迎面撞上了匆匆赶来的医生。耿浩说了声“抱歉”绕过他,但医生拦住了耿浩的去路:“您是万山先生的亲属是吧?能麻烦您过来说两句话吗?”
耿浩心里火急火燎,没好气地说了句“我们没关系”。
医生皱起眉头,翻了翻病例,语气十分严肃:“先生,患者目前的情况不是很稳定,现在正处于治疗期,能不能请您配合一下我们的治疗?”
耿浩下意识地反驳:“我以后不会再跟他见面了。”
医生摇了摇头:“但您今天已经严重刺激到患者了。他本来就有创伤后应激障碍病史,诱因就是爆炸,主要症状我们确定为过度警觉、情感受限、感觉缩短,只是受性格压制表现不十分明显。这次爆炸给他造成了二次创伤,加重了他的症状表现,并导致其他并发症状。”医生推了推眼镜,看着一脸茫然的耿浩,“现在患者已经有警觉性增高的征兆,一定要避免刺激患者。”
耿浩被陌生的医学名词甩了一脸,结结巴巴地问:“那、那是什么意思?”
医生显然是接触多了这样的亲属:“关于创伤后应激障碍——我们简称PTSD——您可以再详细了解一下,医学上大概表示为经历或目睹涉及自身或他人的实际死亡,或受到死亡威胁、严重受伤后导致的精神障碍。障碍表达有很多种形式,情感受限大多表现为无法感知某种情感——好比说爱情,情感受限的患者难以感受和表达被别人爱着;而感觉缩短表达为不期望也不认为自己能够拥有爱情。”
耿浩想起了万山一遍遍地问他“你为什么喜欢我”“你喜欢我什么”,感觉嗓子有点干。他咽了口唾沫:“那、那要是……他能察觉到有人喜欢他,是不是就不是这种情况?”
医生否认了这一点:“这个因人而异,依照这位患者的性格,我个人判断如果他确认了有人喜欢他就会陷入思维混乱。当患者无法理解感情的正确回应方式而又有强烈的回应意愿时就会变得焦躁,也可能选择其他方式——不排除一些看上去极端的方式——予以回应,其实对于患者来说这都是对感情的回应方式……所以您的意思是患者有爱人是吗?能不能联系到她呢?我们希望能够在保证药物治疗的前提下,辅以认知行为治疗,引导他进行正确的感情表现。”
医生还说了什么耿浩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十几分钟的谈话让他对万山有了一个新的认识,这认识让他不寒而栗。他浑浑噩噩地走出办公室,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消化着过于庞杂的信息。呆坐了一会儿,耿浩掏出手机,在浏览器里输入了“创伤后应激障碍”几个字。
万山的病房外,保镖们看到耿浩慢慢地走近,他们想要去汇报,却他摇头阻止了。他走到门前,之前被训斥过的人愣了一下,想起万山“以后他要做什么不要拦着他”的嘱咐,默默地让开了位置。
耿浩偷偷地从门缝看进去,万山蹲在床前,背对着门不知道在做什么,他还是光着脚,踩在北京十一月初的地板上。没过多久他站起身,在屋里转上几圈,把手里捧着的东西砸向地面——耿浩看清了是自己刚刚摔掉的手机——扔掉之后万山在屋里转几圈,然后蹲下去把那些碎片一点一点捡起来捧在手里,转上几圈再砸向地面……机械的动作无休止地重复着,仿佛觉不出疲惫。从自己离开到现在已经过了四十多分钟,耿浩不知道万山是不是一直在这么做,但他在看着的这十几分钟里,万山一遍一遍地重复着。
“他无法理解感情的正确回应方式而又有强烈的回应意愿”,医生的话再次回响在耿浩耳边,他再也看不下去,低着头离开了万山的病房。
今天的北京没有那么重的霾,午后的阳光是温暖的,耿浩却仿佛透不过气来,他无法想象人活在一个感受不到爱的世界里是什么样子,没有亲情、没有友情、没有爱情,谁都不能相信、什么都有威胁,每天只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钱货交易和无休止的提防警惕,得不到片刻宁静和放松。这种日子耿浩想一想就觉得毛骨悚然,而万山却真切地生活在这种环境下,一年、两年,或者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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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山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也不认为自己能够再做个好人。
在遇到陆永瑜时,万山曾经以为自己会从之前对钱的追求中脱身,他把自己珍藏的良知押在了陆永瑜的身上,但当陆瀚涛倒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才发现所有人都是一样的贪婪。万山没有亲人,但他发现亲情也不过如此,陆瀚涛能为了钱和地位枉顾女儿的个人意愿,陆永瑜也能为了钱杀了自己的父亲。万山罕有朋友,他发现友情也不过如此,无论是陆家四兄弟或是司徒光,合作的目的永远是逐利。万山难信爱情,陆永瑜对他回馈的也是毫不犹豫的背叛,那场爆炸的火光焚毁了万山对爱情的遐思,也摧毁了万山对人最后的信任。所以万山从爆炸中活下来了,然而他的感情却已经葬身火海。出院后的万山,心中对金钱和物质的渴求超越了一切。他不会相信任何人,更不会相信任何非实质的东西。他对任何一种感情的回应方式都是钱,周围形形色色的人接触到的都是“万总”,他们每个人都怀着并不纯粹的念头结识了万总,一笔笔交易让万山收获了足够的资本,足以支撑他把自己扭曲的世界构建得完整。
只是不知道是幸运或者不幸,万山遇到了耿浩。
耿浩是万山遇到的第一个不把他当做“万总”的人,哪怕在嘴上喊着说着。耿浩对万山所有的敬重,都源于“万总”的眼界和能力,而不是“万总”的地位和金钱。在耿浩单方面与他在一起的时候,用那些在万山看来是不怀好意的勾引手法,真切地给万山一份难以抗拒的感情。万山对耿浩的不求回报感到陌生且恐惧,他用了数年构建了一个世界,自鸣得意地成为这个功利而肮脏的世界的创造者,俯瞰着各怀鬼胎的人汲汲营营。但耿浩的出现打破了他所有的准则,让他的世界脆弱得不堪一击,他所有引以为傲的判断都变成了荒谬的妄语。他试图分析耿浩这样做的缘由,想要寻觅暗藏在甜言蜜语背后的杀机,而事实证明了他的错误。太久没人喜欢过万山了,以至于万山早已经不记得“爱”的体验,他只是从那些让自己无法接受的事实中获得了耿浩真的喜欢他的这个消息。可这种感觉又令人恐惧得好,好到诱惑着万山都对延续这段感情产生了期待。不,说“期待”太荒唐,万山不被动地等待着别人,他想要就会主动争取。
但是耿浩不接受他的东西,不接受他的钱,甚至在得知真相之后也只是与他一刀两断没想过报复。万山不知道自己除了钱还有什么,他不知道该以如何的方式回应,不知道还能以什么样的方式回应。
耿浩不要,他就选择回报给了耿浩最亲近的人。
这次爆炸催化了万山难以调和的两种情绪,他的精神变得分裂。他把自己最恶劣的手段袒露给耿浩看,以此推开耿浩的靠近,向他骄傲地证明自己不会有人喜欢的这个事实;又努力把他能想到的所有回馈方式展示给耿浩看,借此强硬地不许耿浩彻底远离他。这两种情绪无法调和,就把两个人都折磨地痛不欲生。
归根结底耿浩和万山都是在感情上十分缺乏安全感的人,却又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极端。耿浩会包容地放手,只把自己折磨地生不如死;万山会拼命抓住所有,哪怕毁掉也在所不惜。
耿浩会来是万山意料之中的事,他没想过动耿浩的父母,威胁也只是随口说说。那些饭菜水果和耿浩干净的旧衣服的温暖,他都已经以礼物的形式予以回报,只是不愿意麻烦,只是这样。
但耿浩当真了,万山正想要这个。从来都要做把一切尽在掌握的那个,别人的心思和反应他一定会反复思考推演。结果有点小波折,万山再次估计错了那个软弱的人心里的倔强,耿浩粗暴地把万山的求和弃之敝屣,直言不讳着万山最忌讳的字眼。万山如今也知道了自己是病态的,这种缺陷对他来说简直是羞辱。他要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正常人,一个比普通人更加光鲜的成功人士。而越是这样,心底的反弹就越发强烈,这时耿浩对他的拒绝就是更直接的一次沉重打击。
手机残骸在提示着耿浩对他并不在意,在离开众人视线后他平静的外表下精神一寸寸崩裂。他捡起那些碎块时像是捧着破碎的希望,而如梦方醒后就会狠狠地提醒世界上并没有、自己也永远不会得到感情,可耿浩曾经的事实又不停地诱惑着,让他忍不住俯身再次推动西西弗斯的巨石。他耳边总是有尖利刺耳的声音对他喊出耿浩微博上的句子,他眼前总是一遍遍地浮现着之前跟耿浩相处的场景,但每一幕都以耿浩对他吐出最尖锐刻薄的讽刺、转身离去而结尾。他独自被遗留在冰天雪地里,两手空空,无人问津。舍曲林拯救不了他,奥氮平拯救不了他,思诺思也拯救不了他,万山睁开眼是阴郁的白,闭上眼是死寂的黑。他在要陷入睡眠的前一刻如濒死前的自我救赎般骤然清醒,又在惊惧中直直地盯着天花板,直到精神疲惫到忍不住合上眼睛妄图休息——然后再次惊醒。
完整的皮囊下填充着被撕裂的灵魂碎片,他策划着逃离医院的关押,阴鸷地计划了一场对于耿浩的绑架和囚禁。

Chapter 19: 救赎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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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浩没有给他犯罪的时间。
夕阳西下的美在万山眼中只是又一个黑夜吞噬掉生命的血色宣告,他拉上窗帘,遮光布把外界的一切严实地遮掩了。万山被自己囚禁于黑暗中,暴躁地利用浓稠的惊恐把自己的爪牙磨得更加锋利。
屋里的灯突兀地亮了,刺眼的光让万山不适地闭了闭眼睛。先于视线之前,他闻到了饭菜的香味。一种再多星级的酒店都做不出的,家常的味道。
万山犯罪行为的实施对象傻乎乎地出现在他面前,被羽绒服裹成个傻乎乎的球,怀里抱着个傻乎乎的保温桶说着傻乎乎的话:“不开灯你也不怕绊倒啊?”
而万山为耿浩的突然袭击惊慌失措,他头发散乱、眼底赤红、嘴唇干裂、衣服褶皱,没有精英外表的伪装,甚至表情都是令他自己唾弃的最真切的不敢置信。耿浩为他这狼狈的模样挑了下眉,走过去把保温桶放在桌子上,那堆被万山小心翼翼地收在盒子里的手机碎片被耿浩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撞击桶底的声音让万山在回神的瞬间穿上冷静的外皮,他皱着眉看向耿浩:“你怎么来的?”
耿浩装作没听懂:“坐车来的呗。”
万山的目光向门口瞟过去又移回耿浩脸上:“谁让你来的?”
耿浩顿了一下,稍微皱了下眉才放松了表情:“没谁。”
“你想做什么?”
耿浩拍了拍保温桶:“卧槽,我给你送饭啊!”然后在万山再次发出质疑之前率先开口,“差不多得了啊,警察都没你问得细。”
万山不是很能接受耿浩一下午的时间就天翻地覆的态度,语气很僵硬:“耿浩,你这是什么意思。”
耿浩叹了口气,咂了下嘴,把保温盒的盖子举起来对着他:“那什么,我给你打个比方啊。你看比如这个盖儿吧,灯打在这一面,它就是亮的,这就是个阳面,对吧?那这背面,它就是个阴面。这阳面和阴面都是这盖儿,你不能因为就看着这么一面儿,就忘了另外一面,是吧。”
万山皱着眉头,完全不明白耿浩这莫名其妙的话想表达什么,但耿浩很快就帮他解了惑:“再好比说,你看你的人生——或者说我的人生吧,总有失败的地方,那就是我们人生中的阴影。但那都过去了,你再想它也还在那儿,那你不能就站在阴影里面跟自己死磕吧?”
万山模模糊糊意识到耿浩知道了什么,他语气有点不可察闻的慌乱,向试图撩拨他警戒的人发出警告:“耿浩,你想好你要说什么。”
耿浩真是不明白万山这看上去精明的人怎么会听不懂他委婉的话,偏着头呲了下牙,还得耐着性子再给他解释:“这人啊,最怕的就是那什么,讳疾忌医。生病就治嘛,是吧,哪有什么大不了的呢,谁一年还不生两次病吃几回药啊?”万山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了,耿浩却还继续,“我寻思着你这事儿跟我也有点关系,放心,医生说了能治好,治好不就好了嘛。”他说到这里还有点不满地补了句,“但不管怎么着,谁都可能遇人不淑,总也不能借着生病的缘由折腾别人,对吧?”
耿浩算是明白了,万山就是色厉内荏,就跟刚被他捡回家的果汁似的,吃饭的时候摸摸它都能被咬一口。但万山折腾起来可比果汁厉害得多,耿浩思前想后,想要铲除不稳定因素,最好的法子就是让他彻底根治,没那么多愤世嫉俗的心思了,自然也就提不上报复了。医生不是说要找万山爱……嗯……在意的人吗?听外面那几个哥们的意思,万山住院这么久了,自己还是第一个来看他的。所以说,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
万山被耿浩轻描淡写地掀了伤疤,腐烂的心思全部无处遁形。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如同困兽一般在屋里打转,脑中飞速旋转着各种精妙的谎言、强硬的恐告或是恶毒的嘲讽,但这些虚张声势缺乏了精神力的支撑,在心思坚定的耿浩面前反而软弱地不堪一击,耿浩总是会轻易地打破他的自信,于是万山甚至不确定他的那些话还能否对耿浩起到他希望的作用。万山所有的伪装都无法凝聚成形,他只能赤红着双眼暴露着自己最真实的脆弱,咬牙切齿地把耿浩按在床上,用力地握着他的手腕:“耿浩,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能做什么!”
耿浩刚把饭盒打开一半,他估计万山强大的自尊可能一时无法接受,也没怎么在意。倒是真没想到万山会失控到没有了全部的自持,瞬间天地倒置,他被万山压在床上,直直地看着万山眼中赤裸裸的愤怒和惊恐。他偏过头,深呼吸压住心里的火气:卧槽他是有病我他妈不能跟他生气不能跟他生气。
但万山并不会感谢他的容让,按在手腕上的力度再次加大,几乎要把耿浩的手腕掐出淤青:“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你有什么资格来怜悯我?”
耿浩被他捏得手骨疼得似乎要脱臼,他咝了一口气,屈膝顶在万山的肚子上,解救出自己的手腕,说话也没带好气:“我没病。”
万山立刻僵住了,胸口的起伏越发大了,呼吸也急促起来。耿浩也觉得自己说得有点重,挠了挠后脑勺扭过头去:“啊……那什么快来吃饭吧,哎哟卧槽大头菜都要焐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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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困浅谭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万山冷着脸看着对医生的话奉若纶音的耿浩,脑中就总是浮现出这么两句话。
他现在在耿浩面前是彻底没有了伪装的心思,暴躁抑郁的什么情绪都自暴自弃地在他面前表现过。耿浩也真被他惹怒到给他一拳一脚,然后再摸摸鼻子低眉顺眼地给他揉红花油。走的时候耿浩悄声问保镖:要是有人不小心打了万总他们会不会被怪罪。几个人面面相觑,然后诚实地回答,万总嘱咐过耿先生做什么都别拦着。耿浩有点意外,下楼的时候吹起了口哨。
空落落的病房里被耿浩弄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万山看着特别堵心。吃的喝的就算了,桌子椅子也罢了,玻璃茶具他忍了,花里胡哨的卡通棉拖鞋和珊瑚绒睡衣是耿浩说他妈妈打折的时候抢的,全家都有,听说万山住院了就给他也捎了一套,他也收下了。可耿浩突发奇想地吃了橘子把种子抠出来让他种,这简直就不是人的脑子能想出来的主意。医生是说过让他种点植物能缓解病情,他一直嗤之以鼻。也不知道耿浩是跟医生暗通款曲了,还是脑电波对上了路。
耿浩走了之后万山把花盆给摔了,第二天耿浩来的时候带了个软塑料盆。还装着特别贴心的语气说,我昨天回去考虑了一下陶盆容易摔,万一刮个风什么的,窗帘带一下盆就摔了,我就带了个塑料的来。
说着得意地一扬眉,气得万山又多吃了一碗饭。
后来那塑料盆里的橘子种子还真的出了芽,万山看着烦,没忍住给掐了。耿浩看到后心疼地蹲在地上捧着那棵蔫巴巴的小苗不说话也不动弹,万山一个人吃饭吃得特没味道,目光忍不住一直往耿浩那边瞟。后来忍无可忍了,就拍了筷子说了句:“你前天买的橘子不是还没吃完吗?”
“你种啊?”
“呵,要种你自己种。”
“那算了,”耿浩还垂头丧气的,“好不容易长出来不还是被你掐了。”
万山曲折地向耿浩投降,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我还没那么闲。”
得寸进尺的耿浩在万山的病房里种满了橘子苹果柠檬龙眼,万山晚上睡不着,起来碰翻一盆两罐的,耿浩还得跟他啰嗦半天。
万山被他絮絮念烦得不行:“闭嘴。”
“你仔细想想我说的,真的,微博上人家也说了,这些水果都能活,养好点还能结果。是不是特有成就感和满足感?看着就让人心情好吧?”
“没觉得。”
“你要向这些植物学习,努力去接受阳光。”耿浩扭着头教育万山,拉开窗帘打开窗户看了一眼又关上,“啊……算了,今天霾太重了。”
万山瞥了他一眼,低下头继续玩手机。
再后来耿浩又一次喋喋不休他的“阴影论”的时候万山终于忍无可忍地尝试了他刚从微博上学到的办法,唇齿相接的时候耿浩整个人都蒙了,眼睛瞪得快要斗眼。万山放开终于安静下来的人,看着他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一字一句地说:“如果连那些都能是我生活里的,耿浩,你别想离开。”
耿浩张了张嘴,脑中有点乱:他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但是他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于是只能皱着脸张口结舌地苦思冥想。
万山的手还掐在耿浩的肩上,随着耿浩苦苦思索而慢慢从颤抖变得沉稳,他稍微放松了自己抓着的力量,把掐的力度减到不轻不重地按捏。
等到小苗再拔高几寸后耿浩已经无意识地习惯了万山如今强势却并不强硬的肢体碰触,他似乎早就忘记了最初的目的是把万山治好然后早点跟他彻底江湖不见。又一次被万山按住亲吻的时候耿浩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这次买的橘子有点酸,他然后推了推万山,说他变重了,压得自己透不过气来。
万山淡定地挪开身子去翻饭盒:“这是奥氮平的副作用。”
耿浩笑了笑,跟着他坐到桌边:“那什么时候停药啊?”
万山掀开饭盒,是他喜欢的莲藕排骨汤。于是满满盛了一大碗,气定神闲地以品茶的优雅姿态喝着排骨汤:“不着急,治病就要除根。”
耿浩就把手一伸:“给钱啊,肋排一斤都三十一块八了。”
万山从碗边上睨了他一眼,闻言立刻啃了块排骨:“先欠着吧,凑到一千一起给。”
“边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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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下第一场雪的时候万山出院了,在耿浩家里吃了顿热腾腾的涮锅。
万山在两位长辈眼中还是一模一样地贴心,也只有他们俩知道万山如今有多大的改变。耿妈妈还在嗔着耿浩在万山病房里弄得那一堆瓶瓶罐罐,搬家里来都不知道往哪里搁。万山搁着涮锅热腾腾的白雾对着她笑:“没事,上海那边的屋子大,放得开。”
“哎呀小万啊,你别太惯着浩浩了呀。”
耿浩不耐烦看万山在他父母面前刷好感,就闷着头拼命吃羊肉,万山笑着跟耿父耿母说话,忙中烫了一筷子青菜放到耿浩盘子里。
老爷子啧了一声:“小万你吃你的,这么大人了,让他自己吃。”
嘿这偏心的都没边儿了啊!耿浩嚼着肉,不动声色地踩了万山一脚。
耿浩不同意跟万山去上海,这样万山很不舒服。万山心情十分不好,耿浩跟他摆事实讲道理,但是态度又十分坚决。万山一个人回了上海,陆总对他的身体表示关心,然后说项目进入到施工阶段,盯得不用那么紧,问他有没有新的投资方向。万山想了想:“看看吧,娱乐方向也不错,最近几个节目都炒得挺热的。”
“哦?”陆总挑眉,又笑了起来,“小万啊,又要拓宽业务啊。”
万山饮尽了一杯茶:“我爱人是做这方面的,之前住院的时间也了解了一点,不算完全重新做起。”
“哦。”陆总了悟地点了点头,笑着点他,“你这个动机不单纯啊。”
万山没接这句话,笑了笑换了话题:“您这换了祁门吧?”
陆总怔了一下,大笑起来:“哈哈,对,换换口味啊。”
-
耿浩又是几天都没收到万山的消息,写曲子的时候都会无意识地画万山的名字,又憋着气不跟他先联系。到了第五天晚上还没消息,抱着果汁跟它讨主意:“果汁你说我要不要跟他打一电话?嗯?你说这人怎么这样啊,心眼跟针尖差不多大吧?”
正絮叨着就听外面哐哐敲门,一边喊着“谁啊”一边不情不愿地从沙发上挪起来,开门就看到万山带着一个旅行箱和一身寒气站在门口挑着眉:“哦,就天天在家说我坏话呢?”
啧,跟耿浩待久了,说话都多了点贫劲儿。
耿浩笑着抱住了他:“我可没啊,你自己赶得太寸了。”
万总以几百亿的身家屈尊被小歌手耿浩包养,每天呆在家里养那些花花草草逗果汁,要下载材料还要跟耿浩抢网速。老小区拉不进光纤,再花钱也不给扯线路。万山在营业厅排了半个小时的队听到这么一句,哦了一声扭头就往家走,连用钱砸的心思都没起。他觉得从遇到耿浩之后,自己对世界的认知就没怎么对过。
郝义飞回来跟他吃了顿饭,要损耿浩的话都被万山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就堵了回去,憋屈的最爱的猪蹄都啃不下去。走了之后发微信跟耿浩吐槽,这特么比果汁还护主啊?
耿浩笑着抬头看看穿了一身家居服一脸严肃地处理文件的万山,敲了仨字:“嫉妒哥?”
万山的奥氮平早就停了,体重却没怎么掉。耿浩说冬天就要贴膘,变着花炖些汤汤水水,万山觉得挺有道理。吃过饭万山把碗放进洗碗柜,冲了杯蜂蜜水。耿浩盘膝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噼噼啪啪地按着手机屏幕。万山把水杯放在茶几上,扬眉说一句:“喝水。”耿浩嘴上应了一声,又打了几个字才放下手机,伸着胳膊去拿杯子。
耿浩喝光了水,去厨房洗杯子。路过书房看到万山对着电脑微皱着眉头,好像在为什么事情伤脑筋,就悄悄帮他关上了书房的门。
再次回到沙发上坐好,耿浩重新抓过手机,屏幕还停留在之前的界面上。
耿浩和果汁V:
那什么,大家自己意会。
配图是两只交握着的手,带着同款的男式戒指。
耿浩刷新了微博,这么一起一坐的功夫那条就被转发了上万次,他带着小得意点进去,看到热门转发忍不住“卧槽”一声。
书房的门开了,万山站在门口,一字一顿地念出那条转发的内容——
万山V:意会什么?你是我的。//@耿浩和果汁V:那什么,大家自己意会。[图片]

—正文终—

Notes:

注1:文中所有歌词皆是作者瞎编的,我们小耿浩的才华比我高一万倍。
注2:实际上海到北京的火车最晚是21点的动车,次日8点到(确实中途会停)。再晚的只能选择换乘,比如上海—南京—北京,到南京是凌晨2点,到达北京跟早班的高铁时间差不多。早班高铁是6点开,11点半到。
注3: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是指个体经历、目睹或遭遇到一个或多个涉及自身或他人的实际死亡,或受到死亡的威胁,或严重的受伤,或躯体完整性受到威胁后,所导致的个体延迟出现和持续存在的精神障碍。
PTSD的核心症状有三组,即创伤性再体验症状、回避和麻木类症状、警觉性增高症状。
回避和麻木类症状,对一般事物的反应显得麻木,如下列之3项以上:①C1 回避与创伤相关的想法,感觉或者对话的努力。②C2 回避会促使回忆起此创伤的活动、地点或人物。③C3 无法回忆此创伤的重要方面。④C4 对重要活动的兴趣或者参与明显降低。⑤C5 与他人疏远隔离的感觉。⑥C6 情感受限(如无法拥有爱的感觉)。⑦C7 未来缩短的感觉(如不期望能有一份职业、婚姻、孩子或者正常的人生)。
警觉性增高的症状,表现为下列2项或以上:①D1 难以入睡,或睡眠困难。②D2 激惹或易发怒。③D3注意力集中困难。④D4 过度警觉。⑤D5 过分的惊吓反应。
根据目前的循证医学,心理治疗是根治PTSD最为有效的方法,常用于PTSD的心理治疗有认知行为治疗、催眠治疗、眼动脱敏再加工、精神分析疗法等。
认知行为治疗主要着眼点,放在患者不合理的认知问题上,通过改变患者对已,对人或对事的看法与态度来改变心理问题。认为治疗的目标不仅仅是针对行为、情绪这些外在表现,而且分析病人的思维活动和应付现实的策略,找出错误的认知加以纠正。
注4:舍曲林——治疗焦虑、狂躁型抑郁症的药物;奥氮平——治疗精神分类和阴性症状(感情淡漠、情感和社会退缩)精神病药物;思诺思——治疗严重睡眠障碍的药物。
注5:现实中对待PTSD病情的患者千万不能用文中耿浩的方式。

Chapter 20: 小剧场

Chapter Text

•万总的头像是榛果奶茶w不过不是在大理小耿浩拍的那张,是后来又去喝了一次……把万总甜哭了……这可是万总自己(在耿浩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拍的哦~!
•万总的微博当然没有加工作上的人,太羞耻了。认证完了关注人就耿浩一个。反正这次之后微博立刻涨了几万的粉,摊手。
•小耿浩这条微博之后,粉丝突破了50万,可喜可贺。
•当然有人骂小耿浩炒作麦麸什么的,骂得一般的万总淡定地买了水军,厉害的就直接找人封了号。所以说万总改不了砸钱【茶】
•万总十分大模大样地抢了小耿浩的手机看下面表白喊老公的,眉头都没皱,小耿浩有点方……结果晚上运动时间万总就开始小心眼地算账了——
“多少人喊过你老公你就这么喊我多少声。”
第二天小耿浩发微博,那什么咱以后不要喊那些称呼了,就叫耿浩就好……
•万总很认真地考虑要不要办个大型出柜party。
小耿浩用锅铲敲了他的头。
万总很郁闷地在晚饭前去洗头了,因为锅铲上沾着卤猪蹄的酱汁和油。

Chapter 21: 番外·耿浩的首张专辑

Summary:

肉;主动;诱;咬;灌肠;第三方注视。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鉴于你最近几首歌的反响都不错,公司决定给你出一张个人专辑,收录十首歌。”
耿浩半年前新签进了一家娱乐公司,不算小的公司跟他这种野路子不一样,培训都很正式的。他累死累活练习了半年多,才凭着自己的努力和之前的经验,跟三个人一起留下签约了。负责他专辑的制作人也在A&R挂名,姓严,他亲自跟耿浩说的。十首歌现在只做完了八首的伴奏,但严导说经费有限,不要浪费时间,所以一边编着曲子一边先录音。
耿浩听到这消息兴奋得满脸通红,一天就录了三首的试样出来,要不是严导勒令他好好回去休息明天正式录音,估计耿浩得把八首都唱个遍。外面下起了雨夹雪,耿浩的兴奋烧得心里热腾腾的,帽子围巾都顾不得戴。
他们现在住在上海,因为耿浩新签的公司在这边。万山自然欣然把人带回了家,之前的房子被耿浩收拾了个遍,跟之前样板间的感觉完全不同,半点油星不沾的厨房也被油米菜肉一点点地堆满了。
万山之前买的东西也一件一件都找到了主人,果汁很少在这么大的屋子里跑,兴奋地天天上蹿下跳的,换毛的时候几百平米全是狗毛,耿浩收拾得要抓狂,简直想给它剃秃了。这是他们第一年在上海过冬,万山把家里铺上了地暖,第一波寒流来袭就烧得热乎乎的,根本没有南方湿冷的感觉。耿浩把鞋一甩,踩着一双棉线袜就顺着鸡汤的香味找进了厨房:“哟,真香哎嘿。”
“嗯。”万山脊背挺得很直,十分认真地盯着火苗。他现在做饭的水平在耿浩的指导下有了质的飞越:只要耿浩给他加好水放好配料,他煮饭炖汤肯定能熟;能独立完成西红柿炒鸡蛋和清炒青菜;下面条还能加个荷包蛋……反正比郝义水平高,耿浩教了他那么半天都加不准调料,万山吃着自己的白煮面,这么暗自腹诽着。
耿浩今天心里憋着事儿想跟万山说,就特受不了万山盯着锅分毫不错的劲儿:“且煮着呢你盯着也没用,我给你说一事儿哎!”
“嗯。”万山应了一声,眼睛还盯在鸡汤上。
“你看这儿啊!”耿浩拍了万山一下,万山瞥了他一眼,伸手捏了下耿浩冻得红彤彤的耳尖:“回来又不戴帽子。”
“这不是重点,你看这!”耿浩把那光盘递过去,“看这是啥!”
“这么快就出专辑了啊。”语气有点意外。
耿浩就等他这声呢,得意地把脑袋一扬:“啊!十首曲子呢!”
万山看着他抻着俩巴掌的样子特别可爱,摸了摸他的头,露出笑意来:“真棒。”
“去去去别跟摸小狗似的——”耿浩让他揉了两下,见他揉起来没完就偏开头躲了,转身就往屋里走,“来果汁儿,给你听歌啦。”
万山看着他的背影,勾了勾嘴角,又把视线转到锅里了。
耿浩哼着歌去放光盘,打开外置光驱看到里面有张碟。跟他手里那张一模一样的盘,也不知道灌了什么东西。他琢磨着大概是什么资料,给他取出来放一边。拿起来的时候才看到上面标签上的浅色小字,正好是他几首歌的名字。
耿浩又把盘放回去,点了播放。耳机里出来的是完整版的录音,连歌之前之后他们的对话都有。耿浩突然觉得脊背上有点凉,滚烫的心思仿佛浇了一瓢冷水,腾出的白雾把他呛得鼻子有点酸。他匆匆听了一首歌,就取了光盘往厨房跑。
万山用筷子插了插鸡肉,刚关了火就看到耿浩皱着眉跑进来:“你这碟怎么来的?”
万山勾了点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你们专辑的项目投资是我们负责的。怎么了?”
耿浩的脸色一点一点沉了下来:“你这是干嘛?包养我?拿钱给我砸出一条路来是吗?”
万山的笑也淡了,挑起眉来:“我给你投资你觉得丢人?”
“这是我的梦想啊万山!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梦想!”耿浩磨着牙,把那张盘一掰二扔在地上,再说话就带了泪音,“这样出的专辑……我这么多年的努力都是个笑话!”
万山的眉已经皱了起来,他语带不满地叫了声“耿浩”,后者理都没理他,转头就钻进屋里去了。
房子大隔音好了偶尔也有问题,比如万山站在书房门口,敲门耿浩也不理。他做不出扯着嗓子跟耿浩解释的事情,火气就一点点地拱了起来。最后一下拳砸在门上,转头就回了卧室。
-
第二天耿浩早早就走了,卧室的门还关着。桌上一大碗鸡汤孤零零地摆着,半点动过的痕迹都没有。
耿浩嗓子有点涩,但看到地上那碎掉的光盘就又多了点委屈。他吸了吸鼻子抹了把脸,还是关门走了。
那一声轻微的关门声后卧室的门开了,万山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今天的耿浩缺了点精气神,他没有郝义那么会说话,在公司里结识到的人并不算多。但他的性格善良又爱照顾人,真正跟他接触的几个人和他关系绝对好。特别是那三个跟他一起练习出来的,年龄都比他小不少,耿浩把他们当弟弟妹妹照顾,现在虽然他先出了专辑也没有半点嫉妒,还甜甜地叫着浩哥。
耿浩想到万山用钱砸碎了他们的梦就觉得内疚得不行,哪怕自己平时跟他们水平不分伯仲,现在也总觉得托了关系就矮了半截。带着这样的隐秘心思,虽然在唱功上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但是他和严导都是精益求精的性格,在录制的时候总觉得还少了点味道。
“耿浩,你今天怎么回事!”伴随着旋律的是制作人的怒吼,“都多少次了?别以为这次歌好、你最近唱得不错就百分百给你出了!别人也都在努力你知道吗!”
耿浩被声音震得皱了下脸,听明白他的话才回过神来——所以这……这不是万山用钱给他砸出来的?
严导看着耿浩一脸傻乎乎的心里有点烦躁:“休息十分钟——耿浩你给我好好想想!”说完咚的一声把耳机丢到调音台上,去茶水间泡咖啡了。
耿浩三步并作两步从录音棚里出来,做贼似的跟着他进了茶水间。严导余光看到耿浩赔笑地走过来,故意把搅拌勺敲着杯子叮当响。耿浩摸了摸鼻子凑过去:“严哥你别气,我、我保证接下来录不会再出岔子了。那什么,选人是您选的啊?”对方正在气头上,灌了两口咖啡,冷着脸曲折地承认:“你再继续这样唱我就要后悔了。”
耿浩立刻听明白了,挠着后脑勺特别愧疚:“抱歉啊哥,我我我一定不会再这样了,我出去透透气。”
严导瞥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出口却换了句话:“不许抽烟,五分钟。”
“啊、啊好的。”
这个短暂的休息之后,耿浩似乎找回了状态,旁边几个调音师都觉得回来的两遍和之前不可同日而语。严导的脸色也好了点,但也不知道是当真要求完美还是故意磨砺,一点一点的跟耿浩抠音节。
耿浩也意识到了严导的不同,半点都不觉得这是在针对他。他本来就对唱歌有非凡的热忱,现在没有了那些杂念,全神贯注投入了甚至他还会主动要求返工。一整天泡在音棚里,中午吃饭的时候嗓子有点干,怕吃得咸下午嗓子不舒服,连菜都没敢要,就着白开水泡白饭。
下午的严导恐怖有过之而无不及,耿浩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等一首歌磨完天都黑透了,早就过了晚饭的时候。
一天一首歌的速度对于耿浩这种经验的人来说已经十分不错了,哪怕今天录的是他最熟悉的那首《去大理》。之前他出过专辑,但毕竟已经时隔数年,且那简单几首歌还没在大公司打磨过的,跟零经验也差不了多少。
严导终于点头之后耿浩松了口气,小口小口地呷着温白开。回到自己屋里收拾东西,一开手机看到万山五个未接来电,一口水就呛进了鼻子里。赶紧拨回去,嘟嘟的忙音一直响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现在无人接听”。耿浩不死心地又拨了一遍,万山依旧没有接电话。
耿浩百分百确定他是故意不接的,点开信息才看到万山还给发了条短信:今天还回来?
短信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前的事儿了,他莫名有点心虚,捧着手机给人回过去:回回回!我录音录得晚了点,马上就走。
还没按发送呢,就听到有人问:“还不走?”
耿浩一抬头,看到严导站在门口,手按在灯的开关上,神色中带着点看不清的意味。
“啊……我马上走。”耿浩忙背起包戴上帽子,跟着严导走进电梯。
电梯里还有点时间,严导看着耿浩的倒影,突然来了句:“觉得我折腾你了?”
“啊,啊?没有没有。”耿浩摇了两下头,“您指的地方都特别对,听您说了才知道之前处理的很多细节都不好,我确实还有很多地方应该继续再学习。”
“嗯。”严导点了点头,又说,“我知道你可能有点关系,但我这里不看这些。你自己能力就不错,耿浩,别浪费了。”
这句认可比什么都更重要,耿浩乐得呲着牙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的:“真没什么关系……哎……嗯我一定好好学习、好好唱歌……那什么谢谢您严哥。”
严导这才偏过头看了看他,在他眼中当真看到了一个歌手的热情,于是也笑了:“左右也没人跟我说,我就当不知道。耿浩,日后还有更苦的时候呢,你也别打算着告我的黑状。”
“哎怎、怎么会呢。”耿浩挠着后脑勺,“我真是都不知道怎么谢谢严哥……嘿嘿。”
严导按在了开门键上,示意他下电梯:“行了,后天再来录音吧……明天少说点话,养养嗓子。”
“谢谢严哥。”
耿浩眼看着电梯门又关上,心里被刚刚那番对话又点起了斗志,也更明白万山真的只是单纯的投个资,没有半点干预他的意思。想到这里耿浩才突然意识到,他刚刚那条短信还没发出去。
-
耿浩从楼下便利店打包了两份打折的便当回去,一直盘算着怎么才能给万山道歉,顺便哄一哄一定气狠了的人。
屋里依旧是一室明亮,鸡汤的香味冲进了鼻子。耿浩随手就把那两盒便当扔在门口的阴影处,夸张地吸了吸鼻子大声夸奖:“哎哟今天的鸡汤真香哎!”
除了果汁跳着扑过来蹭了他一裤子毛之外,没有一点声音。
耿浩一手抱起果汁,寻着灯光找进了书房里。万山正坐在桌前处理文件,金丝边框的眼镜反着荧屏上的光,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耿浩。
耿浩清了清喉咙,走过去很自然地问:“哎,你吃饭了吗?”
万山点了两下鼠标。
耿浩摸了下鼻子,再接再厉:“那什么,果汁儿喂过了吗?”
万山推了一下眼镜,不紧不慢地在键盘上敲了几下。
耿浩把果汁举到眼前摇晃:“哎果汁你告诉爸爸,你妈给你喂饭了吗?”他故意说得挺大声,余光一直瞟着万山。
万山又点了一下鼠标,皱起眉滚着滚轮。
耿浩把果汁放在地上,指了指门口,果汁就一溜烟地跑了出去。耿浩晃到万山旁边,看他屏幕上的PPT,手搭在他肩上:“看的差不多了吧?要不休息一会儿呗?”
万山按了个delete。
耿浩还没听到回应,站直了身子掏出手机:“那什么我今儿录完了第一首的完整版,给你放一下听听吗?”没等万山反应就放了出来,安静的书房里立刻响起了耿浩的声音。
万山目不斜视。
耿浩彻底没辙了。他把音乐关掉,手机放在桌子上,低着头啜喏地说:“那什么……万山,对不起,我、我昨天误会你了。”
说完了偷眼看他,万山依旧完全不理会,于是耿浩自己罚了一会站,继续认错:“我真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录歌的时候手机不能带进棚里。”
万山还是没半点动静。
耿浩叹了口气:“我……我是应该早点跟你说一声的,这是我不好……我错了。”说完可怜巴巴地看着依旧充耳不闻的人,忍不住又为自己申辩一句,“我……我这不是……以为你又要用钱砸我了嘛……”
万山正在打字的手指一顿,冷笑一声,转过头看着有点不知所措的耿浩,语气没半点起伏:“耿浩,这一年多我做的还不值得你信是吧?”
耿浩忙摇着头矢口否认,万山又把视线移回电脑屏幕上。
耿浩被晾了一会儿,往旁边瞟了一眼,欠身坐上了老板椅的扶手,手就撑在万山双手之间:“你看啥呢我也看看。”然后顺势贴过去靠着万山的身子,“你干嘛不跟我说一声就投资啊……我……我这不就误会了吗?”
万山撑不住了,侧身把人搂进了怀里,宽大的椅子承受两个人稍稍嫌挤,但这距离现在却是刚好的。万山语气还是绷着的:“为什么——难道你以后每次提到第一张专辑,还想提到别人吗?”
这都哪跟哪儿啊?难道唱片的投资商还独家冠名不成……耿浩有点哭笑不得,但不得不承认这种小孩子争宠的语气让他感觉特别满足。他眨了眨眼,揽住了他的脖子:“那、那那你跟我说一声啊。”
万山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我有机会跟你说吗?那消息我就比你早知道两个小时,你回来给我说话的时间了吗?”
于是耿浩彻底哑了,万山也不再说话,耿浩找不到话有点尴尬,就不老实地在万山身上腾挪,试图找个舒服点的位置。万山被他腻在身上扭了半天,拍了拍他,语气特别冷淡:“别扭了,起来。”
耿浩被他过于冷的语气惊得一个激灵反射性地站起来,万山把椅子转过去面对着他:“过来,自己撩起来的事自己给我摆平了。”
耿浩本来还不明所以呢,顺着他的示意一看,脸蓦地就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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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浩扒掉自己暖灰色套头毛衣的时候,好像有点明白万山为什么把家里地暖弄得这么热了。他从公司回来没顾得上换家居服,惯穿的宽松棉质家居裤还挂在墙上,身上穿着公司给搭配的高腰黑色紧身牛仔,裤脚挽起来几圈。裤子紧,小腿的线条全勾了出来,蹲下去的时候屁股绷得圆滚滚的。半年多的训练让他有了点小肌肉,他身上皮肤白,脊背的肤色跟裤子颜色一对比,晃得万山简直眼晕。于是万山手屈在扶手上,撑着头看他,用目光示意着。
耿浩走过去蹲跪在万山双腿之间,手搭在万山膝盖上,偏着头问:“万总想要什么服务?”
万山哼笑了一声:“你看着办。”
耿浩咽了口口水,觉得今天这事儿估计轻易不了。真是庆幸严导说后天才录音,明天就改改歌,不至于太耗体力。他裤子紧,蹲的时间久了裤腰勒得难受,索性直起身解开两个扣子,左右已经裸了上半身。等耿浩再把脸蹭上万山小腹的时候,万山就能从卷起的裤腰边缘看到低腰内裤遮不住的、若隐若现的股沟。
万山扭开头,咬牙无声地骂了一句。
耿浩倒是真不是故意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状态,只是发现万山道貌岸然的西装裤下已经鼓鼓囊囊地绷了起来。他不去触碰那地方,而是先把下巴垫在他小腹处磨蹭,仰着头向万山做最后的求饶:“那……那我可看着办了啊……那什么你可不许后悔啊。”
我他妈已经后悔了!万山差点就脱口而出这句话,幸而他在狩猎的时候耐心一贯的好,才能让他忍着冲动,把手按进耿浩打了发胶的硬质的发中。
耿浩见万山没动静,终于还是无可奈何地选择了继续勾引,他解开万山的腰带和扣子,去拉拉链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缩回手,低头叼住了拉链的拉头。他做这种事不太熟练,还是之前看过的小电影里面的桥段,他一边做一边偷眼去看万山,小心翼翼的眼神被抓了个正着,就触电般地迅速缩回了视线。
短短的一条拉链因为有些变形的形状让拉动变得没有那么顺利,拉到一半的时候耿浩的脸已经能碰到布料下的硬物,差点就要放弃了,而万山被他急促的气息喷在身上,热得简直要烧起来。等到那金属扣被耿浩松开之后布料已经被耿浩的口水濡湿,上万元的西装裤沾上了一条暧昧的暗色。
耿浩松了口气准备再继续,肚子就在这个时候大煞风景地“咕噜”响了一声。旖旎的气氛立刻被毁得干干净净,耿浩清晰地感觉到脸上一点一点地热了起来,然后热度继续向耳后蔓延。他飞快地看了万山一眼……妈的,太尴尬了。
其实万山的火已经快要喷发了,但耿浩蹲在他身前,带着点期待和羞赧小心地抬眼看他的时候,他又狠不下心来无视耿浩的生理需求。他深深吸了口气,硬是刻意忽略了身体上的迫切,咬牙切齿地把人推开:“去吃饭。”
耿浩眨了眨眼,笑得有点腼腆,还半真半假地推辞了句:“哎那什么不然做完再说吧?”
这话说得太言不由衷,万山连骂他的心思都懒得起,背对着耿浩用力深呼吸了两次,把衣服和裤子整理好。耿浩盯着他的背影挠了挠头,还想说什么,刚出了个声就被万山的西服外套迎头罩住。他手忙脚乱地把外套从头上拿开,看到万山用一种并不怎么正常的步态往外走,嗓音压得很低:“穿衣服过来。”
“哎!”耿浩瞟了一眼被他甩到桌子另一角的毛衣,索性直接套上了万山的西服外套。压在椅背上的外套还带着点万山的温度,丝制的内衬接触皮肤感觉特别舒服,不亏是高端定制版。万山的西服肥,耿浩穿得有点空,不过反正也不冷,所以随便裹了一下就这么干脆地直接出去了,裤子扣都没系好,松垮垮地挂在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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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山把鸡汤给热了,昨天本来炖得刚刚好,却在今天重新回了两次锅煮过了火,不过此刻显然两人的心思都已经不在这上面了。万山琢磨着一锅鸡汤不够吃,抬头看到耿浩这副模样居然直接往门口走过去,追过去就见耿浩门一开一关,手上就拎了两盒便当,见他过来了递过去:“呐,把这个热热。”
……这是从哪儿变出来的?万山根本没来得及指责耿浩这么大咧咧地直接开了门,只能瞪着眼对着不知道故意还是无意在撩人的家伙运气。耿浩搔了搔脸颊往桌边走,假装没发现背上灼热的视线:“哎,那份有肉的是我的啊。”
万山从未有过这种食不知味的感觉,他本来就心里蹿着小火苗,饥饿感全都来自于精神。加上碗里焐得烂乎乎的茄子青椒有浓重的酱油味,混着干硬的米饭又腻又咸,直着嗓子都咽不下去。可耿浩唱了一天歌消耗体力不小,中午又只吃了两份白水泡米饭,早就饥肠辘辘的,大半盆鸡肉和一整盒便当风卷残云,吃完了还意犹未尽地喝了两碗汤。吃得香甜的模样带着万山不由自主地也吃了半份便当下去。吃完饭耿浩把碗一推,伸着脚往后仰在靠背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摸了摸鼓起来的肚子:“啊……可终于吃饱了。”
他缩在椅子里扒饭的时候还不明显,这时候一展开双手,过于宽大的西服向两边滑开,赤裸的胸膛大剌剌地暴露在柔和的灯光下,偏耿浩浑不在意。万山见他一副懒洋洋没骨头的模样,也放了碗筷,问一声:“吃好了?”
耿浩挪了挪身子,看到了万山眼神中赤裸裸的情欲,他偏过头:“啊……还没。”
万山轻易地看穿了他的谎言,准备抓住试图逃避的人。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耿浩从椅子上滑下来,猫着腰自桌下钻到对面,躲在桌下的影子里仰起头看万山,舌尖在唇边舔了一圈:“还得再补一顿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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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浩对这种事情的认知都来自于几年前那些模糊小电影,凭借记忆照猫画虎地模仿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场景,脸热得几乎能烫熟鸡蛋。万山熨得笔挺的衬衫还一丝不苟地系到风纪扣,但西裤的皮带已经被抽掉,解开的西裤下是耿浩亲自挑的,纯棉的深色暗纹底裤。
适合冬季的柔软舒适的棉质布料有不负其名的吸水性,湿度是两人共同努力的结果。耿浩试图用牙把那最后的遮蔽扯开,而印象中的轻而易举在他这里全变成了笨拙地拉扯。这样的失败惹起他心里的倔,本末倒置地坚决不用手去帮忙做一个本应该简单的动作。
万山的呼吸有点沉重,他的手插在耿浩的头发里,少有的粗硬感刺得掌心有点痒。耿浩的呼吸打在最要紧的部位,神情专注地伏在他的腿间。而隔着那几乎可以忽略的薄薄布料,他感受到耿浩双唇夹裹的力度,试图咬布料时连带着的刮搔、咬到耻毛时的扯痛和几乎算不上痛的啃咬,让他恨不得立刻自己挺入那张太过磨人的嘴里,狠狠搅弄到只能流着晶亮的涎水张着口、痛苦又欢愉地睁着迷蒙的眼。
但耿浩偏不,他有时候自己盘算出了点主意,真他妈是该死的偏执。
跟万山的底裤抗争了五分钟之后耿浩终于着急了,他投机取巧地用手帮忙按住了不是非常有弹性的裤腰,然后仰起头,听到了一声令他心满意足的撕裂声。他吐掉嘴里濡湿的碎布料,而那点毛发被扯断的锐痛因为耿浩的表情,落在万山心里全是强劲的催情剂。
板正的西裤已经被耿浩揉得褶皱不堪,狼藉的裤间肉具精神地暴露在灯光下,有一层晶亮的水光。耿浩咽了口口水,自欺欺人地假装并不知道里面混有他的唾液,然后再深深吸了口气,跪直身低头直接含了进去。他整个过程中完全不敢看万山,甚至不敢看看那锃亮的地板上万山的倒影。
耿浩出这个决定的时候确实挺真心的,但他真正把万山那已然精神勃发的器官含进嘴里之后,心理上的强烈羞耻感冲得耳中都是隆隆的血液声。他像个不敢探出头的蜗牛,躲在桌下的阴影里做着大胆的吞吐。万山低着头看,耿浩那张会唱歌会贫嘴会骂人会求饶更会软糯地呻吟的嘴正温柔地包裹着他,伶牙俐齿都被口中的温度融成了绵软的爱意,他看到耿浩敛着眉眼把那颗小小的泪痣藏在睫毛下的阴影中,于是忍不住把手摸到他的脖子里,然后再顺着脊椎的凹凸一节节摸下去。
万山的回应让耿浩得到了鼓励,他似乎逐渐适应了那圆润的顶端在口腔中肆虐的感觉,舌面的触感也渐渐麻痹。耿浩慢慢跪直身子,在不知不觉中一点点把头从安全的阴影处探到灯光下。摩擦过的唇有着水润的嫣红,牵出的银丝混着能尝到的腥膻的味道。耿浩撩起眼皮,不出意外地对上了万山从未移开过的目光,他倏忽缩回去,发狠似的加快了含吐的动作,再在心情稍微放松之后试图再次去偷窥,再一次被抓了现行。
万山托着他的下巴不许他再低头,耿浩也不敢抬起来,就把视线往下瞟。这样的角度让上颚被顶住,含不进很深,于是不甘示弱的耿浩用力地裹吸着,再用牙去轻轻啃咬敏感的嫩肉,恶意地刺激着万山积蓄已久的欲望。万山吸了口气,简直要忍不住,他报复性地用力捏了下耿浩颊边的肉,看着那红彤彤的指印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
耿浩疼得咧了咧嘴,嘴被涨满,抽动鼻子的小动作也不是那么分明。他不顾什么害羞了,抬起眼对上了万山,埋怨的眼神里有点用于撒娇的委屈意味。万山对他笑了笑,按在他的头上安抚般地揉了揉,又微微用力,耿浩就了悟地继续卖力含吮。
等到耿浩口角开始酸疼的时候万山才交代了,耿浩偏过头的动作慢了些,没来得及完全避开,颊边和肩膀都沾上了粘稠的白色体液。耿浩用袖子毫不在意地抹掉脸上的那点痕迹,听到万山一声哼笑时才反应过来他穿的是万山的西服。
“弄脏了啊。”万山噙着笑,拖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尾音,他的眼神让耿浩的脑中浮现出了吃饱的大型猫科动物戏耍猎物的神情。于是耿浩慌忙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根本不存在的土:“我我我先去洗个澡啊。”
万山挑起眉,目送耿浩仓惶逃回卧室,然后慢条斯理地把自己整理妥当,开始收拾吃剩的碗筷。
耿浩扒掉被弄脏的西服蹬掉过紧的牛仔裤,只穿了一条紧身的三角裤,坐在床沿用力拍了拍脸。厨房里的水声停止,耿浩抱着换洗的衣服探出头,看到万山擦着手回到客厅,不紧不慢地打开了咖啡机。万山循声抬头,因为他清凉的打扮皱了下眉,耿浩就红着耳朵缩回脑袋,只留下一句“我洗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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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热的水打在皮肤上,蒸出一片绯色,也冲掉了一天的疲惫。耿浩低着头,水顺着发根冲下去,翘得乱七八糟地造型统统被打湿,恢复到一贯的细软。略长的发被耿浩揉出了一头泡沫,他对洗发水沐浴露洗面奶护肤霜之类完全不在意,之前从来都是超市哪个打折就买哪个,现在被公司勒令注意形象了,也不过买那些耳熟能详的大众品牌。但万山听过他随口一句“公司连用什么洗发水和洗面奶都管”之后,就本着一分钱一分货的原则,照着耿浩的发质肤质买了一堆瓶瓶罐罐。拿到快递之后耿浩花了一个多小时把每瓶的用处查清楚,给那包装高贵典雅的瓶子上用透明胶贴了白纸写的“洗发水”“沐浴露”之类的标签。万山看着那些圆乎乎的歪扭字迹,笑着揉乱了一脸认真地用牙撕胶带的耿浩的发。
洗澡的时候精神是放松的,而浴室和厕所是堪比录音棚的绝佳音效的场所,所以耿浩就着水音哼起了今天唱了一天的歌。
以至于万山推门进来他都没有察觉。
盥洗室和浴室中间还隔着一层玻璃门,开门时带了一点凉风,耿浩一头泡沫还没冲掉,眯着眼半睁半闭地偏过头去看,正看到万山关上了玻璃门,白衬衫挽到手肘,西裤的裤脚随意卷了几圈。耿浩在哗哗的水声中不满:“哎你那衣服死贵的,不能沾水,你别——”
“嗯。”万山干脆地截断了他的抱怨,手托住了那颗湿淋淋的脑袋。
“干嘛啊你。”耿浩明白自己肯定争不过万山,就不在这种小事上浪费时间,任由他帮自己冲洗着泡沫,嘟囔着不满,“又发什么神经啊?我还没打肥皂呢,一会儿就洗完了你这都等不及啊……”
“呵。”万山不明意义地低笑一声。耿浩被放开时头发已经冲干净了,他抹了把脸上的水,透过淋浴的水看到万山的白衬衫已经变成半透明贴在身上,而西装裤也湿了大半,这真是上万块泡了汤。
万山侧身在浴缸边坐下,抓着耿浩的腕微微用力,把他按趴在自己腿上。耿浩扭着头一脸惊疑不定:“卧槽你干嘛?”
万山的头发湿淋淋地贴在额上,他勾着嘴角笑得让耿浩生生打了个寒颤,紧接着耿浩就看到万山从鼓鼓囊囊的裤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拍了拍他的屁股,语气上扬:“刚刚弄脏了我的西服?”
“老子等下就帮你洗啊——”被手指进入扩展,耿浩的尾音扭曲成了一声呻吟,温热滑腻的液体是万山揣在裤兜里而被体温融化了的润滑剂。湿滑的浴缸没有他着力的地方,只能扭着身子试图挣扎,又全被按在腰间的手掌所阻止。他绝望地被软塑料管进入,那是之前他跟着郝义出去撸串结果吃到肠胀气,万山买回来的医用灌肠器。
被液体一点点充满,耿浩因为偏热的温度刺激内壁而不住地哆嗦,声音发着颤:“你他妈就因为这点事生气啊?”
万山居然从另一个兜里又掏出了一袋接上:“我听说你昨天又抽了两支烟。”
“……”耿浩哑火了,半天才讪讪地说了句,“没抽,就点了支闻闻……那不是编曲的时候提提神嘛。”他为了唱歌戒烟戒酒,只有馋得狠了才点一支闻闻或者蘸点尝尝。就连严导都默许他偶尔会犯点烟瘾,只提醒他不能在录歌的时候抽。但之前有次练歌练到声带充血,并发咽炎,本来累得厉害脸色就不怎么好,吃饭的时候突然白着脸咳嗽到吐了口血痰出来。万山吓坏了,逼着他半夜去挂急诊,路上抓着耿浩的手抖得跟帕金森似的。医生嘱咐了一堆注意事项,最后明令禁止必须彻底戒烟。耿浩听到那句“再不注意以后就没办法唱歌了”的警告也惊了一身汗,但看到万山那张皇失措的模样又忍不住想乐。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耿浩不敢说话,就揶揄地对万山笑,而万山半丝开玩笑的心情都没有,虽然没什么跟癌字沾边儿的病,不过他真的是想到耿浩咳出一口血的模样就心有余悸。他不敢想象没有了耿浩的他会变得怎么样,他也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耿浩是他的,谁都不能把他抢走——老天都不行。
所以万山对耿浩抽烟这件事十分在意到简直成了雷区,一碰就炸,这是要算账了:“没事,我也帮你提提神。”
耿浩觉得肚子胀得不行,皱着眉把万山的裤子拧成了麻花:“哎你差不多够了……卧槽太多了……”
万山又灌进去一袋才把塞子塞上,拍了拍他有点鼓的小腹:“好好洗。”
耿浩在他把东西撤出去之后闻到了点气味,捂着肚子不敢置信:“万山你灌的什么?!”
万山笑了一声:“蓝山,现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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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浩再洗的时候动作就没有那么闲适了,腹中的坠涨和排泄感让他感觉汗根本就没有停止过,简直不清楚这澡洗得有什么意义。而更恐怖的是,咖啡被肠道直接吸收后的刺激让精神变得十分亢奋,脸上慢慢热了起来,心跳也加快了。他把水温调得更热,烫着皮肤发麻的痛,他甚至怀疑万山根本不是用的咖啡,而是加了其他什么他所不清楚的药剂。
所有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强烈,到最后他只能把自己压在墙面上用力地喘息,胸前的瓷砖传递着凉意,淋浴的热水冲刷着他的脊背,热力把他背后烫得通红,而耿浩根本体会不出这太过微弱的感觉,身体更深处的痛苦和快感共同撕扯着他的精神,狞笑着击溃他所有的理智。
万山把他带出来的时候耿浩是软在万山身上的,内部被放空的时候心脏重重地跳动一下,紊乱的感官让他同时经历了多种感受,似是从云端坠落的失重,又如同达到了一次性高潮的窒息。他坐在马桶上都无法支撑自己身体的重量,只能把头抵在万山身上,让万山的浴衣吸收他根本不可控制的生理性的泪。
之后的所有清理耿浩都刻意忽略了,最终躺到床上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有些发软,眼中有蒙蒙的水汽。浴室里是万山洗澡的水声,耿浩为可以预知的未来无措地咬着指节……今天的万山在进入他之前,就已经把他折腾到想要求饶。
可万山并没有就此心软,他最大的容让就是在耿浩跨坐在他身上的时候动手扶住了他的腰。耿浩用满是雾气的眼睛看着万山喊着他的名字,但万山故意曲解了他的意思,以忧心他冷为借口,给他披上了那件被弄脏的西服外套。
浴室中的清理让穴口湿软而极具弹性,甚至不需要润滑就可以轻易吞入万山精神的器具。耿浩难堪地闭上了眼,睫毛簌簌地抖动着,像飓风中心无助的蝶。失去了视觉让身后的触感愈发清晰。他明确地感受着身体被一点点充满,似乎是之前咖啡的作用让内里敏锐到简直能够描述出万山的形状。在体重的作用下勃发几乎要碰触到最深的地方,耿浩把重量分散在膝盖和手上,垂着头僵持着,缺乏最后的勇气。
万山把耿浩的表情收入眼底,也愈发清楚这停顿所代表的含义。耿浩身体里柔软湿热,每一寸侵入都让肠肉有意识般地吸吮着顶端,是一种无可言说的感受。他迫切地期待着,又不愿向耿浩投降,于是他伸出手捏住在自己西装下若隐若现的肉果,另一只手撩起衣襟,抚上了耿浩的腰。
被同时刺激到的敏感处让耿浩膝盖发软,无力支撑的身体直直坠下,迎接了一次直爽地彻底贯穿。耿浩的喉间溢出一声呜咽,睫毛被瞬间濡湿。
“怎么了?”万山故意给他断断续续的触碰,引导着耿浩自己动作着去追寻快感。耿浩垂着头缓了似乎一千年才找回了自己呼吸的频率,努力无视着万山在身上撩拨的动作,挺起腰上下动作,把身体里舒服的一点送到那根楔入的肉棒上。快感很快占据了身体所有的感官,耿浩的动作逐渐变得顺畅,额前的发沾成了绺,因为动作上下甩动着。黏腻的鼻音无意识地落了满床,将万山的目光乃至心神都紧紧粘在他的身上,没有一丝挣扎脱离的空隙。
万山目不转睛地看着耿浩,视觉的满足甚于肉体的纾解,耿浩昨天的质疑让他险些再次死去,而如今他再一次确认了耿浩如今依旧爱着他的事实,才有了终于再次活过来的勇气。
在耿浩又一次下坐的时候,万山用力向上迎入,让适应了频率和深度的歌手再次吟出了一个高亢的颤音。万山露出一个得逞的笑,满足于耿浩失神的表情。他用自己的努力让耿浩这首即兴的曲子变得更为婉转动听,长吟短哦都是令人血脉贲张的动人旋律。
在纵情中他们显然忽略了另外的存在,万山于不经意间掠过床边的小小身影:“嗯?”
耿浩听到万山鼻中发出这样一声突兀的疑问,感受到万山的身体绷紧又放松,于是他睁开迷蒙的眼睛,哑着声音问了一句“怎么了”,放缓上下的动作。
“没事。”万山拨开粘在他额前的发,扬头对他示意,“果汁跑过来了。”
“卧槽——!”耿浩顺着万山的目光看过去,果汁正蹲在床边好奇地盯着他们,无辜的黑亮眼睛如婴儿般清澈透明,心理的冲击让他整张脸都熟透了,仿佛当真被儿子撞破这种羞耻的行径,他的声音带了点哭腔,想要喝斥果汁快点离开,“果汁!出——”
最后一声被万山坏心地一个上顶压在嗓中,而果汁听懂了他的叫喊,误以为这是耿浩同它玩的一个新的游戏,它愉快地一跃而上,在耿浩赤裸着脚底舔了一口。
粗糙的舌面舔上敏感的脚底带来的感觉太过强烈,耿浩在心理和身体的双重刺激下,缩起身子射到了万山肚子上,他带着哭腔的叫声让果汁瑟缩了一下,再想要上前探究就被万山挥开,喝斥一句“出去”。
果汁歪着头看了看伏在万山身上颤抖着的耿浩,最后还是听话地跳下床,跑回自己窝里。
耿浩在万山怀里抖了很久,最后一口咬住了万山用力磨着牙,万山疼得吸了口气,却没有推开。耿浩发泄完内心的情绪才抬起头,眼睛湿漉漉的,语气中有浓浓的委屈:“你怎么也不关门啊?”
万山无奈地笑:“你先洗完的吧?”
耿浩侧过头骂了声“操”,脸上还有褪不去的热度。而万山并不愿意他在床上思考哪怕另外一只雄性动物,于是他按在耿浩的肩上,用亲吻一点点把他皱起的脸印上了他喜欢的情欲的颜色,看着他水润的黑眸中全是自己的倒影,全是自己。
耿浩摔进松软的棉被中,仰着头享受着万山的亲吻,然后抬起腿勾住了他的腰。
万山体贴地意会了耿浩的无声催促,他跪直身子把柔韧的腰肢近乎折叠,自上而下地用力贯穿了身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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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很多年后,耿浩在被人问起印象最深的专辑都会毫不犹豫地说是第一张专辑。他也正如万山所说的,绝不会在提起那张专辑时想到任何别的人。
真的,印象深刻。

—番外终—

Notes:

后记:
“对我来说,你还只是一个小男孩,就像其他千万个小男孩一样。我不需要你。你也同样用不着我。对你来说,我也不过是一只狐狸,和其他千万只狐狸一样。但是,如果你驯服了我,我们就互相不可缺少了。对我来说,你就是世界上唯一的了;我对你来说,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了。”——《小王子》
狐狸一直都是懂什么是爱的,但万山不懂,他的世界里没有这些情感。他的性格太强,以至于我哪怕在他附近安排了那么多想让他感受到爱与关怀的人,他都对此不屑一顾。耿浩的世界是鲜活的,他把万山拉回正常的世界中,让他感受嬉笑怒骂,教会他爱和包容。而万山也会是个性格怪异的好学生,他有商人的斤斤计较,所以他的爱只回报于耿浩,浓烈且难以逃脱。
有时候我也在想:我是更偏心万总,想让他被这么好的小耿浩拉着一点点接触到温暖呢;还是更偏心小耿浩,想让他有一个所有感情都只会付出给他一个人的万山。
个人感觉《窃3》不是个好故事,且里面的万山角色并不十分饱满,而我给他扩展了太多的私设。所以我时刻都瞻前顾后,担心角色片面,又担心增加太多设定后角色偏离原著性格,还担心里面种种设定无法被大家接受。直至今日,我依旧为大家是否能够接受他们重归于好而担心,生怕以我拙劣笔力,写不出想表达的感情变动。
在写到纠结的时候我就忍不住想,明明我就是为了写个番外的肉,为什么要写前面7万多字的纠葛呢?
但我终于还是写完了。
陆总是有原型的,来自于我之前接触到的一名企业家。在认识他之前,我确实很难想象如今真的有这样的企业,他们厂中每名员工都难以置信地延续了一种我于父辈或祖父辈中才能看到的以工作为责任、以厂为家、互相关心帮助的精神,而又纪律严明。举个例子,这个企业不管什么岗位都吃一样的饭,而任何到这个厂的,哪怕是送快递或者推销,赶上了饭点都会邀请你免费吃饭。但同时他们又十分严格,比如在厂区内乱扔垃圾,一次罚款500,两次1000,三次2500,没有第四次。这个企业是混改后被淘汰的劣质资源重组建立的,员工全部都是老弱病残。那名企业家为了避免那些被抛弃的员工下岗,没有选择倒闭,而以自己的魄力和能力挽救了这个企业,如今它发展良好,是一个制度严明且严格、又充满着爱和关怀的企业。严以律己、宽以待人、勤奋自强、纪律严明是我对这个企业最直接的感受。我希望能把他的观念宣扬到任何我能到达的地方,以鄙薄地表达我的敬意。
十分感谢一直阅读、给我鼓励的大家,么么啾。下一篇一定要回归我的傻白甜。

—全文终—